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怜见》 第1章 灵石殁,世人狂欢 “他终于死了!” “那位花妖功不可没啊,哦,不!是花神!我们的救星!” 这是时献死后,众生口中最常说的话。 “可真正救我们的不是那个大哥哥吗?” 一个稚嫩的孩童眨巴着无辜又清澈的眼睛,问向嘈杂热闹的人群,但他的声音刚问出口就被埋没在叫嚷声中。 这日狂欢后,天地竟无故黑了整整三日,这三日,乾坤颠覆,日月不明,若不是时献用全身精血祭献的那棵混沌树安然无恙,三界定以为混沌之乱又来了。 好在三日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但好景不长,五百年后,魔族乱世,血月当空,魔气四罩,时而凝成狰狞的面孔,飞窜在八荒,席卷在人间各处,百姓如蝼蚁般毫无招架之力,悲怆的哭喊与魔啸混作一团。 “我们的花神呢?” “我们不是有神吗?” “她在哪里?怎么还不出现?” 他们绝望地喊叫着,然而,回答他们的只有魔军张口的獠牙和宛如钢铁铸就的利刃,他们口中的神始终没有出现。 不过仙族与妖族倒是携领大军赶了过来,救下了即将被屠戮殆尽的人族。 从此以后,人间不再有神的传说,供奉那位神的画像、雕像全被推毁、焚烧殆尽..... 黑夜,秋风裹挟着冷风吹进残破的庙里,梁柱上的蛛网被吹得支离破碎,腐朽的供桌时不时发出“吱吱~”声。 雨水顺着漏洞的屋顶径直而下,滴落在一张精巧灵动的少女脸上,地上销毁的雕像隐约还能分辨出五官,与这位少女竟有些相像。 稚洒洒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眼也不睁,她胡乱的抽出身下的一点茅草,熟练地遮在脸上,任由雨水打湿自己的衣裙,试图将方才被打断的梦续上...... 半刻,稚洒洒认命的坐起身,眼角微湿,应是雨水,毕竟她脸上毫无波澜。 她叹了口气,这时,她头上的绿色发带微微发光,冷风吹拂着她额头前的发丝,却吹不动发带分毫:“主人,你又梦到他了吗?” 稚洒洒点了点头,她的脖颈上挂着一条璎珞,上面有一颗粉色珠子,她摸了摸珠子,轻声道:“绿荛,再做一件好事,他就可以回来了,是吗?” 发带上下摇动了几下:“是的,主人,这八百多年,你已经做了九千九百九九件好事了。” 绿荛顿了顿:“但事后,会不会是他,就不好说了。” 稚洒洒没搭话,只笑了一声,站起身,将滚到脚下的雕像用脚尖一踢,雕像瞬间粉碎。 绿荛:“咦,这好歹是你的雕像,怎么每次都不知道爱惜?跟自己有多大的仇啊?” 稚洒洒笑了笑:“雨停了,走吧,今晚再做一件吧。” 绿荛弯了弯,似是在观察稚洒洒似真非真的微笑:“主人,你怎么总是学他笑.....哎,算了。” 稚洒洒没说什么,迈步踏出破庙,雨水顺着屋檐蜿蜒而下,滴落在她的脸颊,接着一滴泪又从她眼眶滑落,与雨水混在一起。 绿荛延伸到稚洒洒眼前,轻轻擦拭掉她脸上的泪水,自责的叫了叫稚洒洒:“主人~” 稚洒洒笑了几声,略有刻意:“好啦,你白天不是说有精怪在附近的镇上作乱吗?我们就去那里吧?” 绿荛听着她的语气,顿了顿:“好。” 稚洒洒来到镇上,目光睨向一间半掩的宅院,檐角铜铃无风自动,细碎的叮当声响掺进潮湿的空气,腐朽的木门吱呀摇晃,隐约能听到里面枯树被折枝的吱吱声。 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披头散发半漂浮在门后,脸色煞白,转瞬间,又爬到门槛上,只看到两团油绿磷火,是她的眼睛。 稚洒洒面无表情,伸手指了指门槛处那两道诡谲的绿光:“是她吧?一只鬼妖。” 鬼妖是半妖半鬼,死后不甘落入轮回,大多是因怨念不散,由鬼化妖,被称为鬼妖。 绿荛声音有些发颤,躲在稚洒洒脑门后:“是她,听说她只闹一对裁缝母女。” 稚洒洒又睨向周围唯一点着烛火的宅院,与这鬼妖的所在之处只有一墙之隔,她深思片刻:“走吧,再回破庙睡会儿,明天再拜访一下那对裁缝母女。” 绿荛纳闷道:“啊?为什么?你不想没由头除掉那鬼妖我可以理解,毕竟你在学他。可是.......拜访那对母女我们现在就可以啊,她们房间烛火在亮着呢,指定没入睡,干嘛要等到明天?你不是一直很想早点见到他吗?” 稚洒洒笑了笑:“大半夜敲人家门?说不定没帮她们除妖,反而先被我给吓死了,就差一件事了,不急于一时。” 绿荛沉默半晌:“主人,你真的越来越像他了。” 稚洒洒笑而不语,像吗?只有她心里清楚,她只是想他,他做善事是因为真的爱苍生。 而她,恨苍生! 次日,稚洒洒站在裁缝铺门前,抬首看了看天空,天蓝得干净,薄云懒洋洋的漂浮着,被日轮镀上了金边,风掠过绿荛,带动着她的发丝似有似无的漂浮着。 稚洒洒笑了笑:“绿荛,今日苍穹与那日相比哪个更美?” 绿荛似乎很享受一般:“自然是今日!那日于你来说风景再美,你都无暇欣赏吧?” 是啊,可那日的景象是他送给她最后的礼物。 稚洒洒笑了笑,迈着步子走进了那家裁缝铺子,手中凭空化出一身衣裙,她扬起笑脸:“师傅,我这件衣裙裂了道口子,劳你帮我补补。” 