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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承诺

作者:沉默的戏剧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章蔚筝换掉了家里的门锁,章洄敲了半天门,还是章琴从猫眼里看到了他,从里面把门打开。


    客厅里落针可闻,章洄进门换鞋,问道:“我姐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手机关机,照顾孩子吃喝拉撒。”章琴叹了口气,“待会儿你也劝劝她。”


    “劝一劝”,实际劝什么,章琴自己也不知道。


    女人和男人的想法总是不一样的,而章蔚筝更加扑朔迷离。


    她表现得太镇定了,又像是失望,乃至绝望。


    不哭不闹不伤心不委屈,孩子和财产全部到手,让徐嘉元当众出糗,把徐铁送进警局。


    章琴不知道从何劝起。


    或许应该提一提章启文的事情,可仿佛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观念,断亲是冲动之下的宣泄,过几天就好了。天下无不是之父母,章琴从骨子里这么认为。


    两个孩子都睡着,昨晚豆豆哭了一夜,要找爸爸,果果也跟着哭,睡一会儿哭一会儿,天亮时才精疲力竭。


    章蔚筝听见客厅里的动静,从房间出来,披着睡衣外套,精神的疲惫是笑容无法掩盖的。


    章琴主动说:“我屋里陪孩子,你们说会儿话。”


    章洄自己去倒了水,企图让彼此间的氛围都自在一点。


    极难得的,章蔚筝坐在那儿一声不吱,握着水杯的手微微有点发抖,故作从容地问:“章启文没事吧。”


    章洄不得不承认,比起他,章蔚筝对父亲的感情更深厚,在章洄出生之前,章蔚筝是家里的独生女,那时候母亲还没有生病,爷爷奶奶也还在世,章蔚筝经历过幸福的童年与青春期,父母把所有的耐心与爱护都给了她。


    那是章洄从来无法触摸到的温暖。


    章洄说:“死掉了。”


    章蔚筝眼睛瞪了起来。


    章洄埋头喝水,闷闷发笑。


    “你还笑!”章蔚筝恼羞成怒道,“我还没问你!你跟阿月怎么回事?!”


    “姐,你先管好自己吧。”章洄啧了一声,“你打算怎么办?一直把自己锁在家里?你不挺能耐吗?怎么还换锁了?怕徐家人冲进来?”


    章蔚筝眼圈红了,“这么多年了,嘉元一直对我很好,我以为他是个好丈夫,结果,他只是在赎罪,爸爸以为息事宁人就可以天下太平,其实怎么样,我遭人记恨,徐家人都觉得是因为我挑拨离间,让嘉元和他们离心,不听父母的话,不孝顺!”


    章蔚筝打开了话匣子,诸多的抱怨倾吐而出。


    “他们两个合起伙来欺骗我,以为是为我好,结果呢,把我变成了狼心狗肺的白眼狼。”章蔚筝哽咽着说,“我怪了阿月那么久,他好心安慰妈妈,我却以为他是杀人犯,我还打他,他那么小。”


    章洄沉默许久,这会儿开口说:“那你确实不应该,阿月脾气好才让着你!你那会儿简直像个泼妇。”


    章蔚筝:“你又好到哪里去!徐铁把我从楼上推下去,你查了半天,你查出来了吗?!”


    章洄:“亏你还说,你什么时候拿到的视频?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也不报警,万一徐铁再动手怎么办?”


