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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07

作者:水与萤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风饕雪虐,寂静得听不见一点声音,仿佛一切都被暴雪掩埋,连呼吸都显得吵闹。


    姚元透过薄薄的一层纱窗,望着窗外。


    此时已近中午,天色却如同夜一般的深沉。


    他的手覆上胃部,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进食,有些隐隐作痛。


    竟然死在这里吗?


    堂堂太子,竟然会死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简直可笑至极。


    父亲临行前的嘱咐在耳畔响起:“你身为储君,自小锦衣玉食。此次东巡洛阳,应体察民情、知民间疾苦。”


    时至今日,姚元终于有了一些体悟,他的眼中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是他从前绝对不会有的。


    忽然,堪称死寂的世界里出现了一道声音。


    “姚元、姚元……”


    姚元瞬间睁开眼,迎着刺眼的雪光,他好像看清眼前人的容貌。


    是幻觉吗?


    他缓缓地眨了眨眼。


    眼前人的容貌瞬间模糊,隐匿在白光之中,模糊成一团一团的青色。


    是初春新柳发芽的颜色。


    谢柔徽浑身沾着风雪,脸颊泛红,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冻的。


    她伸手在姚元眼前挥了挥,“你怎么没反应?”


    姚元拢了拢身上披着的黑色大氅,缓缓说道:“谢娘子,你怎么来了?”


    “我来带你下山。”谢柔徽直白道,“这雪太大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她连眉毛都是白的,吐出的气息含着冰雪,在空中化成一圈圈水雾。


    “喏,你先吃个饼垫垫肚子。”


    谢柔徽从怀里掏出一张大饼递给他。


    姚元试着咬了一口,实在是又冷又硬,只能含在嘴里慢慢咽下去。


    “你要是吃不下就算了,反正等会下山有热乎饭吃。”


    谢柔徽瞧他艰难吞咽的样子,正准备拿回去,却被姚元避开。


    他凝眸望着谢柔徽,摇了摇头:“我吃。”


    “我从前不曾吃过,今日也该尝一尝了。”


    谢柔徽不太懂姚元的意思。


    不过她更喜欢这样的姚元,那道横隔在她与姚元之间的屏障好像消失了。


    姚元拧着眉,小口小口地吞咽,好像在受什么酷刑,显然吃不惯如此粗糙的食物。


    谢柔徽本来以为他最多吃三两口就放弃了,可他竟然慢慢地把整张饼都吃完了。


    谢柔徽牵起他的手,露出一个笑容道:“我们走吧。”


    *


    洛阳连下三日大雪,正月初六,雪终于停了。


    但是天空始终灰蒙蒙的,压在人心底阴沉极了。


    谢柔徽带着面纱,背着药箱,从屋里噔噔噔地跑出来。


    “师姐,我们走吧。”


    谢柔徽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孙玉镜。


    孙玉镜道:“他呢?”


    “诶?”谢柔徽疑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也一起下山扫雪。”孙玉镜接着道,“让他白在这住了这么久,也该干点活了。”


    谢柔徽有些犯难。


    大师姐发话,她当然得听。


    但是姚元那么娇贵,如果他不乐意,要该怎么说服他呢。


    “我跟你们去。”


    姚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走到谢柔徽身旁,目光坦坦荡荡,对上孙玉镜不善的目光。


    “姚元!”


    谢柔徽眼睛发亮,拉住他的衣角,甜甜地叫了一声。


    她踮起脚,道:“你戴上这个。”


    谢柔徽从药箱里拿出一个面纱,往姚元的耳边挂。


    姚元也顺势低下头,任由谢柔徽施为。


    孙玉镜亲眼目睹这一幕,俨然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画面和谐,却令她格外看不顺眼。


    “快点出发,不要耽误时间。”


    谢柔徽吐了吐舌头,讨饶道:“知道啦。”


    连绵的紫云山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随着匆匆的脚步声,草丛上的雪簌簌掉落。


    孙玉镜和其他师姐妹先行一步,谢柔徽和姚元则落在后面,在紫云山脚下的村庄敲门询问情况。


    走到村尾张娘子的家门口,门窗紧闭,积雪深深,没有一丁点声响,一片死寂。


    谢柔徽的心中顿时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连忙上前叩门,“张娘子、张娘子,你还好吗?”


