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檐挡着,男生很高只看得到垂下来的手臂,阳光之下,细腻的皮肤似乎能看见盘旋的蓝色血管,显得柔和而脆弱。唐棠垂怜已久,差点忘了快掉到嘴巴的鼻涕,赶忙吸了吸。
准备抬头看清是谁,男生先发制人。
“郑林越,高一一班。”
这声音真好听,什么!谁,郑林樾。
唐棠脑袋差点闪到后面去,她仰头看,还真是郑林樾。
不过,他怎么会迟到,难道也生病了?
完了,他刚才绝对听到自己谎报名字班级了,该死,早知道就说真话了,还能跟郑林樾写在同一张名单上。
唐棠抬头瞅了他好几眼,终于在最后一眼,两个人对上了。
郑林樾的脸总是透着严肃,贝加尔湖的湖水那样,静得让人想思考哲学。但唐棠眨巴的长睫跟他对上后,他的嘴角终于跟提线木偶那样,提了上来。
唐棠笃定,郑林樾肯定认出自己来了,也跟着笑盈盈。
他又去看学长了,唐棠的双眼也跟去看。
那学生会的学长下笔很是利索,终于来了个识趣的,瞄了‘余阔’一眼,像是说:看看人家,同样是一班,多自觉。
郑林樾说了名字就走,唐棠自然不想在这多呆一秒,临走时在帽檐底下,口罩里朝学生会的做了大鬼脸,超级丑的那种,要不是她戴口罩,真能把他丑的找不着回家的路。
她追上郑林樾的脚步,双手握紧书包肩带,清了清嗓子:“郑林樾,谢谢你刚才没拆穿我。”
“你是?”郑林樾才发现刚才的女生跟了过来。
听到这里,唐棠差点摔一跟头,嘟起小嘴,委屈的能犁三亩地。不是,你没认出我,干嘛对我笑。
是不是,对任何一个女生都会笑...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我知道你是上次书包挂树上,还,”郑林樾嗓子一哽,上次接水的事情他不想提,毕竟是男人的尊严。
“对,我就是上次让你接水的那个女生。”唐棠回答的很快,这下,她不是任何一个女生。
在唐棠没有注意的地方,郑林樾的拳头硬了。
“只是,我从来没有正式说过我的名字,”
“我叫唐棠,唐伯虎的唐,海棠花的棠。你知道唐伯虎画过海棠美人图吗?”
“现在知道了,名字好听,海棠花也很美。”
唐棠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梨涡浮现,堵塞的鼻子都通了。他说海棠花很美,不就是说我也很美嘛。
矮油,人家都害羞。
瞧瞧,同样的是男生,小时候唐棠问余阔,你知道唐伯虎画过海棠美人图吗?余阔:我知道你小时候拿搅屎棍画过大便,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臭上加臭。那时,唐棠真的想穿越回去,拿上那根搅屎棍戳到余阔嘴里。她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黑历史余阔都知道。
算了,不想那个狗东西了。
唐棠刻意调整脚步,就这样他们俩步伐一致,漫步在校园内,丝毫不恐惧刚刚响起的早读铃声,唐棠觉得这一切,刺激极了。
气氛冷了一阵,郑林樾开口问道:“你生病了?怎么还带着口罩。”
“没事,就是”到底是逞强还是装柔弱,唐棠舌头打了个弯,陈宵小之前给她将过一个道理,清纯男生面前装柔弱,阳光大男孩面前装女强。
唐棠长吁短叹,“就是,从小身体弱不禁风,哎,经常生病,学习都跟不上了。”
“学习上,有问题,不是可以找年级第一余阔。”郑林樾接的很快,想是急着确定什么。那次他帮唐棠拿下书包后,才知道是书包是余阔挂上去的,两人不是仇人就只能是玩闹的朋友了。
他说出口之后,觉得略显突兀,漫不经心地解释,“你们看起来关系不一般,所以请教学习应该很方便。”
唐棠回的更快,“我们没关系的,他人很”
啊切~话还没说完,唐棠鼻子突然一阵酸涩,憋都憋不住,在口罩里打了个打喷嚏。
还好她离郑林樾远,真怕给他传染了。
口罩湿了,这种黏腻感让唐棠很不舒服,手指捏着口罩往前拉,右手急忙去摸口袋。
完了,没带纸。唐棠这一刻想死的心都有,鼻子还挂鼻涕,喷嚏打的太狠眼泪堵在眼眶,争着抢着要流出来。
“小包纸给你,快擦擦眼泪。”
唐棠捕捉到了那只握着小包纸的手,瘦削而修长,让她想起了买戒指的手模,简直是米开朗基罗亲手雕塑的艺术品。
“谢谢,你是个大好人。”唐棠抽了两张,压低脑袋不想被他看到,她口罩下的难以名状。
快走到教学楼了,唐棠苦恼,为什么他们的教学楼不在山上,这样说不一定,等爬上山他们聊得都在一起了。
唐棠手里紧握郑林樾的小包纸,纸巾是小苍兰味道,擦过她的脸,整个口罩都是一阵芳香,她也想买一个。
所以她决定大胆一点,在郑林樾转身的时候,喊住他,“郑林樾,可以加个微信吗?”
