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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09

作者:水与萤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姚元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枕在谢柔徽的膝上。


    “你醒啦。”


    谢柔徽对着姚元微微一笑,语气轻快。


    姚元依然头痛欲裂,他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个时辰左右。”谢柔徽摸了摸姚元的额头,“过会应该就会退烧了。”


    说着,她抬头望向微微露出的一丝晨光,期待地道:“等天彻底亮了,我们就出发吧。”


    此地距离最近的村落,还有十余里的路程。


    只要出了紫云山,便能彻底甩开新安郡王府的护卫了。


    姚元轻声道:“夜长梦多,我们现在就走吧。”


    “可是你的身体还没好。”


    谢柔徽有些担忧,姚元却执意如此:“我可以。”


    见他如此坚决,谢柔徽正欲妥协,忽然神色一凛,低声道:“有人来了。”


    姚元侧耳听去,只有微微风声入耳,偶尔几声鸟鸣,再无其他。


    但谢柔徽自幼习武,耳力自然不是常人能比的。


    她侧耳细听,便能听出来人尚在几里之外,人数众多,个个身怀内力,显然不是普通百姓。


    洞外天色依旧很昏暗,天幕之上偶尔星子闪烁,前路未知。


    风里带着深深的寒意,谢柔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搓了搓胳膊。


    “是他们追上来了吗?”


    姚元轻声道,话语随风消散在空中。


    谢柔徽神情慎重,沉重地点了点头。


    上一次逃脱已经是侥幸,如果再次对上追兵,谢柔徽没有一丁点把握。


    姚元轻声道:“如果……”


    “不必说了。”谢柔徽出声打断,“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


    即使命悬一线,姚元也没有显露一丝狼狈。


    只是他的脸颊因为发烧升起淡淡的酡红,眼眸不如平日清明,反而含着蒙蒙的水汽,好似易碎的白瓷。


    得引开他们。


    谢柔徽望着姚元,心情沉重。


    这一去,哪怕九死一生,她也没有想过放弃。


    谢柔徽下定决心,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东西,塞到姚元的手中:“藏好,不要出来。”


    几个跳跃,谢柔徽的身影消失不见,融入在山林之中。


    姚元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


    ——是一支发簪。


    姚元的指尖拂过,上头的玉兰花栩栩如生,雕刻成了盛放的模样,清雅脱俗。


    她真的很喜欢玉兰花。


    姚元握着发簪的手缓缓收紧,心中复杂难言。


    *


    天空阴沉,点点白雪飞至人间。


    谢柔徽如同一缕风,穿梭在山林之间。


    已经一天一夜了。


    谢柔徽浑身都是伤口,内力也十不存一。


    郡王府的追兵已经折损大半,只有为首的男子无论如何也甩不掉,紧紧跟在身后。


    谢柔徽脑袋发昏,身体逐渐沉重,她清楚知道。


    不能再耗下去了,必须要解决掉他。


    谢柔徽咬了一口舌尖,疼痛让她清醒过来。


    须臾间,谢柔徽已经为他选定了一个绝佳的埋骨之地。


    当下她便朝着紫云山最深处而去。


    紫云山深处是一片无人踏足的凶险之地,广袤无垠的竹林静静屹立在此。


    谢柔徽闪身进入,瞬间不见了踪影。


    男子追到此处,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闯了进去。


    垂死挣扎,不足为惧。


    风吹来,竹林之中,除去沙沙的竹叶之声和白雪落在叶上的细碎声,再无动静。


    谢柔徽调整呼吸,取出孙玉镜给的丹药服下,盘腿运功疗伤。


    服下的丹药不知是什么,涌出源源不断的真气,充盈干涸的丹田。


    一夜已尽。


    谢柔徽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精神抖擞。


    她纵身一跃,轻飘飘地立在一根竹枝,居高临下俯瞰整片竹林。


    倘若有擅长阵法之人,此时便会发现这片竹林里设有一个极为玄妙的阵法。


    寻常人根本无法找到破解之法,只能困死阵中。


    但谢柔徽既然敢进来,就有把握催动阵法,叫他有来无回。


    她的脸上浮现笃定的神色。


    *


    一股令人心安的药香萦绕在心头,谢柔徽艰难地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卧房。


    她想坐起来,但浑身都像是被碾碎了一般,连手指都不能动弹。


    一阵淡淡的药香袭来,孙玉镜把谢柔徽扶起来道:“先把这药喝了。”


    “如果不是我给你的那枚回春丹,恐怕你早就没命了。”


    谢柔徽喝了一口药,急忙问道:“大师姐,姚元呢?”


    孙玉镜想起找到谢柔徽时,她昏迷不醒,鲜血染红了雪地。


    如果不是胸口细微的起伏,孙玉镜差点以为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眼中满是厌恶:”没看见他。”


    “他不会是被抓走了吧?”


