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尔若还没走到大厦门口,申蕊的电话就打来了。她把手机夹在脖子和耳朵之间,一边听,一边掏包里不知多久没用的奶茶色口红,对着大厦反光的镜面临时涂上,耐心回她:“嗯,我马上就到了……我就在门口呢,快了快了。”
天色彻底黯淡,高处的白塔屏幕映着光,伫立在天际的交界处,下面的人仰起脖子惊异望去,刺眼的大厦与荧幕分别占据了半边视野,冷白与翡绿相对,漆黑的夜幕化成刀痕从中切开。
陈尔若一路小跑到门口处,捋几下跑散的头发,气喘吁吁。下午拦住她的守卫就守在门旁,锋锐的视线正审查着进入的每个面孔。
他很快认出她,面露迟疑。
她则目不斜视走向早早等在那儿的申蕊。
“你今天怎么这么慢,快等死我了!”
申蕊随口抱怨,把通行证塞到她手里,挽住她的手臂往里走。
随着人潮走进大厦内部,身着各色制服的哨兵向导们三五成群,聊得热火朝天。旁边还有形态各异的精神体在人群中穿梭,雪豹、棕熊、猞猁、狐狸,甚至有拖着华丽尾羽的孔雀。一些精神体旁若无人地依偎在一起,亲密无间。
乍眼一看,好像野生动物园。
普通人看不见这些乱窜的精神体,只能看见它们的主人。
申蕊拽着她一路往前走,陈尔若脚下硬拐了个弯,躲开凑到她脚下的猞猁,引来申蕊奇怪的注视:“你不好好走路干嘛呢?扭七扭八的?”
陈尔若欲言又止。
普通人中一部分人能够看见精神体这类生物,是因为这类人通常精神感知力超脱于其他人但远不及哨兵向导,之前欺负她的杨将就属于这种情况。
但对于完全看不见精神体的普通人来说,他们感知不到精神体的存在,正常情况下,他们不会引起精神体的注意,也不会被精神体攻击。
今天是白塔公布结合度的日子,大厦开放,越往上走,免不了要见到更多哨兵和向导……她总不能一直这样诡异地躲精神体吧。
申蕊穿了身亮眼的紧身红裙子,脖子上的钻石项链格外惹眼,两个圆环耳坠挂在莹白的耳垂上,张扬又明媚,她抬头扫视一圈,扬眉吐气:“老娘在技术部累死累活干了这么多年,今年好不容易抢到来这儿的机会,还正好有两张通行证。我跟你说,我今天特意在楼上包了间房……我倒要看看这儿高贵到哪儿!”
陈尔若弱弱开口:“那个,小蕊……”
“怎么?”申蕊闻声转过来,视线下移,瞧见她嘴上一成不变的口红色号,皱起眉,掏出包里的口红,二话不说给她叠涂了一层,没好气道,“你怎么又涂这个色号,说了几遍不衬你气色,陈尔若,我之前送你那几只,你不会都没拆封吧?”
申蕊捧着她的脸给她涂口红,嘴唇动不了,她的声音含糊不清:“其实我一直没跟你说,我……”
“呜呜啦啦说的什么东西,嘴抿几下我看看。”
涂完,申蕊退后几步,指挥道。
陈尔若听话地抿了抿嘴,眨眼看着她。
她皮肤偏白,之前上班工作比较清闲,作息规律,皮肤不用特意保养就调理得很好。蓬松的黑棕发堆在脸侧,衬得脸格外小,叠涂镜面口红后,唇色添了亮晶晶的粉,她此刻肤白唇红,瞳色深而亮,乖乖地抬起头任人看。
申蕊满意地欣赏:“这才对嘛。你刚想说什么?”
“我想说,其实我能看见精神体。”
望着她逐渐僵住的表情,陈尔若心虚极了,指了指她脚下:“那个……现在有条蛇在你脚边。”
*
进了单独的包厢,申蕊坐下来,把包往桌上一放就开始审她。被蛇吓出的一身鸡皮疙瘩还没褪去,她皮笑肉不笑,望着眼前头都不敢抬的罪魁祸首,问她还瞒了她什么。
陈尔若好声好气地哄了半天,申蕊才冷哼作罢,把菜单甩给她,让她点单,她要去厕所补补妆。
申蕊订的包厢在31层,朝南方向,透明落地窗正对着白塔大屏,位置优越。
大厦开放这段时间,白塔各个部门会特批给员工通行证作为奖励。据申蕊说,今年拿到通行证的同事正巧辞职,和她关系好,临走前把两张通行证塞给她了,预定的包厢没法退,她也不想担人情,索性花了双倍的价格从她那儿买过来。
似乎……有些太巧了。
莫名的,这道想法一闪而过。
但这疑神疑鬼的想法很快被陈尔若否决,她笑自己太紧张,翻开菜单,挑了两道她俩常吃的菜,打算等申蕊回来再点。
百无聊赖刷手机时,她不小心误触到通讯界面。
置顶栏,陈宿的对话框那列依旧毫无动静。
冷战再次重现。
若说他们姐弟间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倔应该是最大的共同点。
他们不会歇斯底里地吵,那样显得太狼狈,无声无息的冷战就相对体面,不会暴露最难堪的样子,为他们相隔的距离留出缓和的余地。
也不知道这次冷战什么时候能结束。
她还心不在焉地想着,申蕊几条消息突然轰炸过来,隔着屏幕就能看见她冷笑的样子:【我碰见咱上学时候那几个贱人了,居然还有脸办同学会,晦气东西。你好好坐着等我,等我砸完他们的场子再回去。】
陈尔若目瞪口呆地盯着消息,愣了两秒,猛地站起身,抓起包就往外跑。
申蕊的火爆脾气她最清楚。当年班里有人大张旗鼓追求她,再三纠缠,被她当众拒绝后恼羞成怒,还在暗地里造她的谣。后来她找到机会,当着全班人的面,毫无征兆,拎着凳子往那人旁边砸,把人吓得满屋子乱窜,她边砸边破口大骂,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老师硬是被吓得不敢动。
但这儿不是当年的教室了,周围都是哨兵向导,真出了事保不准要进监狱!
