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今通过了海选，正式录制在三天后，导演要求他及时赶到录制地点。
裴今说了谢谢，起身离开，背着吉他打车回家。
司机是一个长相凶恶的中年男人，手臂附着一条丑陋的疤痕，裴今没有多看，他按开手机，主动找Ⅻ说话。
PJ：我没有唱好。
Ⅻ就在他手机里，很快回他：为什么这么觉得。
裴今不知道Ⅻ为什么选择发出这句话，只记住了这种思路阻塞的感觉，打字回复。
PJ：这次只是没有那样不堪入耳而已，我知道我唱的是什么样子，事实就是不好听。
Ⅻ给他发了两个笑脸。
裴今分析片刻，迟钝地打过去一句话：你是被我可爱到了吗？
Ⅻ极度想要看见他的脸，离开手机，附身在了一旁的车窗玻璃上，原本干净的车窗瞬间像是凝了一块白色的雾。
它轻轻地看着裴今，打字回复。
Ⅻ：是的，但我想问你，这次思考，有没有把自己摆在不被别人喜欢的位置？
裴今抿唇，回答：没有。
Ⅻ没有过多赘述，只是给他发了一句话。
Ⅻ：司机是一个很细腻的人，你把那首歌为他唱一遍，好吗。
裴今似乎清楚了迷茫的情绪是什么，虽然不清楚是为什么，但他还是照做了。
裴今抬眼，看向司机，屈起指尖，礼貌地敲了一下司机的车后座，“打扰，我唱一首歌给你听，方便吗？”
司机愣了一下，随即开朗地笑，“好啊，那我可要期待一下了。”
裴今拉开琴包，调整位置，将面试时唱过的歌再唱了一遍。
这首歌是裴今随手写下的一首歌，没有灵感来源，没有核心，只有勉强填充的字词和听着还过得去的旋律。
裴今指尖挑动琴弦，可比起二十分钟前假装温和愉悦的唱腔，他的茫然情绪让这首歌的风格变成了倾诉不清不楚的遗憾。
司机原本在专心开车，准备欣赏这位客人带来的表演，听到裴今低声唱出第一句，他的心跳也同一时刻停顿，缓和的过程凝滞到像是生锈的齿轮，钝重地往前滚着。
后视镜里的裴今垂着眼，气质恬静，声线温柔，沉浸着演奏，喧嚣的城市在此刻瓦解消逝，车水马龙一瞬间像是被按住了暂停键，悉数为裴今筑成一座万籁俱寂的舞台。
狭小的车厢里，裴今穿着朴素，却比任何人都要耀眼。
司机哑然听完了一整首歌，他笑了起来，眼睛里起了雾，“你这孩子真会唱啊。”
截然不同的答案。
裴今他看向司机，自然而然地对上他的视线，语气却还是分毫未改的平静和冷淡，“不难听吗？”
司机的瞳孔被岁月侵蚀到浑浊，闪动着的泪花恍如凝缩着他苦涩的生平，司机毫不在意地抬手抹去，“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歌了，这钱不收你的，我怕是要开心好一阵子了，开车那么多年第一个人要给我唱歌，我高兴得不行！”
司机看着后视镜地裴今，难免感慨，“小帅哥，你是不是哪个明星来拍摄的？”
裴今安静片刻，“我不是明星。”
司机怔了一下，随即畅快淋漓地大笑几声，“你会是的，一定会是的，我看人一向很准。”
裴今下了车，司机没有要他的钱，只换了这首歌和他的签名。
手机在这一刻震动，裴今背着吉他，站在大门口却没有进去，他拿出手机，Ⅻ恰好给他发了消息。
它附身在裴今的影子上，像是流体一样跟随裴今走出车门。
Ⅻ：感觉到什么了吗？
裴今垂眼，将自己的想打了上去。
PJ：我好像理解无措和迷茫是什么了。Ⅻ，你在教我情绪是什么，对吗？
对方顿了片刻，才回复消息。
Ⅻ：算不上。
裴今看到回复，抬脚向家里走去，速度很慢，视线一直落在手机聊天页面当中。
Ⅻ的消息很快跳了出来。
Ⅻ：我的目的不在于此，我只是想让你不需要太拘泥于自己是否唱得好听这点，至少现在不用，你暂时没办法听出来歌曲本身的感觉。
Ⅻ：很简单的道理，裴今，每个人看你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那几位评委非常优秀，对你的作品更多的感觉是惜才，他们知道这不是你的极限。
Ⅻ：而刚刚那位司机先生被打动，是因为他曾经失去过很多东西，你用迟钝和茫然的状态为他演唱，恰好将他内心刻画了一遍，千人千面，你目前不需要判断歌曲是否好听，而是你需要知道你想要在歌里传达什么，懂的人自然会听见。
Ⅻ：所以，知道到我想让你做什么吗？
裴今停下脚步，这是他认识Ⅻ的第三个星期，第17天。
这17天很短，短到从笔尖流逝的时候也留不下任何痕迹，裴今却在此刻忽然感受到了，那在思路阻塞和壁垒打破的那一瞬间的灼烧，顷刻间将阴霾般笼罩的薄膜烫出了一个豁口。
他没有进别墅门，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拿出纸笔记录下那一瞬间的灵感。
裴今有了思路，将词完整地写了下来，写到昼夜寂静，Ⅻ也不再说话，身体贴在水泥地面上，默默庆祝裴今第一次因为灵感而引发的创作。