“就是,我想要这个纸巾的链接,它太好闻了。”唐棠举了举小包纸,左手的微信名片也打开了。
郑林樾扫完关了手机,目送唐棠的背影,脸上浮现揶揄之色,真的没关系吗?你和年级第一。
老师们的口头禅,你们班是我见过最乱的这句话,在高一一班从来没有出现过。
早自习,没人监督,能做到地狱空荡荡的程度。
早上,余阔料想唐棠会再休一天,然后直接爽到周六,所以上学没等她,自然来得早。
余阔早读从来不读,他觉得有些东西不过脑子的读,就相当于代替屁股放屁,浪费时间。
当然,他不是骂斜前方向,背英语作文的郑林樾,毕竟人家是过脑子学习的。
他喜欢在最清醒的时候,做限时任务。数学竞赛的卷子在他笔下,像被胁迫一样,任他左圈右画,早读快下了,他拿起手机朝数学竞赛群发了一条信息。
余阔:40分钟,还剩三道,@二中爱吃数学的小基霸
二中爱吃数学的小基霸:靠靠靠这么快,一中能不能来人,把他的笔给扔了。
二中爱吃数学的小基霸:大清早,刺激我!我痔疮都要犯了。
“余阔!郑林樾!英语老师让你们去办公室。”
“余阔?”
余阔被同桌敲两下桌子,“余阔,英语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余阔抬起头,无奈地放下笔,那货嘴淬了毒吧!
班级过于安静,年级第一和第二一同被叫到办公室大家都听到了。这等新鲜事,难免有人抬起头,目送他们离开。
办公室,余阔跟郑林樾并排站着。
英语老师秦雪是他们的班主任,他们班有个规矩,谁迟到就要背一篇英语作文。
她一脸难受的揉了揉额头,“no god please!”
没想到,今天早上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第二的名字,响当当地记在了迟到表上。虽然这些名单每天都有,也不记班级考核,但绝不能再有下一次,
余阔一头雾水,但身子正不怕影子斜,双手背后,脑子里还在思考刚刚的数学题。
秦雪也不跟他们废话,“来,谁后来谁先背。”
郑林樾当然知道秦雪指的是,谁最后迟到,谁先背。
而余阔纳闷了,刚才他还真没注意,谁的脚先才进来的。
还有,背什么?
只见身旁的郑林樾,开口背起了--英文作文。
余阔的瞳孔发大,内心大骂一声,靠北!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在郑林樾背作文这段时间,余阔都用在懵逼上了,他在脑海里随便找了一篇英文作文背了。不卡壳那种,毕竟英语135分不是吹的。
秦雪摆了摆手,赶紧将两个‘活佛’送走。
两人出了办公室,余阔率先开口:“郑林樾,你犯什么错了?”
郑林樾知道其中缘由,毕竟他是目击证人,轻呵一声,盯着年级第一,故意不说,“这么关心我?”
