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噼里啪啦敲在窗户上,像是有人在放鞭炮,天边时不时亮起几道刺目的闪电,狂风呼啸。
昨夜楚柳和客栈老板家的两个小孩踢沙包,玩得满身大汗回来,洗澡时又忘记关窗,一来二去得了风寒,半夜发起高热,意识模糊地往容贺渊怀里钻。
容贺渊摸到她额头烫手的温度,心下一惊,“柳柳?”
“嗯…”楚柳听到他的声音,不自觉贴得更近,容贺渊的身体冰凉结实,像是正好用来给她降温的冰块。楚柳抱住他的脖子,烧得滚烫的脸蛋埋进对方的颈窝胡乱蹭了蹭,“夫君…我好热。”
那热度仿佛会传染,容贺渊一时竟然也感觉身体滚过一阵火热。楚柳的睡衣不知什么时候蹭开了扣子,白皙嫩滑的肌肤覆着一层薄薄的汗水,如同温润剔透的上好羊脂白玉。
她仍是小声说着热,一双手不老实地探进了容贺渊的衣服底下,摸到那微微发凉的身体才觉得舒服了些,像八爪鱼一样整个地缠了上去。
容贺渊连呼吸都不放轻了,他全身僵硬得像是被定住了穴道,睁着眼睛用力盯着天花板,似乎能数清上面有多少道花纹,任由楚柳肆无忌惮地摸来摸去,却是动也不敢动,叫也不敢叫。
待到两个人终于沉沉睡去,已经到了深夜。窗外雨停了,满室宁静,只能听得到浅浅交缠的呼吸声。
桌上的锁魂珠突然动了动。
安静的黑暗中,那一颗淡蓝色的灵珠十分耀眼璀璨,它轻轻从桌上升到半空,湛蓝色的光芒也慢慢像是溢出的海水般不断扩散,几乎笼罩了整个房间。
容贺渊睡得并不安稳,始终眉头紧皱,高挺的鼻梁渗出细密的冷汗,像是做了一个颠三倒四的梦。
梦里他是天宫的执法仙君,每次捉妖都会满载而归,玄鹤殿整整一面墙的妖丹都是他的战利品。白金色的威武盔甲穿在身上,所有天兵都对他毕恭毕敬,当真是一仙之下,万仙之上。
他杀伐决断,冰冷无情,从来没有爱上过谁,也根本不认识一只叫楚柳的猫妖。
过往的记忆仿佛是漫过堤坝汹涌澎湃的洪水倾泻而下,整整几百年单调、枯燥、翻来覆去的生活,只用了一瞬间便全都想了起来。
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一幕是楚柳的身影。
床榻的另一边,楚柳一整夜都辗转难安,时而觉得自己在一个热气腾腾的蒸炉旁边,时而又觉得自己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古井,潮湿的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日上三竿了她才终于醒来,腰酸背痛,好像这身子趁她失去意识在都城跑了整整一晚。
楚柳醒来时下意识往旁边一看,第一次见到仙君大人醒得比她还要晚,只是安静得却像是……没了呼吸?
“夫君!”
楚柳惊叫一声,立刻俯下身,耳朵猛地贴住他赤裸的左边胸膛,下意识想要听他还有没有心跳声。
容贺渊睁开眼睛,垂眸就看到楚柳神情紧张地贴在他的胸口。他稍微一动,底下那只毛茸茸的脑袋就立刻抬了起来,楚柳满眼都是泪水,脸蛋白皙透亮的皮肤哭得通红,鼻音浓重地喊道:“夫君,你吓死我了!”
像是春日的细雨在湖面落下一圈圈的涟漪。胸腔泛起绸缎般的柔情,却第一次有密密麻麻的针尖一齐狠狠扎入的刺痛。
明明应该恨她……却只想安慰她。
容贺渊静静看着楚柳,收敛了眼底的情绪,喉结滚动,轻声道:“我没事。”
“那就好,”楚柳如释重负地呼吸,抚了抚胸口道,“我还从来没这么害怕过。”
她动了动四肢,除了有些酸痛外,倒没再像昨晚那样有绵软无力的感觉,想来风寒已经好了。容贺渊却仍让她卧床休息,自己倒是清早就出去了,说要到郎中那里买些中药回来。
楚柳在床上趟了一会儿,实在是半分睡意也无,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全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她看到外面日光正好,穿好衣服便出门了,刚下楼梯就看到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客栈老板家孩子,见到她就奶声奶气地喊,“姐姐。”
“你们俩今天怎么没上学呀?”楚柳弯下腰,掐了掐明月红扑扑的小脸蛋。
他们是一对双胞胎,都是憨态可掬的女孩子,一个叫清风,一个叫明月。客栈老板说这是她们娘亲起的,听着像是书香世家的名字。
“漂亮哥哥说姐姐生病了,我和明月下了学就过来看姐姐。”
清风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好奇地眨巴几下,见楚柳生龙活虎的样子,开心地笑起来,“姐姐,你病好啦?”