    谢柔徽急忙道,牵动胸肺处的剑伤,脸色又白了一分。


    “不是被抓走的,或许是他家里人找来了。”


    孙玉镜生怕她的伤口撕裂,连忙解释道:“新安郡王府都被重兵围起来了。”


    就在谢柔徽进入紫云山之后,来自长安的使者手持圣旨,突然现身洛阳,调动军队将新安郡王府重重包围,将郡王夫妇圈禁在府中。


    谢柔徽这才稍稍安心。


    她抬眸,看见孙玉镜疲惫的面容,内心泛起酸涩:“大师姐,让你为我担心了。”


    孙玉镜为了洛阳疫病的事情已经几夜没有合眼,又要分心谢柔徽的伤势,整个人清瘦了不少。


    “说什么傻话呢。”孙玉镜摸了摸谢柔徽的脸,“你平安回来,就是万幸了。”


    想起发现谢柔徽奄奄一息的样子,孙玉镜心中一痛,“还好竹林里有师叔留下的阵法,你才能活下来。”


    “师叔?”


    谢柔徽疑惑,她知道竹林里设有阵法,可是从来不知道这个阵法是师叔留下的。


    “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师叔?”


    “你来玉真观的时候,师叔早就外出历练了。”孙玉镜不欲多提,“你自然没有见过他。”


    “快睡吧。”孙玉镜擦了擦谢柔徽唇边的药渍,“我先走了。”


    谢柔徽乖乖答应,但心里始终沉甸甸的。


    她看着孙玉镜说道:“大师姐,你救人一定要小心啊。”


    那是瘟疫,会死人的瘟疫。


    谢柔徽想起张娘子母子的死状,仍然会止不住地颤栗。


    孙玉镜拂过谢柔徽的长发,答应道:“我明白,你好好养病。”


    此时,距离洛阳城外百里之外的一个城镇,百姓纷纷开门扫雪。


    突然,一人抬起看向远处的皇家行宫,惊讶道:“是有贵人来了吗?”


    只见身披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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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的护卫执剑把守在行宫大门处,剑尖映着寒光,个个神情凝重。


    行宫之内雕梁画栋,奇花异草不可胜数。坐落在中心的一处院落清幽异常,微风拂过,湖面泛起涟漪,送来一阵暗香。


    脚步声几不可闻,一个四十左右的男子沿着水榭走来,他身形清癯,神态悠然,颇有几分不问世事的淡然。


    “太子殿下可安好?”


    下人端着一个托盘出来,恭敬的道:“回侯爷,殿下刚刚睡下。”


    “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殿下了。”


    谢珲轻声道,目光落在托盘上,停留片刻。


    下人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释道:“这是殿下命人收到库房里。”


    金玉装饰的托盘上只摆放着一支发簪,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发簪按照玉兰形制打造而成,虽然做工精美,但谢珲身为长信侯,什么样的宝物没有见过,何况一支发簪。


    他久久凝视,欲发这支簪子十分眼熟,正欲细问,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门边的侍者毕恭毕敬地道:“殿下请侯爷入内。”


    屋内角落熏着瑞炭,十分温暖,侍者挂起纱帐,露出太子殿下带着疲倦的病容。


    他一身月白色常服,简单朴素。即便如此,通身气度如同空中皓月,令人心生敬畏。


    这是陛下与贵妃的爱子,大燕的储君。


    谢珲连忙向元曜施了一礼,“臣给太子殿下请安,殿下万安。”


    元曜半倚在床头,咳了几声道:“赐座,看茶。”


    谢珲推辞几番,这才坐下。


    元曜淡笑道:“此次我能安然无恙,侯爷功不可没。”


    “前年我得了一幅吴道子的真迹,今日便赠与侯爷吧。”


    谢珲眼前一亮,连忙起身谢恩,脸上是毫不掩盖的欣喜。


    谢珲出身陈郡谢氏,年少考中进士,至今却只谋了一个闲散官职,一心只想着丹青水墨之事,可谓“画痴”。


    若不是宫里的谢贵妃,凭他的本事,陈郡谢氏哪来今日的辉煌,他又怎么会有长信侯的爵位。


    元曜心思百转千回,但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意。


    谢恩之后,谢珲终于想起正事。


    他斟酌语句,谨慎地道:“殿下,新安郡王之事该如何处置?”


    元曜眉间的笑意渐渐收了。


    “如今洛阳疫病才是头等大事,至于他……”


    良久,元曜缓缓说道:“终归是我的堂兄,理应善待。”


    谢珲闻言,连声附和。


    “既然如此,臣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元曜轻轻颔首,却又突然想起什么,出声道:“舅舅且慢,我有一件事想要托付于你。”


    谢珲身形一顿,有些受宠若惊:“请殿下吩咐。”


    “我此番落难,在洛阳一处道观养伤。”


    “如今脱身,请舅舅派人将痕迹抹去。”


    在玉真观的那段日子,他从未如此狼狈过,也从未如此认真地揣摩过一个女郎的心思。


    想起他为了活下去,对一个小道姑作出的承诺,元曜又觉得头痛欲裂。


    作这个承诺的人是姚元,又不是他。


    元曜如此想,忍不住闭上双眼。


    谢珲一口应下,他毕恭毕敬地道:“殿下,可否告知是哪间道观?”


    “玉真观。”


    谢珲瞳孔骤缩。


    十一年来刻意逃避的三个字,毫无征兆地落入谢珲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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