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啊……”郝望都愣了愣，平时他给虞今越发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不带理的，今天怎么这么大反应？
他给虞今越交代了一下江小陌的事，又解释说严屿的话，本来就是他们基地的人，什么时候来都不奇怪。至于沈珐未，他真的不清楚，只能说服是陪江小陌来的……
郝望拿着外套下去的时候，江小陌身上已经多了件女士外套，而且客厅里又多了一个女人，他不认识，但林塑认识。
是祁漫。
祁漫找上门来的时候，林塑是真的诧然。他和祁漫几乎没打过交道，算起来只见过三次面，第一次是他初到容格睁眼的那天，第二次是采集室刚成立时，第三次就是那个该死的性格测试。
林塑看了圈坐着的人，都怀疑他们是不是要把采集室搬到自己家来了……
但祁漫好像是来找江小陌的。
她坐在沙发扶手上，双手抱臂，斜靠沙发背，挡在了林塑和江小陌中间。
她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冷漠，连语气也尽是幽怨：“我说我抄个数据的功夫，实验室里人怎么都走完了，原来让沈教授拐到这儿来了。”
沈珐未笑说：“小陌说想来找林上将，正好我也有事来找他，所以就一起过来了，路上也有个照应。”
林塑就默默看着他们，他倒是好奇沈珐未来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祁漫还欲再说，江小陌就扯了扯她衣服，稍微平复了一下，吸了下鼻子，眼睛红肿地抬起来看她。
“漫姐……”
她知道两人不对付，不想把场面弄得太难看
祁漫动了动唇，还是没说出口，最后轻抓了下江小陌肩膀，说：“走了，事情办完就回去，北上园离这儿不远，我送你回去。”
江小陌点了点头，起身对着林塑鞠了一躬，没说话。
林塑说：“如果你还是想进行基因捐赠，这次我不会再阻拦你。”
不等江小陌应他，祁漫扭头，眉目间尽是不悦：“上将，下次说这种话之前，你先开个好头吧。”
林塑不愠不怒：“嗯，谢谢提醒。”
等她两人走了，林塑才把心思放到沈珐未身上。
“沈教授来找我又是为什么呢？”
他和沈珐未没有交集，先前虞今越和他说过沈珐未的一些事，他对这人是有好奇的。不过好奇归好奇，没有什么非探索不可的必要。
所以总地来说，他对探究沈珐未这个人也没多大兴趣。
沈珐未扬唇浅笑，他笑起来绅士又腼腆，温文儒雅的模样：“我听说，净除工程研发室那边已经起步？”
“嗯。”
林塑算了算，研发室各项已经开始试运行，但空间基地这两天才建造完成，姜岩等人没两天就该启程了。
沈珐未说：“采集室这边重要工作已经落实，这段时间稍微闲暇，我个人对生物医学有深入研究，对生物材料也不是一窍不通，所以我想，能不能去研发室帮帮忙？”
思及先前虞今越说的那番话，林塑留了个心眼。
他目光轻扫沈珐未，答非所问：“其实有件事，之前就想问沈教授，只是一直没机会。”
“嗯？”
“教授怎么会想去采集室呢？”
沈珐未笑容变浅，说得笼统：“我来到专组，本就是为基地服务，去采集室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知道他在糊弄，林塑也不拆穿，将话题圆回来：“姚博士已经去研发室了，采集室不能再离人了。”
“上将，我的能力不必姚博士差。”
“我知道。”林塑说，“但采集室也很重要。”
“其实目前的状况，采集室这边，祁教授和丝珂露女士完全可以应付得过来。”沈珐未不做让步，态度明明是强硬的，但说出口就柔化成水，叫人挑不出丝毫不舒服的地方。
“但——”林塑刚要开口，门铃又响了。他额角一跳，听见这声音都快有应激反应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来的是虞今越。虞今越手里抱着什么，知道他在看，笑着对监控挥了挥手。
这人这时候来干什么？添乱吗？