店铺里没有一个客人,只有一对母女不停地在做着手上的针线活,听到稚洒洒的声音,衣着质朴的中年妇人始终面无表情,头也没抬。 年轻的少女装扮俗艳,扫了她一眼,拍打她傍边的妇人,腔调有些刺耳:“呦呦呦,娘!快看,来客人了!” 妇人依旧稳坐如山,继续手里的动作,缓缓张口道:“放到我前面吧。” 稚洒洒笑脸相迎:“好的。” 于是放到妇人眼前,妇人摸了摸衣裙的料子,是绫罗面料,她脸上终于有了表情,抬眼看了看稚洒洒:“补一下,五两银子。” 话音刚落,绿荛低声吐槽道:“她穷疯了吧?五两银子,够你买一身这么好的衣裙了!” 稚洒洒并不惊讶,爽快的笑了笑:“好啊。” 随后,她开始打量着周围的陈设,陈设很简单,一个一丈多的裁剪台上面有铁制的剪刀,还有竹尺、木尺,针线筐,樟木材质的衣箱和一些简单的桌椅...... 该有的基本都有,再看妇人的针线活,针脚细密,丝丝入扣,每针都恰到好处。这破损的衣裙在她手上不过片刻功夫,撕裂的地方被她织成浑然天成的纹样。 妇人自信的收起针线:“好了。” 稚洒洒接过衣裙,伸手抚摸,破损的地方严丝合缝,平整得仿佛从未有过裂痕。 见稚洒洒立在原地,少女没好气的催促道:“喂!看够了吗?该付银子了!” 稚洒洒笑了笑,看着妇人:“师傅的针线活做的真好,谁教你的?” 妇人不语,少女怒道:“跟你有关系吗?你只管付银子!” 稚洒洒没有搭理少女,继续笑道:“师傅,你就告诉我吧,没准我一开心,还会多付你几两银子。” 妇人抬眼看着稚洒洒:“你身上的钱很多吗?” 闻言,少女安静了下来,默默将手伸向一旁的剪刀,藏到袖子里,故作漫不经心的站起身,悄悄走到门前...... 稚洒洒对视上妇人那渗人的笑意,她不慌不忙的坐在椅子上翘了翘二郎腿,将腰间的荷包放在手上颠了颠,响起清脆悦耳的碰撞声,她满脸挑衅的看了看妇人与少女:“是啊,很多。” 哐当—— 门被少女关上了,妇人与少女露出狰狞的笑容,举起手中的剪刀就要冲向稚洒洒,稚洒洒似乎是从鼻子里发出的笑声。 两束光从绿荛那里发出,妇人与少女立在原地,瞪着圆润的眼睛,身体动弹不得。 绿荛哼道:“真是不自量力,见钱眼开的小人!我觉得那个鬼妖一定是被她俩害死的!” 稚洒洒笑道:“你下手太快了,我还想继续问她们问题呢。” 绿荛:“这还用问吗?显而易见的好吧!就让她们定在这里,等那鬼妖来了,直接让她报仇!这也算是做了好事,我们不一定非要帮凡人,而且你之前又不是没帮过妖,那善珠不也亮了嘛。” 稚洒洒抬手摸了摸脖颈的璎珞,想了想:“还是找鬼妖确认一下吧。” 说罢,起身就要推门,还未有动作,门便哐一下自动打开了,接着一张惨白的脸映在稚洒洒眼前,这张无血丝的脸上双眸漆黑,瞪得很大,披头散发,嘴角还勾着笑。 稚洒洒虽说什么妖魔鬼怪都见到过,但依旧被惊得心突跳。 绿荛也被惊得大叫,下意识,舒展开就要打向红衣鬼妖:“敢吓我们,我打死你个鬼东西!” 稚洒洒回过神时,绿荛与红衣鬼妖已经缠斗在一起,她们打到一个空旷的院落,稚洒洒上前拦架:“鬼不都如此吗,怎么还急眼了呢?” 绿荛边与红衣鬼妖打斗,边大喊道:“可这厮也太吓人了吧!” 稚洒洒笑了几声,轻声道:“收。” 绿荛便回到她的头上,顺便打好了结。 绿荛:“......” 收回绿荛,稚洒洒就要同鬼妖谈话,但话还没说出口,鬼妖就伸出惨白的双手冲向她。 稚洒洒只好防卫,又一边问道:“你是被那对裁缝母女害成这副模样的么?” 红衣鬼妖攻击的动作还在继续,她的声音空灵又带着几分惨烈:“你是她们请来的捉妖师?” 稚洒洒连连退后:“姑娘误会了,我们不是。” 鬼妖:“谁信你!” 张牙舞爪又冲了过来。 绿荛埋怨道:“你看你看,不让我出手,她下手可不会轻!别装好人了,你明明也很想揍她,咱们直接打死她,重新再找个好事做!” 稚洒洒边防御,边轻声道:“今日天气很好。” 绿荛便没再说话。 鬼妖凝了股黑气袭来。稚洒洒连忙道:“绿荛,加道屏罩。” 说罢,一道绿色屏罩挡在稚洒洒眼前,但被那道黑气打穿了个洞,稚洒洒歪头躲了过去:“再加道屏罩!” 又被打穿,稚洒洒:“继续加!” 接连又加了两道。 她又问道:“鬼妖,我门与那裁缝母女并不相识,没必要打起来,你有何冤屈尽管说来,我们兴许能帮你!” 只见那鬼妖面目狰狞张了张嘴,可听不到她的声音。 绿荛:“屏罩加的太多,隔音了。” 稚洒洒:“......” 稚洒洒纵身爬到屏罩上,姿势有些滑稽,却是她目前能想到唯一与鬼妖沟通的办法:“你冷静点,我们真是来帮你的,只要你跟我们说实话。” 鬼妖停下动作,哼笑:“帮我?会有捉妖师帮妖?” 稚洒洒:“你可曾听闻过悯生神女?” 鬼妖明显顿了顿,抬起她诡谲的脸庞,扫视了一番稚洒洒,还真与传言中带着绿色法器发带的神女有些相像:“你是悯生神女?” 稚洒洒跳了下来,悯生神女是人间对她的尊称,只因她对事不对人,是人是妖谁有理帮谁,世人便觉得在她心中人妖魔平等,是有大爱的神。 有时稚洒洒也会不禁好奇,若世人知道他们鄙弃的花神与悯生神女是同一个人,会是什么反应? 但比起这个,她更好奇,若他们知道那日在他们即将被魔族屠戮殆尽时,她就坐在房顶上,冷眼旁观地观察着那副对她来说很壮观的''美景’,又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事后他们的态度,让稚洒洒知道了答案。 