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反拐卖》 第1章 第 1 章 明城,暗巷深处。初一是被冷醒的。 她被困在狭小的囚车中不知多久,眼前是无边的黑暗,只有车轮滚过石板路的声响和混杂着汗臭与绝望的腐朽气息。捆缚手脚的麻绳异常坚韧,任她如何挣扎,手腕磨得通红破皮也挣不开分毫。 “阿姐,心儿好怕……” 身旁十岁的妹妹初心像受惊的小兽,紧紧依偎着她。初一用力回握那只冰凉的小手,哑声安抚:“别怕,有阿姐在。” 她并非真正的“初一”。三天前,身为现代反拐行动组核心成员的她,在一次跨国营救行动中遭遇意外,再醒来就穿越到了这个同名的古代少女身体里。原主的记忆告诉她:重男轻女的父亲和嗜赌成性的哥哥为了还债,竟亲手将她们姐妹卖给了人牙子。 滚轮声戛然而止。麻布被粗暴掀开,骤然刺入的光线让初一猛地闭眼。 “齐老板,您掌掌眼,这对姐妹花,可够得上黄金十两的价码?”粗嘎的声音响起。 待视线聚焦,初一看见一只粗糙油腻的大手朝她脸上伸来。说话的是个镶着大金牙的壮汉,毫不避讳地狠掐了把初一的腰肢:“啧,这小脸蛋水灵得能掐出水来,还是个雏儿。小的虽年幼,但这双眼睛透亮,丢到街上能得不少垂怜……” “哇!”心儿听见要被丢到街上,恐惧冲垮了理智,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对面阴影里坐着被称为“齐老板”的人,裹着镶兽毛边的昂贵襕衫,拇指戴着镶金玉扳指。哭声惹恼了他:“聒噪。” 人牙子立刻打开囚笼,拖出心儿。冰冷的刑具"咔哒"一声夹上女孩纤细的手指。 “啊!”凄厉的惨叫爆发!心儿额头瞬间布满冷汗,身体剧烈抽搐后痛晕过去。 初一死死扒着铁栏,指甲抠进掌心,唇瓣咬出血痕。滚烫的泪水滑落,却让"买家"来了兴趣。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齐老板脸上露出可憎的兴味,“这等绝色,怕是合陈大人的口味,那老饕定然欢喜。” 他口中的“陈大人”是掌控盐铁命脉的都转运使司盐运使。初一从原主记忆得知,此人年过半百,形容猥琐,性情暴虐,府中被他折磨致死的婢女姬妾不计其数。 “我买了。”齐老板眼中闪烁着攫取的光。 “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人牙子搓着手,迫不及待就打开腰间的褡裢收钱,就在他们要将初一也拖出囚笼时,她猛地抬头,习惯眼观八方的初一不经意瞄到了褡裢藏了一个蟠螭纹,赤金点翠的印章。 就在他们要将初一拖出时,她猛地抬头:“且慢!”所有人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初一挺直脊背,强迫自己迎向齐老板的眼神:“买卖既成定局,小女子自知无力回天。但临别前,可否容我与妹妹再说几句体己话?您二位贵人面前,我们两个弱女子插翅难飞,这点请求不过分吧?” 齐老板眼中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倒是个重情义的。准了,谅你也翻不出天去。” 初一被拽出囚笼,跪坐下来轻轻将心儿揽在怀里。眼角余光如最精密的仪器,飞速扫过周围:昏暗的巷子,一辆囚车,人牙子和两个打手,齐老板及两个训练有素的护卫。 就在这时,巷口阴影处传来一声轻佻的嗤笑。 初一循声望去,只见巷口停着一辆极其华丽的马车,车窗锦帘半卷,露出一张过分俊美的侧脸。男子身着暗紫绣金线的华贵锦袍,外罩白玉色狐裘,慵懒地倚在软枕上,指尖捏着糖渍梅子送入口中。 “飞蛾扑火,倒也有趣。”男子薄唇轻启,声音带着冰冷的穿透力。他狭长的凤目在初一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漫不经心地移开,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齐老板显然认出了来人,眼中闪过忌惮,但很快被贪婪压下,不耐地催促:“好了没有?