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发笑:“我已成全那小姐之求,可不许反悔你我之约”
说罢见他侧首避开视线,眉心微蹙,神情闪烁,似有不愿,不禁鬼使神差地俯身靠他跟前。
季向秋一愣,瞥见黑影靠近不禁狐疑看去,不想恰与他嘴唇相对。回神间已是惊愣万分,挣扎不已。
山鬼松开他,眼底笑意更甚:“若是不愿提及,我便另取好处”。说着煞有其事般伸手摸他胸膛。
季向秋心底一沉,终是松口下来地叹息一声:“他名唤黎跃”,顿了顿,声音平静:“是我不知廉耻,妄图与他情投意合”,言语间已是思绪飘然,不愿再想。
原以为此鬼要生嘲笑,不想只听他问:“那人可有潘安貌美?”
季向秋忍不住笑,坦然至极:“不过寻常过客,早忘模样”,难知真假。言罢也不理会他是何心思,沉默半响儿叹息笑问:“你可否唤我一声名称?”
山鬼微愣,哼笑道:“我为何答应?”
他早料会被他拒绝,于是干笑两声,垂下眼帘:“确无答应之由”,顿了顿,“今日多谢你了却周小姐心愿”
许是天色尚早以致神情松懈,疲累又生,不过三言而过顿觉困意席卷。
此鬼与他相处不过短短半月,无牵无挂,加之极爱对他行有戏弄之举,怎会顺遂他意地答应这莫名请求。
他本无心再想,只是昏昏欲睡之际却听一声模糊低喊,难分远近,不知真假,同时又叫他心口泛酸,再难清醒地沉睡过去。
待他睡醒时抬眼只见那鬼正背对着他,侧躺着悬在床前,衣物垂落。若非已有习惯,只怕早吓得魂飞魄散。
想是觉这床褥拥挤——倒不知鬼怪也需凡人睡眠。
许是鬼物识声,此鬼忽然转身看他。季向秋看清他模样时忽有一愣:“……你可觉面上痕迹有何变化?”
原本这鬼面目青黑丑陋,现今却有一处淡化得几近常人肤色。倒不算显而易见,只因昨日时脸面贴近,观察入眼,如今是有变化后难免有所察觉。
山鬼却笑,因是早有知晓而颇不在意:“许是汲你体温后得有所偿”,说罢悬足坐起,“方才便听院外声响,那小姐该是来谢你”
话音刚落,果真听闻阿圆声响,询问他可要早起用膳。说来还不知昨夜这一人一鬼所历为何,只知周荼在房中闭门不言,若有关切也只道心绪起伏有惊,不愿示人。
季向秋未有多留,用过早饭便作礼告退。不过出门后难免不安,试探着询问身侧鬼物:“此事当真妥善?”
山鬼哼笑,环胸行步,不急不缓:“若是担忧,你何不冲门一探究竟?”
季向秋敛容叹息:“不过怕你对她行有不轨”,想他虽无贪色之举却是男儿之身,若有邪念,昨夜并非不能趁虚而入。
本是无心多想,不料山鬼脚步一顿,轻笑道:“分明是她行有不轨”
“……何意?”
山鬼仍笑,眼中灼热,叫人难摸其意:“我若说那小姐早与人行过周公之礼,你可觉我无中生有,坏她名声?”
“非我有心窥探,是她昨夜诉说许多,道出那人走后不久便怀有身孕,她本想私逃寻他,未料遇父阻拦,胎殒腹中,后闻他死更是痛不欲生,几度寻死。昨夜她见起我来又忆当年醉生梦死,想与我再行欢情一场”
季向秋愣住,不知言语为何,只道心绪发直,难有回转。
山鬼也不理会他信与不信,直言又道:“她在房中却不是愁绪未断,而是为昨夜含羞带愧,毕竟是你寻法叫她如愿,难免心虚”,顿了顿,话锋突转:“不过你无需再有操心,此事她早与郎君坦明,是心知肚明间定下的婚事”
说着见他眼神略有呆滞,知他迟疑难信:“我无心骗你,只因此事颇有趣性,想你同听”
季向秋心中一沉,不再言语——想来他人之事与他何关,不过成一闲嘴路人,道听途说。况且……此事多有繁杂,权当不知为好。
“季大夫”,山鬼路过些小贩摊前,眺望两眼,随后跟他身后,若有所思:“说来那阿圆伺候你用早膳时不知为何叫我想起一问,望你解答”
季向秋碍于人群不便说话,听他又道:“赏她声音灵动之人可是那黎姓公子?”若非心上人称赞两句叫他嘴酸心醋,不然怎记忆颇深?
“是”
街上人来人往,无人在意他自言自语。
山鬼见他坦然带笑,视线流落各处,神情从容,不禁反倒怔愣一下,轻哼道:“你当真喜他极深”
正觉慵懒无趣,他忽见身前有一首饰摊,三五人群拥挤观摩,探看一番才知是摊侧置有饰品原料,此刻正有阔客出钱只为亲手造一双龙银饰。
本为无心观摩,他却忽觉思绪闪映,后知后觉什么地在掌中化出一只耳饰,双目灼热地看向同样看过来的人。
季向秋眼见那饰品,当即神动敛容,做个嘴型:“还我”
“偏不”,山鬼哼笑,转眼间又不知将耳饰化在何处,再难寻影。
季向秋想起这鬼怪倚仗此物行的许多捉弄,不禁心中一沉,无心留恋街市地转身回村。
“季大夫”,山鬼见状连忙跟随,眼中带笑,“你怎生起气来,我并非不还你,只是怕你拿回此物后将我抛弃”,见他不理,又问:“此物可是那黎姓之人亲手打造赠予你的?”
“与你何关”
“季大夫总说气话,你我一人一鬼同住一屋总归存有温情,怎会无关。况且没准日后你我人鬼生情,缠绵悱恻,坦诚相待,总归会有知晓,这早知晚知早晚得知,与其自猜不知不如求你告之”
听他言语头头是道,绕得他头晕眼花,索性叹息一声全盘相告:“此物是我亲手所制”,顿了顿,“他不爱此物,我只好收回作藏,孤芳自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