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突如其来的尴尬,仅仅在印宿白的心中停留了三秒钟,便被他迫切的生存需求所驱散。他无暇顾及太多,饥饿如同野火般在他体内肆虐,驱使他开始疯狂地寻找食物以续命。他的目光急切地在仓库的四周扫视,最终锁定在了一升装的鲜奶之上。
他几乎是在瞬间便冲了过去,迫不及待地拿起鲜奶,粗鲁地扯开盖子,直接将那洁白的液体往干涸的喉咙里猛灌了几大口。鲜奶如同甘霖般顺着他的喉咙滑下,滋润着他干渴的身体,为他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活力。
紧接着,印宿白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些平日里他绝不会多看一眼的甜品蛋糕上。此刻的他,已经顾不得什么形象与体面,他急需这些高糖、高油、高蛋白的糖油混合物来迅速补充体内即将耗尽的能量。他如同一只饿狼般,狼吞虎咽地吞噬着眼前的食物,每一口都吃得极为珍惜,仿佛这是他能抓住的最后一丝生机。
当印宿白终于吃饱喝足,他的精神状态有了一丝好转,眼中也重新焕发出了微弱的光芒。他开始在这仓库中仔细地搜寻,试图找到一些能够带出去的东西。包装食品和半成品很快便被他排除在外,他的目标直指那些更为实用、更为长久的粮食和蔬菜。
他缓缓地在那一堆堆的粮食和蔬菜前驻足,目光如同扫描仪般仔细地扫过每一种食材。然而,经过一番仔细地挑选,他却无奈地发现,能够带出去的东西寥寥无几。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了红薯之上。红薯埋在土里,相对容易保存,而且看起来就像是偶然间从山中发现的,不易引起他人的怀疑。
想到这里,印宿白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心中涌起了一丝庆幸。他感谢解应宗当初的选择,那些中等个体的红薯,大小适中,便于携带。而且口感极佳,香甜可口,无论是烤着吃还是煮着吃,都别有一番风味。然而,就在他准备伸手去抓取红薯的那一刻,他的动作却突然停滞了。他的眼眶在瞬间变得通红,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解应宗”这个名字,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心。此刻,这个名字已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称呼,而是成为他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那些与解应宗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每一个画面都如同刀割般让他心痛不已。
印宿白缓缓转身,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烛九阴身上。他声音低沉而充满乞求地说道:“阿九,拜托你带我去看看应宗,可以吗?哪怕只看一眼也好。”
与之前的很多次一样,印宿白的话还未说完,他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了解应宗所在的地方。这个地方对于印宿白来说并不陌生。那是他与解应宗刚相识,还未成为情侣的时候。每当月圆之日,解应宗便需要在这个房间中度过,只因为这里的暖玉床和元力能够减轻他身体的痛苦。
房间内静谧而压抑,柔和的光线透过轻薄的纱帘,洒在那张华贵的暖玉床上。解应宗静静地躺在那里,整个人仿佛被冰封了一般。他的身体被一层无形的寒气所笼罩,每一寸肌肤都透着刺骨的寒意。那原本该是充满活力与朝气的面容,此刻却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的生命力,毫无血色可言。
他的嘴唇苍白得如同冬日里初雪覆盖的山峦,没有一丝血色,泛着令人揪心的青白;他的脸颊深陷下去,呈现出一种灰白色,仿佛一层脆弱的纸糊在骨头上;就连他的四肢也像是被冰封的树枝般僵硬而毫无生气地伸展着,那原本有力的肌肉线条此刻也变得松弛而黯淡。
印宿白呆呆地站在床边,目光紧紧地锁在解应宗的身上。他的眼神中交织着无尽的悔恨、自责与痛苦。他的心中仿佛有一团乱麻般思绪纷乱,不断地责问着自己。他喃喃自语道:“为什么我要那么冲动?为什么我不能在关键时刻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为什么我总是被那一瞬间的情绪所左右而忽略了可能带来的后果?”
他的双眉紧紧地皱在一起,仿佛两道深深的沟壑刻在了他的额头上。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迷茫与困惑,仿佛迷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回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印宿白越发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愚蠢和自私。他开始深入地反思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些劣根性,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自私与虚荣。他总是习惯性地以自我为中心,只考虑自己的感受和需求,从未真正地去关心过解应宗的感受。在他的潜意识里,总觉得解应宗会永远无条件地支持他、帮助他,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解应宗都会默默地为他兜底。
然而,现实却如同一面冰冷的镜子般无情地将他内心的虚荣和浮躁映照得淋漓尽致。他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将解应宗的爱和帮助当成了炫耀的资本和逞英雄的底气。
每当遇到困难或挑战时,他总是第一个冲出去想要表现自己的勇气和能力,却从未想过自己的行为是否会给解应宗带来困扰和伤害。他觉得自己仿佛拥有了一个无所不能的金手指般只要自己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这种盲目的自信和自负让他逐渐迷失了自我。
曾经的他如同在黑暗中徘徊的孤魂般黯然无光没有方向也没有希望。然而当他遇到了解应宗并得到了他的帮助和支持后他的生活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觉得自己从此拥有了改变命运的力量,曾经黯淡无光的生命仿佛被注入了一股神奇的力量,他的人生开始变得璀璨夺目起来。他幻想着自己将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成为一个真实的传奇人物享受着无尽的荣耀和赞美。
然而此刻看着眼前毫无生气的解应宗他才如梦初醒般地明白过来。他意识到自己的虚荣和浮躁终究是虚幻的泡沫一旦破灭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改变自己不再让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印宿白跪倒在暖玉床前悔恨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地滚落而下。他懊恼地扇着自己的耳光一边扇一边责骂着自己:“印宿白你就是个毫无见识的小乡巴佬,人家一点都没有说错,你就是上不了台面的土老帽。你有点资本和底气就开始飘了?你现在怎么不飘了?你现在怎么不出去逞英雄了?你就是个窝囊废!”
