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禹到达酒店的时候已经快到九点了,赵诚的脸色非常难看,一双厚眼皮下垂着,里面不悦的目光几乎快要将他洞穿。
见状,谢清禹苍白的尝试着解释:“雪下得太大了,路上堵得有点久...”
赵诚根本不在乎,囿于场合的原因,只是不耐烦地指着他身厚重的羽绒服:“你就穿这样?”
“没有没有...”谢清禹提起手里的大包,“我怕人多把礼服弄脏就打算过来再换的...”
结果地铁根本挤不进去,只能打车过来,又因此晚到。
赵诚的脸更臭了,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还不去换!”
“好的好的...”
对上司的不满早习以为常,谢清禹内心毫无波动地抱着礼服袋打算找一间更衣室换衣服。
Omega更衣室并没有空的,只能勉强找一间人少的将就一下。
另外两个男生应该是一起来的,边换衣服边吐槽着今天的大雪。
其中一个已经换好,站在镜子前先是对旁边的谢清禹礼貌笑笑,接着又立即恢复成烦恼的神情:“没办法,我妈非要让我来,说是在连总面前混个脸熟,下个月他生日再正式介绍...”
隔间里还在换衣服的同伴回他:“你现在这么听话了?”
“没钱只能听话咯,不然谁要来见什么这总那总的。”
“可是我听说那个连总本人长得很帅气啊。又年轻,还不到三十岁,还是S级,说不定你见了他就被他的信息素迷得挪不动腿了。”
“嘁!他在国外你是怎么听说他长得帅的?倒是我小姑在国外见过他,而且我小姑说他交往过很多对象的...这种Alpha一看就身经百战,我怕玩儿不过。再说了,S级又怎么样,我又不是信息素的奴隶。”
打扮精致的Omega说完就掏出阻隔剂将自己从头到尾边喷了个遍,
即便是昂贵配方的阻隔剂的味道也不好闻,谢清禹皱了皱鼻子,胡乱换好衣服就收起东西准备走。
隔间的门忽然打开,挂在衣架上的面料猝不及防地刮在脸上。
“啊!抱歉抱歉...”正在喷阻隔剂的Omega注意到,立即放下东西过来,“你能不能小心一点,碰到人了!”
从隔间出来的是一位微胖的男生,见状也是抱歉不已,两人不停地朝着谢清禹又是道歉又是帮忙整理。
谢清禹摆摆手,不打算追究。
男生却拉住他:“先生,你的手表好像坏了!”
谢清禹低头,手腕上的表带果然松开,松松垮垮地吊在白皙的腕上。
心脏忽然猛烈地跳了一下,谢清禹不得不放下包重新调节表带。
然而卡扣却怎么也扣不上。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赵诚显然等得不耐烦了。
刚接起来,一连串咄咄逼人的责问砸在耳边,对面的声音太大,在房间里显得有些刺耳。
谢清禹却没有心思去管对方的斥责,仍一次次试图将自动散开的表带扣上。
这只手表是他仅存的回忆了。
站在旁边的两个男生看出他的重视,心虚地走过来再次道歉。
其中一个Omega递出自己怕名片:“真的非常抱歉,我和朋友一定会对此做出赔偿。”
同伴也连连点头:“真的非常不好意思,请务必让我赔你!”
赵诚在电话里又催了一遍就挂断了电话。
谢清禹看了眼递到面前的名片,上面写着方乐初。
他无力地扯了扯嘴角,“算了...”
回去找个地方看能不能修。
“可是我看您非常在意,我们也非常过意不去。”方乐初将名片塞到他手里,“要不这样,您将这只手表摘下来给我,我拿回去找人修好再还给您?”
“嗯嗯嗯...”好友立即附和起来,“正好我们有认识这方面的工匠!”
两人诚意十足,谢清禹被说动,只好将手表摘下来给他。
三人在更衣室里又是一番客套,等出来的时候,赵诚脸上已经彻底看不见笑脸,阴阳怪气了好一顿才重新换上笑脸往外走。
“薜公子今天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你差点就错过了,等会儿好好表现知不知道?”