莫要耽误时辰!” 初一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异常明亮:“齐老板,小女子斗胆,想与您再做一笔交易!” 人牙子怒道:“贱婢!你已是砧板上的鱼肉,还有什么资格谈交易?” “我当然知道自己身陷绝境!”初一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但我并非毫无价值!我母亲出身商贾,虽早逝,却暗中为我们姐妹留下了一笔丰厚的嫁妆,藏匿之处只有我一人知晓!那笔钱财,远超这十两黄金!” 齐老板眼中精光一闪:“哦?嫁妆?” “正是!我愿以此嫁妆下落,换我与妹妹一个活命的机会!只需放我们离开明城,我立刻将藏宝之地告知!”初一目光灼灼,声音压得更低,“那藏宝之处,除了金银,或许还有些价值源源不尽的旧物。家母当年,似乎与南边的盐商有些渊源。” “盐”字如同投入沸油的水滴,瞬间在齐老板眼中炸开贪婪的火光!初一知道自己没有估错,这人想把她们姐妹俩献给盐使大人,必定是了解盐的价值。 “好!”齐老板猛地一拍大腿,“本座就给你这个机会!但若你敢耍花样……”他阴冷地瞥了眼昏迷的心儿。 明晃晃的威胁,她咽了下口水,趁机请求齐老板的人暂时隔开人牙子,以便“单独告知机密”。齐老板为了那诱人的“盐”,同意了。 初一感觉到人牙子怨毒的目光如芒在背,但她无暇顾及。她必须利用这短暂的空隙,利用齐老板的贪婪和急于离开的心理,利用那神秘马车带来的不确定性,找到那渺茫的生机!她庆幸自己能在这个危急关头保持清醒,也庆幸自己曾经是一个反拐专业的。 眼下她清晰地看到,当自己提到“嫁妆”时,齐老板那双精明的三角眼中,骤然迸射出绝非普通商人算计的光芒,那是一种近乎癫狂的攫取欲! 至于那人牙子,看起来凶神恶煞,但在听到“嫁妆”二字的刹那,脸上竟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真实的茫然!最重要还是他双手三不五时挽着腰间鼓囊囊的褡裢,这也许是个契机? 为了制造混乱,她故意提高声量,用大家都能听见的语气喊道:“我的嫁妆,是盐引!” 齐老板眼中瞬间燃起攫取的烈焰,而人牙子脸色如灰,愤怒地冲上前朝初一扇巴掌。初一巧妙地顺着力道向后倒去,卸掉大部分力道,趴在地上护住心儿。 “放肆!”齐老板厉喝,护卫佩刀出鞘锁定人牙子。 就在此时,初一抓住机会,指着人牙子腰间的褡裢:“齐老板明鉴!他根本就没想把我们姐妹卖给您!他早就收了陈大人更高的定金!那褡裢里就有陈大人府上的私印签押!” “什么?”齐老板勃然变色。 “是不是血口喷人,一看便知!陈大人的私印是蟠螭纹,赤金点翠!他敢不敢让您搜?” 齐老板立刻命人搜查,果然在褡裢中发现了陈府的私印!他怒极:“竟敢在本座眼皮子底下玩这套?拿下!”护卫的刀架在人牙子脖子上,场面瞬间反转! 趁此良机,初一爆发出惊人力量,背起昏迷的心儿就朝巷口的马车方向冲去! “抓住她!”齐老板和人牙子同时嘶吼。 初一拼命冲向那辆象征着未知与可能的华丽马车。然而,就在即将冲出巷口时,马车的黑衣护卫如铁塔般横跨一步,挡在必经之路上,手按刀柄。 前有"铁壁"拦路,后有追兵。绝望再次如潮水般涌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马车内传来清朗中带着玩世不恭的声音:“啧,好生热闹。挡着本公子的道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珠帘伸出,随意地挥了挥:“让让,让让。没见吓着本公子了?” 黑衣护卫闻声立刻躬身退开一步,恰好让开了初一逃生的路径,却又巧妙地隔开了后面的追兵。初一用尽最后力气,背着妹妹踉踉跄跄冲过巷口,融入街市人流中。