余阔走到他面前,脸蛋都快要挤僵了,呵呵哒一声回班级了。
他觉得这个人不正常,有点理解唐棠,经常耳朵不好,容易听到什么脏东西。
他现在就是。
余阔回了班级,前排好几个同学摆着八卦脸问他,他笑一笑,摆手走了。
余阔人缘很好,班里无论男女跟他打招呼那是一点羞涩感都没有,余阔偶尔开开玩笑逗他们,甚至有人想跟他拜把子被拒的。
他的笔记也是毫不吝啬的借给同学,就比如他没皮没脸的同桌,将他的笔记立起来,插三根棒棒糖,当祖宗牌子供奉。
同桌瞄了他一样,奇怪,迷茫这个词不应该出现他的脸上呀,“咋了?余神。”
余阔:“背英语作文。”
同桌:“什么,你迟到了?”
余阔:“迟到?大哥,我…”
他早上第一个来的。
他要是迟到,全班都得去秦雪那背英语作文。
这事,不对。
余阔没犹豫第一节课下了,去找学生会的纪检部。
纪检部的学长他认识,高二二班的,上周跟他打篮球总是以极其幼稚的手段犯规。
学长跟几个朋友聊前天的国际球赛,往周围扫了一眼,“喲,余阔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呢?”
另一样学长:“约篮球赛,没问题,今天下午放学,咱篮球场不见不散。”
余阔懒得跟这些幼稚鬼多说,“去你的,就知道抱我大腿,掏我下怀。”
“正事儿。”
坐在椅子上,双手撑椅的学姐抿嘴嗤笑,她知道秦雪带班的规矩,带点揶揄之色说道:“余阔,你早上背英语作文了?”
余阔终于见到一个能正常说话的人,双手撑向桌子,啧了一声,“学姐,快替学弟平冤昭雪。还是说你助纣为虐!”
学姐低头咯咯笑,抬起头来盯向余阔的脸,“余阔,我真没想到。有女生敢冒名顶替你,我看女生挺可怜,就没计较喽。”
余阔:“女生?”
上课铃响了,余阔也没追问,想也不用想学姐不知道女的是谁。
余阔动动脚指头,想了一会儿,是个女生,还很可怜,胆子还大。
摸了摸鼻尖,给微信置顶,爱玩猫狗的臭虫发了消息,“你来上学了?”
爱玩猫狗的臭虫:“看看你问的话,我是高一学生,学生怎么能不来上课呢,就算生病也得迎难而上,就算学校炸了也得来!”
余阔的眼神凝重,却在顷刻间犹如昙花一现,豁然明亮。
一中的大课间,八百年都没变,还是第二套全国广播体操,加上一个跑步。
唐棠跟陈宵小两个病号,手拉着手站在病号区,唐棠戴着帽子不停擤鼻涕,站在前面替陈宵小挡太阳。
“你们老师也真是,干嘛还让你出来,每次课间操就这样一个人站着,多尴尬。”陈宵小有先天心脏病,不能跑步,她妈妈开学前就跟学校领导报备了。
成为陈宵小小学同学,到现在,她一直记得,宵小妈妈的嘱咐:宵小有先天性心脏病,别的小朋友欺负一定要站出来保护哦,阿姨相信小糖糖是最勇敢的公主。
陈宵小身材纤瘦,脸上肉少骨小。双眼皮的深痕跟着细长的眉走,她说话带一点轻飘飘感,每个字都落不到底悬在半截,清冷又空寂,“没事,不知道茫茫操场,有多少人羡慕死我呢。”
“呆在教室,怎么看帅哥呢。在脸部肌肉抖动,热汗淋漓的时候,还能保持他的俊颜,那才是真正的帅哥。”
用唐棠的话,来讲,她的音色斩男更斩女。
陈宵小的浅瞳跟个望远镜一样,左右摆动。
唐棠:“你说这才认识几天,我就加上了郑林樾的微信,这发展是不是太快了。”
陈宵小:“没有超过我的战绩,请先退下。”
唐棠:“拜托,你小学时候刚说完你好,就通过微信好友的战绩,我下辈子都赶不上。情感大师,小的这就退。”
唐棠刚说完,她猛地定住了。
“看见帅哥了?”
陈宵小看到余阔气势汹汹走来,问唐棠,“你又惹到余阔了?”
“哪有,不过,我给你说,早上我迟到了,然后我写的是”
陈宵小抓住唐棠的胳膊,“快跑,唐棠!他来了。”
陈宵小自然不相信唐棠没惹余阔的屁话,应该说,他两每天都要互惹一下。
唐棠两腿麻溜跑,不忘回头看,“靠,他在我肚子放蛔虫了吗?这么快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