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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窥

作者:白银哨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芳甸拗不过松雪,唯一能坚持的就是不与她同流合污。他阻隔视听,虚影像是要将他的负隅顽抗具象化,自顾自地贴墙角站着,捂住耳朵,身体力行诠释着“非礼勿听”。结果却是徒劳无功——本来耳力就好,更别提还与松雪通着感。


    但不出松雪所料,芳甸在某些方面固执得出奇。避不过,他竟然呆在墙角念起了《太乙清心诀》。


    松雪目光在芳甸身上停留片刻,便随他去了,难得没有刺他几句。她贴墙随意坐在地上,伴着芳甸清浅温润的念经声,听那头两女一男对话。


    ……


    “既然吴公子找银朱有事要谈,我就先行去琴坊了。”


    “好,繁机教头慢走。”


    “姐姐你先去,我很快就来找你。”


    听脚步声是一人离开了。


    “你们方才可曾见过什么人?”


    一听这问,芳甸清心诀也不念了,偏头转向松雪。松雪朝琴一杨下巴,示意他继续听。


    “这与吴公子要我做的事有何干系?”银朱语气冷淡。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我之间,本就‘关系匪浅’不是么?”


    银朱没接话,那人又说:“说起来,你这新换的弦不错。”


    “不瞎的都看得出来。”


    “今日这是怎么了,火气这么旺?”吴公子语气暗含威胁。


    “没什么。”


    那人放软语气,换了话头:“我要的东西,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再等等,”银朱为难道,“三个月前才给过你一本,没那么快。”


    “我等得,上头那位可等不了。”这姓吴的语气令松雪联想到曾见过的那种阴寒湿冷的扁颈蛇吐信子,“若我这份礼实在赶不急圣上寿辰,就只好先举荐繁机教头顶一顶了。”


    银朱一愣,随即正色道:“想必吴公子明白,将繁机推到跟前,那些大人物只会念你一时的好,只有我给你的,才会让人一直认你的好处。”


    闻言,那人笑了起来:“是啊,所以同繁机相较,我还是对你更青眼有加,这一点,还请银朱姑娘放心。”


    “不过,每次我一提繁机,都跟踩了你尾巴似的,都么久了,你们当真是‘姐妹情深’呐。”


    银朱没有说话,松雪听见她的呼吸声变沉了一瞬。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吴公子道,“还有不足三月的时间,想想到时候拿什么向我交差。”


    “我知道。”银朱冷冷道。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与我才是天作之合。”吴公子真挚而残忍道,“你只需留在阴暗处,我会带着你的才华见天日。世人没听过你的名字,也可赏识你的心血。”


    银朱冷哼一声,压着怒意道:“不就是让我替你做嫁衣么?我认了。也请公子时刻谨记,不要再把主意打到繁机头上,否则,我与你玉石俱焚!”


    “你不应该憎恨我,”他含着无耻的笑意,“只有冠上我的名讳,你的曲子才能得到应有的赞美。不然,谁会去听阴沟里老虫的嘶喊。”


    银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吴公子多虑了,我不恨你。”


    “只有我,才能使瑰宝不必珠玉蒙尘。”


    姓吴的那人最后留下这句话,离开了。


    听完这些,松雪和芳甸皆沉默不语。


    良久,芳甸才闷闷吐出一句:“他是个强盗。”


    “嗯。”


    “银朱姑娘有麻烦了。”


    “嗯。”


    “可惜我们帮不了她。”芳甸面露痛苦之色。


    这话倒是有些出乎松雪意料,她微微一愣,淡然道:“人间事自有定数。那个姓吴的应当只是凡人,我们一旦干涉,只会适得其反。”


    “嗯,我们回去吧松雪。”芳甸道。


    “不,”松雪收起焚祸遗音,“先去另一个地方。”


    “哪儿?”


    “刚才那姓吴的提到琴弦时,我隐约感受到了一股不属于尘世的气息。现在这股气息,往东南方向去了!”说罢,松雪便快速往东南方移动。


    芳甸也将虚影缩回琴中,他冒出一缕神识在松雪识海中问到:“是谁的?”


    “跟伯喈那时感知到的你有半数相似,”松雪波澜不惊的语气自识海传出,芳甸却感觉她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但更像我在秘阁感受过的,绕梁仙尊的气息。”


    “什么?”