身后隐约传来齐老板的呵斥声和那贵公子漫不经心的笑语。 初一不敢停歇,拼命奔逃。直到天色擦黑,精疲力竭的她终于在一个街角看到了一面褪色的镖旗——虎威镖局。 原主模糊的记忆里,已故的外祖父早年曾对这家镖局的总镖头有恩。这也许是她们唯一的希望。 她用尽最后力气拍响镖局大门:“求见韩总镖头……就说故人徐氏遗孤,求一条活路!”话音未落,她眼前一黑,带着心儿直挺挺栽倒。失去意识前,只看到一个魁梧身影快步走来。 …… 刺鼻的药味将初一从昏迷中呛醒。映入眼帘的是粗陋的房梁和灰扑扑的帐子,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但盖着的粗布被子带着阳光的暖意。 “心儿!”她惊呼着要坐起。 “别乱动,你妹妹在隔壁,烧退了,刚喝了药睡下。”一个清脆利落的女声响起。 初一转头,看到一个穿红色劲装、梳高马尾的年轻女子端着药走进来。她约十七八岁,眉宇间带着英气,眼神明亮直接。 “韩芸芸,韩总镖头是我爹。”女子大喇喇地坐下,“你昨天晕倒在大门口,我爹说你是故人徐氏的遗孤?十几年前确实有位姓徐的客商帮过他大忙,在北边遭了马匪,是你外公?” 初一心中稍定:“是,家母正是那位徐客商的独女。多谢韩总镖头救命之恩。” “甭客气!我爹说,当年要不是徐老爷子仗义疏财,又替他挡了一箭,他这条命早交代了。你们安心住下,伤养好再说。”韩芸芸性子爽利,初一也不拐弯抹角,关切地问,“我妹妹的手……” “唉,别提了。”韩芸芸脸色沉下来,“那帮天杀的人牙子!大夫说手指骨头被夹裂了,就算养好,以后怕也不太灵便了。不过性命无碍,烧退了就好。” 初一心中一痛,对人贩子的恨意更深。她默默接过药碗,苦涩的汁液浇不灭心头燃烧的火焰。她必须尽快好起来,心儿需要她,她们必须离开明城这个虎狼窝。 接下来的两日,在韩芸芸的照料下,初一的伤势恢复很快。她大部分时间都守在隔壁照顾心儿。心儿身体稍好些就出了厢房,在诺大的镖局内迷了路,又染上了风寒。 寻找心儿时,初一注意到这虎威镖局规模不小,前院是练武场和议事厅,后院是住所和库房。镖师们神情精悍,透着江湖草莽的彪悍之气。 但不知为何,心儿迷路受了风寒后,库房似乎更加严谨了。为了礼貌,她叮嘱心儿不许再乱走。心中还是不免想着:这里,应该是安全的吧? 第2章 第 2 章 心儿的指尖在睡梦中微微抽搐,初一轻抚妹妹伤痕累累的小手,那些青紫淤痕像毒蛇般盘绕。窗外传来镖师们晨练声,心儿的眉头才舒展几分。 铜盆水面映出初一憔悴的脸。她突然顿住,倒影里,厢房拐角那片靛青衣角已停留太久。这是今早第三次发现有人“恰好”经过她们窗前。 “阿姐,”心儿醒了,湿漉漉的眼睛里残留着惊惶,“我梦见好多小孩在箱子里哭。”初一手一抖,正要细问,韩芸芸风火火闯进来:“我爹说今儿要试新到的西域宝马,特准你们也去散心!” 练武场东侧的马厩传来清越嘶鸣。初一帮妹妹系紧斗篷时,注意到那个总在廊下踱步的靛青身影,那是镖局的账房先生,姓张。与时常在心儿门外踱步的身影相似,许是她多疑,难道镖局的人在监视她们姐妹俩? “那就是传说中的汗血马?”心儿怯生生指向马场中央。通体雪白的骏马正昂首刨蹄,马背上坐着个锦衣少年。阳光在他鎏金马鞭上折射出刺目光斑,晃得人睁不开眼。 “盛公子又来显摆他的宝贝了。”韩芸芸撇嘴,“是京城来的纨绔,成日带着十几个护卫招摇过市......” 初一突然攥紧妹妹的手。那少年腰间悬着的羊脂玉佩,分明与人牙子密室里那枚印章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白马人立而起时,初一看到少年手上熟悉的玉扳指,他是不是马车上那位? 初一心中一惊,正好对上白马少年似笑非笑的眼睛。他指尖转着铜钱,嘴唇微动:“有意思。” 这时韩震山总镖头走了过来,少年却已策马远去。“最近接了个要紧镖,总有宵小作乱。”他扫过心儿包扎的手,压低声音:“听说前几日库房有动静?