但她并不气恼,只觉得痛快,是他们活该,自私凉薄!!!她凭什么要救这样的世人!!! 第2章 穹宇震,灵石现 稚洒洒收回屏罩看着鬼妖,轻笑一声,只是这笑声带着不易察觉的讥讽:“不错。” 鬼妖狰狞的脸上浮现一丝惊讶,漆黑的双瞳能看出一缕光:“你当真愿意帮我?” 稚洒洒笑道:“不错,只要你是受害者。” 鬼妖总觉得她的笑与话有些怪,却说不上时哪里怪,但心想神女总是好的,又愿意帮她,她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诉了稚洒洒。 原来十五年前,她好心收留那对逃荒母女,并将她引以为傲的绣功绝技传授给那位母亲,可她们不懂感恩,贪心不足。 在学成之后,为了霸占她的宅院与银钱,对她起了杀心,先是雇个浪荡汉子玷污她,以为她会因此自戕,但她独立于世多年,心志自然比一般女子坚定,怎会轻易死去?还死的那么窝囊。 见她不死,那对母女假意安慰她,趁她不备时,毒害了她。 得知前因后果,她死后怨灵不散,化为妖,本想直接直接报仇,可又觉得太过便宜了她们,便日日夜夜进她们梦中缠着她们,让她们生不如死。 后来,那对母女巧言令色,哄骗她说,她们后悔了,一直在想办法补偿她,超度她。 她心想与她们一起生活了几年,她早就把她们当做了家人,她反正死也死了,便想着与她们定下十年之约,十年后,她们攒够银子,就必须搬出她家。 那对母女同意了,如今十年之期即将到期,她们却食言了,请来了各种捉妖师,要对她赶尽杀绝。 还在身上带了避妖符,让她靠近不得,报仇无门。 绿荛忍不住道:“你这鬼妖,还真够傻的。” 稚洒洒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也不惊讶,毕竟她见过比之傻千倍万倍的人。 稚洒洒微微张口:“绿荛。” 绿荛心照不宣,抽出去,飞进屋里,将那对裁缝母女身上的避妖符取了出来,并销毁掉,顺便解了她们身上的定身咒,又乖乖回到稚洒洒头上。 稚洒洒睨了一眼屋里,又对鬼妖笑道:“你可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 鬼妖面露感激之色,闪进屋里,一阵惨叫声后,善珠亮了。 绿荛激动道:“主人,一万件了!” 稚洒洒几乎瞬间消失在原地,来到一片伴着湖畔的草原,各色野花星星点点地镶嵌其中,湖面宛如蓝水晶,澄清透亮,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颗树,名为混沌树,树叶树枝一半黑一半白,虽与这五彩斑斓的景色有些不搭,瞧着却比它们要有生命力的多。 稚洒洒看着这棵树,泛红着眼眶一步一步走到它的跟前,抬起手轻轻抚摸它,八百多年了,那日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她也从未有勇气来这里看过一次。 她抬手捂着心口,接着,一股绿光凝在她的手心,似乎在吸附什么,应是有些疼,她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绿荛语气满是心疼,擦了擦她额边的冷汗:“主人,取心很疼吧?你的额头都出汗了。” 稚洒洒摇了摇头,她有两颗心,一颗是她的,另一颗是时献的。 她心道,这点疼算得了什么?当初他取心送给她是不是也如此疼? 好在,她有他的石心,取一点混沌灵脉,再加上善珠,就可以将他复活,这是主宰万物定数的玄命告诉她的方法。 终于,一颗蓝色的石心被她吸了出来,紧接着她将善珠与石心一起抛向空中,又施法从混沌树上抽取灵脉,汇入石心之中...... 忽然,天上闪来几十道金光,是天界的景琛君与三殿下青晟子睿等人,看到稚洒洒他们先是愣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连忙施法阻止她。 绿荛惊道:“不好,来了这么多碍事的家伙!” 话音未落,青晟子睿率先打了过来,绿荛抽离出来为稚洒洒掩护。 景琛君皱了皱好看的眉头,红着眼看着稚洒洒:“停手吧,他回不来了。” 稚洒洒充耳不闻,周围被她施了结界。 另几个仙官见状,立马施法欲破除结界,并怒道:“花神,三百年前人间大乱你为何不出现?如今却为了一个已故之人连三界安危都不顾了吗?” “这混沌树乃是吸收天地清浊之气的神树,你若破坏它,将会使三界再次陷入混沌之乱,九洲沦为炼狱,你可是神,为何如此自私?” 稚洒洒立在原地,她斜睨向开口说话的几人,眼中被怒火吞噬:“论自私,谁能自私过你们!这混沌树如何而来天下人心知肚明,你们凭什么如此大张旗鼓来阻我?真把它当做你们的东西了?!” 景琛君大声劝道:“稚洒洒!你莫要再意气用事了,即便你救回他,也只会让天下人心惶惶,他们还是容不下他,何必呢?” 稚洒洒咬牙:“他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你们凭什么容不下他?!