谢清禹脸上被动挂着僵硬的笑,很小声地说:“我和他并不是很熟,上学那会儿只是见过几次...”
“不熟他都能记得你?上次我看他对你挺热情?”
赵诚瞥了眼旁边的Omega,虽然已经二十七岁,但长得还不错,换身衣服更是和那些小年轻并没有什么区别,难怪能让薜公子这么多年都没忘。
“那是学长人好...”
谢清禹下意识地碰了碰空荡荡的手腕,有些不太愿意提及过去的事。
“都学长学长的叫了,我看你跟他也没那么生分。”赵诚拍拍他的肩,“好好表现,今年公司的业绩就看你了,你不是想休年假吗?等这单拿下了你想休多久休多久,来,跟我来...”
谢清禹用力咬了咬下唇才忍耐着没挣脱赵诚肥厚的手,跟着一点点靠近酒会角落里的卡座。
宴会厅人其实不少,但这一处都自觉地没有“闲杂人等”靠近。谢清禹无聊地数了下,大概七八个人或站或坐地围在一起,似乎在交谈着什么,言辞谦和,举手投足间颇有教养,连笑声也很轻。
一想到接下来赵诚的言行,谢清禹后背已经开始发热,后悔没有借同事的粉底。
不出所料,赵诚十分夸张地“哟”了一声,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迎向中央的薜展:“我说怎么今儿出门喜鹊叫不停呢,原来薜公子也在这里,真是好巧!”
谢清禹拨了下不太长的刘海,试图让自己的脸遮起来。
薜展也愣了下,然后似乎想起什么似地:“原来是赵总。”
随后对身旁的什么人小声解释了句。那人被人群遮了大半,谢清禹只看到一只搭在扶手上的手,腕表明亮,手背青筋突出,指尖懒懒地转着一只打火机。
并没有收到邀请,赵诚却主动凑了上去,热络地说:“薜公子日理万机,还以为抽不开身,没想到真能在这儿见到您。”
“上回不是说了会来?”薜展脸上仍是谦和的笑,像是完全没有被身旁突然陷下的沙发影响。
“而且朋友也想过来看看。”
“也是也是...啊说到朋友,我这回也是和您的朋友一起来的呢...”赵诚讪讪地笑笑,探起脑袋望了望,目光跃过人群落到最边上的身影,“谢清禹,过来!”
咔嗒——
打火机忽然落到地上。
有人立即上前捡起来,把玩的手却没有接,指尖顿了顿,那只手便收回去了。
谢清禹只觉得耳朵也热起来,却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脸上挤出个还算得体的笑打招呼:“薜公子。”
薜展目光从旁边移到他脸上,起身站了起来,再开口时声音里透着些珍重:“学弟。”
他的态度让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不禁打量起突然到来的Omega。穿着一般,没有高奢也没有名贵饰品,连腕表都没有,长得倒是漂亮。
是挺符合薜公子的口味。
薜展没在意旁人眼光,从侍应生那里取了杯果酒递给面前局促的人:“什么时候到的?”
也许是人太多的原因,谢清禹能闻到薜展身上隐隐杂糅了各种信息素味道,不好闻,也不算难闻。
谢清禹感到不舒服,好在过来前已经用过抑制剂,这点影响不算什么。
他接过酒杯,轻声道谢,“刚到一会儿...”
众人审视的目光压得他几乎抬不起头,尤其是正前方。
不用想也知道是来自赵诚的敦促,谢清禹只得尴尬地又抬起脸笑着说:“学长现在有空吗?我想——”
左前方的人忽然走开,被挡住的男人豁然出现。
更衣室里两个男生讨论的话题忽然清晰了起来。
“听说那个连总本人长得很帅气,又年轻,还不到三十岁,还是S级...”
“他在国外交往过很多对象的...”
“这种男人一看就身经百战,我怕玩儿不过...”
