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濛濛霏霏，这一天，天气转凉
七中四班，数学课上，孟玉刚在上边分析着三角函数
教室后方
“诶程范”叶蕤用手肘碰了碰正阖着眼的程某人
程范没睁眼，微微抬了抬下巴，嗯了声，示意她有屁就放
“你猜我昨天在走廊上碰见谁来着”
“谁”程范睁开眼，耷拉着眼皮，低声回
“一个对你一见钟情的人”
“哦”程范满不在乎地翻了页练习册
“你怎么就这态度”
“不然呢，难道我要请她吃个饭说声谢谢？”
叶蕤觉得他和身边其他人口中得知别人喜欢自己时的反应不一样
“你真的还奇怪”
程范没回答，抬头看了眼黑板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喜欢的人太多已经习惯了么？”叶蕤自言自语道
“叶蕤同学，你起来回答一下这题为什么选D”
叶蕤被讲台上的孟玉刚突然抽起来，有一阵茫然
抬眼看了下黑板
哦…9题
……嗯，她也错了
犹豫了一下，叶蕤还是如实相告
“孟老师，我这道题错了”
台上的孟玉刚冷笑一声，“啪”的一声将练习册打在讲桌上
“错了还不知道认真听讲！还有心思说话！你看人家程范理你吗？！”
“……”叶蕤自知理亏，没说话，任由孟玉刚骂
谁知道孟玉刚越骂越起劲，连着之前的旧账一起翻了
慢慢从讲台上走下来，走到桌前方
骂着骂着眼神往下一扫，越看越不对劲
闭眼深吸了口气，心里安慰着自己要忍住，随机睁眼笑眯眯地心平气和地说
“叶蕤同学，你猜一下我们再讲哪一页”
“46啊”
一两秒后班上响起阵阵笑声
旁边的程范也没忍住，手抵着唇，低着头轻声看着
叶蕤低头扫了眼程范的练习册
48……
我日你……
她上课的时候打了小会儿瞌睡，醒来看着程范翻着46自己就照着翻到46
孟玉刚察觉到叶蕤的目光，顺着看下去
“看人家程范干嘛？人家这次可在认真听讲，陪不了你到外面挡门神了”
“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之前有次交上来的作业是程范帮你写的，我看你那段时间表现好才没跟你计较”
“你说，你是不是强迫人家给你写作业！”
叶蕤：“……”
程范嗤笑一声，低头一直看着练习册尽量让自己笑得不明显
叶蕤：“老师我——”
“别说了，请吧”
叶蕤同学觉得之前的事情确实是自己不对，孟玉刚骂她她也认了
诶，但是写作业这事儿她可没强迫啊，正说这个必须解释解释的时候孟玉刚就打断了叶蕤的话
没办法，出去就出去呗
叶蕤拿起练习册乖乖去走廊上站着
下午秋风泛起，刮掉树干上摇摇欲坠的银杏叶，风里夹杂着楼下活动区丹桂的馥郁
一墙之隔的教室内孟玉刚和班上同学们的你一句抛问我一句解答的配合，安静的间隙间听着不远旁的班级诵读英语单词
可能老油条已经惯了
她心里没有责怪孟玉刚，也没觉得羞耻，反而内心静如湖面，呼吸间雨后潮湿空气里灰尘味道混着桂香，她喜欢这个味道
忍不住深呼吸了几下，内心竟有些惬意
叶蕤靠在墙边，把练习册往后翻了一页，目光随意地扫一下
除了最后一道大题最后运算时因粗心少看了个数字错了外其他的没有地方可改
叶蕤从校服包里拿出红笔，嘴咬着笔盖将最后结尾的答案修改
看了眼周围，走廊上空无一人，之前程范在还能说会话，现在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百无聊赖地左看看右看看
随后实在没辙了，练习册往后一翻，开始做下一章节的习题
没带草稿本，她就在练习册题旁打着重要步骤的草稿
正做到填空题，只听到教室里孟玉刚吼了句
“程范，你也给我滚出去”