张先生说丢了些贵重药材。” 心儿往初一身后缩了缩,初一像是意识到什么,却不敢声张。 “稚子无心,只是随意晃悠,并没有做什么僭越的事。”初一挡开话题,又说:“待妹妹伤愈,我们也不多做逗留了。” 韩震山客套地说了几句挽留的话,而初一心中虽有疑惑,却不敢多问,但对这个镖局对了疑心...... 太阳刚下山就遇雷雨大作。初一让心儿早点入睡。自己则拿着韩芸芸“不小心”落下的库房钥匙,来到了库房处。 正要摸出钥匙打开库门,一阵阴恻恻的嗓音在背后响起: “姑娘也来赏雨?”账房张先生从雨帘中浮现。 “心儿迷糊中又走出了厢间,我……”初一后退,却撞上厚实的人墙。回头看见白马少年不知何时立在雨中。 “本公子丢了个会发光的宝贝。”少年把伞倾向初一,声音甜得像淬毒的蜜,“听说,虎威镖局最擅长藏东西?” 完了,现在前有张先生虎视眈眈,后有神秘"纨绔"堵住退路,库房那扇紧闭的门在雨幕中散发着不祥气息。她不敢通过玉扳指指认这公子就是那天在马车上的男子,但此人持有与人牙子一样的印记,她分不清好坏,都是要提防的。 “会发光的宝贝?”张先生的声音低沉,听着还怪瘆人的。但这位盛公子是贵客,得罪不得。他灯笼微抬,昏黄的光线堪堪照亮少年俊美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脸,也映出初一苍白的侧颜。 “盛公子说笑了,镖局只押运明码标价的货物,从不收来路不明的‘宝贝’。夜深雨急,公子不妨先回厢间,免得沾了晦气。” “晦气?本公子最不怕晦气了。”盛公子目光扫过张先生紧绷的手指,落在库房铜锁上,“何况,我要进的可是你们库房,寻一寻我的宝贝罢了。怎么,张先生这是嫌本公子扰了你深更半夜在库房门口''赏雨''的雅兴不成?” 气氛凝滞如冰。初一夹在中间,寒意从脚底窜头顶。张先生眼中杀意不加掩饰,而盛公子那份从容不迫让她想起现代那个深藏不露,人面兽心的人贩子首脑。 “库房重地,闲人免进!”张先生向前逼近,灯笼光晕照亮他眼底狠厉。 “张先生!初姑娘!”韩芸芸撑伞跑来,“你们怎么都在这儿淋雨?”看到三人对峙,她愣住了。 张先生收敛凶光:“盛公子说丢了件要紧东西,怀疑在咱们镖局。” “丢东西?”韩芸芸正向说点什么,转身见到初一楚楚可怜,像是受寒受惊的模样,瞬间心疼不已,"初姑娘!快跟我回去喝点姜汤吧!别冻着了。”然后转个脸色就对另一人说:“盛公子,你若是丢了东西,明日天亮让我爹帮你查就是。初姑娘是我们的客人,你别为难她。”韩芸芸不知所云,只以为是这京城来的纨绔子弟欺负了她难得的小姐妹罢了。 “我为难她?”盛公子挑眉瞥了初一一眼,“她可不是会被人为难的。” 初一低下头,拉着韩芸芸解释:“盛公子没为难我,我只是寻心儿走到这里,巧遇张先生和盛公子罢了。”想到对方说有个宝贝丢在了库房,她也顺势说:“盛公子说他的宝贝就丢在库房内,那是不是可以......” 盛公子立即接话:“是啊!我那宝贝天黑之后会''发光'',万一被当柴火烧了,岂不可惜?"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库房大门。 张先生脸色青白交加。韩芸芸见盛公子不依不挠,只能伸手:“张先生,钥匙给我,我进去看看。” “小姐,库房重地,外人......”张先生垂眼避开目光。 轰隆——惨白闪电撕裂天幕,瞬间照亮张先生眼中的惊骇与杀机,照亮韩芸芸写满不耐烦的双眼,也照亮了库房木门。在闪电强光下,门缝深处,隐约透出几点如鬼火般幽幽闪烁的……蓝绿色荧光! 盛公子唇边玩味笑容瞬间敛去,眼底寒光乍现,猛地抬头看向张先生。一字一句,声音冷漠:“那抹蓝光可见?就是我的宝贝,现在,开门!” 张先生的手在袖中颤抖,汗珠顺着额角滑落。在三人逼视下,他终于掏出钥匙,颤抖着插入锁孔。木门缓缓打开,一股霉腐与药材混杂的怪味扑面而来。韩芸芸举起灯笼,昏黄光线照进库房深处。 初一屏息凝神,职业本能瞬间启动。 