稚洒洒温柔的抚摸时献的脸,露出一个霁星从未见过的笑容:“替身罢了,不必理会他,我只爱你。”
时献点了点头,很乖巧的模样,是霁星没有底气在稚洒洒面前做的表情:“嗯。”
稚洒洒笑道:“你饿了吧?我给你做早膳去。”
时献:“好~”
随后稚洒洒越过霁星,看也不看他,他仿佛能听到自己心碎了一地的声音。
再次看向时献时,他正满脸挑衅的看着自己,眼中带着讥讽的笑意:“听到了吗?你是替身,只要我回来,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霁星心口刺痛着,想到什么他转怒为笑:”可她给我取名为霁星,云销雨霁的霁,昭如日星的星,你的时献又是哪两个字?”
时献愣了愣,霁星嗤笑一声,继续道:“我猜,是时刻的时,奉献的献吧?”
时献不怒反笑:“我胸前有她亲自为我画的雏菊花印,你有吗?”
霁星嘴角翘了翘:“好巧,我不仅有,还是她用唇亲自为我画的。”
时献戏谑一笑:“那你猜,她为我画的时候,我还只是个石头,她是怎么知道那个花朵印在我胸前的?”
霁星怔住,时献得意一笑:“我与她之间的关系,可比你想象的还要亲密的多,你叫霁星又怎样,不过是她觉得亏欠我,想找个替身补偿一下我罢了,你胸前的雏菊花印也不过是可以让她继续自欺欺人的借口,如今我回来了,你要是识趣,就赶紧滚。”
霁星猛地坐起身,天还是黑的,原来是梦。
他伸手捂了捂胸口,有些闷疼,睫羽微湿,他自嘲一笑:“替身吗?”
自他化作人形第一眼见到稚洒洒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爱她,这份爱生的毫无征兆,仿佛与生俱来,不留余地,让他毫无退路。
就像他没由来只能听到她的心声一般……
月光顺着他的窗前洒进来,照亮他委屈又好看的俊脸,泪水顺着眼眶低落到他捂住胸口的白皙手背上,霁星苦笑一声,下了床,独自站在湖边吹了许久的风。
清晨,晨光照进屋子,稚洒洒睫毛颤了颤,轻轻皱了皱眉,坐起身,先揉了揉太阳穴才睁开眼,发了会呆,只记得她昨晚喝多了。
绿荛的声音盖过了早起的鸟虫:”主人,你可算醒了,你昨晚......咦~简直让我非礼勿视啊!”
稚洒洒听得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
绿荛疑道:“你真不记得了?”
稚洒洒皱了皱眉:“记得什么?对了,霁星回来了吗?”
绿荛呵笑几声:“还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回来了啊,然后一早做好早饭又离家出走了。”
稚洒洒:“......"
顿了顿,她疑惑道:“为何?莫不是我睡一觉也惹到他生气了?”
绿荛又呵了几声:“睡一觉?何止啊,你昨晚差点没把人家给吃干抹净了!在人家胸前一顿啃咬,非要印上你的真身!说什么要把他变成时献!简直丧心病狂啊你昨晚,都给他胸前咬出血了还不让人家叫,又还说什么让他忍着。”
稚洒洒:“.......”
想到什么,她连忙低头看自己的衣服。
绿荛:“放心吧,他没碰你。”
稚洒洒这才舒了口气,心道,看来不能再喝酒了,霁星顶着与时献一样的脸,若再喝,恐怕真会酒后乱性。
她起身去厨房,看着温热的饭菜:“他什么时候走的?”
绿荛:“有一个时辰了吧。”
稚洒洒心想,他这次生气,许是因为昨晚冒犯到了他,等他回来给他道个歉吧。
等到晚上,乌云布满夜空,星辰明月都被藏了起来,风带着湿冷的气息钻进稚洒洒的袖口,紧接着雨丝就密了起来,不是倾盆的酣畅,只是细蒙蒙的落着。
霁星依旧没有回来,雨水打在木屋上,响起“笃笃”的轻扣,似乎在催促稚洒洒做些什么。
稚洒洒转身进屋,拿起一把印着雏菊花印的绿色油纸伞,打开后:“绿荛,你先待在家里,我去找一下霁星。”
绿荛打了个哈欠:“好,你快去快回哦。”
稚洒洒点了点头,起身去寻霁星去了。
她将伞侧了侧,抬首向前方空旷的山顶看去,那里立着一道人影,稚洒洒知道,是霁星,她白天就注意到了。
山涧里溪水涨了,很快她的鞋袜也湿透了,整座山被雨声吞没,也吞没她潦草杂乱的心,是她八百多年来,少有的心静。
来到山顶,望着霁星一动不动的背影,不用看他表情,就知道他不开心。
稚洒洒缓缓走到他的身后,她知道,霁星知道她来找他了,只是他没有回头看她。
稚洒洒将伞举得更高些,为湿透的霁星执伞:“下雨了,怎么不回家?”
霁星望着那座木屋,依旧没有回头,声音有些低哑:“那是我的家吗?”
稚洒洒脱口反问:“怎么不是?”
霁星终于转过身,雨珠顺着他的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滚落,他垂着眼眸看着稚洒洒,不知是雨珠还是泪珠从他眼底坠下:“若时献回来了,它也是我的家吗?”
稚洒洒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看着霁星委屈的模样,半晌:“是。”
喉结在湿漉漉的颈间滚动时,霁星再次问道:“倘若他赶我走呢?”