    章蔚筝:“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怎么还吵起来了?”章琴推开门,比了个“嘘”的手势,“孩子睡觉呢。”


    姐弟俩同时噤声。


    章琴又缩回房里,轻轻把门关上。


    “我咨询过律师了,徐铁不会判太久,就算没有谅解书,大概率也是缓刑,况且已经过去十个月,你伤势都恢复了,果果也没事。”章洄见章蔚筝没有什么反应,猜测她大概也咨询过了,“与其这样,倒不如用谅解书换点东西,让他们滚回老家,这辈子再也别见了。”


    “太不公平了。”章蔚筝愤怒地咬住嘴唇。


    “你也不想蒋梅和徐嘉宝三天两头来骚扰你吧,豆豆能记事了,你不快刀斩乱麻,受影响的还是孩子。”章洄说,“或者我把豆豆带去北安市住几个月,等你把事情解决了,我再送回来。”


    “那不还得上学嘛。”


    “这会儿知道惦记上学了?没准放学的时候就被蒋梅接走了!”章洄叹气道,“把之前那月嫂再请回来,你一个人带不了两个孩子。”


    “你叭叭叭说完了没有?”章蔚筝烦躁道,“就你主意多!谁要你把豆豆带走!我昨天不是说了吗?各过各的!你不是要去接阿月吗!还不走!”


    章洄确实待不住了,连忙站起来:“那我走了。”


    *


    林濯月被没收了手机,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小时,章洄还没来接他。


    他翻出一只28寸的拉杆箱,觉得逃跑时不方便,遂又换成了登山包。


    最底下放了件羽绒服,是章洄小时候穿过的衣服,保险柜里有一点现金,全部拿出来,用保鲜膜包好,塞到羽绒服里面,拉上拉链。


    换洗衣服拿了两套,睡衣不用带,可以穿章洄的,也可以不穿。


    逃亡的路上一定要多备一双鞋。


    空间还有余,又塞了一条小绒毯进去,以免餐风露宿时挨冻。


    电脑、充电器、护照、证件、证书放进夹层里,侧面口袋塞了一个保温杯,另一边塞雨伞。


    昨天的玫瑰花已经蔫了,林濯月把花瓣一片片摘下来,嗅了嗅香气,放进正面网格袋里。


    小零食是逃亡路上的口粮,林濯月换了个塑料袋,一股脑塞进了背包里。


    肩带上挂了个U型枕,还挂了一个鸭舌帽。


    收拾齐整后,林濯月换了身衣服,穿上方便行动的冲锋衣,在原地蹦了两下,舒展筋骨。


    林殊怡站在房门口,见他兴致勃勃,气得脸都变了形。


    “你以为你们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吗!”林殊怡怒火滔天。


    “我们是罗密欧与梁山伯。”林濯月说。


    林殊怡扶着墙壁,头晕目眩,快要站不住了。


    林濯月又说:“就算他是马文才,我也会跟他走的。”


    “他们姓章的心机深沉,都不是好东西,你瞧瞧张蔚筝,被人推下楼,这么大的事情,能忍十个月,硬生生拖到把婚离了,在大庭广众之下爆出来!”林殊怡坐去沙发里,心有余悸地说,“还有老章,我认识他四十年了!一直觉得他忠厚老实,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害你!”


    林濯月坐到沙发前的地毯上,屈起膝盖,无趣地说:“他是花钱买来的爸爸,况且,我不在乎章蔚筝怎么看我。”


    林殊怡弯下腰,摸着他的头发,叹气道:“傻瓜,你明不明白,他们在欺负你!”


    林濯月眯起眼,额头在她掌心蹭了蹭,轻快地说:“他们越是欺负我,小洄哥哥就会越心疼我。”


    林殊怡眼眶都湿了,鼻腔里充满了酸楚,手指滑到儿子脸颊上,微微哽咽了,“你不需要受苦,来换这种心疼。”


    “妈妈,你不要难过,坏人都被赶跑了,以后我们三个人是新的一家人。”林濯月覆住她的手背,笑容亲昵柔软。


    “好,好。”林殊怡低头的瞬间,一串眼泪掉了下来,手机铃响,她很快擦干,接通了电话。


    她挂了电话说:“你的马文才来了。”


    林濯月从地上爬起来,匆忙把登山包背上,“妈,你别管我了,你上班去吧。”


    “你还弄这些干什么!赶紧放下来。”林殊怡上前摘他的包,林濯月身体一扭躲开了,旋风似的窜出门,朝着楼下奔去。


    客厅里,章洄焦灼不安,满腹措辞无从梳理,正在挑选开场白,用以面对未知的刁难。


    楼梯处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章洄飞快站起身,向声源处望去,保镖伸手拦他,请他待在原地。