但出乎意料的,库房里空荡荡,哪有什么"木箱里哭泣的孩子"?只有些落了灰的镖旗、发霉的绳索和几个破木箱。韩芸芸和张先生显然松了口气,可初一的眼睛却眯了起来,明显不对劲。 地上积灰厚薄不均,中间像是被人匆匆扫过,墙角却留着七八组脚印。三双女子的小脚印深浅不一,像是被迫背着什么重物。那些木箱摆得看似随意,却刚好挡住了后墙某处。 她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像是认真地在替盛公子寻找“宝贝”一样。突然在墙角木刺上发现几根缠住的发丝,最长的那根发梢还沾着暗红的血渍!心跳猛地加快,她又在绳索下瞥见沾着湿漉漉的黑泥,带着股子河腥味。连日来,这天是头一次下雨,这泥从何而来呢? 墙面某处灰尘痕迹呈弧形分布,她悄悄用余光观察,发现门缝处还有几滴已经干涸的蜡油。这说明转移发生在不久前,而且动用了大量人手。更重要的是,从脚印的方向判断,这些人不是被带走,而是被赶向了另一个方向,就是说:镖局内部有其他隐秘处! “这里一眼即可瞧尽,看来盛公子的宝贝确实不在这里。”张先生干笑着,袖口却在不停擦汗。 初一垂着眼睫没作声。人肯定被转移了,但现在撕破脸只会打草惊蛇。 “既然没有,那就算了。”盛公子突然看向她,“初姑娘可别让韩大小姐的姜汤放凉了。” …… 回到厢房后,韩芸芸忙着吩咐下人准备姜汤,一边拉着初一坐下,忍不住抱怨起那位“盛公子”来。 “那个姓盛的,也不知安的什么心,老往咱们府里跑!今天丢这个,明天找那个的,烦死人了!”韩芸芸语气中满是不耐,显然对盛公子半点好感都没有。 初一心中一动:“他经常弄丢东西?” “可不是嘛!”韩芸芸翻了个白眼,“隔三差五就说落了什么宝贝在这儿。他盛嘉安家财万贯的,一点小物件至于大半夜亲自跑来寻?我看他就是故意找茬!” 初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多言,只是淡淡笑着。韩芸芸见她不接话,便转了话题,亲昵地拉住她的手:“初一,我能这么叫你吗?老是初姑娘初姑娘的,听着多生分。” “自然可以。”初一莞尔,“你这么叫,我也觉得亲近些。” 韩芸芸顿时眉开眼笑:“太好了!初一,爹爹说等心儿伤好了你们就要走。能不能别走?这府里难得来个年纪相仿的姐妹陪我说话,你们就多住些日子吧……” 初一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现在满心都惦记着那些失踪的人。他们是被转移到别处了,还是已经出了城?如果还藏在镖局的某个角落,她必须抓紧时间行动才行。 还有那位叫“盛嘉安”的,他到底想在镖局内找到什么东西?他跟之前那个人牙子又是什么关系呢? 三更时分,雨声渐歇。初一确认心儿熟睡后,悄然起身。刚推开房门,就见一道修长身影倚在廊柱上。 “初姑娘果然不简单。”盛嘉安从阴影中走出,月光下他那张俊美的脸褪去了白日的轻佻,多了几分深沉,“普通女子大概不会在意库房内那些痕迹吧?更别说能在短短几息间,就从脚印分布、发丝血迹、泥土成分,甚至蜡油滴落位置推断出转移时间和路线方向。” 初一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装出茫然:“盛公子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合作。”盛嘉安直截了当,“你我都知道这镖局有问题。那些被拐的人口,你想救,我想找。” “什么人口?”初一试探性地问,“盛公子不是丢了发光的宝贝吗?” 盛嘉安轻笑:“初姑娘何必装糊涂?你妹妹梦见孩子哭声,库房里的拖拽痕迹,沾了血的发丝......这些都说明什么,你比谁都清楚。” 初一心中震惊,这人竟一直在暗中观察她们姐妹俩。她沉默片刻,决定试探对方底细:“盛公子既然知道这些,为何不直接报官?” “报官?”盛嘉安嗤笑一声,“我若有这番好心,早在见到你的那一天,我就报官了。” 