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府邸出来,虞戏时还有些恍惚,可是主脑似乎并不给她想通关窍的机会,提醒道:
【距离任务结束还剩2个小时。】
2个小时。
从哪里找到真正的景饲生,还要留在他身边?
一旁,阿四忽然道:“你为何对‘景’姓…”
虞戏时摇摇头:“没事,可能是听错了,误以为大人姓景罢了。”
阿四沉默片晌:“不对。”
虞戏时抬眼看他。
“在知道他并非姓‘景’之前,你十分想留在他的身边。”他步步逼近,凝视着虞戏时的眼睛,“可当知道他并非姓‘景’后,你显得有些失魂落魄,转身便走。关键不是他,而是‘景’这个姓。”
字字珠玑。
虞戏时却不退反迎。
“那你呢?你凡事都并不过多插手,为何对我执着于‘景’之一字如此在意。
莫不是……你姓‘景’?”
两人视线相对,谁也没有退半步。秋日里凉风渐盛,荒凉的大道上,狂风更是毫无遮拦地席卷而来,阿四肌肉结实,可虞戏时几乎要被吹飞,纷飞的落叶有几片撞在了她发上,发出闷响。
这几片叶子像把虞戏时拍醒了一般——不,不行,不可再多说了。
现在还不知这阿四是不是在下什么套,如果先透露出她知道的这个名姓,倘若阿四真的是景饲生的话,只会加重他的防备,使得完成任务更加艰难。
阿四心中也另有盘算。他身负护送质子与奶娘回王都的重任,如果来者另有目的,很有可能是为了找到质子与奶娘。
两人始终沉默。
最终阿四先说了话:“算了。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虞戏时追上去一步,“你不是让我帮你找到一家人吗?这家人很重要吧?既然你已经帮我见到了既命司的大人,我也该信守承诺。”
阿四一顿。
虞戏时看出了他的犹疑:“你疑心太重了些。我已经解释过了,我听错了既命司那位大人的姓,不知他其实不姓‘景’。至于为何不再纠缠于留在他身边,他方才的态度你在门外可能听见,纵然我再想要安身立命之处,也不至于如此不知羞耻。对吗?”
“你待如何?”
“替你找到这家人。”虞戏时见他神情松动,试探道,“与你一起。可以吗? ”
阿四低目。
如今他已经寻得了既命司那几位的帮忙,无需这女子了。
正要拒绝,县令府邸的大门忽然打开,一门房躬身匆匆出来,走到阿四身边,道:“县令有请二位。”
-
都说相由心生,听过县令曾经的美名,再看这已有了老态的男人,不免觉得其慈眉善目,颇有福相。
阿四通身的戾气在见到县令大人时,也尽数散去。县令拍了拍他的肩,将他送到座位上。下人为他们沏了茶,县令方存这才坐定:“许久未见。若非寒大人告知我你的身份,我恐怕要认不出来你了。”
阿四柔声:“方才侍卫问我是何人,我便知道门房应该是直接去通报的既命司那位大人。这个时辰,您恐怕午休才醒?”
“是啊,”方存脸上有了些复杂的情绪,“你还记得我的习惯。”
阿四道:“嗯,毕竟曾受您抚养。”
方存笑了,目光挪向虞戏时:“这位是?”
“路上捡的。”阿四道。
虞戏时睨了阿四一眼,起身又行了个礼:“民女虞戏时,见过县令大人。”
方存点点头,示意她坐下,又看向阿四,“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找质子与奶娘一事,我有些话要问你。”
质子?奶娘?
意识到自己无意听到秘密的虞戏时神经紧绷,她难免窥探阿四的反应,却见他没事人儿一般,安稳坐着。
似乎对于他来说,秘密既已开口,遮拦已是无益。
两人心知肚明,虞戏时是外人,只是方县令似乎不这么认为,要将锅底灰扒个干净。
“只是,我只听说过熙王将王嗣送至伏州为质,未曾听说过有放质子回国的消息?——无论是伏国还是熙国。纵然这是熙王的密令,要途径黄县,我也应该收到消息。”
阿四捏紧茶盏,“或许是熙王并不打算让许多人知晓罢了。”
方存观察到他手上的动作,脸色一沉:“你可知私自送质子回国的后果?而且如今还导致了质子失踪!”
阿四抬眼,对上方存的目光,“县令大人……希望我说什么?”
方存一锤桌子,并未十分用力,却是沉沉的一声:“少年糊涂!如今战乱不止,熙王早已放弃了这个孩子!原本伏王和熙王就旧怨颇深,如今质子出逃,伏王更有理由侵犯熙国土地!而且,熙王王后已得一子,熙王绝不可能密诏质子回国!”
阿四收回眼,明显也有了怒意,“熙王病重,王后的确生有一子,可是王妃来自于伏州,后宫争斗,你能确保幼子安然无恙?倘若熙王登仙,幼子蒙难,熙州无主,安稳从何而来?”
“你这是在咒王帝与王嗣!”方存痛心疾首道,“难道我不是一心为熙州考虑?你就为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不确定的后宫之争,就要冒这么大风险!”
