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一场大火、一顿牢狱之灾,再加上湛丞手段冷厉地震慑,整个村子像是被连根洗了一遍。
一夜之间,村里空了不少户人家。
有的是被抓的,有的是心虚逃的。
尤其是那些曾经落井下石,把沈家当作肥羊薅过的,没一个敢再露面,恨不得立刻卷铺盖滚蛋。
沈姝没关心。
她坐在廊下,喝着热茶,目光平静地望着远处的山林,像是在告别,却又没有半点留恋。
这个村子,于她而言,早就不是“根”了。
她已打定主意离开这里。
原主这点破房子,还在这山旮旯地方,留在根本没用处。
至于白姝底气从哪儿来?
她总算把那笔银子拿回来了。
自己在湛丞这尊祖宗面前,靠着“哄”“磨”“陪”三管齐下,才终于把那些银子全部拿了回来。
“九牛二虎之力”都不夸张的那种。
有侯府给的,褚栎那给的,零零加价加起来有六百两。
就算去京城也能有点底气。
虽然京城房子自己是买不了,可让沈沉生活,让他读书还是可以的。
……
湛丞这人向来说风就是雨。
沈姝这边话还没落音,那边他已经让人动手拆东西了。
侍卫们三三两两地卸架、打包、整理,院子里不一会就腾得干净,连厨房的灶都被掀了,一副随时能走的架势。
沈姝一愣。
“不是说……两天后吗?”她看着屋檐下原本挂着的帘子也被收走,语气都跟着浮了几分。
湛丞懒洋洋地靠在屋檐下,眼皮都不抬:“你是说的两天,那我也没答应。”
沈姝:“……”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就感觉手臂被轻轻扯了下。
低头,是沈沉。
少年穿着整齐的布衫,肩膀却有些耸着。
这几天经过很苦涩的中药,少年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他犹豫了好久,还是低声问出口:“姐……你真的要带我走吗?其实……我可以留下的,你不用管我的。”
沈姝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头一软。
十几岁的男孩,长得瘦,说起话来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就像随便一句狠话就能把他吓跑。
她深吸了口气,摸了摸袖中那叠银票,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
“不带你走,难道让你留下来等死吗?”
沈沉怔住。
“姐有银子。”沈姝笑着说,“出去后就送你去念书,去好点的学堂,到时候给我考个状元回来。”
沈沉睁大眼睛,“考……状元?”
“嗯,状元郎。”沈姝弯着眼,笑得明晃晃的,“姐等你出息。”
她不是原主,可她对这个少年,总是没办法狠心。
大概是原主残留的执念,也大概是……她就吃不得这种天然带着可怜气息的人。
她可不是要当娘,而是这个亲弟弟是有点读书的料。
可能这是本男频爽文?
这个弟弟明明连启蒙都没正式开始,可只要别人教过他的字或者诗句,他都能记住。
而沈姝不知道的是,沈沉是作者另一本书的男主。
在书中因为姐姐的离世,加上有贵人相助,成了“寒门天骄”,一路科举逆袭,最后入朝为官,光耀门楣。
而此时的沈姝还在想着自己让这个弟弟好好读书。
然后再过几年,这个小少年一飞冲天,她就能跟着沾光,顺利摆脱“炮灰原女配”剧本,活成爽文大佬背后的幕后姐姐。
哎哟喂,想想就爽。
沈沉站得笔直,脸上写满认真,眼神透着倔强的光:“我肯定会好好读书的,一定会让姐有面子。”
沈姝听了这话,终于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来,抬手揉了揉他脑袋,点头:“这才是我弟。”
少年眼睛亮得像是天光擦过湖面,一闪一闪的。
