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志远逃窜在外,五花八门的谣言甚嚣尘上,有人说他已经被暗杀,也有人说他已经被逮捕,暂时秘而不宣,亦有人说是被林家抓走了,要报当年绑架之仇,称谢群和肖玫是主谋,谢志远是漏网之鱼。
章启文每天守着新闻,一天比一天焦虑,几天之后,实在捱不住,临时买了张机票,直接飞去了北安市。
章洄最近加班特别多,每天都要到凌晨,总有忙不完的事情,难得今天得空,想早点下班,约林濯月打场羽毛球。
三点多的时候,章启文突然来了北安市,直接去了章洄办公室,他来过两次,认识地方。
谢群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章洄就解了章启文手机里的监控,见章启文进门,颇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了,爸,来也不说一声。”
“我也是临时决定要来的。”章启文把门给关紧,转回身就见章洄在泡茶,两人坐进沙发里,章洄把茶杯递给他。
“姐姐最近怎么样?”章洄也给自己续了水,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章蔚筝带着两个孩子辛苦,又琢磨起重新找份工作,最近正在恶补专业知识,豆豆上学放学都是章启文和徐嘉元帮忙接送,周末就跟着徐嘉元出门玩儿,给章蔚筝留点自己的时间。
章蔚筝近来没有那么认死理了,心境平和了许多,对徐嘉元和章启文还是不冷不热,但没有拒绝他们搭手。
“都好都好,倒是你,那谢志远怎么样了?有没有找你麻烦?”章启文着急问道。
“都说多少次了,他就不可能找我麻烦,我跟他无冤无仇的。”章洄说话间摸出了手机,拨打林濯月的电话,“我给阿月打个电话,本来约了打羽毛球。”
“没事,你们去打。”章启文紧张地说,“我自己能管自己,别耽误你们谈恋、谈事情......”
章洄嘴角勾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章启文不知道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但自从开了公司,专注于事业之后,章洄身上的气场就完全不同了,浑身散发着一种游刃有余的慵懒,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这种状态,章启文在林殊怡身上见到过,纵然性格有异,但芯子里散发出的自信却如出一辙。
章洄挂了电话说:“阿月晚上要见客户,没空陪我打球,要不咱俩去吧。”
“不不不不不。”章启文忙不迭摆手,“我先去住酒店,你忙你的。”
“阿月让你住家里,待会儿先回趟家,晚上我带您去吃饭。”
“阿月......说什么?”章启文满腹郁气地说,“我还是住酒店吧。”
章洄哈哈一笑,无奈道:“让你住酒店的是我,不是他,你就不懂他。”
章启文确实不懂林濯月,可现在连章洄他也不太懂了。
“小区门口有个土菜馆,走路就能到,咱俩喝一杯。”章洄拍拍他,示意他起来,“走吧,老坐着不动。”
章洄把电脑收进公文包里,又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饭盒包。
章启文好奇问:“你还有空做饭?”
“你说呢?”章洄睨他一眼。
“阿月这孩子,对你是没话说。”章启文心酸不已,他不怕别的,就怕林濯月情绪不稳定,小两口这会儿情比金坚,万一感情破裂,就没有那么容易收场了。
章洄开车回了小区,把章启文的行李放进次卧,照旧床单被套扔给他,让他自己套去。
还没到下班时间,电话短信陆续进来,章洄回了几封邮件,戴着蓝牙耳机,打电话的同时去阳台上收衣服,叠好后放进衣柜里,早上走得匆忙,垃圾带走后没重新套袋子,他一一套上了,然后把饭盒包里的碗筷放进水池,用热水重新洗了一遍,晾到沥水架上。
章启文忙完自己的,就站在客厅里看着章洄一心二用。
等章洄打完电话,章启文惆怅地说:“能走了吗?先去吃饭吧。”
“走吧。”
土菜馆沿马路,出了小区走五分钟就到,周末的时候还得排队,今天去得早有位置,两人挑了靠窗视野好的桌子。
章启文点菜的时候,觑着章洄的脸色,发现这孩子完全不阻止他点红烧肉地锅鸡炸带鱼,甚至还给他点了瓶啤酒。
章洄起了盖子,爽快地倒了两杯,细密的白色泡沫汹涌上升,像盖在融化黄油上的云朵,转瞬间又消散。
“来爸,我陪你喝两杯。”
章启文呷了一口酒,撇撇嘴说:“你是没有阿月细心。”
章洄哑然失笑,现在听这些话已经不会动气了,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
他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又听章启文问:“你跟阿月谈了这大半年,有没有不愉快的时候。”
章洄嚼着花生米,直视着他的眼睛,戏谑道:“我们两个啊,不是谈了半年,快两年了。”
章启文噎了一下,“甭管几年。”
章洄回家没来得及换衣服,还穿着单薄的黑衬衫,他习惯一年四季都是正装,指不定随时要见客户,是林殊怡教会了他,先敬自己,再敬别人。
他把衬衫袖子卷起来,回忆了往昔,慢条斯理道:“也有吵架的时候。”
章启文紧张起来,“后、后来呢?”