林塑有些感叹，今晚还真是热闹，贬义的。他开门把虞今越放进来，只见他手里抱着是一瓶包装繁重的酒。
林塑眉头一紧，垂在膝盖的指尖轻抓了下，快速移开视线。
虞今越进门，见到他忽然变成了短梢头发，修长脖颈下，黑色紧身衣勾勒出结实的肩臂线条，他坐得端正，却是正好整以暇的姿态。
虞今越眼睛瞪大，原地呆住。
林塑眯眼回看他，似乎不喜欢他长时间的目光注视，出声提醒他：“还要我请你坐下吗？”
“那倒不用。”虞今越笑着回神，把酒放到桌茶几上，装作才看见沈珐未，语调讶然，“好巧，沈教授也来了？”
沈珐未笑容收敛，他起身招呼：“虞组。”
“我来这儿找上将喝两口，”虞今越打量他两眼，“沈教授来这儿是？”
“聊了些采集室的事。”沈珐未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扫，“虞组和上将感情似乎很要好？”
虞今越：“挺好。”
林塑：“一般。”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口，听见对方口中答案皆是一愣，同时对上眼。
沈珐未低头一笑，打破尴尬：“既然虞组和上将有事的话，我就不在这儿耽搁了。”
他往外走几步，想到一茬儿又转回头来看林塑，笑容和善、语气温然：“上将，我等您考虑清楚。”
他出门后，空气难得归于平静。
角落存在感最低的严屿也有些坐不住了。
他原本打算等人都走完了和林塑单独谈谈，谁想到虞今越半道来了，这会儿都快十二点了，他又不可能在这儿赖到虞今越走。
严屿空攥两手站起，朝林塑狠狠点了下头，就要离开。
见他匆匆起身，林塑还有些莫名其妙：“你今天专程送他俩过来么？”
严屿顿住，脸肌因咬牙而微动，最后摇了摇头。
林塑靠着沙发，静静看着他，等他自己开口。
“我好久都没……”严屿提起一口气，“都没见到过首长，所以跟着他们来看看。”
林塑点头说：“我这边有孔易诚跟着，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你看着采集室和研发室那边就好，辛苦了。”
“不辛苦。”严屿抿了下唇，“天气冷了，我给您买了几件夹克外套，放在您办公室了。”
因为外面雨大，严屿怕打湿新衣服，所以选择放到他十二楼的办公室。
严屿沉了口气，说：“我知道您不喜欢买衣服，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就算您再抗冻，换季也不可能不添衣。之前的秋衣和常服是易诚给您挑的，但易诚这段时间在临时中心上下跑，抽不出空，我比较闲，所以……”
“知道了。”林塑朝他扯出一个浅笑，“谢谢，”
倒正好解决了燃眉之急，他正愁该买衣服了。
严屿跟着一笑，说：“那我就先回去了，首长晚、晚安。”
“嗯。”
虞今越目送他出去，人都走八百里了，他眼睛还粘人家背后转不回来。
林塑奇怪问：“你在看什么？”
“我怎么看那小子怪别扭的。”虞今越沉思说。
林塑不以为意地说：“是有点，他性子就这样。”
“你确定？”虞今越回想着严屿刚刚的神态，“他在别人跟前怎么就不这样？”
“你见过？”
虞今越说：“我没有，但是祁洋见过。他经常跑采集室找祁漫，和严屿打过招呼，还经常跟我夸来着，说这个叫严屿的办事利索，手脚勤快，十分靠得住，就是性子有时候淡了点。”
说到这儿，他放空目光，又去回忆严屿的表情，越想越不对劲，语气深沉：“淡和闷我还是分得清的。”
林塑想了想，严屿在他跟前，说话总是吊着颗心，肢体紧张不说，还会经常扭捏。
跟着他办事的其他人，起初一段时间也会和严屿一样，但时间长了之后，就再没有过这种情况。
认识这么一两年下来，严屿在他面前好像一直都这样，林塑还以为是个人性格问题，
经过虞今越这么一提醒，他才觉得，好像是有点问题。
林塑默了默，问虞今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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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难相处吗？”