沈姝收回手,目光却慢慢落到了远处——那些已经打包停当、随时准备出发的侍卫。
他们身姿挺拔,眼神漠然,动作干脆利落。
毫无疑问,自己真的要离开了。
沈姝叹了口气。
自己真的要重新回到京城,可能还要把她带回侯府。
当时她离开的时候,侯府夫人们都是告别过,人家还给了自己银子。
沈姝虽然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心里面焦虑的很。
要是湛丞不在就好了。
她就带着弟弟逍遥江湖去了。
……
不管沈姝如何在湛丞身边拐弯抹角想留下来,湛丞都当没听见,沈姝还是不想放弃,打算再试探一下,
此时湛丞正靠在车内软垫上,一身华裘半敞,腰间佩玉轻晃,懒倦的姿态里带着几分养尊处优的纨绔气。
他眸色低垂,睫羽投下浅浅阴影,指尖一颗蜜饯缓缓入口,动作散漫却偏偏透着贵气。
沈姝还是不想放弃,还在斟酌措辞。
“二少爷,我在想——”
话音没落,湛丞却微微颔首。
一个膀大腰圆的侍卫立即上前,手里赫然攥着一捆粗麻绳,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
“二少爷这是……”
沈姝眼皮一跳,声音都变了调。
湛丞慵懒地靠在马车旁,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车辕。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他俊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他那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愈发危险。
湛丞懒洋洋地看着她,唇角微扬,嗓音却冷得像洒着霜:“你要是再说不愿意离开,那就绑了,绑在车底吊回京城。”
沈姝:“……”
她的脸皮抽了抽,干笑两声,立马变脸,笑容亲热得不行:“哪能呢,我这不是正想问,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嘛——我特别想京城呢,特别想。”
湛丞这才收回视线,似笑非笑地啧了一声
湛丞低笑一声,“过来。”
沈姝当然不想过去,但还是过去了。
湛丞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沈姝,你应该知道我最厌恶什么。”
沈姝被迫仰头看他,心跳如鼓,条件反射问了一句:“什么?”
问完她当然知道他最厌恶什么。
背叛!
“言不由衷。“他拇指轻轻摩挲她的唇瓣,声音温柔得可怕,“再让我听见一句假话……”
目光意有所指地瞥向那捆麻绳。
沈姝立刻乖巧点头:“二少爷放心,我绝对句句属实!”
可惜她对他做过的最多事情就是说假话……
她有点欲哭无泪。
……
沈姝站在拆了一半的屋檐下,看着那间熟悉又破败的老屋,在尘土飞扬中一点点塌下去,心里并无多少波澜。
她本还想着留给村子里的孤寡老人,哪怕做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也好。
可她一翻原主记忆,脸色就冷了下来。
自从沈父沈母双亡,这村子里不但没人帮他们姐弟,反而个个落井下石。
李寡妇第一个霸了她家的田,村长明里暗里收了油水闭眼不管,连对门那平日里看着最“善良”的老大娘,也多次偷偷拿走她家柴火,说是“借”,却从未还过。
原主小时候发高烧躺在地上抽搐,那些所谓的乡亲不是袖手旁观,就是翻着白眼说“命不好早死早投胎”。
以前在城里待久了,都说乡下人朴实。
但是在这的乡下,全是坑人的家伙,一个个都想着从别人那刮油水。
所以沈姝也打算把自己的房子全部拆掉,还有那堆家具啥的,全部扔了,一个都不留!
沈沉反而有些舍不得,想问问不能拿到京城去用吗?