天下人谁都该死,只有他配活着!” 见她如此,景琛君只好跟着那几十名仙官一起冲破结界。 很快,结界破了,几十名仙官凝成一股灵力打向稚洒洒,绿荛在于青晟子睿缠斗,一时抽不开身,急道:“主人,快闪开!” 稚洒洒却不躲闪,任由那股雄厚的灵力打在她的身上,一股血缓缓从她口中流出,她咬牙暗道:还差一点点,马上就可以了,他马上就可以回来了! 景琛君看着她倔强强忍的模样,双拳紧握,眉头蹙成一团,看着第二道灵气打向稚洒洒,正要阻止...... 但这道灵气被一道黑气冲散了,只见四道黑气护在稚洒洒身前,化作三个俊俏男子和一个红衣飒爽美艳的女子。 是魔族大殿下封屠仲炫、魔族二殿下封屠卓池、魔族逍遥与妖族公主赫灵儿。 逍遥回首看向稚洒洒,俏皮一笑:“嫂嫂,好久不见,我们没来迟吧?” 稚洒洒看到他们几人,翘起一边嘴角:“没有。” 逍遥注意到她嘴角的血,轻轻皱了皱眉:“看来,我们还是来迟了。” 闻言,封屠卓池也回头睨了一眼稚洒洒,哼笑一声:“哟~受伤了?” 他的笑说不清是什么意味,有嘲讽也夹杂着一丝关心。 稚洒洒早已习惯他的态度,没有搭理他,封屠卓池继续嘲讽的口吻道:“不是成神了么?怎么还这么弱?” 稚洒洒翻了他一记白眼。 又感知到什么,封屠卓池皱了皱眉:“不对,你身上为何没有神力?气息也全无。” 稚洒洒:“不重要。” 见到他们几人,几十名仙官瞬间乱了阵脚:“他们怎么来了?” “哎呀,这下可就麻烦了!” 青晟子睿停下动作,绿荛也随即回到稚洒洒发上。 逍遥看到绿荛,伸了伸手,笑道:“绿荛,来我这里。” 绿荛想也没想拒绝道:“不要,我要保护主人!” 逍遥撇了撇嘴。 青晟子睿皱眉:“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封屠卓池抱臂,一样的话反问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青晟子睿:“自然是阻止稚洒洒破坏混沌树!” 封屠卓池冷笑一声:“那我们便是来阻止你们的。” 青晟子睿:“你们是要与我天界为敌吗?” 封屠卓池直勾勾的看着他:“未尝不可。” 青晟子睿咬牙:“很好!” 此时,封屠仲炫举止得体,开口笑道:“卓池向来爱说玩笑话,三殿下莫要当真。” 他看了眼混沌树,并无异样:“只是这混沌树不是还好好的吗?你们怎么就出手伤人了呢?” 青晟子睿看向封屠仲炫的神情明显缓和了许多:“现在是好好的,可混沌树干系着三界存亡,万一有个闪失,谁担当得起?” 逍遥哼道:“说的倒是大义凛然,你们别忘了,这混沌树是怎么来的!你们也配在这里咄咄逼人!” 封屠卓池笑了一声,接着冷嘲热讽道:“说谁不是呢,不过谁让他们天界向来涎皮赖脸,但凡跟苍生挂钩的,能救世的,他们就默认是自家的东西,必须要顺着他们的意才行,否则就是离经叛道,罪大恶极~” 青晟子睿淡淡道:“比不上你们魔界诿过于人,比如那位灵石,他的死,你们魔界,妖界不也连日欢宴了么?” 他又睨向稚洒洒,讥讽一笑:“包括她,她可是最大的受益者,而且,我听我父君说过,她可是一心想让那位灵石死的,好助她成神,如今他死都死了,她也如愿成神了,还假惺惺的后悔做给谁看?” 稚洒洒不接话,继续手上的动作:马上就好了! 封屠卓池对他后面的话充耳不闻,戏谑一笑:“是啊,可是我们魔界要作恶,那便光明正大的‘亲力亲为’~不似某些天界,想救世还要假手他人。” 青晟子睿一时有些无言,景琛君看了一眼稚洒洒:“你们就打算一直斗嘴下去吗?” 话音刚落,砰—— 久违的一声响后,众人来不及反应,均被震飞在十丈高空...... 稚洒洒散发如墨线,裙摆与绿荛卷如惊飞的蝶,她的双眼睫羽上凝着泪滴刚要坠向颊边,忽然被凝滞的气流托住,久久落不下去,时间仿佛被定格在这一刻。 看到什么,稚洒洒双眸猩红,脸上却挂着微笑。 善珠满,心石出,穹宇震,灵石现。 晴空下,少年玄黑劲装外的金边纹理在日光下流转,他高高竖起又垂落的墨发被风扬起,眉骨高挺如刀削,肤色冷白,那双墨玉般的眸子没有半分温度。 抬首间,他踏地飞起,额前碎发被风掀起,在摇摇欲坠的几十人当中,他目光锁定在含泪而笑的绿衣女子,瞳孔深处掠过一瞬火焰。 当他指腹触到稚洒洒腰际的瞬间,耳垂泛着几乎通明的冷粉,冷白的肤色如落梅点雪。 这一瞬间,悬在稚洒洒眼睑边缘不肯坠落的泪滴终于划过脸颊,水雾蒙着的明眸盛满水光,像揉碎了满天星辰,她轻声道:“我们离开这里。” 少年看着她,目光如寒霜遇春阳,他抬手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水,微微点了点头:“好。” 第3章 云销雨霁,昭如日星 随着一道蓝光嗖地划过天际,在场众人纷纷坠落在地,传来一阵嚎叫,封屠仲炫紧紧护着赫灵儿,急切关心道:“灵儿,没事吧?” 赫灵儿摇了摇头:“没事。” 青晟子睿与景琛君连忙看了看混沌树,并无异样...... 有仙官诧异道:“奇了,这混沌树竟然完好无损,难不成那稚洒洒真的只是借用一下灵脉?” “但灵石复活,会不会使三界有异?” “样貌倒是与前灵石一般无二,但真的是他吗?” “奇怪,他们去哪里了?” 