游荡在走廊上的人寥寥无几,大多守在露台前等结合度公开。笑谈的人群中,陈尔若心急如焚,她格格不入,在人与人的间隙间忙碌地穿梭,不停地道歉,还要躲脚下的精神体——不知为何,总有精神体好奇地往她腿边蹭,嗅她的味道。
夜风徐徐,在露台的架子上攀爬的白玫瑰散出幽幽香气,不远处,白塔巨大的屏幕在闪烁,潮水般的数据翻涌滚动,人声越来越噪杂。
陈尔若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挣脱人群。电话一直打不通,这许许多多的房间,她压根找不到申蕊的位置,只能一遍遍给她发消息。
周围人群的欢呼声轰然爆发,恢弘的巨幕上,滚动的数据洪流仿佛撞上了无形的堤坝,停滞、凝固,万众期待的结果即将陈列,而她焦急等待的消息也蹦出屏幕。
申蕊:【我回来了。】
陈尔若快被她吓死了,看见这则消息,她不禁劫后余生般深呼一口气,缓下脚步。
突然,她停住脚步,视线迟疑地凝固在屏幕上。
……申蕊平时会用这样的语气吗?
那两张恰到好处的、设定好的通行证给她带来的不祥预感如阴影笼罩。与此同时,毫无征兆地,周围的声音陡然消失,一片死寂。像被按下了暂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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键,离奇的诡异。
她茫然抬头。
密密麻麻的匹配名单如期铺满了首页,然而,与往年银白素雅的排列截然不同——占据最顶端的两行数据,赫然是鲜红色的。
那两行血红区域内的字符并未静止,杂乱的数字、字母、符号飞速变换,像游戏机里随机滚动的符号,出现某种严重的故障。
可她来不及关注这些异样了。
环境的寂静加重了失序感,她满脑子充斥着那则异样的消息。“咚、咚”,脚步声分外沉重。
走廊空无一人。
呼吸过度急促,喉咙灌入干涩的风,隐隐发疼。
不断晃动的视野停在包厢门口。
陈尔若咬着牙,猛地推开门。
——迎接她的,是围在包厢里,等候多时的、面无表情的守卫,他们静静凝望着她。
以及,那面象征着白塔权威的巨屏。
两行刺目的血红色区域,紊乱的字符如风暴骤然平息,只剩定格的数据。
无声地烙印在她颤抖的视网膜上。
向导 陈*若、哨兵佘*——结合度100%
向导 陈*若、哨兵蔺*——结合度100%
强烈的眩晕感让陈尔若难以处理脑中的信息,她死死地抓住门框,勉强站稳,茫然地、近乎失焦地望着那两行血红的字。
她终于意识到这是个陷阱。
从头到尾,针对她的陷阱。
“嗒、嗒”。
极为突兀的,靴子踩在地上的沉闷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声声贴近。站在她面前的守卫噤若寒蝉,他们默契地低下头,保持缄默。
陈尔若站在原地,浑身发冷。
她不敢回头去看,不敢确定发现这一切的人是谁。
一如她噩梦中的景象,噩运也纷迭而至。
有人无情地将她费尽心思掩埋的秘密,赤裸裸地悬挂于万人瞩目的高台之上。
脚步声逐渐停住,一只骨节分明、带着绝对掌控权的手按在她肩头,声音从头顶沉沉落下。
“我给过你机会了。”
是蔺霍。
是他。
他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不该……
刹那间,浑身血液倒流。
陈尔若大脑一片空白,失控带来的未知恐惧彻头彻尾地笼罩了她,她浑身僵硬。
清苦的古龙香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快要消弭的酒气。他的声音平静而锋利,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毫无征兆地落下,切断她最后一丝侥幸。
“昨天晚上……你自己玩得开心吗?”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
她胆颤心惊,惶恐中,几乎站不稳,可肩膀上的手始终牢牢抓着她,强迫她直面眼前的命运。
无声中,那位替她指路的守卫扶了扶帽檐,率先开口,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礼貌:“陈小姐,无意打扰,我们来调查您擅自窃取高等哨兵授权一事……请问,您与这位高级哨兵是什么关系?”
他拿出文件,微笑着解释:“在白塔,只有与之结合的向导可以使用对方的权限,如若不是,擅自使用对方权限则属于窃用机密。”
“请问,您是对方的向导吗?”
“叮铃铃——”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不算大的音量清晰地响彻安静的包厢,迫切催促。
她颤抖着去看,手中来电屏幕亮起。
——“陈宿”。
事态朝着无可控制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