    木门砰砰作响,陈旧的木屑噗噗落下,但屋内毫无动静,仿佛没有人在里面。


    谢柔徽越来越着急,顾不得其他,抬脚猛地一踹。


    下一秒,只听“砰”的一声,木门应声而倒,扬起一地烟尘。


    屋内冷冷清清,炭盆摆在角落里,张娘子搂着孩子躺在床上,仿佛只是安静地睡过去。


    谢柔徽快步走过去,只见张娘子面色潮红,双唇紧闭,浑身冰凉,早就没了呼吸。


    “她是被冻死的。”


    姚元轻声道。


    望着炭盆里早已燃尽的木炭,眼中不忍。


    不,不对劲。


    谢柔徽的目光扫过屋内环境,又落回张娘子的脸上。


    她的面色潮红,显然不是冻死的样子。


    谢柔徽的手有些颤抖,但又坚定地扯开张娘子的衣领,露出底下的皮肤。


    脖颈上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点。


    是疫病!


    谢柔徽又惊又骇,额头瞬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好在她和姚元都穿戴面罩,没有直接接触病人,才稍稍安心一点。


    她又去扯开孩子的衣襟,在他的身体上发现了同样的红点。


    “我们快去找大师姐。”谢柔徽急忙道,“得赶紧把疫病的事告诉她。”


    与此同时风雪初停,新安郡王府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


    两列腰佩刀剑的侍卫鱼贯而出,衣着得体的侍女簇拥着一顶朱红轿子,浩浩荡荡地往城门处而去。


    “这不是谢道长吗?怎么慌慌张张的?”


    侍女远远看见行色匆匆的谢柔徽,小声地嘀咕。


    谢柔徽同样看见了迎面走来的新安郡王府众人。


    她下意识瞥了眼姚元,想到了上次他对着郡王府的糕点发脾气的事情。


    姚元回望,神色平静,猜不透心中所想。


    谢柔徽放开姚元的手,嘱咐道:“你在这等我。”


    既然遇到了郡王妃,自然要上前拜见。


    正好告知疫病之事,尽快控制住局势。


    得知出现疫病的消息,众人皆是一惊。


    坐在轿中的郡王妃一把掀起帘子,吩咐道:“派医师过去,不能让疫病蔓延开来。”


    郡王妃的语气急促,异常坚决。


    最后,她望着谢柔徽一笑,放在帘子:“谢道长也快快回去吧。”


    轿内,郡王妃疲惫地闭上眼睛。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自从太子失踪之后,各方势力都盯着新安郡王府的一举一动。


    太子遇刺至今还没有查明真凶,但新安郡王作为陛下唯二的亲生儿子,是最有可能获利的人。


    如今雪灾疫病接踵而至,太子还活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郡王妃强行打起精神。


    等会还要在定鼎门迎接陛下派来的使者,可不能出差错。


    就是不知使者究竟是谁,不然也能提前做好准备。


    “谢道长身边的郎君是哪家的啊?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不过他怎么和我们郡王有些像呢?”


    侍女嘀嘀咕咕的声音传来,郡王妃本来没有放在心上,但忽然心念一动,掀起了帘子。


    帘子外侍女神情惊讶,连忙请罪。


    郡王妃却毫不在意,目光落在空空如也的转角处,眨也不眨。


    黑色大氅一闪而过。


    郡王妃紧盯住空空如也的街角,急忙询问侍女:“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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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有个郎君披着黑色大氅?”