初一皱眉,见到玉扳指时就在想他是不是马车上那位,果真......他能让人牙子不追捕她们,那他的身份? 第3章 第 3 章 “你到底想说什么?”初一强装冷静,现下还分不清这人好坏,他可是持有与人牙子一样印章的人。 盛嘉安瞧初一故作淡定的模样,泛起了想逗她的心,刻意凑近:“你以为这条拐卖链条背后没有官府的人?张先生只是小喽啰,真正的大鱼还在后面。但有本公子在此,这黑钱岂轮得到他们挣?” 初一心中一凛,加上他的靠近让初一不自觉后退了一步。这话暴露了他对内情的深度了解。她更加怀疑这个所谓的纨绔公子就是拐卖组织的幕后黑手之一! “那盛公子的意思是?” “我有钱有势,你有本事有胆识。我不想有人继续在这座城做拐带的买卖。”盛嘉安又走近一步,声音低沉,“合作救人,各取所需。” 初一权衡再三。眼下她孤立无援,想要救出那些被拐的人口,确实需要这个男子的帮助。即便他可能是敌人,但现下救人要紧。 “好。”初一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但我有个条件。” “说。” “救出的人,必须全部安全送回家。一个都不能少。” 盛嘉安深深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成交。” …… 初一跟着盛嘉安走到了密处开始商议他们的行动。“既然合作,那就先说说你的计划。”初一直视盛嘉安的眼睛,没有丝毫退缩。 盛嘉安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舆图铺开:“方才在库房你也见到那些河泥了吧?我的人查探过,这里附近有一条暗河都是这种黑泥。所以我猜想,人是被转移到了城外暗河附近废弃的清风观。” 想不到这纨绔公子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短短几刻钟,他就查出那么多。也好,省得她还得费时间想办法出府查探。 “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守卫森严。正面强攻,无异于打草惊蛇,人质性命堪忧。”他指着图上几处标注,“我的人汇报,他们戒备极其严密,偶有换岗,但观内情况不明。你有何看法?” 盛嘉安毫不吝啬地分享自己的成果,接着眼神投向初一,期待她能给予什么回报了。 初一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地图,迅速锁定一处不起眼的标记:“这里,标注了水源?就是那条地下暗河,啊?” “不错!”盛嘉安眼中闪过真正的激赏,“我的人说,清风观早年靠这条暗河汲水。入口隐蔽,可通后院。但......”他眉头紧锁,“暗河狭窄湿滑,内部情况不明。最关键的是,出口正对着关押人质的后院柴房。一旦暴露,那些亡命之徒只需片刻就能......” “就能‘撕票’。”初一冷冷地接上,“所以需要声东击西。你带人大张旗鼓从正门‘拜访’,制造混乱,吸引所有守卫的注意力。我,从暗河潜入救人。” “那破河沟子又窄又滑,黑灯瞎火的,谁知道里头藏着什么玩意儿?万一你个小娘子在水里泡着正开心,被人堵个正着......啧啧,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可就不好玩了。” 他故意用一种谈论天气般的轻松口吻说着最凶险的可能,眼神却若有若无地扫过初一的表情。 “那就得靠你了。”初一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轻佻和试探,语气冷静得像在陈述事实,“你在正门闹得越凶越好,把看门的狗都引过去。我从暗河进去捞人。” “啧!”盛嘉安咂了下嘴,“听着是挺刺激。不过小初一啊,这浑水可深着呢。你万一折在里头,我这刚搭上的‘好帮手’岂不是亏大了?” 