“没有。”
林塑垂着眼睛，有些想不通。
他觉得自己有时候可能是有点凶，但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应该不至于一见就怕。他脑海中又闪过许多可能，都说服不了自己。
“万一人家是——”虞今越看着他那张难得迷茫的脸，话说一半，咽口唾沫又刹住，“算了。沈珐未让你考虑什么考虑清楚？”
林塑思绪被拉出来，回他说：“他想去净除工程研发室，我没松口。”
虞今越十分认真地说：“没松口是好的，我也不建议。”
林塑没有问他为什么，因为从先前的谈话就知道，虞今越对沈珐未的态度并不友好。
“话说，你到底来干什么的？”他才不信虞今越是来找自己喝酒的。
虞今越福至心灵：“我不放心你。”
林塑冷他一眼：“说人话。”
“……”虞今越说，“我听说沈珐未过来了，怕他不安分，就来看看。”
“不安分？”林塑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用这个词儿，心底好奇更深一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对他这么放心不下？”
秉持着”来都来了”的理念，虞今越拆开红酒包装，真打算和林塑喝两杯。
他去厨房拿了高脚杯，给自己和林塑各倒一杯。
林塑如临大敌般盯着里头的深红液体，往后仰了几分，手指深蜷，不敢恭维。虞今越却喝得自在，一杯完了接一杯地倒。
他说：“我觉得他们脑子沟多的，多少有点疯魔和变/态”
“……”林塑向他投去难以言喻的目光。
虞今越自我妥协，说：“好吧，我就不扫射了，我单说的沈珐未。”
林塑说：“你之前说涉及隐私，现在能说了么？”
“你以后可能处处都要和他打交道，我就给你透露一点。”虞今越捏着杯子晃了晃，深深叹气，“沈珐未十六岁的时候，杀过人。”
在联合基地待麻木了，林塑并不觉得这两个字分量有多重。
“他的手段极其……难以评价，”虞今越说，“他当时谈了个对象，没出两个月，他就把人弄死了。他给人家注射了什么试剂，把人家做成人体标本，放到他房间床上，天天抱着睡。”
饶是见过再多场面、听过再多奇闻的林塑也不禁瞳孔一震，有点问不出口：“他……有心理疾病吗？”
虞今越摇头：“不知道，这还是第一次。第二个受害者是个女人，在他十八岁的时候，作案手法一模一样。沈澈费了好大功夫才给他把屁股擦干净，后来有关沈珐未的负面信息一点都查不到了。”
这也算是上局机密，但，只要是资历深一点的老人都知道有这么一出，不过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照不宣而已。
虞今越说：“再后来，也没听见他再犯事儿，也不知道是沈珐未转了性还是沈澈手段了得。”
林塑不置一词，陷入沉思，只觉得虞今越口中的人和他这几次见面接触下来的沈珐未完全不符。
搞反差是他们这儿的特色吗？
半天，林塑才点了下头，说：“知道了。”
虞今越也稍微放下心，还好沈珐未来谈的是公事儿，不是些有的没的。他瞥见林塑跟前的红酒一丝未动，撺掇说：“你尝尝，挺不错的。”
“不了，我不喝酒。”林塑垂眸，双手往后撑了一下，下意识抓紧沙发。
虞今越问：“从来不喝？”
“我酒精过敏。”
“是吗？”
“嗯。”
虽然不是生理意义上的过敏，而是比生理过敏还严重的精神中毒。
林塑只要看一眼就觉得胸腔憋闷窒息，快要喘不上气。他迫使自己不去看不去想，撇开头，闭上眼猛地喘了几口气。
似乎瞧出他不对劲儿，虞今越放下酒杯，朝他坐近了些，探头观察，声音缓下来：“你怎么了？”
“困了，要睡觉了。”林塑起身上楼，“虞组早点回去吧。”
虞今越瞧着他背影愣了会儿，站起来说：“这会儿快两点了，外面雨挺大的。”
言外之意不明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