    侍女诚惶诚恐地点头。


    “派人跟上去。”


    来不及思索,郡王妃吩咐道:“赶紧让人回去禀告郡王。”


    不会认错。


    郡王妃绞着手中的帕子,陷入沉思:那件黑色大氅,是当初她亲眼看着贵妃命人送去东宫的。


    谢柔徽对她走后的事情一无所知。


    她把姚元送回道观,煎了一副药给他喝,才准备离开。


    “这是最后一副药了,过几天你的眼睛就能彻底好了。”


    姚元听出了谢柔徽声音中的失落,但他没有理会,只是道:“多亏了谢娘子的照顾,在下感激不尽。”


    “待我回到家中,必定携厚礼重谢。”


    姚元好似对她的情意茫然不知,如今又冒出疫病,谢柔徽却也实在没有心思再想这些。


    谢柔徽扯出一抹笑,勉强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洛阳城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不仅如此,空气中更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氛围。


    除去身着青衣的玉真观道士,官府的差役、背着药箱的医师来来往往,原本空荡荡的大街忽然很热闹。


    谢柔徽顺着街道清理积雪,收拾尸体。


    忽然听见马蹄嘚嘚的马蹄声,她连忙闪到一边,只见一队高大的护卫急驰而过。


    她皱起眉,看着护卫越来越远的背影,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没过一会,师妹气喘吁吁地赶过来:“谢、谢师姐,大事不好了!”


    谢柔徽扶住她,问道:“怎么了?”


    “师姐,你快回去一趟吧。郡王府的人非说我们观里进了刺客。”


    谢柔徽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扔下扫帚,拔腿就往玉真观跑。


    孙玉镜站在山门前,一阵风吹过,吹动她沉青色的袍角。


    “柔徽。”


    孙玉镜伸手拦下她。


    谢柔徽扶着膝盖,上气接不来下气地道:“大师姐,姚元他、他怎么样了?”


    孙玉镜看着她急切的样子,开口道:“师妹,往后就当没有他这个人。”


    谢柔徽一怔,抬头望着孙玉镜。她的神情如水平静,与平日没有区别。


    “郡王府的人把他抓走了吗?”


    谢柔徽的眼神倔强,执意问孙玉镜要一个答案。


    孙玉镜知晓谢柔徽的性子,紧紧扣住谢柔徽的手腕不放,道:“他逃走了。”


    “逃到哪里了?”


    谢柔徽脱口而出。


    但她瞬间就想到,除了连绵不尽的紫云山,姚元还能逃到哪里去。


    一想到现在天寒地冻,姚元的眼睛还没好全,谢柔徽就焦急不已。


    “我得去找他。”


    谢柔徽声音发颤,越过孙玉镜就想冲去后山。


    “站住!”孙玉镜喝道,“你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吗?他招惹的是郡王府的人!”


    谢柔徽当然明白。


    迟疑片刻,她的眼眶泛红,忍着泪道:“可是、可是大师姐,他一个人,眼睛又看不见,如果我不管他,他肯定会死的。”


    见她如此执着,孙玉镜神情发冷,指尖寒光一闪,银针刺向她的后颈。


    叮叮叮三声,银针落地,谢柔徽掌心缓缓渗出血迹。


    她连连向后腾挪三步,望着孙玉镜道:“大师姐,我从小调皮捣蛋,是你教导我、包容我、爱护我,在我的眼中,你就是我的亲人。”


    “如果因为他,为玉真观招来了郡王的怒火,我愿意以死谢罪。”


    谢柔徽的眼泪再也忍耐不住,夺眶而出:“可是如果今天我不去找他,我往后都不会开心的。”


    天空一声闷雷炸响,紧接着一道雪亮的闪电从天幕中劈下,将她脸上的泪痕照得分明,谢柔徽单薄的身影好像被撕成两半。


    “站住。”


    孙玉镜的声音响起,充满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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