他把“好帮手”三个字咬得有点暧昧,像是在衡量一件物品的价值,而非关心一个活人的生死。 “再说了,你这细胳膊细腿的,真能在水里扑腾开?”盛嘉安眯着眼,深深地怀疑初一的能力。虽知她胆识过人,但也不过是个女子,真有此本事? “这是成功几率最高的方案。”初一斩钉截铁,“你身份贵重,他们投鼠忌器,不敢真对你下死手。你的纠缠就是最好的掩护。”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我受过特殊训练,擅长潜行匿踪,更有把握把人悄无声息地带出来。你大可不必为我操心。” 看着她眼中磐石般的决心,加上她口中说的“特殊训练”盛嘉安最终耸肩点头同意:“好。但你需应我一事。若事不可为,务必以自身安危为重,立刻撤退!我可没兴趣到暗河里捞尸。” “成交。” ...... 阴云蔽月,清风观破败的山门前,骤然亮起火把。盛嘉安带着十余名精悍护卫,气势汹汹地高喊“开门!给爷把门砸开!”一声嚣张跋扈的怒吼炸响。 他一手叉腰,一手用马鞭的鞭梢毫不客气地指着紧闭的山门,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门板上:“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我盛嘉安的东西也敢偷?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快把爷的宝贝交出来!不然一把火烧了你们这贼窝!” 这“宝贝”可还真是什么时候都能派上用场。 沉重的山门被里面的人不情不愿地拉开一条缝,几个睡眼惺忪、衣衫不整的道士,明显是伪装的守卫探出头来,脸上混杂着惊惶、戒备和被打扰清梦的恼怒。 “道观清修之地,岂容尔等放肆!”一个看似领头的中年道士强作镇定,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清修?清修个屁!”盛嘉安大步上前,几乎将脸怼到那道士鼻尖,“爷的传家宝在你们观附近里丢了!不是你们这群贼道干的,还能是谁?给我搜!一寸地方也别放过!”他猛地一挥手。 “不可!”道士们脸色大变,试图阻拦。 “滚开!”盛嘉安身后的护卫如狼似虎地涌上,粗暴地推开挡路的道士。推搡之间,不知是谁的刀鞘撞上了对方的肩膀,或是谁的脚踩到了谁的袍角。 “哎哟!” “你们敢动手?” “拦住他们!” 场面瞬间失控!呼喝声、怒骂声、兵刃无意间碰撞的铿锵声、身体冲撞的闷响、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各种嘈杂刺耳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此时无论是明处站岗的,还是暗处潜伏的,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势浩大的“强闯搜查”牢牢钉死在了这片混乱的中心! 盛嘉安被护卫簇拥在中央,看似气焰嚣张地指挥着“搜查”,眼角余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那些被惊动后匆忙赶来的守卫数量和位置,心中暗忖:很好,鱼,都引过来了。 而这时得初一正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的暗河入口。她虽然受过水下地形学的训练,但现在身处完全漆黑、狭窄曲折的河道中,刺骨的冰寒像无数钢针扎透单薄的衣衫,狠狠刺进骨髓! 她只能用指尖小心地探触着前方,粗糙、嶙峋的石块轮廓在脑海中迅速构建成简单的地图。脚下滑腻的淤泥和水底尖锐的碎石给她带来不少恶心,但都不如浑浊的河水带着陈年的**气息和浓重的土腥味来得让她反胃。 但为了救人,她只能强忍不适,继续前进......