稚洒洒皱了皱眉,她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而他问的这个问题也绝对不会发生:“时献不会赶你走,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霁星摇了摇头,眼底有些泛红:“他若回来了,一定容不下我的。”
稚洒洒疑道:“为何?”
霁星苦笑一声,没有说话,他生来就与稚洒洒之间隔着一个时献,就注定他对稚洒洒与生俱来的爱意无法宣之于口。
哪怕,时献已经死了。
稚洒洒看着他如鲠在喉的模样,克制着自己不去往深处想:“我们回家吧。”
霁星一动不动,猩红着眼看着稚洒洒:“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稚洒洒:“你问。”
霁星挣扎片刻:“我是时献的替身吗?”
这个问题,逼得稚洒洒不得不往深处想,其实霁星的每次生气,她都不愿也不想去猜,因为每次对霁星的关心,在稚洒洒看来,都是背叛时献的一种行为。
她之所以每次都舍不得霁星离开,是因为他与时献太像,太像,像到她的心有时也会认错。
他若走了,那她连时献的脸都看不到了,这漫长的岁月似乎也没了意义。
她心道:所以,她一直都把霁星当做时献的替身吗?这世上,有人配做时献的替身吗?不,没有人配!
她看着霁星微微张口:“不是。”
虽然她心里想的很无情,但这句话听起来总是善意的,所以她本以为这个回答会让霁星心里好受,当然,霁星也确实笑了,不过他的笑怎么看都觉得在伤心:“那你昨晚为何要对我做那种事?你让我变成他做什么?”
稚洒洒心道,他果然是在为昨晚轻薄他的事生气。
她微微张口,眼中闪过一丝后悔:“对不起,昨晚的确是我对不起你。”
一想到这个,她也追悔莫及,她怎么可以对除了时献以外的人.....
还没想完,霁星滚动喉结:“稚洒洒,我讨厌你!”
闻言,稚洒洒怔了怔:“我知道。”
他总是生她气,想来就是很讨厌她。
霁星突然吼道:“你不知道!”
稚洒洒没再说话,看着他几乎破碎的模样,再次想到了时献,她很少见时献哭过,却总是在霁星身上见过,两人都是为她而哭,但原因却是截然相反,一个是爱她,另一个是厌恶她。
但霁星不是时献,他的爱与厌恶对稚洒洒来说都无关至要,只要能看到与时献一样的脸就行。
沉寂片刻,霁星愈发委屈,将头别向一边。
稚洒洒:“回家吗?”
霁星吸了吸鼻子:“那是你和时献的家,不是我的。”
稚洒洒怔了怔,眼眶毫无征兆的湿润:“那我的时献在哪里呢?”
霁星回首看着稚洒洒滑落到脸颊的泪水,下意识抬手想为她拭去,却被稚洒洒抢先一步擦拭掉,他的手僵在半空,心被稚洒洒这个举动狠狠刺痛着。
稚洒洒做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再次道:“回家吧。”
霁星没再说话,夺走稚洒洒手上的伞,偏向她的那边,二人无言下山往家的方向走去。
伞不是很大,刚好只够站下两个人,但一路上,霁星刻意与稚洒洒保持着距离,于是,为了不淋湿稚洒洒,他的大半个身子几乎都漏在雨水中。
稚洒洒侧首看了看不停地被雨珠滴在身上的霁星,终究是不忍,她举手就要握住伞柄:“我来撑伞吧。”
霁星将伞往高处举了举,语气有些沉:“不必。”
他本就比稚洒洒高一个头,随便一抬手,稚洒洒就够不到了。
稚洒洒:“......”
顿了顿:“你这样会得风寒的。”
闻言,霁星干脆一点儿雨都不为自己遮了,又往本就淋不到雨的稚洒洒那里偏了偏。
稚洒洒:“......”
本来有停雨趋势的天气,此时却突然下的更大,更奇怪的是,雨水仿佛都集中在霁星一个人身上,大雨如注般浇灌在他的身上。
稚洒洒侧首看着霁星,他俊美白净的脸不断滑落雨珠,还有发梢,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似得。
稚洒洒深吸口气:“你够了啊!”
话音刚落,霁星头顶终于不再是倾盆大雨,换成了鹅毛大雪,不断飘落在霁星头上,身上。
他指节因用力攥着伞柄泛白,睫毛很快覆上一层薄冰,眼眸明明浸着易碎的脆弱,却又在鼻梁挺直的线条里藏着股倔犟的好看。
稚洒洒不再看他,故意放狠话:“行,跟我怄气是吧?你要是病了,我可不照顾你!”
可听到什么,稚洒洒不经意的斜睨了霁星一眼,又看到什么,她猛地侧首看着他,满脸不可思议,是的,鹅毛大雪没有了,被替换成了冰雹!
雹如飞石般来势汹汹,重重的砸在霁星身上,而这位受害者也是罪魁祸首,依旧面无神色,任由这个像拳头大的冰雹砸伤自己。
稚洒洒想要施法终止这场只下在霁星身上的冰雹,却发现它只会越来越密集,稚洒洒有些无语,雨也停了,她干脆加快步伐跑了起来,不再理会他。
轰隆——
稚洒洒顿住了脚步,没猜错的话,刚刚是雷声吧?
她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快步跑到倒在地上闭着眼的霁星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