少年横抱着稚洒洒一路来到一间伴着河畔花海的木屋旁,轻轻将她放了下来。 绿荛激动道:“主人,他居然带你来这里,这足以说明,他回来了!” 不等少年反应,稚洒洒猛地扑到少年怀里,紧紧抱着他,喉间发出轻微的哽咽:“时献,时献.....” 少年炙热的目光随着一声声时献逐渐变得黯淡,他修长的手顿在稚洒洒腰间,指尖颤了颤,似是纠结推开她还是抱紧她。 半晌,少年终于开口:“我不是时献。” 话音落尽后,稚洒洒的哽咽声断的干脆,周遭静的只能听到风声,稚洒洒松开了他,两人之前的空隙被沉默填满。 稚洒洒打破了沉寂:“什么?” 少年再次道:“我不是时献,” 稚洒洒这才注意到,少年看向她的目光,与她相比,少了份久别重逢的喜悦。 再次沉寂了良久,稚洒洒试探着开口问道:“那你是谁?” 少年摇了摇头:“反正不是时献。” 他的面色平静,语中却带着不易察觉的不快。 稚洒洒:“你有名字吗?” 少年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有。” 空气凝固了几秒,稚洒洒的心咯噔了一下,声音有些颤道:“你......可认识我?” 少年再次摇了摇头。 稚洒洒觉得晴朗的天空响起一道雷声:“怎么会?那你方才为何要接住我?” 偏偏只接住她! 少年:“是你让我接住你的。” 稚洒洒皱眉,眼眶逐渐湿润,再次追问道:“那你又为何带我来这里,这里只有我们知道!” 她有些失控,虽说这个结果她也设想过,但真的是如此,她一时还是无法接受。 少年:“是你让我带你来这里的。” 稚洒洒:“?” 她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嘴里总说一些她听不懂的奇怪话,满怀期待的心跌入谷底:救错了吗?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绿荛感知到稚洒洒失望破碎的情绪:“主人~你别灰心,我们再观察一段时间,没准他只是失忆了呢?” 少年看向开口的绿荛,似乎有些好奇,笑了一声,将目光移向始终含着泪水的稚洒洒:“你们很失望?” 稚洒洒看着他的笑,恍惚了一下,心道:与时献一模一样。 少年在此时皱了皱眉。 稚洒洒:眉头皱的也与时献一样好看。 少年又挑起一边眉头。 稚洒洒:时献也喜欢这样挑眉。 少年翘了翘嘴角:“你问我有没有名字,我说没有,然后呢?为我取一个吗?” 他的语气有些沉,说不出什么意味。 稚洒洒回过神,看着她思念已久的脸,逼着自己接受现实,她点了点头:“好,你往后就叫霁星,云销雨霁的霁,昭如日星的星,可好?” 少年似乎愣了一瞬,深眸直直地看着稚洒洒,点了点头:“好~” 此后,稚洒洒没有留,少年也没有走,两人默认一般,一起住在这里。 本以为少年初入世事,什么都不懂,但稚洒洒发现时献会的他也会,时献懂的他也懂,还与时献一样没什么好奇心,虽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却从来都不问,甚至连日常习惯都与时献并与差别。 但稚洒洒知道,他不是时献,不是因为他不记得稚洒洒,是因为时献不会对她生气,也没有对她甩过脸,但霁星会,还很频繁,有时候还会一连几天都不理稚洒洒。 可稚洒洒始终不明白他生气的点在哪里,明明上一秒她俩还在有说有笑的交谈,下一秒他就沉着脸不理她。 有时甚至她只是看着他,他也会莫名其妙生气。 比如,有一次,二人吃着饭,霁星冷不丁的加了一筷子到稚洒洒碗里,眼中还带着温柔的笑意,这熟悉的一幕让她陷入了与时献的回忆,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总觉得她的时献回来了。 这个念头刚出来,霁星不动声色将那一盘菜全扣到他自己的碗里,语气有些冷,还翻了个不易察觉的白眼:“你吃这点儿就行了,其余全是我的。” 稚洒洒眸色灰沉,却还是弯起眉眼:“好。” 心道:差点认错了,她的时献不会这样。 霁星吃了几口,蹭的站起来,面色有些难看,催促道:“快点吃,吃完我要刷碗!” 稚洒洒点了点头:“好。” 她将头埋进碗里,泪水划了出来:时献,我好想你。 霁星怔住,他垂眸看着稚洒洒,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拳头攥了攥,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最后泄了口气:”慢点吃吧,我去透透气。” 稚洒洒扒着饭,没有看他,只点了点头。 甚至有时霁星还会离家出走,起初稚洒洒还会找他,但渐渐发现他不会走远,还会自己回来,直奔厨房,做好饭,阴着脸叫她吃饭。 稚洒洒只觉得他是嫌她做饭难吃,习惯后索性也不再找他,只等他气消,自己回来。 这一天,霁星又生气了,只因稚洒洒说他今天穿的那身黑绿搭配的劲装好看,只是她心里的那句很像时献没说出口。 霁星前一秒眉眼还含着笑,下一秒一言不发去自己房间重新换了套衣服,随后又一个人坐在湖边,半晌也不动。 