烛九阴看着又沉浸在自我悔恨情绪中的印宿白,它本不想理会他随他折腾去好了。但是当他看到暖玉床上冰封的大人时,烛九阴最终还是忍不住上前将印宿白拉起,强硬地将他带到仓库里拿了一些红薯。然后一股脑地将人和红薯都丢出了十方空间,烛九阴索性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印宿白就这么一边流着泪一边凭着记忆中的路线,用上衣的前襟兜着十几个红薯,神情痴呆地向着山脚下的家走去。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灵魂,只剩下躯壳在机械地移动着。
当他走到自己这世的家门口时,根本没有去关注这个家有多么破旧,而是本能地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正好被焦急等待的母亲惠四娘撞见。惠四娘准备出去寻找他时,迎面看到了大儿子脑袋上缠着布、神情呆愣地往家中走来。她不禁着急地对着屋子里面的人大喊道:“孩他爹,你赶紧出来看看,咱们大郎受伤了!大郎你没事吧?大郎你怎么了?大郎你可别吓唬娘啊!”
惠四娘一边呼喊着丈夫印南山出来,一边拉着印宿白的胳膊哭喊道。她是真的被大郎的样子吓到了。大郎虽然平时不怎么嬉笑打闹,但绝对不是现在这样傻傻呆呆的样子。
印南山听见了妻子的叫唤声,不禁也着急地拖着受伤的腿从屋子里面焦急地走了出来。他边走边大声询问道:“惠娘,大郎怎么了?大郎,你这是怎么了?”印南山看着自己的儿子的现状也是心急如焚。
这时候从印南山的身后蹿出来一个瘦弱的小毛孩,直奔印宿白的面前抱着印宿白的腿呼喊道:“哥哥,哥哥,你可回来了。二郎都想你了。”印家二儿子印二郎冲到印宿白的面前,抱着印宿白的大腿叫唤道。
随着印二郎的冲击力,让原本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印宿白稍微醒过神来。他看着身边这一世的父母和弟弟内心里面瞬间又变得柔软起来。不管未来如何?至少这一世自己有个完整的家庭,有爹娘,有弟弟妹妹,他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个肉身带给自己的血脉亲情。
印宿白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对着娘亲惠四娘说道:“娘,我没事。只是刚刚在想事情。你们看我找到吃的了,以后我们不用担心父亲不能干活的这段时间,我们吃什么了?”说着他便把面前衣服兜着的红薯给惠四娘看,还特地略微地蹲下身来,好让自己面前的弟弟印二郎能够清晰地张望。
印南山拖着受伤的右腿缓慢地走到印宿白面前对着印宿白说道:“大郎。你的头没事吧?怎么受伤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心和关爱。
印宿白看着父亲担心的眼神和眼里浓浓的关爱,便佯装无事地说道:“我就是爬树想掏鸟蛋的,不曾想一个不小心抬头猛了撞到了上面的树丫,头撞到了不说,还把好不容易掏到的鸟蛋都打碎了,不然我们二郎和小妹今晚就有鸟蛋吃了。”
印宿白并没有告诉家人自己受伤的真实原因。一个是不想让他们担心,二个也是不想让他们知道,其实他们真正的儿子印大郎今天下午就在那一棍子的敲打下生命永远地定格在了那一刻。他选择了用真真假假的谎言来糊弄过去。
“你看看你以后一定要当心。娘说过多少次了?树太高了千万别去爬树,万一摔下来有个好歹,你让娘怎么办?娘还不心疼死了。”惠四娘摸了摸儿子的头忍不住地责怪道。训斥的话惠四娘是说不出来,要不是为了家人有口吃的,老实听话的儿子怎么会铤而走险?都是做爹娘的没本事拖累了孩子。
印宿白望着再次泪眼婆娑的母亲,心中满是感动,但面上却难掩尴尬。他虽历经两世,上一世无父无母,不知如何与双亲相处;这一世虽有父母相伴,却因自己内向的性格,难以自如表达。
印南山察觉到儿子的愧疚与局促,连忙出面为儿子解围,对妻子说道:“惠娘,你看,孩子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他还带着伤,提着东西,赶紧让他进屋歇会儿吧。出去了一下午,孩子肯定累了。”
在印南山的劝阻下,惠四娘迅速止住了泪水,转而感到一丝羞愧。她意识到自己只顾着伤心哭泣,竟忽略了儿子一下午的辛劳与身上的伤痛。于是,她连忙搀扶着儿子走进房间,并顺手接过印宿白用衣服兜回来的红薯,放入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