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沈姝一人。
被子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气息,窗外的风透进来,吹得屋内的烛火微微摇晃,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燥意。
沈姝整个人软瘫在床上,脸上还残着明显的潮红,额前几缕碎发贴在脸侧,凌乱得不成样子。
她胸口起伏剧烈,喘着气,双眼发空地盯着天花板,眼神里一片茫然,像是魂都被抽走了一半。
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折腾得不成样子,衣襟歪斜,领口凌乱,袖子半搭在手臂上,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平白添了几分说不清的暧昧。
整间屋子里,只有她那还没平稳的喘息声,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荡着,像是这场荒唐的余韵迟迟未散。
过了好一会。
沈姝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整个人还软着,躺在床上半天没回神。
脑袋里乱七八糟一团,湛陵的影子、湛丞的揶揄、那点不堪的气息,像是还残留在空气里,甩也甩不掉。
她抬手捂住额头,指尖冰凉,心里忍不住骂了句疯子,随即又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得想办法了。
再这么耗下去,湛陵、湛丞……
这俩人不是逼疯她,就是早晚把她卷进更大的麻烦里去。
沈姝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衣服还歪着,凌乱得像刚被人扯过,领口松松垮垮挂在肩头,偏偏房里空无一人,暧昧的气息却迟迟没散,像是提醒着方才荒唐的一切。
她咬了咬牙,翻身坐起,低头拉好衣领,眼神也彻底冷静下来。
就在沈姝真打算离开,好好计划怎么摆脱这烂摊子的时候,偏偏天不遂人愿。
瘟疫,开始严重了。
城里的传闻一桩接一桩,街上人心惶惶,坊间全是“染上必死”、“尸体成堆”的风声。
侯府也跟着紧张了起来,院门口多了双倍的守卫,带刀侍卫来回巡逻,连下人们进出都要仔细盘查,夜里巡逻的脚步声几乎没停过。
沈姝隔着窗户望出去,外头侍卫站成一排,刀鞘撞击铠甲的声音清晰入耳,冷得渗人。
别说离开了,连走出院子都难。
她指尖捏紧,目光微沉,心里把湛丞骂了个遍,这疯子不光自己不安分,还给她的逃跑计划雪上加霜。
偏偏现在,想走,根本找不到任何破绽。
沈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湛丞手上不是早就有解药方子吗?
按理说,瘟疫该平了才对。可这几日,瘟疫不但没见好,反倒愈演愈烈,连侯府都开始风声鹤唳。
她忍不住皱眉,心里冷冷琢磨——
难道湛丞是打算故意拖着,想要个百孔千疮的江山?
这疯子,还真能干得出来。
正想着,院外有人来传话。
湛陵又病重了。
沈姝一愣。
这京城如今大夫捉襟见肘,宫里也有人染上瘟疫,太医压根来不了。
结果侯府里,稍微会点医术的她,被请了过去。
沈姝一路被带到湛陵院子,刚踏进去,整个人都愣住了。
床上那人脸色苍白,唇色发白,整个人气息微弱,半死不活地躺着,跟前几天在她床上报复她、折腾得她差点魂飞魄散的那副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沈姝脑袋里嗡了一下。
这家伙前两天还好好的,甚至还在床上报复自己,还……还亲她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唇瓣——
怎么又病成了这样?
最重要的是,自己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沈姝咬着牙,强撑着镇定,抬手探了探湛陵的脉。
她这点浅薄的医术,放在平时只能给人看看风寒,换个药草都得翻书。
可就算再不精通,这脉象她也听得出来。
冰冷、微弱、虚浮。
几乎是病危中的脉象,就剩下一口气吊着,随时可能咽气那种。
沈姝指尖僵住,整个人也有点傻了。
前两天在她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她的那个疯子,这会儿真的快死了?