五秒后，程范从后门走了出来
一出来就看见叶蕤一手拿着笔一手拿着练习册坐在置物桌上
“你怎么出来了”叶蕤看着他吊儿郎当的靠在墙边，头发有些凌乱，眉目漆黑
“睡觉”嗓音低低的
走在置物桌旁靠着墙，偏头扫了眼叶蕤的练习册，随即在自己干净的那页习题上飞速填上叶蕤的答案
叶蕤没说什么，点点头继续做题，程范也不说话，低头往下做
周围安静，除了读书声课堂回应声
两人一坐一站在走廊上心无旁骛地做着还未讲的习题
这是两人从小到大的习惯，总是学在教学方案之前
叶蕤问程范为什么喜欢提前学，程范只说了四个字——方便睡觉
问叶蕤为什么喜欢提前学，叶蕤的回答很朴实无华——装逼
写到倒数第二道大题时，叶蕤没想法
扫了眼程范，程范已经在写最后一道大题了
“程哥，你倒数第二题怎么做的”
程范抬眸看了眼上一题
“连接AC，做辅助线”语气淡淡的
叶蕤看了眼自己的图，她连的BE，难怪呢……
这堂课上孟玉刚狠下心来没有出去让俩人回教室来听课
两人就这么站了一节课
下课后回到位置上，叶蕤往笔上盖着冒
“你填空第二题错了，应该是加算成了减，答案应该是6，你看看”程范看着自己练习册上叶蕤的答案道
叶蕤闻言低头看了眼，还真被他说对了，上面的步骤上她还真是把加看成了减
“程范，牛逼啊”说着就提笔修改
前方的名叫方期的男生闻言转头过来竖了个大拇指
“你俩真不愧是从小一块儿长到大啊，连怎么错的都知道，牛逼”
程范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的确，他们确实非常对得起从小一块儿长到大这么多年的时间沉淀
他们都很了解对方，很多时候，他未说出口的下半句，她下一步要做的事，一个语气，一个眼神，对方都能接收得到
叶蕤觉得方期的这句话很熟悉，想了会想起当时初中游园会上，玩猜词游戏
她坐在板凳上，嘴里含着水，通过单纯的声音，她和程范荣获第一名
当时就有人说
“他俩真不愧是从小一块长大，时间不是吹的，这默契，我俩怕是还得等个三五年吧哈哈哈”
……
具体的再次表现为现在
“程范，你还记不得——”
“记得，初中的时候有人也这么说过”
傍晚下课放学，柏油马路上的雨渍早已干，马路的也从深色褪回浅色
路上，一阵晚风吹过，校外的橙黄深红的枫叶整片整片往下落
“降温了，程范”叶蕤垂头拢了拢校服外套领
“嗯”
走到不远处的超市，程范停下
“在这儿等着，家里没酱油了，我去买一瓶”
今晚叶父叶母在医院值班，叶蕤去程范那儿吃饭，美其名为“日常关心一下程范的独立生活”
叶蕤点点头在外面等着，这时过了出校高峰期，周遭人少
叶蕤转身往前面走了些，抬头看了眼街边栽种的梧桐树，枫叶渐渐被吹落，漏出有力骨直的灰褐色树干，橙黄渐变的片叶在灰蒙蒙的天中醒目艳丽
忽然肩膀被拍了下，叶蕤转身
“程范，你看——”
声音戛然而止，站在面前的不是程范，而是那天在操场上的那个男生，身边还站了个男的
叶蕤没说话，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反射性地往后推了几步
对面的两个人开口了
“叶蕤同学你好啊，我叫陈清，旁边是我朋友，田汉，我们见过的，在操场”陈清口调痞拽
旁边叫田汉的人笑嘻嘻的点了点头
叶蕤本能有些反感，语气冷淡，“你们找我干嘛”
“啧，别这么冷嘛，咱们都好好说，来”说着陈清就朝她走过去就要把手搭在她肩膀上
叶蕤退后将他的手打开
叶蕤心里有些烦躁，“别他妈碰我！”
那个叫田汉的男生“嘿”了声，也有要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腕的趋势