    芳甸灵脉与绕梁相似的气息只出现了一瞬间,松雪甚至怀疑这真他是从别的什么地方沾染上的。后来他在灵府中经魂火焚烧,什么人气、鬼气、仙气,全都一把烧没了。被松雪渡入焚祸遗音,芳甸现在整个灵脉都充盈着独属松雪的气息。谜一样的绕梁再次杳无踪迹。


    “你说不清楚自己与绕梁有何渊源,我姑且相信,”松雪识海依旧平静,“现在,我带你去找你的来历。”


    松雪追着那股气息,不知飞了多久,竟到了一座小岛上。


    四面环海,波光粼粼。


    那股与绕梁相关的气息好似突然变成了无数碎片,散落在无边无际的海水里,编织成一张网,将松雪捕捞其中。


    被气息包围的这片海域与岛屿,没有任何生灵,比死亡更沉寂。


    松雪能感受到的唯一一丝活气,是来自焚祸遗音琴弦的脉搏跳动,一如与芳甸初见。


    芳甸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略微不安地振动武弦,松雪感应到了,抬手轻轻压住琴弦。她在识海中平静道:“我看出来了,别慌。”手中却下意识放出真元安抚震颤的琴弦,仿佛清泉淌过旱田,芳甸立马识趣地安静下来。


    “阁下既已将我引入幻境,何不以真面目示人?”松雪带着古怪的笑意问到。


    回应她的是突然被狂风卷起,一浪高过一浪的海水,如猛兽亮出獠牙,朝松雪席卷而来。


    海浪之上,升起一个迎着落日余晖的女人,宛如一尊赤金神女像。


    松雪死死地盯着她,芳甸通过松雪的眼睛看清了这个女人的脸,愣住久久不能回神——


    神像居高临下,俯瞰松雪,以一种近乎悲悯的语调开口道:“可怜的孩子,我终于见到你了。”


    “阁下怕是认错人了,”松雪自嘲道,“我已经一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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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百多岁了,实在不好意思腆着张老脸给阁下当孩子。”


    “不会的,”神像柔声道,“我怎会将你认错?”


    “既是旧相识,还请阁下亮明身份。”松雪嘴上客客气气,眼神却犹如利刃。


    “按照人间的说法,你理应称我一声‘师叔’。”她带上一点孩子气的天真道,“不过,我有些不喜欢这个称呼。”


    师叔?松雪飞升后从未拜入任何一位上仙门下,唯一可以称得上一声师父的只有一个曾在人间教过她弹琴的西席先生。可那人早已入土,人间都改朝换代过好几轮,如今怕是连个坟包都找不到了。松雪甚至都记不清那人容貌,只依稀记得是个白发苍苍的耄耋老者,实在很难将他与眼前这张金瞳杏目、慈眉稚容的天外飞仙联系起来。


    松雪遗憾道:“不巧,家师作古多年,小仙不才,无意与仙姑攀亲戚。”


    “小仙只想知道,仙姑与绕梁仙尊究竟有何关系?”


    那女子像是催动了某个法阵,幻境中的景象开始不停转换。


    “好孩子,长辈的事要少打听。”那女子幽幽道,“你怎么不问问,你师父在哪儿呢?”


    “对啊,我刚想问来着。”松雪无奈道,“可仙姑这是何意,难不成你把家师的坟给迁到这里来了?”


    “装傻可不是好师侄,”那女子先是轻笑一声,表情突然变得凶狠,“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哥哥还给我,你这个不孝不悌的逆徒,竟盼着自己的师父去死么?”


    幻境变化至一个藤蔓丛生的沼泽,松雪一身一琴立在中央,那位神女般的女子身影已经看不见了。藤蔓像是能听见松雪的呼吸声,寻着气息攀上松雪的脚,慢慢向上爬。


    “稍安勿躁,”松雪挥手斩碎腿上的藤蔓,周身真元护体,将这些缠人的植物隔绝开来,“仙姑所说,跟我师父真是同一个人么?”


    “哈哈哈哈哈——”虚空中传来凄厉的笑声,“兄长,你听见了吗?这就是你舍命护下的好徒儿,她竟然把你替她做过的事全忘了!”


    师父舍命护下了她?松雪从来不记得有这回事。


    “敢问仙姑,我师父叫什么名字?”


    “兄长的名字?”女子讥讽道,“他唯一承认的名字不是你起的么?”


    我起的?松雪突然意识到,多年未喊过,她竟连师父的名讳也记不得了。


    飞升后,她本应将前尘往事都留在人间,她也的确忘记了许多人和事。


    例如,松雪知道自己杀过许多人,但她想不起来这些人为什么会死在她的刀下。她不记得自己生前是做什么的,也不记起自己的故土。大约是罪孽深重不配去记。


    她也曾疑惑地问过绿绮仙尊,她是谁。绿绮说不知道,但是让她不要追溯自己的来历,成了仙就不应该再执迷于尘世,一旦心有所念,就易有失偏颇。


    人间纷争不断,忘掉俗世的自己,就能在面对众多纷争时坚守绝对的公正。


    但她还记得自己的父母兄长,和当年那位手把手教她弹琴的西席先生。


    然而,一双抚弦的手,为什么会去握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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