她低头看了眼湛陵惨白的脸,心里一阵翻江倒海。
门外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压抑着,哽咽着,像是怎么忍也忍不住。
沈姝听得耳朵都发麻,扫了一眼窗外。
大夫人哭得快断了气,声音哑到发抖,红着眼眶,正被身边的嬷嬷死死拉着,劝着别进去。
“夫人,您身子弱,进去沾染了怎么办!”
大夫人根本听不进去,拼命往里冲,腿都站不稳了,还是挣扎着想看儿子最后一眼。
屋里,除了沈姝,就剩下几个小厮跟丫鬟守着。
他们脸上都戴着厚厚的面罩,眉眼里满是惶恐,巴不得离病床越远越好。
反倒是沈姝,面上干干净净,连遮挡都没有。
一来,她不觉得那层薄得能吹透的面罩有半点用处。
二来……
想感染自己早就感染了。
想想前几天那疯子怎么折腾她的,她现在要真有事,估计早就躺床上了。
所以,沈姝反倒带着点肆无忌惮,站得离湛陵近近的也不担心。
沈姝现在也没法子。
解毒丸?
她自己都没有。
湛丞那家伙把自己折腾得半死,明明手里有方子、有解药,偏偏一粒都没给她。
沈姝想起湛丞那副看着她时,带着点占有欲的眼神,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寒意。
每次她觉得他是喜欢自己的时候,这人就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别想多。
沈姝盯着床上气息微弱的湛陵,眼底的冷静渐渐被一股无力感吞没。
她觉得自己,真是废物透顶。
湛陵病成这样,她摸不出头绪,束手无策。
湛丞那疯子,手握解药,却一粒不肯分给她,她说不出拒绝,也没本事争取。
眼下这场瘟疫越演越烈,侯府严防死守,外头刀剑林立,想走?
她连个门槛都摸不到。
甚至连自己,都没能力保全。
沈姝手指微微发抖,指腹冰凉,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心里冷得像被水浇透了一般。
救不了人,护不住自己,更别谈逃出去。
一想到这,她连呼吸都压得难受,胸口沉得厉害,仿佛一瞬间,连站着的力气都快没了。
沈姝深吸了口气,强撑着压下那点慌乱,转身去了大夫人那。
院子里哭声没断,大夫人哭得整个人都快站不稳,声音哑到发抖,嬷嬷和丫鬟们围着劝,可压根拦不住。
沈姝上前,低声说了句:“夫人,我……我也没办法。”
她声音不大,甚至有点空,连自己都觉得荒唐。
大夫人根本没听进去,眼睛红肿,满脸泪痕,整个人抱着嬷嬷,还是在哽咽:“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他不能有事……”
沈姝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转身默默回了自己院子。
屋里空荡荡的,连风都透着凉意。
她坐在椅子上,难得安静地盯着窗外,脑袋里第一次彻底停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地思考人生。
不是什么怎么混过去,怎么忽悠,怎么躲,而是,真切地去想——
她到底想怎么活。
……
湛丞那边同样被一股沉沉的阴霾笼罩着。
屋内气息压抑得几乎透不过气。
好端端的瘟疫药方,突然失了效。
更诡异的是,吃过药的人,原本以为好了,结果反倒更快再次染上,甚至症状更严重。
屋内的大夫们一个个战战兢兢,跪了一地,连头都不敢抬。
空气里全是冷汗味。
湛丞脸色阴沉得可怕,手指死死攥着桌案,骨节泛白,眼底几乎压不住的戾气:“一群废物。”
声音低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跪在地上的大夫们瑟瑟发抖,没人敢吭声,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正僵着,门外突然窜进来一名暗卫,轻手轻脚地凑到湛丞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湛丞眼里倏地划过一丝冷光,下一秒,猛地站起身。
椅子被他带得发出一声闷响。
不等屋内的人反应过来,湛丞已经推门而出,动作干脆利落,根本不带犹豫。
留下屋里一群大夫面面相觑,满头冷汗,不知道该怎么办。
……
沈姝还坐在院子里,脑袋一片混乱。
想着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可还没等她绝望出个结果,院门口就传来动静。
抬头一看,湛丞像是踩着彩云、带着点英雄救场的气势,几步走了进来。
沈姝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湛丞已经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看,眉眼里的冷意还没散尽。
下一秒,他抬手,捏着她的下巴,动作不轻不重地掰开她嘴看了一眼,检查她喉咙。
沈姝被他这一套弄得满脑子问号,还来不及挣扎,湛丞又抬手,指腹在她脸颊上摸了摸,顺着下巴一路摸到颈脖。
最后,他指尖落在她腕脉,搭上去,仔细地给她摸脉。
沈姝被捏得动也不敢动,眼睛睁大了看他。
她不懂他这整套操作是什么意思。
湛丞指腹搭在沈姝的脉上,仔细摸了几息,这才松了口气。
那双原本阴沉到能滴出水的眸子,终于缓了几分。
他没说话,松开她的手,随手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动作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随手往桌上一丢。
沈姝愣了愣,见他不说话,也没多嘴,心里却憋着满满的怨气。
她看着湛丞那副淡定模样,心里气得发烫——
他有药不肯给她,整天吊着她的神经玩,真是疯子!