叶蕤后退着，心里开始泛凉意，“程范！！！”
话一落，对面的人先是有些许惊，怕程范过来，见程范没来，又笑了起来
“你喊什么啊？程范又不回来救你”田汉笑道
叶蕤蹙眉，“你碰我试试，程范马上到！”
陈清不信，“嘁”了一声，“妹妹，你信不信我现在就——”
“信什么？”一阵低沉隐含凉意的嗓音从叶蕤身后响起
程范从她身后走来，手搭在她肩上，将她揽住
叶蕤知道是程范，心里这才渐渐落了悬
程范低头看了眼叶蕤，她还蹙着眉，眼神不太爽的看着对面
对面两人看到是程范，先是一愣，田汉随即开口
“我们也只是想跟她交个朋友，又没想干什么”
“你刚刚说信什么？说完”程范抬头掀起眼皮看着对面二人，语气冷淡，眉目漆黑
“……”对面俩人一直不说话
程范轻笑一声，懒懒道“我记得你俩一个叫陈清一个叫田汉是吧”
陈清没问为什么他知道名字，也顾不上那么多
“你想干什么？”
程范没回答，带着叶蕤离开
路上程范松开叶蕤
“他们弄伤你没有”程范先开口
叶蕤摇了摇头，“没有”
程范看她脸色还是不太爽，拍了下她的肩膀，笑得痞里痞气的，“别怕昂，你程哥罩着你”
叶蕤抬眸看了他一眼，脸色缓了下来，“给你牛死了，我本来也没多怕”
程范敛了笑，“我刚刚进去买完东西陈姨让我给她搬下东西，我就去搬了”所以才那么久没出来
叶蕤抬头看他，“我知道”
程范挑了挑眉，“你知道？”
“你每次去陈姨那儿买东西，陈姨都让你帮忙，不是调手机就是搬东西，每次我在外面都快等烦了才出来”
程范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那两个男生你打算干嘛，你要弄他们么”叶蕤问
程范不以为然，“那不然呢，都欺负到我的人上面了，我还不收拾一下？”
“那你下手轻点，别打残了”
程范笑笑，“放心”
程范从小浑到大，打架方面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当然也把叶蕤划进了自己的范围内
初中那群混混学生课后堵了叶蕤，程范当场把带头的人腿打断，还有一个手骨折，其余的几个也差不多重伤，当时程家赔了好几笔医药费
本来程盈王瑾是要把程范骂个狗血淋头的，一听缘由反而表扬自己儿子正义，笑嘻嘻地把医药费给赔了
她叶蕤从小跟程范混到大，自然也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好女孩，性格直爽，绝不让自己受一点委屈，一向秉持你打了我，老娘也要还你的思想
每次在程范提出要收拾人的时候，也总是第一个赞成
以至于从小在小区里，人称“大小霸王”的俩人除了对方也没有其他好朋友，也就后来隔了一条街的安林小区里性格同样直爽的徐潮兄妹二人和俩人合得来
关于大小霸王的争夺，当年俩人为了这事儿还打了一架
当初，两人大中午的约到小区树荫下，战争打响后，程范率先出击，就在出拳的那一刻，叶蕤坐在地上眼睛泛红
最后在叶蕤的噪音般的哭声下，程范认输了，于是在这场刚开始就结束了的没有人受伤的战争里，叶蕤夺得了大王的称号
出门遇到别的小孩惹她，以一句“你再惹我，信不信我让程范收拾你”完结不少熊孩子
叶蕤：“程范，你今晚煮什么给我吃啊”
程范：“狗屎”
叶蕤 ：“……”
你大爷的，你他妈才吃屎
叶蕤秉持着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理念，再次笑嘻嘻地看着程范
“程范，我想吃四季豆，你炒个干煸四季豆怎么样”
“不怎样”
“程范范，求你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