“你问这些干什么?”章洄哭笑不得,“谁谈恋爱结婚不吵架?”
章启文闷头喝了口酒,他就是觉得林濯月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就是觉得害怕,有些东西他赌不起。
热菜呈上来,章洄给章启文夹菜,“尝尝。”
章启文一声叹息,尝了一块红烧肉,问道:“你和阿月经常来这里吃饭?”
“没来过。”章洄说,“我看生意不错,先带你来试试,要是味道还可以,我再带他来。”
“你这臭小子,敢情我就是个试菜的!”章启文怒上心头。
章洄笑看着他,给他续了半杯酒:“我小时候,你就特别爱挑我刺,怎么我都二十八岁了,你还这样?”
章启文说不上来为什么,相反,他很少挑章蔚筝的刺,女儿应该娇养,他从来都是这么说服自己的,章蔚筝是他第一个孩子,初为人父的喜悦,他至今都记得。
他小心翼翼养育着女儿,或许到了章洄这里,他已经心力交瘁,但章启文犹然说不出准确的答案,明明在他心里,章洄和章蔚筝一样重要,甚至于他来说,他觉得自己更加亏欠章洄。
不被需要,让章启文惶惶不安,这种不安在肺腑里转了一圈,诉之于口时尽数变成了抱怨。
章启文叹了叹气,话题又转向谢志远,追问起具体是什么情况。
章洄挑挑拣拣跟他说:“谢志远现在逃在外面,反而对他很不利,我听朋友说,书证都指向谢志远是主谋。”
“上次我听见说,有个姓周的跟他一伙?”
“周蔼谦?”章洄笑了,“你还听说了他?”
章启文颔首:“有所耳闻。”
“周蔼谦过手的都是正经生意,钱洗过一遍,再过他手,他卖的是脑子,是军师,最后可能会补点税罚点钱。”章洄说。
“哎,老老实实做生意的,还不如人家把钱倒来倒去。”
章洄笑笑,夹了块带鱼,手机突然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他放下筷子,按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一阵没动静,章洄又看了眼号码,没什么印象,准备挂断的时候,对面“喂”了一声。
那声音并不耳熟,但章洄还是瞬间想起了这道声音。
章洄向章启文作了个手势,示意要出去接电话,章启文点点头,自顾自吃菜。
深秋夜色已浓,饭馆门口停满了车,章洄握着电话走到香樟树下,沉声说:“你是谢志远。”
谢志远呼吸短促,极力地压着声音说:“给我钱,给我弄搜飞机,我要跑路!”
章洄脑子里嗡地一声,觉得自己智商短路了,气极反笑:“谢志远,你是不是脑袋进水了?我凭什么给你钱?”还飞机,怎么不问他要火箭!
“就凭我绑架了林濯月!”谢志远阴恻恻地说,“如果我被抓,我就会告诉警察,当年是我绑架了他!而他作了伪证!我要让他身败名裂!”
章洄之前给林濯月的手机安装了防骚扰软件,他估摸着谢志远应该是打不通林濯月的电话,所以打到了他这里。
“你要多少钱?”
“一个亿!”谢志远极速说,“我的银行账户都被冻结了,你放在自己的账户里,把银行卡给我!”
“我给你一百万,地址发给你,你过来拿。”
“我要一个亿!”
章洄莫名其妙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上哪里给你弄一个亿?还要飞机,你吃错药了吧?”
“你没有!林濯月有!你不肯给我,好啊。”谢志远咬牙切齿地说,“那就别怪我亲自去问他拿!”