    脚步声越来越近,章洄听见林濯月喊他的名字,再也按捺不住,撞开身前两条拦路的胳膊,拔腿冲向楼梯。


    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客厅一角,身后背着大大的登山包,伸出双臂扑进章洄怀里,章洄也紧紧抱住他,手臂从腰肢与背包的罅隙中穿过,脸深埋进他的颈窝中。


    像几世未见的恋人,纠结痴缠,痛苦煎熬。


    林殊怡站在高高的楼梯上,嗤之以鼻。


    “你好晚才来,你不要我了。”林濯月鼻尖发红,眼尾也染上绯色,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点哭腔,像是企图藏起委屈,却如何也藏不住。


    “对不起,宝宝,我来晚了。”章洄吻着他的鬓角,见林殊怡下落,转而握住林濯月的手,将其掩到身后。


    “阿姨。”章洄沉声说,“我来接阿月回家。”


    “回家?你有家吗?”林殊怡闲庭信步地往下走,幽幽地问,“你老章家那狼巢虎穴,你还想把我儿子带回去!”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不会欺负阿月,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他,我不会让他伤心。”章洄握着林濯月的手,不自觉用上了几分力道,像是害怕稍一脱力,就会被人抢走。


    “漂亮话谁不会说,你们姓章的全都是狼心狗肺的畜生!装的一副好人模样,撕破了脸全是白眼狼!”林殊怡心头豁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你们章家落难的时候,我不遗余力地帮你们,送钱送医生,能做的我哪样没做!”


    章洄喉头滚了滚,眼底浮上愧色。


    “我就想老章也能帮帮我,让阿月有个好爸爸,不要让同学看不起,不要让人欺负他,结果怎么样!为了他女儿女婿,他默认阿月倒掉了你妈的药!他让别人以为阿月是个杀人犯!你姐姐更是厉害,被人推下楼,红口白牙冤枉阿月!”林殊怡哽红眼,深吸一口气,敛起怒气,“章启文和章蔚筝都是败类,你章洄又是什么人!”


    “妈,你别这样。”林濯月走前一步,放下登山包,握住林殊怡的胳膊,轻抚她的后背。


    章洄嗓音沙哑,几乎没能一口气说出完整的话。


    “我也是......”章洄极其艰难,才从齿缝间找回一点声音,“这样的人。”


    林殊怡怔愣,眼神越发森冷。


    章洄清晰地说:“我也是这种自私自利的人,会不择手段保护自己爱的人,无论是章启文、章蔚筝还是其他人,我不会容许任何人再伤害阿月。”


    林殊怡精神紧绷,盯紧了章洄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妈,你不要再为难他了,小洄哥哥会保护我的,他很爱我。”林濯月再次提起登山包,章洄见状从他手里接过,甩到了背上。


    林濯月指尖穿进章洄的指缝中,与他十指紧扣,莞尔笑道:“妈妈,我要走了,放假再回来看你。”


    林殊怡轻轻叹了一声,是以默许。


    “林阿姨,谢谢你。”章洄心脏剧烈跳动,脚尖已经挪动,他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生怕林殊怡后悔。


    “等等!”


    章洄离开门口之际,背后传来林殊怡的叱声。


    章洄脚步一顿,脊椎蓦地挺直了。


    “阿月,你手机没拿。”林殊怡递出手机,提醒道,“明天要开会!你们两个别迟到!”


    章洄吁了口气,吞咽唾沫,颔首道:“我知道了,那阿姨我们先走了。”


    林殊怡不耐烦地摆手。


    章洄拖着林濯月的手,飞快地走向汽车,他拉开副驾驶的门,催促林濯月上车,将登山包扔到后座,麻溜地上了驾驶座,一脚油门冲出去,大众踩出了F1的雷厉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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