稚洒洒立在木屋门后,静静地看着这个异常熟悉的背影,似乎在自欺欺人,心道:别回头,只要看不到他生气的脸,他就是时献。 霁星眉头蹙了一下,深吸口气,起身又离家出走了。 见状,绿荛叹了口气:“他这是又怎么了?夸一下都不行吗?” 稚洒洒摇了摇头,心底泛起一阵苦楚,每当霁星生气,就会让她不得不接受霁星不是时献的事实:“绿荛,你见过......时献这样吗?” 绿荛不假思索:“从未见过!” 绿荛与稚洒洒形影不离,她没见过,绿荛自然也没见过。 绿荛:“你要不追上去问问他?” 气氛沉寂了片刻,稚洒洒微微张口:“他不是时献,随他去吧。” 又顿了顿,她迈步来到附近的集市,买了几坛酒,一个人坐在木屋外的石桌旁喝了起来。 绿荛被酒气熏得不自在,但自从时献死后这八百年,它早就习以为常,又劝不动稚洒洒让她少饮些:“主人,我不行了,我好像被熏醉了,你少喝点哦,我要会房间去了。” 说罢就晕乎乎的独自飘回房间里歇息去了。 霁星回来的时候,天近暮色,湖边的晚风带着几分寒气,他看着醉醺醺的稚洒洒,脚下一顿。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醉酒,她单手支在石桌上,撑着头,墨色发辫松了松,月色淌下时,映见她垂落的眼睫覆着泪光,双颊酡红,酒气混着野花芬香。 霁星轻声道:“她倒委屈上了。” 接着迈着无奈的步子走到稚洒洒跟前,夺走她手上的酒壶:“别喝了。” 稚洒洒眯着朦胧的双眸,看着这个她心心念了八百多年的脸庞,扬起了笑脸:“时献~” 霁星蹙了蹙眉头,语气有些沉:“我不是时献。” 稚洒洒垂下眼帘,眼眸闪过泪花,喃喃呓语:“对不起。” 霁星顿了顿:“对不起谁?” 稚洒洒踉跄着起身,扑进霁星怀里,蹭了蹭:“对不起你,我当初不该给你取时献这个名字的,我好后悔。” 霁星脸色再次阴了下来,他将稚洒洒扶正,按着她的肩膀:”你看清楚,我不是那个时献!” 只看他深沉又透着隐隐烛火墨玉般的双眸,是时献不错,可他的神情不是,时献从不会凶她。 稚洒洒逐渐清醒过来,眼底藏殇,垂下了头喃喃道:“你不是他。” 又接着道:“可明明你们长得一样......” 稚洒洒想到什么,时献的胸前有一朵绿色雏菊花印,她目光移向霁星的胸前。 霁星哼笑一声,这声笑似乎是被气笑的,他沉声道:“你想做什么?” 稚洒洒没有回答,伸手要扯开霁星胸前的衣服,只是刚伸出手,她手腕一紧,被霁星紧紧握着,她抬眸对上他带着怒火的深眸。 无言片刻,霁星拽着她往她房间走:“你喝醉了,就去歇息!” 他将稚洒洒拽到床上,转身就走,却猛然顿住了脚步,稚洒洒紧紧拉着他的手,霁星回头看着她那双充满祈求又可怜的眼眸,一时不知该抽开她的手还是该握紧。 稚洒洒:“让我看一眼你的胸前好不好?” 霁星深吸口气,没有说话。 稚洒洒只当他默认了,再次试探的伸手,这一次,霁星没有阻止她,她很快拨开了霁星的衣服,他白皙的皮肤此时被绯红蔓延全身,包括他的胸前,白里透红,干净的找不到第二种颜色。 可即便之前她与时献一起历劫,他胸前都有的...... 稚洒洒失落的松开手,霁星沉声道:“你跟他之前这么甜蜜啊?” 他明明眼中带着笑,却很假。 稚洒洒看着他:“我们是彼此最......” 霁星青着脸打断她:“所以,你看到了,我胸前什么都没有,我不是他,你往后也莫要把我当做他!” 稚洒洒噙满泪水,霁星怔了怔,下一秒他就被稚洒洒扑倒在床上。 绿荛被惊的跳起来,但一股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让它发不出声。 稚洒洒看着他不断起伏的胸口,泪水打转:“既然没有,那我就再印上去一次。” 这样,她还可以继续骗自己。 稚洒洒柔软的唇覆在霁星愈发滚烫的心口,这一刻,霁星瞳孔骤然收缩,根节分明的双手紧紧揪着床单,手上血管凸起,他的喉结重重滚动一下,伸手在触碰她腰际时,指尖猛地卷起,明明眼底翻涌着□□,偏要用最后一丝理智咬住自己的獠牙。 随着稚洒洒的的唇齿不断在他心口啃咬,他不禁仰起头,下颌线蹦成冷硬的弦,鸦羽般的睫毛剧烈颤了颤,露出他勾人的脖颈,泄出半声极轻带着砂砾感的低喘:“稚洒洒~” 稚洒洒安抚道:“马上就好了,你忍着点。” 霁星:“你别后悔~” 霁星不知道他是带着怎样复杂的心情回到房间的,他看着镜中自己红肿的胸前上那朵绿色雏菊花印,俊美到无懈可击的脸时而泛起红光,时而发笑,时而阴沉,他辗转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他闭着眼,睫羽颤了颤,再次睁眼,已经是白天,他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动静,是稚洒洒喜悦的声音:“时献!你回来了!” 只这一声,霁星警觉的坐起身,一个箭步冲到门外,见到了稚洒洒日思夜想与他样貌毫无二致的时献。 看着他将稚洒洒搂入怀中,两人温柔的注视着对方,似乎察觉不到霁星的存在。 霁星铁青着脸,咬牙道:“我还在这里呢!” 稚洒洒与时献默契的看向霁星,时献满脸委屈的看着稚洒洒:“他是谁?” 