从没想过,还能再见到连序廷。
一些回忆顷刻间涌了上来,时间、地点...很多都已经模糊不清,最后定格的画面,是学生时期的连序廷愠怒的眼睛。
那双眼睛穿越过时空,经历过七年光阴的洗涤,已经平静无波,看不出一点情绪,却在谢清禹的心底掀起滔天巨浪。
冰冷的潮水几乎瞬间将谢清禹淹没,凉意渗透皮肤,浸泡着骨头。他透不过气,想要张嘴,苦涩的潮水迅速灌进来,令人窒息。
他下意识地摸向手腕,什么也没摸到,后知后觉幸好坏掉了。
赵诚十分不满意他的表现,皱了皱眉头,也走过来,还算客气地喊:“谢清禹?”
哆嗦一般,谢清禹不受控制地抖了下,杯子里的酒险些晃出来。
薜展绅士地扶了扶他的手臂。
赵诚又立即笑起来:“这孩子,看见故人都傻了。”
“可不是故人嘛。”
薜展抬了抬下巴,对沙发上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示意,“你还坐着?”
众人的目光又转向一直坐着的连序廷。
赵诚也一头雾水:“这位是...?”
薜展挑了挑眉:“赵总想做裕本的生意,功课可做得不够哦。”
裕本的继承人一向神秘,又长期在国外,根本没人见过。最近是有听说过要回国,但根本没想到在这里就能见到。
赵诚额角沁出一颗汗,不敢置信地望着一直坐着的男人:“这、这位是连总?哎呀我的天,我都不知道连——”
薜展按住他的肩把他要阿谀的话打断,继续问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不过来叙叙旧?”
男人没说话。
人群里已经有人窃窃私语起来,开始议论着三人的关系。
薜展笑着回看向谢清禹。
虽然极力掩饰,眼底的情绪却昭然若揭。
他举起自己的杯子碰了过去,杯子碰撞的清脆声响将出神的人唤醒。
谢清禹重新找回呼吸。
他张了张嘴,但发不出任何声音,嘴唇开合几次,最终只能举起杯子咽下一大口酒。
沙发上的男人终于起身。
连序廷没穿外套,西装马甲将他腰部的线条束得一丝不苟。
他个头太高,投下的阴影将面前单薄的人完全笼罩。
没有信息素的味道,全然陌生的香水味侵入鼻腔,谢清禹很用力地眨了眨眼,看着男人伸手接过酒杯,似乎是浅抿了一口。
薜展也跟着喝了一口,问他:“不说两句?”
男人反问:“你不是一直在说?”
清冷的,没有波澜的声音。
人的脸、气质和身材都是容易发生改变的,但声音很难改变。
谢清禹终于找到能和记忆里重叠的东西。
赵诚此时反应过来,兴奋地凑上来:“原来清禹和连总也认识啊?”
说着碰了碰谢清禹的胳膊,“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你也真是的...”
谢清禹能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那视线压得他根本抬不起头,声音轻得不能再轻,“...是同学...”
“原来是同学啊?”
赵诚忽然有些好奇起来,他这个不起眼的下属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同学。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既然是同学,那不如咱们坐下来,好好叙叙旧?”
谢清禹下意识就要拒绝,但赵诚瞪了瞪眼睛,他没办法说不。
薜展没表态,只安静地看着他笑。
上学的时候谢清禹就摸不准这位学长,现在更看不懂了。
目光辗转反复,最终不得不落到连序廷身上。
男人领带系得端正,此刻正微微偏头听着旁边的人在耳畔说话,那人声音不大,只能隐隐听见合作之类的字眼。
赵诚还在旁边鼓动:“这孩子面薄,叙个旧怕啥?”
说着朝薜展讨好地笑笑。
薜展只是耸了耸肩,仿佛要将旁观者的身份坐实到底。
谢清禹捏着杯子的手指用力到有些发痛。
他等了会儿,直到说话的人走了,才在赵诚不断地怂恿中将声音一点点挤出舌尖:“真巧啊...”
“不了。”男人唇角平直,语气陌生地打断,没什么印象。”
随后将杯子放回托盘里,转身离开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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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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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