高级路灯下的影子从舒展到蜷缩，裴今坐在石阶上，指节屈起，黑发被路灯的光染上耀眼的白金色。
他写着歌，却不知身后的影子伸出黑色的轮廓，紧紧地咬住了裴今的衣摆。
裴今将纸折好，弯出一个圆筒状，抬起的脸暴露在路灯下，耀眼到发光，浓黑的睫羽都落着一层浅色，“你想听一下吗？我猜是肯定的答案。”
手机震动了两下，裴今没有翻开看答案，缓慢地抬手，将纸筒抵在唇边，轻轻哼了两句。
磁性轻柔的声线被卷起的纸筒钝化，沙哑，沉闷，不清朗，可在声线的处理下显得十分抓耳，他情感的问题依旧没有改善，唱腔普通，平仄寡淡，却动人心弦，难免让人生出几分沉默的动容。
他进步了很多，但却在表现上没有太大的效果。
裴今安静下来，拿起手机，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PJ：你想引导我一心一意做自己创作，是不是。
PJ：我觉得我猜对了。
Ⅻ抱着那一截衣摆，回复。
Ⅻ：嗯。
Ⅻ：你猜对了[微笑]
裴今唇角无意识地上扬，他收好手机，带着重新规整的影子起身离开别墅前的景道，回家简单解决晚餐就去完善这首歌。
录制就在三天后，裴今在此之间试着去依据自己的灵感去完善编曲。或许是情绪还不够，他的编曲总是很普通，只能算是听得过去，没有层次和递进。
裴今无法感受到急切和躁动，他平静地放下这件事情，如约到达录制地点。
《聆乐》的场地在郊外的一座演播厅里，选手一共只有十位，六期六个主题，最后会综合几期里的表现，在十个选手当中评选导师和网友眼中的创作之星。
裴今被场务带了进去，穿过一道明亮冗长的走廊，摄像头清晰地捕捉着他的面容，直到裴今完全进入演播室才反过来，沉默地缓缓回正。
《聆乐》演播厅大楼从外观来看十分落后简陋，如同被时代抛弃的淘汰下来的便宜烂尾楼，可一旦进入，却发现内里装修高级典雅，视觉效果惊艳，所有设备都是最高配置，不像是一个小综艺能做到地步。
裴今收回视线，走向其中一间简单的录播室，四周柔和明亮的光线集中，房间中心只有一张椅子，裴今刚坐下，面前毫不起眼的卷帘门慢慢上升，露出坐在对面懵逼的选手。
裴今神色平静，与此同时，五个相同的房间同一时间响起主持人的声音。
“各位创作者，你们好，如你所见，坐在你对面的就是你在第一期录制期间遇到的第一个对手。”
“本次录制分为三关，淘汰的人将限制歌曲展示时长。所有人的歌曲初始展示时间都是1分钟，每赢一个关卡能为你们增加30秒的展示时间，每输一个关卡倒扣15秒，请珍惜你们的歌曲展示时间。”
“接下来，请看向椅子下面的抽签盒，那将是你们这一期的创作核心旋律。”
一时之间，十个人脸色各异，裴今的弊端很清晰，可他只平静地垂眼，轻轻地晃了晃手中的盒子。
很多塑料球，那么就代表可能会有人抽到重复的旋律编号，这个时候考验的细节完完全全涵盖到了方方面面，保证自己不和别人重复、各种风格都能把握下来的创作能力、能出色完成歌曲每一part并保证质量的水平。
另一房间的红发男嗤笑一声，“那些音综可不管选秀成员有什么优秀的人，他们只要话题度和选手背后的资本，从《聆乐》一路厮杀出来又能改变什么，还是给资本打工的命。”
他漫不经心地抽出一个球，毫不在意地就将盒子丢到了一边，指尖夹着白色的9字序号球，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战战兢兢的对手。挑眉，“看我干什么，抽啊。”
对手被看得头皮发麻，从盒子里面抽到了一颗非常醒目的白色序号球。
——9
裴今看着手中的白色序号球，安静地将它放进口袋里。
刚做完这个动作，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接下来的第一关是考验你们对声音的捕捉能力。接下来请听一段音频，再自行复刻出来。”
裴今对面的青年完全没什么音感，创作全靠感觉，闻言傻眼了，看着裴今的脸心如死灰。
音综把选手水平测那么准干什么！有张好脸不久能出道了吗？！！
操了，对面什么来头！长成这样不应该去隔壁直接c位出道吗？！
许栩真的很绝望了。
“选手请听题。”
声音出来的一瞬间，所有人全都一头问号，导播正好将画面切到裴今那张格格不入面容上，冷静，自持，神色没有半分颤动。
一名导师饶有兴致，托起下巴，笑眯眯，
“这个选手，是很有把握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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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