第4章 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 稚洒洒温柔的抚摸时献的脸,露出一个霁星从未见过的笑容:“替身罢了,不必理会他,我只爱你。” 时献点了点头,很乖巧的模样,是霁星没有底气在稚洒洒面前做的表情:“嗯。” 稚洒洒笑道:“你饿了吧?我给你做早膳去。” 时献:“好~” 随后稚洒洒越过霁星,看也不看他,他仿佛能听到自己心碎了一地的声音。 再次看向时献时,他正满脸挑衅的看着自己,眼中带着讥讽的笑意:“听到了吗?你是替身,只要我回来,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霁星心口刺痛着,想到什么他转怒为笑:”可她给我取名为霁星,云销雨霁的霁,昭如日星的星,你的时献又是哪两个字?” 时献愣了愣,霁星嗤笑一声,继续道:“我猜,是时刻的时,奉献的献吧?” 时献不怒反笑:“我胸前有她亲自为我画的雏菊花印,你有吗?” 霁星嘴角翘了翘:“好巧,我不仅有,还是她用唇亲自为我画的。” 时献戏谑一笑:“那你猜,她为我画的时候,我还只是个石头,她是怎么知道那个花朵印在我胸前的?” 霁星怔住,时献得意一笑:“我与她之间的关系,可比你想象的还要亲密的多,你叫霁星又怎样,不过是她觉得亏欠我,想找个替身补偿一下我罢了,你胸前的雏菊花印也不过是可以让她继续自欺欺人的借口,如今我回来了,你要是识趣,就赶紧滚。” 霁星猛地坐起身,天还是黑的,原来是梦。 他伸手捂了捂胸口,有些闷疼,睫羽微湿,他自嘲一笑:“替身吗?” 自他化作人形第一眼见到稚洒洒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爱她,这份爱生的毫无征兆,仿佛与生俱来,不留余地,让他毫无退路。 就像他没由来只能听到她的心声一般…… 月光顺着他的窗前洒进来,照亮他委屈又好看的俊脸,泪水顺着眼眶低落到他捂住胸口的白皙手背上,霁星苦笑一声,下了床,独自站在湖边吹了许久的风。 清晨,晨光照进屋子,稚洒洒睫毛颤了颤,轻轻皱了皱眉,坐起身,先揉了揉太阳穴才睁开眼,发了会呆,只记得她昨晚喝多了。 绿荛的声音盖过了早起的鸟虫:”主人,你可算醒了,你昨晚......咦~简直让我非礼勿视啊!” 稚洒洒听得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 绿荛疑道:“你真不记得了?” 稚洒洒皱了皱眉:“记得什么?对了,霁星回来了吗?” 绿荛呵笑几声:“还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回来了啊,然后一早做好早饭又离家出走了。” 稚洒洒:“......" 顿了顿,她疑惑道:“为何?莫不是我睡一觉也惹到他生气了?” 绿荛又呵了几声:“睡一觉?何止啊,你昨晚差点没把人家给吃干抹净了!在人家胸前一顿啃咬,非要印上你的真身!说什么要把他变成时献!简直丧心病狂啊你昨晚,都给他胸前咬出血了还不让人家叫,又还说什么让他忍着。” 稚洒洒:“.......” 想到什么,她连忙低头看自己的衣服。 绿荛:“放心吧,他没碰你。” 稚洒洒这才舒了口气,心道,看来不能再喝酒了,霁星顶着与时献一样的脸,若再喝,恐怕真会酒后乱性。 她起身去厨房,看着温热的饭菜:“他什么时候走的?” 绿荛:“有一个时辰了吧。” 稚洒洒心想,他这次生气,许是因为昨晚冒犯到了他,等他回来给他道个歉吧。 等到晚上,乌云布满夜空,星辰明月都被藏了起来,风带着湿冷的气息钻进稚洒洒的袖口,紧接着雨丝就密了起来,不是倾盆的酣畅,只是细蒙蒙的落着。 霁星依旧没有回来,雨水打在木屋上,响起“笃笃”的轻扣,似乎在催促稚洒洒做些什么。 稚洒洒转身进屋,拿起一把印着雏菊花印的绿色油纸伞,打开后:“绿荛,你先待在家里,我去找一下霁星。” 绿荛打了个哈欠:“好,你快去快回哦。” 稚洒洒点了点头,起身去寻霁星去了。 她将伞侧了侧,抬首向前方空旷的山顶看去,那里立着一道人影,稚洒洒知道,是霁星,她白天就注意到了。 山涧里溪水涨了,很快她的鞋袜也湿透了,整座山被雨声吞没,也吞没她潦草杂乱的心,是她八百多年来,少有的心静。 来到山顶,望着霁星一动不动的背影,不用看他表情,就知道他不开心。 稚洒洒缓缓走到他的身后,她知道,霁星知道她来找他了,只是他没有回头看她。 稚洒洒将伞举得更高些,为湿透的霁星执伞:“下雨了,怎么不回家?” 霁星望着那座木屋,依旧没有回头,声音有些低哑:“那是我的家吗?” 稚洒洒脱口反问:“怎么不是?” 霁星终于转过身,雨珠顺着他的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滚落,他垂着眼眸看着稚洒洒,不知是雨珠还是泪珠从他眼底坠下:“若时献回来了,它也是我的家吗?” 稚洒洒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看着霁星委屈的模样,半晌:“是。” 喉结在湿漉漉的颈间滚动时,霁星再次问道:“倘若他赶我走呢?” 