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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 18 章

作者:魏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天光尚未刺破幽州城厚重的晨霭,柴胡家的灶房已腾起袅袅炊烟。


    柴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柴如略显疲惫却依旧利落的身影。薄如蝉翼的春茧皮在她指间翻飞,裹上精心调制的馅料;一旁的炉膛里,锅盔与胡饼正烙出焦香的金黄。这是母子二人在此赖以生存的营生。他们自遥远的南疆漂泊至此,柴如凭着一手家传的医术,在坊间悬壶济世,勉强维持着孤儿寡母的清寒日子。虽不宽裕,倒也能糊口保暖,在这北境边城扎下了根。


    今日,当第一缕真正的天光终于驱散薄雾,照亮简陋的院落时,柴胡已背着沉甸甸的竹筐出门叫卖。柴如揉了揉酸痛的腰背,正想趁着这难得的间隙小憩片刻,耳畔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沙沙声。


    是她藏在床下暗格里的宝贝陶罐。


    柴如神色一凛,快步上前揭开盖子。只见罐中那只通体暗红、生有八足的奇异长虫正焦躁地爬动着,坚硬的长足刮擦着罐壁,发出刺耳的声响。它极少如此躁动不安。


    “小宝,安分些!”柴如低声呵斥,指尖轻弹罐壁,试图安抚这灵物。然而,长虫的躁动并未平息,反而更甚。柴如心念忽转,脸上温和褪去,瞬间覆上一层寒霜,目光如炬般射向院门方向,声音冷冽如冰:“进来吧。阁下有何贵干?竟不请自来,擅闯我这孤儿寡母的寒舍?”


    话音刚落,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来人毫不客气,步履从容地踏了进来,带着一股清晨的寒气。


    “送信。”言简意赅。


    柴如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盯着这不速之客,同时不动声色地将门窗关紧插牢,隔绝了外界的窥探。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落座,甚至还提起桌上的粗陶壶,为对方斟了一杯清水,声音却无半分暖意:“何人指使?”


    “通慈。”来人吐出二字,字字清晰。


    “信呢?”柴如的指尖在桌面无意识地敲击着。


    来人嘴角似乎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右手两指探入怀中,夹出一封看似普通的信笺。就在递出的刹那,变故陡生!她的左手袖口微不可查地一抖,一道微弱的机括声响起,一道细小的银光疾如闪电,直射柴如面门!


    柴如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向后急仰。银光擦着她的鬓角飞过,夺地一声轻响,精准地钉在了她发髻间那支半旧的木簪上。簪子应声而断,跌落在地,柴如一头乌黑的长发顿时如瀑般披散下来。


    此刻,柴如才真正看清来人的面容。凤眼琼鼻,朱唇皓齿。远黛眉,如水墨丹青,绝非易容。她自称自己为濮阳长羡。


    “无信。”濮阳长羡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惊险一幕从未发生。她手指一捻,撕碎了刚才的那封信。“今日登门,实是有事相求,望妙毒娘子援手。”


    “跟我谈条件?”柴如怒极反笑,散乱的发丝更添几分凌厉,“你这后生,还不够格!若是存心戏耍老身,趁早滚蛋。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折腾了!”她心中惊疑不定,对方不仅知道通慈的名号,竟还识破了她的真实身份,销声匿迹多年的妙毒娘子柴如!


    濮阳长羡的目光落在柴如脸上,这张脸虽因岁月和操劳略显风霜,却远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甚至比李娘子还要光润几分。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医者仁心,”濮阳长羡收敛了方才的锋芒,语气诚恳了几分,“我这年轻人冒昧前来,不为别的,只为求医问药,解一身苦楚。”


    柴如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她:“娘子身手矫健,谈笑风生,恕老身眼拙,实在看不出哪里有恙。”


    濮阳长羡嘴角弯起一个略带苦涩的弧度:“不知天下第一的妙毒娘子,会不会对我这病……感兴趣呢?”她刻意加重了病字的读音。


    “自信过头,小心跌得惨。”柴如语带讥讽,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锐利起来,如同嗅到猎物气息的毒蛇。


    “自不自信,娘子一探便知。”濮阳长羡不再多言,径直将右手手腕平放在八仙桌上,衣袖向上挽起一截,露出一段白皙的手腕。


    柴如眼中精光一闪,那是对疑难杂症的本能好奇。她面上依旧半信半疑,手指却已如灵蛇般探出,精准地搭在了濮阳长羡的脉门之上。指腹传来的触感与细微脉动让她瞬间蹙紧了眉头。


    “此毒非毒。”柴如喃喃自语,指尖力道却骤然加重,死死扣住濮阳长羡的手腕,仿佛怕她挣脱,“娘子心中想必也清楚。脉象诡谲,气血凝滞之处暗藏汹涌生机,却又被异物强行压制,撕扯。是蛊!而且是极其霸道阴损的蛊虫!每月十五月圆阴盛之时,便是它发作之期,届时头痛欲裂,生不如死,可对?”她的语气从探究转为笃定,带着一丝洞悉秘密的冷意。


    “如此,甚好。”柴如缓缓吐出四个字,脸上竟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


    濮阳长羡:“……”她眉头微拧,被对方这反常的反应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此话何意?”濮阳长羡沉声问道,心中警铃大作。


    柴如的笑容带着冰冷的算计,手指依旧如铁钳般扣着她的脉门:“如若老身没猜错,你就是昨夜搅得满城风雨,让刺史府官兵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的那个刺客吧?你体内这蛊毒发作在即,气息不稳,此刻正是最虚弱之时。拿下你,想必不费吹灰之力。”她的声音压低,带着诱捕猎物的危险气息,“若将你交给官府,那笔不菲的赏钱。足够我和柴胡离开这苦寒之地,找个安稳地方度日了。”


    气氛瞬间凝滞,剑拔弩张。濮阳长羡能清晰地感受到柴如指尖传来的冰冷杀意和内力暗涌。


    然而,濮阳长羡并未慌乱,反而迎着柴如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千金易得,知己难寻。我虽不敢妄称娘子的知己,但对南疆,还算了解。”她刻意停顿,观察着柴如瞬间变化的脸色,“娘子离乡背井,隐姓埋名于此多年,难道就不思念那片故土山水?还有柴胡……他才十六岁,幽州的风沙,可曾吹淡了他对南疆的记忆?他可曾问过你,为何要背井离乡?”