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水流的方向和温度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变化。不再是直直地向前冲撞,而是带着一丝回旋的暖意?她心中一凛,动作更加谨慎,几乎是一寸寸地向前挪动。 终于,指尖触到的不再是粗糙的原始岩壁,而是人工修凿过的、带着苔藓滑腻感的石沿。 到了!后院出水口! 她极其缓慢地将头探出水面,只露出双眼,警惕地扫视着上方那个被黑暗笼罩的后院。冰冷的河水顺着她的发梢、脸颊不断滴落...... 后院柴房内,昏黄的油灯下,景象令人发指。十几个妇孺被粗糙的铁链锁住脚踝,蜷缩在散发霉味的草堆上,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绝望。 角落里,几个年幼的孩子气息微弱,身上有鞭痕和烫伤的痕迹,显然遭受了非人的折磨。空气中弥漫着排泄物、血腥和一种奇特的、甜腻中带着辛辣的草药味。 初一的心猛地一沉,怒火在胸腔燃烧,但动作却更加冷静。她迅速观察环境:柴房门窗紧闭,守卫果然都被前院吸引走了。她快速滑出水面,轻易挑开简陋的后门门栓,走近他们。 “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同时手中动作不停,拿出袖中盛嘉安交给她的工具,瞬间剪断了最粗的铁链环扣。 就在她扶起一位虚弱的妇人时,身后柴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张先生那张伪善的脸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几个手持利刃、面目狰狞的打手,堵死了唯一的出路。 “啧啧啧,姑娘好俊的身手,好深的心机啊!”张先生拍着手,脸上挂着令人作呕的狞笑,“老夫差点就被你蒙过去了。可惜啊可惜,棋差一招!” 初一眼神冰寒,将妇孺护在身后,大脑飞速运转:“是你?不,你只是个跑腿的。清风观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大鱼还在后面吧?” 张先生脸色一沉,眼神瞬间变得阴冷无比。他非但不慌,反而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初一姑娘是个聪明的,但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声音压低,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向初一,“清风观是幌子,没错。但你查到这些,又能怎样?” 他猛地向前一步,几乎贴到初一面前,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她,声音压得更低,却像毒蛇吐信:“你的心儿妹妹,还在韩府吧?你以为她身边伺候的会是谁?是你自以为善良的韩芸芸?还是......我们的人?”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初一浑身一冷,护着妇孺的身体瞬间僵住。 心儿!方才只顾救人,竟忘了妹妹还在镖局里,虽然韩芸芸看着单纯,对这些好像一无所知。但那位韩总镖头看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人,是她疏忽了。 张先生满意地看着初一煞白的脸,那笑容更加扭曲得意:“本想让你悄无声息地死,大家都省事。可你偏要闯进来找死。”他猛地提高嗓门,厉声喝道:“那就别怪我心狠!动手!抓活的!让她好好看看,违抗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