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说什么?”初一强装冷静,现下还分不清这人好坏,他可是持有与人牙子一样印章的人。
盛嘉安瞧初一故作淡定的模样,泛起了想逗她的心,刻意凑近:“你以为这条拐卖链条背后没有官府的人?张先生只是小喽啰,真正的大鱼还在后面。但有本公子在此,这黑钱岂轮得到他们挣?”
初一心中一凛,加上他的靠近让初一不自觉后退了一步。这话暴露了他对内情的深度了解。她更加怀疑这个所谓的纨绔公子就是拐卖组织的幕后黑手之一!
“那盛公子的意思是?”
“我有钱有势,你有本事有胆识。我不想有人继续在这座城做拐带的买卖。”盛嘉安又走近一步,声音低沉,“合作救人,各取所需。”
初一权衡再三。眼下她孤立无援,想要救出那些被拐的人口,确实需要这个男子的帮助。即便他可能是敌人,但现下救人要紧。
“好。”初一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但我有个条件。”
“说。”
“救出的人,必须全部安全送回家。一个都不能少。”
盛嘉安深深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成交。”
……
初一跟着盛嘉安走到了密处开始商议他们的行动。“既然合作,那就先说说你的计划。”初一直视盛嘉安的眼睛,没有丝毫退缩。
盛嘉安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舆图铺开:“方才在库房你也见到那些河泥了吧?我的人查探过,这里附近有一条暗河都是这种黑泥。所以我猜想,人是被转移到了城外暗河附近废弃的清风观。”
想不到这纨绔公子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短短几刻钟,他就查出那么多。也好,省得她还得费时间想办法出府查探。
“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守卫森严。正面强攻,无异于打草惊蛇,人质性命堪忧。”他指着图上几处标注,“我的人汇报,他们戒备极其严密,偶有换岗,但观内情况不明。你有何看法?”
盛嘉安毫不吝啬地分享自己的成果,接着眼神投向初一,期待她能给予什么回报了。
初一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地图,迅速锁定一处不起眼的标记:“这里,标注了水源?就是那条地下暗河,啊?”
“不错!”盛嘉安眼中闪过真正的激赏,“我的人说,清风观早年靠这条暗河汲水。入口隐蔽,可通后院。但......”他眉头紧锁,“暗河狭窄湿滑,内部情况不明。最关键的是,出口正对着关押人质的后院柴房。一旦暴露,那些亡命之徒只需片刻就能......”
“就能‘撕票’。”初一冷冷地接上,“所以需要声东击西。你带人大张旗鼓从正门‘拜访’,制造混乱,吸引所有守卫的注意力。我,从暗河潜入救人。”
“那破河沟子又窄又滑,黑灯瞎火的,谁知道里头藏着什么玩意儿?万一你个小娘子在水里泡着正开心,被人堵个正着......啧啧,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可就不好玩了。”
他故意用一种谈论天气般的轻松口吻说着最凶险的可能,眼神却若有若无地扫过初一的表情。
“那就得靠你了。”初一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轻佻和试探,语气冷静得像在陈述事实,“你在正门闹得越凶越好,把看门的狗都引过去。我从暗河进去捞人。”
“啧!”盛嘉安咂了下嘴,“听着是挺刺激。不过小初一啊,这浑水可深着呢。你万一折在里头,我这刚搭上的‘好帮手’岂不是亏大了?”
他把“好帮手”三个字咬得有点暧昧,像是在衡量一件物品的价值,而非关心一个活人的生死。
“再说了,你这细胳膊细腿的,真能在水里扑腾开?”盛嘉安眯着眼,深深地怀疑初一的能力。虽知她胆识过人,但也不过是个女子,真有此本事?
“这是成功几率最高的方案。”初一斩钉截铁,“你身份贵重,他们投鼠忌器,不敢真对你下死手。你的纠缠就是最好的掩护。”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我受过特殊训练,擅长潜行匿踪,更有把握把人悄无声息地带出来。你大可不必为我操心。”
看着她眼中磐石般的决心,加上她口中说的“特殊训练”盛嘉安最终耸肩点头同意:“好。但你需应我一事。若事不可为,务必以自身安危为重,立刻撤退!我可没兴趣到暗河里捞尸。”
“成交。”
......
阴云蔽月,清风观破败的山门前,骤然亮起火把。盛嘉安带着十余名精悍护卫,气势汹汹地高喊“开门!给爷把门砸开!”一声嚣张跋扈的怒吼炸响。
他一手叉腰,一手用马鞭的鞭梢毫不客气地指着紧闭的山门,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门板上:“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我盛嘉安的东西也敢偷?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快把爷的宝贝交出来!不然一把火烧了你们这贼窝!”