“嗯,已经好多了,”楚柳看着她们俩这样可爱,心都快化了,一手领着一个就往外走,“姐姐带你们出去玩!”
两个小孩像是两只糯米团子,跑跑跳跳一整个下午也不嫌累。
楚柳陪她们玩了快两个时辰,身上的骨头都快被折腾散架了,这才知道为何每次带清风和明月出来,客栈老板都眼神充满感激地看向她。
“你们饿不饿?我回去拿些点心来,好不好?”
她们一听要吃点心开心地又蹦又跳,清风摸了摸肚子,迫不及待地说,“我要吃红豆饼,梅子糕,还有桃花酥,如果有炸土豆片就更好啦!对了,还要喝雪梨糖水。”
“行行行,都有,都有,”楚柳忍俊不禁地摸摸她的头发,“你和明月就在这儿等着我,记得别往河边跑啊,这几日都下了暴雨,现在正是水位上涨的时候。”
“知道啦!”
待到楚柳的身影消失成一个小圆点,清风才收回目光,她一转头却吓了一大跳,见到身后正是那位和楚柳住在同一个房间的漂亮哥哥。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位哥哥和平日有些不同,虽然仍是那俊美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可这张脸却像是更陌生冷漠。
清风打了个哆嗦,微微惧怕地向后磨蹭一步,拽了拽还在乐此不疲用泥巴盖房子的明月,两个小孩声音稚嫩地一起喊了声,“……哥哥。”
“嗯。”
容贺渊的声音听着也与平日并无什么不同,可是清风和明月就是无端感到害怕,两个小孩平时最爱和大人说话,现在却是一声不吭地拉着手跑远了。
再一回头,容贺渊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四周空空荡荡,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两个小孩离开了原来盖房子的地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江水旁边。近些日子大暴雨接连不断,水位不但上涨了许多,还有些汹涌,起落的波浪像是一只巨大怪兽不断伸出舌头,舔着岸边嶙峋的岩石。
楚柳拿着食盒过来时,正看到清风和明月脱下鞋子在踩水。
明月一个踉跄,突然猛地向后一仰,她身后就是汹涌的江水。楚柳离得这么远,压根跑不过去,她急得不行,下意识翻转手腕做了个想要唤出猫影的动作。
她失去妖力后再做这个动作,每回都显得蠢笨呆傻,可是下一秒,绿色的荧光从指尖凝成小小的圆点,又以迅雷之势地不断扩大,化作一道猫身飞向明月,在她快要跌落水中前及时托住。
明月紧闭双眼胡乱扑腾着胖乎乎的小胳膊,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却已经平平安安回到了岸上。
楚柳长长地舒了口气,眼珠却猛地一转。
“这是……这竟然,竟然是,我的妖力恢复了!”
她的声音因为兴奋有一丝颤抖,开心得几乎要蹦起来,怎么突然就发生这样的好事了呢!楚柳许久没有想要运气,自己也不知道这妖力是什么时候恢复如初。
但一定不是昨天,不然她才会踢球连两个小孩子都踢不过……她用力摇了摇头,不对不对,当时自己一定是让着她们了。
楚柳动动胳膊又动动腿,好像终于找回了身体似的,她沉浸在漫山遍野般的喜悦里,没有注意到身后有道凉薄如雪的视线,一直牢牢凝在她身上。
咦,难道这束缚她妖力的法器藏在这仙君的衣服里面,所以昨夜她意识不清扒光了他的衣服……然后就解开了?
楚柳几乎要笑出声,听到一阵脚步声,清风和明月像两只圆滚滚的小汤圆似的跑过来,“姐姐!”
明月抓着她的裙子,口齿不清地叽里咕噜道:“我刚才差一点,掉下去,好像,好像有什么……”
“快来吃点心!”楚柳匆忙打断,果然明月一看到好吃的就忘记自己想要说什么了,“你们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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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点心,我都拿来了,”她蹲下身打开食盒,精致软糯的糕点看着就让人直咽口水,楚柳拧着眉毛,故意凶巴巴地说,“不过以后若是没人看着,你们俩可不许再到江边来了,听见没有?”
