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知周易行事惯来不容置喙,可周家有训——行事留余,不可做绝。
顾氏倒,不知有多少人失业,他那些兄弟若拿这事攻讦,他总是不占理的。
旁人只看到七爷风光。
她却记得他的艰难。
他霸道,可从不任性,这次会对顾氏下死手,无非是想给她出气。
而她是真的决定不要顾北辰了,不想因为不重要的人,给哥哥惹上麻烦。
“是我识人不清,你……”
“言言。”周易嗓音异常温和,却一点感情都没有,“我不想听你为他说话。”
“我不是……”
“不是?”周易忽然俯身,眼神冷漠,“你从不说谎,竟为他学会狡辩。”
距离实在太近了。
温言有点慌。
她屏住呼吸,悄悄往后挪。
周易伸手掐住她的腰,唇一瞬几乎贴上她的。
“哥哥!”
温言急促地喊了声,她不知自己怎么会有种,他好像要亲她的感觉。
简直荒唐。
周易冷眼看着她。
温言心跳如擂,紧张得几乎上不来气,她攥紧指尖,不知如何应对。
“哥、哥哥。”她颤声。
“怕我?”
温言摇头,可仓惶的眼出卖了她。
短暂的沉默过后,周易开了口:“还真把我当你哥了。”
温言眼睛睁大。
不可置信。
什么叫真把他当哥了?
他不就是哥哥吗?
窗外寒风起,吹过枯枝,像有人在呜咽。
周易忽然轻笑了声。
讽刺。
凉薄。
慢条斯理放开她的腰,起身走到窗前。
温言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挺拔。
阴沉。
他随意站着,什么都没说,却有一种难言的悲怆感,温言心头闷痛,像是被什么击中一样。
他生气了吗?
她懊恼咬唇。
这嘴巴,蠢死了。
她不是要维护顾家的,怎么就让他误会了?她想说清楚,轻声:“哥哥,我……”
“别这么叫我。”
他的冷漠,让温言一激灵。
眼泪几乎瞬间就落下来,她阖上眼,轻轻缩进被子里,不敢再出声。
哥哥从来没凶过她。
这是开始烦了吧!
有些人大抵生来就孤煞,不论多么想留住对她好的人,终究也是徒劳。
一个人挺好的。
没牵挂。
温言强迫自己睡觉,睡着就不疼了,醒来又能重新开始。
有所思便会有所梦。
温言梦到了那个雨夜,小小的她摔下楼梯,膝盖留下个小伤口,却止不住的流血。
她怕惊动母亲,怕她说作什么,要死就快点,别浪费我时间。
小小的她也怕死。
因为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外婆。
她努力捂住伤口,血还是越流越多,染红了裙子。
“你是……温言?”
小温言抬头,看着面前的少年,抽咽着说:“我是温言,哥哥好。”
“周易。”少年音色清冷,脱下校服外套将她裹住抱起,送去医院。
“哥哥,我会死吗?”
“不会。”
“腰穿好疼。”
“别怕,我陪着你。”
“那你会一直在吗?”
“不会。”
梦醒的温言睁开眼,满室空静,果然不见周易身影。
是啊!
早晚都会离开。
她眨眨眼,忍住泪意。
五年前,他不告而别时她就该知道,没有谁会一直陪着她。
外婆不行。
顾北辰不行。
哥哥也不行。
她要习惯接受的。
有些口渴,她拿起小桌上的吸管杯,想用没伤的手指按开盖子,却一阵钻心地疼。
哐!
水杯坠落。
发出闷响。
绝望如风暴又一次席卷。
温言看着地上的水杯,抿抿唇,没哭,她起身,想下床收拾。
门开了。
周易提着东西进来,看见地上水渍,皱眉,冷淡问:“烫到没有?”
温言摇头。
“要去卫生间?”
温言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眸,缓缓摇头。
周易将地面清理干净,神色缓和了些:“喝水?”
点头回复。
周易看了眼自己的保温杯,低声问她介意吗?
果然,又是摇头。
水杯凑近,她垂头乖巧喝水,一句话也不说。
“睡一觉变小哑巴了?”
他打趣,温言竟认真回答:“没有。”
说完又垂下头。
蔫蔫的。
“言言。”周易轻叹,“跟哥哥说说话。”
温言眼睛酸涩,她垂着头,温吞道:“你刚刚不让我叫你。”
周易愕然,她本来就胆子小,方才被吓到了?
“不是不让你叫我,是不让你总叫哥哥,你长大了,要习惯我是……”
“周易。”
周易愣住。
成年后很少有人直呼他的名,大都是唤七爷,极少数亲近的人叫他阿易。
而她嗓音清润,说话时尾音会不自觉拉长,唤出来自有一股缱绻意。
“周易?”他挑眉,轻声重复,仿佛她唤他名字,是件多么稀奇的事。
温言瞅他一眼,又很快收回,小心翼翼的模样,看起来乖又怂。
周易嗓音染上笑意:“再叫一声。”
温言老实巴交:“周易。”
“好听。”周易眉眼低垂,习惯性地捏捏她耳垂,“以后多这么唤我。”
温言愣住,眼圈渐渐泛红。
温凉的手指落在她眼角,周易无奈轻叹:“怎么又哭鼻子?”
温言低头,想将委屈的心情压下去。周易掐住她下巴,力道很轻却不容拒绝,“听话,别躲。”
温言有点生气了,指责道:“你话都不让我说完就发脾气。”
“我没有。”
“就有。”
“那我道歉。”
他冷静又坦荡,倒是让温言愣住,一时不知做何反应。
不说他吗?
自己刚刚那么难过。
说吗?
他都道歉了,虽然不太真诚,但他脾气那么硬,该见好就收。
周易原本生气的,可看到她红了眼就只剩心疼。
“两天没洗澡,去擦洗一下,头发不要管,等下我给你洗,伤口不能碰水,能做到吗?”
温言点头。
进浴室打开包装,见里面是鹅黄色家居服和内衣裤,面料柔软清香,一看就是洗过的。
她皮肤角质薄,是易敏体质,新衣服要洗过才上身,贴身的更是要手洗。
哥哥从没让她碰过洗衣水,如果照顾她的保姆不在,就是他亲手洗。
哥哥还是在意她的。
温言的心轻快许多,不过很快她又提起来,因为她发现,自己一只手解不开内衣的背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