    故土二字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柴如心上。她扣着濮阳长羡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几分,眼中闪过一丝深藏的痛楚与追忆。柴胡偶尔望向南方天空时那茫然又带着一丝渴望的眼神,更是刺痛了她。北地再好,终究不是家。


    濮阳长羡手腕上的压迫骤然消失,只留下几道微红的指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柴如收回的手并未放松,反而在身侧悄然握紧,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你想说什么?”柴如的声音低沉下来,杀意稍敛,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取而代之。


    “我可助你,重回南疆。”濮阳长羡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斩钉截铁,“不仅是你,还有柴胡。光明正大地回去,不必再躲藏。我能提供一条安全的路径,甚至……解决你们回去后可能面临的麻烦。”


    重返南疆!光明正大!这几个字像投入死水的巨石,在柴如沉寂多年的心湖中掀起滔天巨浪。她死死盯着濮阳长羡的眼睛,试图分辨其中真伪。


    “重返南疆?”柴如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怀疑的尖刺,“说得轻巧,你可知我母子为何要背井离乡,隐姓埋名在这苦寒之地,一躲就是十六载?”她目光如淬了寒冰的针,狠狠刺向濮阳长羡,“空口白牙,就妄想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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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你?你体内那只蛊虫,霸道阴损,每月十五发作,痛不欲生。你自身难保,还敢夸此海口?”


    濮阳长羡迎着她的审视,脸上那点刻意流露的苦涩早已敛去,只剩下一种磐石般的沉静。她甚至微微挺直了脊背,眼眸中锐光一闪,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正因自身难保,才更需娘子妙手。也正因此,才敢断言,我的筹码,足够分量。”她顿了顿,字字清晰。


    “说说你的计划。”良久,柴如终于缓缓松开了手,声音沙哑地开口。院中,只剩下那只八足长虫在罐中不安爬动的细微声。


    ……


    与此同时,幽州刺史府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李律山焦头烂额地在厅中踱步,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永松公主在闹市遇刺受惊,这矛头分明是冲着他这个幽州父母官来的!更让他心惊的是,据当时在场的护卫密报,刺客那支射向公主的短箭上,分明绑着一小卷纸条!可诡异的是,这至关重要的证物,竟如同凭空蒸发,既未落到公主手中,更未曾递到他李律山的案头!是谁?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截走了它?这纸条上的内容又是什么?每一个疑问都像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后院的花园里,永松公主明襄正百无聊赖地拿着一根缀着彩色羽毛的逗猫棒,撩拨着墙角一只通体漆黑、眼神警惕的野猫。这猫儿毛发粗糙,在幽州民间被视为不祥,却意外地得了明襄的青睐。她似乎想借此排遣心中的惊悸与烦闷。


    李律山匆匆寻来,顾不上仪容,对着明襄深深一揖,语气急促而沉重:“殿下!刺客之事绝非偶然!幽州地处北疆边关,毗邻异域,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暗流涌动,凶险异常!为殿下凤体安康计,臣斗胆恳请殿下,速速起驾回京!此地,实在不宜久留啊!”


    明襄逗猫的动作一顿,逗猫棒上的羽毛轻轻晃动着。她缓缓转过头,原本因猫儿而略显轻松的小脸瞬间沉了下来,眉宇间凝聚起被冒犯的怒意。


    “哼!”一声冷哼,带着皇家贵胄的倨傲与不满,“李刺史,你真是好大的本事!出了这等纰漏,你不想着这是你这父母官治下不严,护卫不力的失职之罪,反倒怪起本宫在此碍了你们的安危?”她站起身,将逗猫棒狠狠摔在地上,吓得黑猫喵呜一声窜入草丛不见踪影。


    “殿下息怒!臣万万不敢有此意!臣一片赤诚,只为殿下安危着想!”李律山慌忙躬身辩解,额头冷汗涔涔。


    “不敢?本宫看你敢得很!”明襄怒气冲冲,显然被李律山劝她离开的话彻底激怒,感觉像是被嫌弃和推卸责任。“不管你有没有这个意思,在本宫看来,你就是有!废物!”她丢下这句极重的话,看也不看李律山惨白的脸色,拂袖转身,对着一直静立一旁的沈砚喝道:“沈砚!我们走!这地方,多待一刻都晦气!”


    “是,殿下。”沈砚应声,对着僵立当场的李律山,礼节性地抱拳行了一礼,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力:“李刺史,殿下受惊,心情不佳。还望刺史,竭尽全力,早日查明刺客真相,给殿下一个交代。”说罢,他快步跟上怒气冲冲的永松公主。


    看着公主一行远去的背影,李律山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眼前阵阵发黑。爱女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已让他心力交瘁。如今永松公主又在自己的地盘上遇刺,还丢了对破案至关重要的证物纸条,公主震怒回京,天威难测。而幽州城本身,正如他所说,各方势力虎视眈眈,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这几座大山同时压来,让他这位幽州刺史,瞬间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一个脑袋两个大。


    幽州的天空,阴云密布,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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