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还是得从夏清朗今夜晚膳吃得太撑说起,他夜里无趣想来吹吹风消消食。谁知走到这灵湖边,竟看到两人活灵活现出现在石壁之上,险些把他的魂吓没。
谢展问:“方才你都看到什么了?”
夏清朗越想越觉得奇妙:“就同那日看到的那样,你同柳兄你俩倒挂着,出现在石壁之上。就好像,灵魂出窍一样!”
灵魂出窍?谢展追问:“还有呢,想想细节。”
“你俩双眼盯着对方一动不动,算细节吗?”夏清朗一脸茫然,甚至有些渴望被认可。
“咳。”祝余打断他,语气正经说道,“方才夏兄所见应是这屋内的景象,只是这屋内的景象是如何映到对面石壁上?”
谢展缓步靠近,方才黑暗中他曾挪开过这幅画,自己仔细观察过墙上的小洞。他们身处的这个空间与灵湖仅仅只有一墙之隔,而唯一能透过光线的只有这个小洞。
他忽然想起什么道:“我曾看过刑部案宗中记载的一件奇事,说有百姓在漆黑的屋内看到了凤凰飞天的神迹,可待那人走出屋子,却发现这凤凰实际上是屋外走过的一只红腹锦鸡。”
夏清朗琢磨着,还是摇头道:“这神女飞天还未弄清楚,老谢,你怎么又扯出个凤凰来?”
祝余眉梢一动:“那间屋子的墙上难道也有个洞?”
谢展颔首,温柔道:“不如我们再试一次。”
夏清朗虽摸不着头脑,闻言还是激动抬起手:“老谢,你俩刚刚都飞过一次了,这次让我来,我也试试!需要我做些什么……”
“好啊。”谢展欣然接受,拉着他走到画前,“待会你将这幅画挪开,然后站在这里把蜡烛点燃。”
“这么容易啊?”
“就这么容易。”
今日的灵湖仍旧漆黑一片,恰好是这漆黑的环境造就了神女飞天。
“谢大人今夜为何出现在此?”祝余紧跟着他的脚步,又或者说是在紧跟他手中的灯笼。
“和柳兄一样,来找答案。”谢展放缓了脚步,与她并肩而行,又将手中提着的灯笼拿近。
她抬眸瞧着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如同曾经,温和君子的外表下书写着生人勿进。如今她是柳大壮,分明与他没有半点干系,可为何有种错觉,觉得谢展在故意接近。
“柳兄有没有发现,神殿后面空间刚好靠着灵湖,而烛台,墙上的小洞与灵湖石壁恰好在一条线上。”谢展打断了她的思绪,重新回到这案子中来。
柴刚曾修缮过月神殿,他当时不可能没有发现墙上的洞。只能说明,他是刻意留下的。
夏清朗正扒着小洞往外看,朝外面喊道:“老谢,我准备好啦!”
谢展抬手,灯笼里昏黄的光照着两张极为相似的脸。
谢展温和的语气盯着手中的灯笼:“柳兄,我要将这火吹灭了,千万不要乱跑。”
祝余眸光一闪,微微攥紧了自己的衣服,难不成谢展已经察觉自己患有雀盲?
谢展灭了灯,四周霎时昏暗一片。不安感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她不能惊慌,更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惊慌来。少年清朗清朗的声音忽而击破一切。
“柳兄可有听说过,墨经中曾记载景到有端。”他的语气像是个说书先生,“讲得就是这光线会聚到小洞后会交叉,因而人的头会出现在下方,人的脚会出现在上方,就成就了倒挂飞天……”
殿内的夏清朗按照计划点燃烛火,一时间他整个人被照亮。当日他们都被这神女飞天所吸引,因而没有注意到墙上的小洞。
光线透过墙上的小孔,落在石壁之上,形成倒立的人像。
模糊的视线里逐渐清晰的石壁上的夏清朗,祝余不自主惊叹:“真的做到了。”
当日,陆银川也借助了这个小洞伪造出自己飞天的假象。
祝余道:“如此说来,陆银川很可能还活着。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日柴刚的尸体就出现在神像后,说明陆银川在柴刚死前曾经见过他,而后伪造了神女飞天。
谢展推测:“或许柴刚死了,她与柴刚的计划也就失败了。陆银川想利用神女飞天脱离月神庙,从此在这世上销声匿迹。”
不对!此处疑点有二,一来柴刚的目的是杀襄王,可当初月兽吞人,若非陆银川出手,襄王早就死了。二来,那日在月神洞陆银川虔心跪拜月神,应是出自真心的。究竟陆银川在这之中的立场是什么?
“还有一事,我记得宋内官说过,三年前的云娘是仰天飞舞的。难不成……”谢展猜测。
如果说石壁上的像是颠倒的,那么当初云娘在殿内应该是头朝下,脚朝上……
祝余的眼眸先是难以置信,而后又不得不说出内心的这个想法:“那日的云娘倒吊着,被人活活打死了。”
三年前,神女飞天的背后,竟是罪恶之源。所谓仰天飞舞,伸手触着众生的神迹,其实是云娘挣扎求救的最后一瞬。
“他们为何要如此对云娘,她不是神女吗?”
谢展的眼中浮上一丝悲悯:“柳兄可还记得疯婆子说的话,云娘和男人私通,曾诞下过一女。”
月光纯净无暇,月神所选出的神女必然也是世上纯洁的象征。寒江百姓对月神之说坚信不疑,他们将神女捧上高位,必然不会接受神女私通的事实。
而月神背后操纵之人,画了如此多的心思收敛民心,必然不会将这丑闻暴露。
神女飞天,意外将这腌臜事变成了传奇。
“谢大人觉得三年前打死云娘的会是襄王吗?”祝余试探性地一问。
一直以来她都想要改变姜异人的命运。可现如今,她不得不想,姜异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在人前是个无可挑的贤王,可夜里却跪神忏悔。
谢展眼下还无法下定论:“除了陆银川,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知道当年的真相。”
“你是说,胡娘?不成,她心思太重,不肯说真话。”祝余眸色深沉,此女子与柴刚关系不浅,且她身边的女孩柴桂更是有疑点。
谢展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劳烦柳兄明日出城一趟,带上这个,胡娘她或许愿意帮我们。”
祝余半信半疑:“这是什么?”
“一个能让她信任我们的东西。”
难不成这就是谢展来寒江的目的?
“谢大人不与我同去?”祝余狐疑。
谢展眉目一定,自有深虑,拱手相告:“明日是新神女的问天仪式,襄王邀我前去。我想明日这寒江必然不会太平。所以这一次,只能靠柳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