稚洒洒皱了皱眉,她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而他问的这个问题也绝对不会发生:“时献不会赶你走,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霁星摇了摇头,眼底有些泛红:“他若回来了,一定容不下我的。” 稚洒洒疑道:“为何?” 霁星苦笑一声,没有说话,他生来就与稚洒洒之间隔着一个时献,就注定他对稚洒洒与生俱来的爱意无法宣之于口。 哪怕,时献已经死了。 稚洒洒看着他如鲠在喉的模样,克制着自己不去往深处想:“我们回家吧。” 霁星一动不动,猩红着眼看着稚洒洒:“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稚洒洒:“你问。” 霁星挣扎片刻:“我是时献的替身吗?” 这个问题,逼得稚洒洒不得不往深处想,其实霁星的每次生气,她都不愿也不想去猜,因为每次对霁星的关心,在稚洒洒看来,都是背叛时献的一种行为。 她之所以每次都舍不得霁星离开,是因为他与时献太像,太像,像到她的心有时也会认错。 他若走了,那她连时献的脸都看不到了,这漫长的岁月似乎也没了意义。 她心道:所以,她一直都把霁星当做时献的替身吗?这世上,有人配做时献的替身吗?不,没有人配! 她看着霁星微微张口:“不是。” 虽然她心里想的很无情,但这句话听起来总是善意的,所以她本以为这个回答会让霁星心里好受,当然,霁星也确实笑了,不过他的笑怎么看都觉得在伤心:“那你昨晚为何要对我做那种事?你让我变成他做什么?” 稚洒洒心道,他果然是在为昨晚轻薄他的事生气。 她微微张口,眼中闪过一丝后悔:“对不起,昨晚的确是我对不起你。” 一想到这个,她也追悔莫及,她怎么可以对除了时献以外的人..... 还没想完,霁星滚动喉结:“稚洒洒,我讨厌你!” 闻言,稚洒洒怔了怔:“我知道。” 他总是生她气,想来就是很讨厌她。 霁星突然吼道:“你不知道!” 稚洒洒没再说话,看着他几乎破碎的模样,再次想到了时献,她很少见时献哭过,却总是在霁星身上见过,两人都是为她而哭,但原因却是截然相反,一个是爱她,另一个是厌恶她。 但霁星不是时献,他的爱与厌恶对稚洒洒来说都无关至要,只要能看到与时献一样的脸就行。 沉寂片刻,霁星愈发委屈,将头别向一边。 稚洒洒:“回家吗?” 霁星吸了吸鼻子:“那是你和时献的家,不是我的。” 稚洒洒怔了怔,眼眶毫无征兆的湿润:“那我的时献在哪里呢?” 霁星回首看着稚洒洒滑落到脸颊的泪水,下意识抬手想为她拭去,却被稚洒洒抢先一步擦拭掉,他的手僵在半空,心被稚洒洒这个举动狠狠刺痛着。 稚洒洒做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再次道:“回家吧。” 霁星没再说话,夺走稚洒洒手上的伞,偏向她的那边,二人无言下山往家的方向走去。 伞不是很大,刚好只够站下两个人,但一路上,霁星刻意与稚洒洒保持着距离,于是,为了不淋湿稚洒洒,他的大半个身子几乎都漏在雨水中。 稚洒洒侧首看了看不停地被雨珠滴在身上的霁星,终究是不忍,她举手就要握住伞柄:“我来撑伞吧。” 霁星将伞往高处举了举,语气有些沉:“不必。” 他本就比稚洒洒高一个头,随便一抬手,稚洒洒就够不到了。 稚洒洒:“......” 顿了顿:“你这样会得风寒的。” 闻言,霁星干脆一点儿雨都不为自己遮了,又往本就淋不到雨的稚洒洒那里偏了偏。 稚洒洒:“......” 本来有停雨趋势的天气,此时却突然下的更大,更奇怪的是,雨水仿佛都集中在霁星一个人身上,大雨如注般浇灌在他的身上。 稚洒洒侧首看着霁星,他俊美白净的脸不断滑落雨珠,还有发梢,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似得。 稚洒洒深吸口气:“你够了啊!” 话音刚落,霁星头顶终于不再是倾盆大雨,换成了鹅毛大雪,不断飘落在霁星头上,身上。 他指节因用力攥着伞柄泛白,睫毛很快覆上一层薄冰,眼眸明明浸着易碎的脆弱,却又在鼻梁挺直的线条里藏着股倔犟的好看。 稚洒洒不再看他,故意放狠话:“行,跟我怄气是吧?你要是病了,我可不照顾你!” 可听到什么,稚洒洒不经意的斜睨了霁星一眼,又看到什么,她猛地侧首看着他,满脸不可思议,是的,鹅毛大雪没有了,被替换成了冰雹! 雹如飞石般来势汹汹,重重的砸在霁星身上,而这位受害者也是罪魁祸首,依旧面无神色,任由这个像拳头大的冰雹砸伤自己。 稚洒洒想要施法终止这场只下在霁星身上的冰雹,却发现它只会越来越密集,稚洒洒有些无语,雨也停了,她干脆加快步伐跑了起来,不再理会他。 轰隆—— 稚洒洒顿住了脚步,没猜错的话,刚刚是雷声吧? 她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快步跑到倒在地上闭着眼的霁星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