谢志远吧嗒一声挂了电话。
章洄深深吸气,立刻给林濯月打了电话,时间已经快八点,隔了十几分钟,林濯月接通了电话,告知章洄客户临时有事,他还在公司附近,有保镖在,宋毅待会儿送他回家。
章洄暂且放心下来,然后给警方打了电话,告知谢志远刚才来过电话。
简单沟通过之后,警察派人上门,跟章洄核实情况,告诉他如果谢志远再来电话,应该如何应付。
送走警察,尽过良好市民的职责后,章洄又给林濯月打了个电话,时间已经快十点,林濯月还没回家。
章启文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打得措手不及,在客厅里没头绪地走来走去。
电话没人接,章洄打第三个的时候,电话才接通。
林濯月声音低沉地说:“马上到家了。”
章洄放下心来,提上外套,准备去停车场接他,章启文也一并下了楼。
抵达停车场的时候,林濯月刚好从车上下来,穿了件白色圆领卫衣,低垂着脸,似是心情不好。
章洄远远地喊了他一声。
林濯月转头对宋毅说:“你先回去吧,明天来接我。”
说话间,章洄已经跑到了身前,林濯月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手腕已经被章洄擒住。
“你手怎么了?”章洄剑眉紧蹙。
林濯月低头看去,左掌缠了一圈纱布,衣袖上还沾着点点血迹,他像是忘记了,恍惚地说:“被纸划伤了。”
“伤得这么重?”
“没找到创可贴,正好有纱布,伤得不重。”林濯月微微露出点笑,右手搭在他腰上,轻轻抚了抚,似是安慰。
章启文跟了上来,听见他们对话,问道:“没事吧?”
“没事,爸爸,你来了。”林濯月问,“晚饭吃了什么?”
章启文蓦地脊背就挺直了,轻咳两声说:“就西蓝花炒蛋,凉拌豆芽这些。”
“哦,挺健康的。”林濯月没什么精神,揉了揉眼睛,疲惫地说,“回家吧。”
章洄把外套脱下来,裹在他身上,揽着他往电梯走,问道:“你的外套呢?”
“扔掉了。”林濯月蹙了一下眉毛,又很快速展开,有点无奈地说,“翻到了红油漆,应该洗不干净,干脆扔掉了。”
章洄点点头:“再买新的吧。”
“嗯。”林濯月打了个哈欠,进电梯后就倚在章洄肩膀上,抬手时露出一截血迹斑驳的衣袖。
回家之后,林濯月去次卧看了看,给章启文换了个舒服的枕头,然后就说要去冲澡睡觉。
章洄翻出液体创可贴,帮他把纱布拆了,重新上药,伤口不算深,但很长,从虎口一直到掌心,不容易结痂。
洗完澡换好药,林濯月躺上床,困倦地把脸埋进枕头。
章洄坐在床边上,把被子往上提,隔着被子抱了抱他,轻声问道:“为什么心情不好?”
林濯月蹭了蹭枕头,闷声说:“没什么。”他顿了顿,反问,“你今天不忙吗?”
“本来想陪陪你的。”章洄俯腰,吻他被热气熏得暖乎乎的脸蛋,“这几天不要沾水了。”
林濯月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摸摸他近在咫尺的脸,“那你要每天帮我洗澡。”
“多大了,还要每天帮你洗?”章洄调侃道,“你真以为自己是宝宝?”
林濯月攥着被角往上拉,盖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亮晶晶的弯弯眼眸。
“好了,快睡吧。”章洄吻了吻他的额头,把顶灯给关了,留了一盏幽黄的床头灯。
林濯月眼帘沉沉落下,迷糊地说:“快点来陪我。”
章洄应了一声,从房间出去。
章启文还没睡,在客厅里踱步,见章洄出来,忙问:“阿月没事吧?我看他兴致不高,是不是遇上麻烦了?”章启文不由心情沉重,尤其今天受到了谢志远的恐吓。
“他没事。”章洄走去倒水,喝了一口之后,把水杯放在料理台上,然后开了电脑,站在桌前办公,“我还有几个文件要审批,爸,你先睡吧。”
“阿月真没事?”章启文心有余悸地说,“我看他袖子上都是血。”
章洄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说话,注意力集中到了工作上。
没有谁比章洄更了解,林濯月心情不好的时候最爱笑,从来不会把心事放在脸上,但凡苦着脸,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情,不过是撒娇想让人哄一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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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血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