不然到时还要买。
可当看见那个浑身散发这冷意的贵人,他根本不敢对视一下。
……
回去的路上很平静,也很普通。
沈姝本来还担心湛丞的身份,会不会路上出什么幺蛾子,结果一路上风平浪静,除了夜里虫鸣有点吵人。
每天吃饭、赶路、歇息,连她这个一向不安分的脑子都快养懒了。
当然,唯一的问题……
就是晚上睡觉。
她跟湛丞睡同一辆马车。
原本她打死不愿意,但湛丞只是瞥了她一眼,手指落在一旁那根早就准备好的绳子上,她立马转了口风,表示自己特别乐意与二少爷同车共眠。
只不过——
这人晚上睡觉特别不老实。
每次入睡的时候都规规矩矩靠在另一边,等她再醒,湛丞就已经睡到了她这边,甚至还理直气壮地搂着她腰,头埋在她颈窝里,呼吸都打在她耳后。
沈姝整晚不敢动,也不敢吵醒他,生怕吵醒了这尊瘟神,她真的就要被吃干抹净了。
好在湛丞虽然压人压得欢,但还算有底线,最多嘴巴不老实点,白天却也从不提起夜里的亲密举动,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安安稳稳地到京城。
可是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变故突生。
这晚,夜空雷声滚滚,像是天塌了似的。
闪电划破夜空,照亮整片山林。
沈姝本就睡得不安稳,一道炸雷落下,她猛地惊醒,才发觉湛丞整个人紧绷地坐在她身侧。
他身上披着外袍,可浑身透着一股暴烈的气息,像头随时会发狂的猛兽。
沈姝眨了眨眼,刚想开口,就听见他低低地说了一句:“闭嘴。”
声音发哑,却带着掩不住的暴躁和阴沉。
沈姝愣住。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湛丞这样。
平日里再桀骜,他也算是清冷自持,动起怒来也不过是翻脸不认人。
但今晚,他连看她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子危险,像是压抑到了极致的疯癫,一触即发。
雷又炸了下去。
湛丞猛地低头,双手抱住脑袋,肩膀剧烈起伏,像是在拼命克制什么。
沈姝这才察觉——
他不是单纯发火,而是……受不了这雷声?
不是。
自己好歹攻略了他这么久,竟从不知他怕打雷?
又是一道闪电劈落,惨白的光照亮了车厢。
沈姝这才注意到,湛丞的唇角竟有一丝暗红,像是被他自己生生咬出来的血痕。
他整个人绷得像张拉满的弓,眼底翻涌着令人心惊的暴戾,却又在雷声炸响的瞬间,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脆弱。
沈姝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生怕这头失控的凶兽会伤及自己。
可就在她退缩的刹那,又一道惊雷落下,她分明看见湛丞的手指深深掐进了自己的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在锦袍上洇开暗色的痕迹。
“二少爷……”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覆上他冰冷的手背。
那只手猛地一颤,随即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扣住她的手指。
力道大得惊人,沈姝疼得眼眶发红,却咬着唇没出声。
雷声轰鸣中,她听见湛丞压抑的喘息,像是被困在噩梦中的困兽。
不知怎么,沈姝忽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这世上的恶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一滴血珠从他唇角滑落,砸在她手背上,烫得惊人。
沈姝心头蓦地一软。
她忍着疼,用另一只手轻轻拭去他唇角的血迹,声音轻得像羽毛:“没事的……雷声很快就过去了。”
湛丞浑身一震,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她,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沈姝任由他审视,手指悄悄穿过他的指缝,十指相扣。
“你看,”她指了指车窗外渐弱的雨势,“声音小了。“
掌心的力道忽然松了几分。
沈姝惊讶地发现,湛丞眼中的暴戾正在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
他闭上眼,额头抵在她肩上,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
“别走。“他哑声道,声音里是她从未听过的脆弱。
沈姝怔了怔,终是叹了口气,轻轻环住他的肩膀。
突然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是湛丞救世主啊!
卧槽了!
这不就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种关键转折点吗?
男主脆弱时被女主安慰,从此情根深种、死心塌地……
她越想越兴奋。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这种时候只要表现得温柔一点、有耐心一点,男主第二天准对她死心塌地,恨不得把命都给她!
那她现在得抓住机会啊!
她赶紧收拾心思,手顺着他背后轻轻拍了拍,声音软得出水:“好,我不走,我在呢。”
说完自己都被自己温柔到了,赶紧抬眼看他反应。
湛丞依旧没动,只是额头贴得更紧了些,像是在用她的体温撑住自己最后一点理智。
沈姝:成了成了,这一夜的感情投资,稳赚不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