这“宝贝”可还真是什么时候都能派上用场。
沉重的山门被里面的人不情不愿地拉开一条缝,几个睡眼惺忪、衣衫不整的道士,明显是伪装的守卫探出头来,脸上混杂着惊惶、戒备和被打扰清梦的恼怒。
“道观清修之地,岂容尔等放肆!”一个看似领头的中年道士强作镇定,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清修?清修个屁!”盛嘉安大步上前,几乎将脸怼到那道士鼻尖,“爷的传家宝在你们观附近里丢了!不是你们这群贼道干的,还能是谁?给我搜!一寸地方也别放过!”他猛地一挥手。
“不可!”道士们脸色大变,试图阻拦。
“滚开!”盛嘉安身后的护卫如狼似虎地涌上,粗暴地推开挡路的道士。推搡之间,不知是谁的刀鞘撞上了对方的肩膀,或是谁的脚踩到了谁的袍角。
“哎哟!”
“你们敢动手?”
“拦住他们!”
场面瞬间失控!呼喝声、怒骂声、兵刃无意间碰撞的铿锵声、身体冲撞的闷响、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各种嘈杂刺耳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此时无论是明处站岗的,还是暗处潜伏的,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势浩大的“强闯搜查”牢牢钉死在了这片混乱的中心!
盛嘉安被护卫簇拥在中央,看似气焰嚣张地指挥着“搜查”,眼角余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那些被惊动后匆忙赶来的守卫数量和位置,心中暗忖:很好,鱼,都引过来了。
而这时得初一正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的暗河入口。她虽然受过水下地形学的训练,但现在身处完全漆黑、狭窄曲折的河道中,刺骨的冰寒像无数钢针扎透单薄的衣衫,狠狠刺进骨髓!
她只能用指尖小心地探触着前方,粗糙、嶙峋的石块轮廓在脑海中迅速构建成简单的地图。脚下滑腻的淤泥和水底尖锐的碎石给她带来不少恶心,但都不如浑浊的河水带着陈年的**气息和浓重的土腥味来得让她反胃。
但为了救人,她只能强忍不适,继续前进......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水流的方向和温度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变化。不再是直直地向前冲撞,而是带着一丝回旋的暖意?她心中一凛,动作更加谨慎,几乎是一寸寸地向前挪动。
终于,指尖触到的不再是粗糙的原始岩壁,而是人工修凿过的、带着苔藓滑腻感的石沿。
到了!后院出水口!
她极其缓慢地将头探出水面,只露出双眼,警惕地扫视着上方那个被黑暗笼罩的后院。冰冷的河水顺着她的发梢、脸颊不断滴落......
后院柴房内,昏黄的油灯下,景象令人发指。十几个妇孺被粗糙的铁链锁住脚踝,蜷缩在散发霉味的草堆上,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绝望。
角落里,几个年幼的孩子气息微弱,身上有鞭痕和烫伤的痕迹,显然遭受了非人的折磨。空气中弥漫着排泄物、血腥和一种奇特的、甜腻中带着辛辣的草药味。
初一的心猛地一沉,怒火在胸腔燃烧,但动作却更加冷静。她迅速观察环境:柴房门窗紧闭,守卫果然都被前院吸引走了。她快速滑出水面,轻易挑开简陋的后门门栓,走近他们。
“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同时手中动作不停,拿出袖中盛嘉安交给她的工具,瞬间剪断了最粗的铁链环扣。
就在她扶起一位虚弱的妇人时,身后柴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张先生那张伪善的脸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几个手持利刃、面目狰狞的打手,堵死了唯一的出路。
“啧啧啧,姑娘好俊的身手,好深的心机啊!”张先生拍着手,脸上挂着令人作呕的狞笑,“老夫差点就被你蒙过去了。可惜啊可惜,棋差一招!”
初一眼神冰寒,将妇孺护在身后,大脑飞速运转:“是你?不,你只是个跑腿的。清风观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大鱼还在后面吧?”
张先生脸色一沉,眼神瞬间变得阴冷无比。他非但不慌,反而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初一姑娘是个聪明的,但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声音压低,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向初一,“清风观是幌子,没错。但你查到这些,又能怎样?”
他猛地向前一步,几乎贴到初一面前,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她,声音压得更低,却像毒蛇吐信:“你的心儿妹妹,还在韩府吧?你以为她身边伺候的会是谁?是你自以为善良的韩芸芸?还是......我们的人?”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初一浑身一冷,护着妇孺的身体瞬间僵住。
心儿!方才只顾救人,竟忘了妹妹还在镖局里,虽然韩芸芸看着单纯,对这些好像一无所知。但那位韩总镖头看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人,是她疏忽了。
张先生满意地看着初一煞白的脸,那笑容更加扭曲得意:“本想让你悄无声息地死,大家都省事。可你偏要闯进来找死。”他猛地提高嗓门,厉声喝道:“那就别怪我心狠!动手!抓活的!让她好好看看,违抗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