虞戏时也觉得阿四的理由有些撇脚,除非……
阿四还未接话,方存已经兀自起身。檐上有几滴雨漏下,天不知何时已经阴了下来。他负手走到门边,有下人为他递上药来喝,苦黑的药汁,他一口闷下,拿帕子擦了嘴,看着四四方方的院子,叹了口气。
“你别怪我着急,听见这件事,我怎么能不急。”方存道。
阿四在方存身后微微垂头,方存看着屋外灰蒙蒙的天:“少时矢志,频频落榜,曾怀疑自己是否没有读书的天赋,后来我才知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我就算当真走出了黄县,走出了宁州,我也踏入不了王都。这一辈子,恐怕都只能困在这一方小天地之中。”
“意难平啊。邻里常在背后笑我,作无用之功,他们懂什么?他们的孩子尚在斗蛐蛐儿的年纪,我已经作得名震天下的《鱼暄》。可笑的是,《鱼暄》传到了王都,我人却还留在黄县!到了二十二岁,竟被人劝‘不如习武去’!”
“我将你救回家的那一年,蒙天子微服所惜,提拔我为黄县县令——三十余年苦读,终得一句隆恩。可以说,若非没有这次提拔,我也没有救你的机会。你的命不是我给的,是熙王给的。”
“纵然你不想认我,更不想认熙王的恩情。但听了这些,你当真觉得,我会不为熙王与王嗣考虑?”
他说完这些,门外的雨已然下大了,哗啦啦地飘起一层水雾,对面回廊之中能看见匆匆忙忙的下人,端着盘子不知送往何处去。
见阿四一时没有说话,他转过身来看,两人一直沉默着,好像借暗流就能厘清所有要说的话。
还是阿四先开了口,“确实知道。熙王在你心中有无与伦比的地位。否则怎会一纸密令,你就能把我送去虎狼之地。好像养我的那五年,你从未付出过真心一般。”
“你在怪我?”
“阿四不敢,这条命是您救的,你想要,随时可以拿去,只是,王嗣必须归国。”
“你在怪我。”这次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怎能丝毫不怪。”
阿四没有再否认。
方存走到阿四身前来,躬身沉声问:“你……你是打定了决心?现在找到质子把他送回去,或许还可挽救。”
“挽救什么?伏王难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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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戈?”
“我问你,质子为长,可如今已有嗣君,质子背负不顾百姓只顾自己逃命的骂名归国,看见幼弟登基,日后如何自处?如今幼君需要摄政辅佐,倘若质子摄政,待幼君长成,届时当真能没有内乱?还是说,你要这个逃命的质子回来当国君!”
阿四不语,沉默地坐了一会后,起身:“看来我与县令大人意见不一,多说无益,我还要去找王嗣,告辞。”
虞戏时一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坐着,看见阿四出门,她正要起身跟出去。
可这时,却见方存手中幻出一把长弓,弓弦拉满,利箭直指阿四!
“阿四!”
虞戏时惊呼,这声音几乎让阿四察觉到正在发生什么。他转过身来,似乎并不打算躲,利箭脱弦,他闭上了眼睛。
柔软的身体重重撞入怀中,下一瞬,他被推远,若非紧绷着身体,几乎就要站立不住。箭刺穿血肉的声音与一声闷哼同时响起,他不可置信地睁开眼。
虞戏时摇摇欲坠,但这一刻,比痛更多的,是高兴。
她知道,她的任务要完成了。
在时限之内,她将要留在景饲生身边。
在野林之中时,虞戏时的确以为白驹银枪的是景饲生,但仍抱有怀疑;后来虞戏时拿着箭矢跟随囚车队伍去试探“景饲生”,失败后身侧老者同她讲——“景大人携既命司清剿逆党残部”,这一句话里,已经透露给虞戏时囚车队伍之中官阶最高之人,并非王上而是景饲生,而且这样的句式,也表明了景饲生并非既命司之人;
再一次穿梭时间,死骡旁看见这个少年,光这张脸便足以让虞戏时怀疑他的身份,在对他说“我好像听说他是姓景”时,他的反应便让这怀疑便扎了根。
接近要有目的,不然平白惹人生疑。所以,虞戏时对他说,她要去找既命司的大人,一则是为与阿四互有所求,则能同行;二则,便是来确定,白马银枪的这个,真的不是景饲生,做好万全准备。
阿四,阿饲。
所以,面对他的逼问,她能不退反进。
她唤他哥哥,问他能否和他一起走。
他只要说“好”,任务早该完成。
可惜。
不过还好,方存的这支箭,帮了她。
在虞戏时要跌倒在地时,阿四伸出了一只手,够虞戏时抱住借力,只是她没有力气,身体还是瘫软下去。阿四仍保持着一点距离,随着她的动作,阿四单膝跪地,由她靠住。
这倒像是替白眼狼挡了箭。
虞戏时声音轻弱:
“阿四,我会死吗?”
委屈又娇弱。
痛意几乎要剥夺虞戏时的意识,可能是耳中嗡鸣的缘故,阿四的声音听起来沉沉的,有些不真实。
“不会。”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阿四没有回答,并不想理会她问这个问题的意义。
他只说,“我带你走。”
我带你走。
只要他是景饲生,这句话的意义,无异于留在了他的身边。
最后的倒计时开始。
00:00:10
9
8
7
…
可是预想中的“任务成功”的提示并未响起。
怎么会?!
“阿饲…”
对方沉默。
6
5
4
3
2
1…
她坠入了黑暗中。
……
在虞戏时晕过去后,阿四抬眼,看向方存。
方存手里的弓箭消失,他冷哼一声坐下,对阿四道:“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