两个小孩都可怜巴巴地做了保证,楚柳这才让她们大快朵颐。
她还沉浸在恢复妖力的喜悦中,可这喜悦却不能分享。容贺渊说去买药,却快一整天了都没有回来,阮眠也离开了那么久。楚柳撇撇嘴,她现在倒像个孤家寡人。
她把两个小孩送回家,自己也回到房间,依旧像他出来时那样冷冷清清。
楚柳闷得无聊,恨不得离开掀开窗户飞檐走壁才好,又怕容贺渊回来找不到她会担心。她只好在屋子里上蹿下跳,险些砸碎窗台两个开着蟹爪兰的花盆。
她躺在屋内的横梁上,又惦记起了阮眠,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楚柳翻身而落,从抽屉里找到了那封阮眠留下的信,她翻来覆去看了不知道多少遍,都快背下来这几行字了。
只是这次却有些不一样。
楚柳摸着那张信纸,这上面竟然附了只有妖族能感知到的一层法术,她大吃一惊,立刻盘膝做好,双手掐诀念出一串咒语。那张信纸飘到半空中转了几圈,周身淡紫色的光芒慢慢散开,在那行楚柳都快读得滚瓜烂熟的字底下,慢慢浮现出了一张地图。
“这是?”
楚柳连忙把信纸夺下来仔细去看,并不是简单的地图,而是定位。图上紫色光芒凝成的圆点正在小范围地不断移动,实时标记着阮眠的位置。可是她所在的地方,楚柳屏息一看,不觉瞪圆了眼睛——却是魔界。
“难道是被绑走了?”楚柳握紧拳头,指甲都深深掐进了皮肉,她立刻打定主意要去救阮眠出来,只是,要怎么跟仙君说这件事?如果有容贺渊在,救出阮眠或许会更顺利一些,但这不是也把他拖入火坑……楚柳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理由再留在容贺渊身边了。
她已经得偿所愿,赶在仙君恢复记忆前妖力复原,就算已经动了感情,此时也是尚且能收场的时候,难道还真的要拖到最后,喂给容贺渊动情药吗?
真正爱他,不会舍得毁掉他原本的一生。楚柳幡然醒悟似的震在原地,这时才意识到从前的想法有多自私荒唐。
第一次有逃跑的念头,楚柳完完全全是为了自己,而这一次想要离开,楚柳却觉得这是对他和容贺渊都好的选择。就算她从前说谎是为了报复,那现在她已找回了千年修行,不如就……放过他。
……
“只要回到妖族,他就绝对找不到我,大不了躲上个几百年,再也不出来闯祸便是。”
楚柳打定主意,却觉得全身都难受起来,想到容贺渊失去记忆后只认识她,依赖她,如果就这样离开,仙君往后孤苦伶仃,该去哪里,该和谁说话呢……楚柳深吸一口气,“别想别想,他失忆是因为撞坏脑袋,掉下悬崖也是为了抓我,我才不欠他的!”
楚柳飞快地打点好包袱,不敢再迟疑犹豫,只怕自己又会心软。
临走前,她燃起炉火,把阮眠留下的那封信扔进了火焰里,定位地图的深紫色法术转移到掌心,一目了然。
白纸的边缘快速燃起,转眼就变得焦黑卷曲。楚柳看着那火光,心头突然不安地跳了两下,像是预感到要发生不好的事。
恐惧慢慢膨胀,如有实质般压在她的后背,让她连呼吸都觉得胸口抽搐疼痛。
楚柳强行压下那阵慌乱的感觉,片刻都不敢耽搁地收拾好行李。
信纸化为灰烬,消失在火炉之中。
她走了很远才回头看向客栈,从前离开山谷底下的村子时有多不舍,现在离开这里只会更加难过。
只要想到容贺渊四处求医问药,回来时却见到屋子空空如也,她的心脏就好像要碎裂般地疼痛起来。
还有那热情善良的客栈老板,温柔能干的老板娘,打扮的像小元宝般可爱活泼的清风明月,还有都城她最爱吃的烤鱼,最常逛的酒馆,琳琅满目的夜市、桥头、花船……
楚柳用力握紧拳头,抬起袖子蹭了蹭眼尾的泪,逃亡似的飞身进入城郊寂静的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