可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了桌上的那张纸上。
她斜着眼偷偷看了几眼,心里发痒,想问又不想理他。
湛丞歪着头看她那副死撑的样子,眼角勾着笑,手懒懒地撑着额头,半阖着眼睛,声音低沉又懒散:“想看就看。”
沈姝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忍不住,伸手把桌上的那张纸拿了起来。
越看,她脸上的惊讶越深。
这好像是针对瘟疫的方子。
沈姝心头猛地一跳,没忍住直接问了出来:“这是治疗瘟疫的方子?”
湛丞半靠在椅子上,懒懒地“嗯”了一声,态度随意得不行。
沈姝越发诧异。
方子就这么摆在自己眼前?
这疯子,不是最防着她的吗?
可她转念又觉得不对劲。
这要真是完整、有效的方子,自己怎么可能随便看得到?
她眯了眯眼,重新盯着纸上的字,语气不轻不重地问:“这方子,是有什么问题?”
湛丞没正面回答,又是懒洋洋地“嗯”了声,其他一句废话都没给。
沈姝看他不说话,干脆咬咬牙,自己认真地盯着那方子看了起来。
她这点医术平时只能治个头疼脑热,可不知怎么的,今天看着那张纸,脑子格外清明,像是突然开窍了似的。
盯了几息,她眉头慢慢皱起来,脱口而出:“这方子……有点不对。”
话一出口,湛丞终于侧过头,眯着眼看了过来,目光落在她身上,眸色微微一沉。
沈姝被湛丞盯着,心跳微微乱了下,但她还是低头继续看那张纸,越看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也说不上来是不是自己真有大夫的天赋,反正这一刻,脑子里突然冒出个画面。
上辈子——
她无聊刷手机的时候,正好刷到过一个网红主播。
那个主播当时因为长得好看、说话利索,短时间内涨粉飞快。
沈姝也跟风点进去看了几眼,结果印象最深的,偏偏是那主播扒皮中医药材的那一期。
她记得那主播特意说过两种药材。
沈姝越看这方子,脑子里越清晰,直到落在那两味药材上,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她抬起头,盯着湛丞,压低声音:“这两味药好像不能一起用。”
湛丞眼神微沉,终于彻底盯住了她,眼里深意晦暗不明。
那个网红主播纠正过古代药方,专门提到这两味,说本来也没什么大问题,吃了也死不了人,可药效本来就慢,放一起,效果更是起不到了。
想到这里,沈姝自己都忍不住觉得荒唐。
一个网红直播的碎嘴,她居然靠着这点,莫名其妙给湛丞分析起药方来了。
沈姝无语了。
自己怎么就想不起原著剧情呢?
她拼命想,但就是没半点印象。
不少剧情,都被自己忘得干干净净,怎么都想不起来。
她懊恼的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