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医院。”
“你的‘位置’……”
“……在停尸房。”
冰冷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穿便利店的廉价灯光,刺入叶言离的耳膜,也刺穿了她试图维持的最后一层平静假象!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脆弱的肋骨,带来濒死般的窒息感!握着零钱的手指猛地一颤,硬币“叮当”一声掉落在冰冷的收银台面上,滚落到角落。
停尸房!
又是“位置”!如同《血色古堡》里那紧挨着尸仆、守着新鲜血迹的小木凳!冰冷、死亡、绝对的险境!
江毅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切割着她脸上瞬间褪尽的最后一丝血色,捕捉着她瞳孔深处无法抑制的惊骇和恐惧。他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带着一种洞悉猎物反应、掌控一切的残酷兴味。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仿佛刚才那致命的低语只是随口的天气预报。他拿起那瓶凝结着水珠的矿泉水,和那几张零散的纸币,转身。
深灰色的风衣下摆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如同死神的披风扫过。便利店的玻璃门“叮咚”滑开,又在他身后无声合拢。门外的夜色浓稠依旧,霓虹灯扭曲的光晕映照着那个挺拔的身影,很快便融入更深的黑暗,消失不见。
只留下便利店冰冷的白光,关东煮锅里单调的“咕嘟”声,以及收银台后僵立如雕塑、脸色惨白如纸的叶言离。
他知道了……他不仅知道下一个副本,还精准地预知了她的“位置”!他是谁?他到底想干什么?停尸房……仅仅是系统分配的身份?还是他精心挑选的……屠宰场?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肩膀那已经结痂的伤口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提醒着古堡地下洞穴的冰冷、怪物的利爪、江毅那粗暴的包扎和更冰冷的审视。口袋里,那块用旧报纸层层包裹的石片,隔着粗糙的布料,仿佛也散发出一丝令人心悸的、不祥的寒意。
“位置”……停尸房……
时间如同被拉紧的弓弦,在巨大的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秒的流逝,都让“午夜医院”的阴影更加迫近。叶言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便利店剩下的值班时间的。她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机械地扫码、收钱、找零,动作僵硬,眼神空洞。顾客投来的疑惑目光,店长不满的嘟囔,都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直到凌晨的换班铃声刺耳地响起,她才如同大梦初醒。脱下那件沾着关东煮气味的蓝色围裙,换回自己的校服。她紧紧攥着口袋里那个用报纸包裹的小包,指尖冰凉。走出便利店,凌晨的冷风带着湿意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寒噤,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了一丝。
不能坐以待毙!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没有回家(那个狭小冰冷的出租屋此刻只会加深她的无助感),而是拐进了附近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破旧网吧。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汗味和廉价泡面的气味。她找了个最角落、屏幕布满油污的机位坐下,投下几枚硬币。
手指因为紧张和寒冷而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带着尘埃味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丝刺痛。她在搜索框里,极其缓慢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下:
城西废弃仁和医院
回车键按下。
屏幕闪烁,惨白的光映照着她毫无血色的脸。瞬间跳出的信息如同潮水般涌来,带着一股陈年的、令人不安的气息。
**城西仁和医院(废弃):**
* **历史:** 始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曾为市重点医院。九十年代末期,因一系列离奇医疗事故、病人非正常死亡及医护人员自杀事件频发,声名狼藉。2003年,一场原因不明的大火席卷了住院部大楼(尤其是……儿科病房?),造成重大伤亡后,医院彻底废弃。
* **都市传说:**
* **午夜婴啼:** 废弃的儿科病房区域,深夜常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婴儿啼哭声,哭声凄厉,寻之无源。
* **游荡的‘白影’:** 住院部走廊和废弃手术室,常有目击者声称看到飘忽不定的白色人影(护士服?病号服?),形态扭曲。
* **停尸房异响:** 地下停尸房区域,深夜会传出诡异的抓挠声、沉重的拖动声,仿佛……里面的东西想要出来?
* **‘传染’的绝望:** 传闻靠近医院废墟过久,或进入其中的人,会莫名被一种深沉的绝望和自杀倾向笼罩。
* **现状:** 废墟被高墙围栏封锁多年,政府多次计划拆除或改建均因各种“意外”搁置。是本地著名的都市怪谈源头和探险者(作死者)的“圣地”。近两年,因几起探险者失踪和精神失常事件,官方封锁更加严密,但仍有不怕死的偷偷潜入。
屏幕的光线刺得叶言离眼睛发涩。她死死盯着那些文字,尤其是“停尸房异响”和“传染的绝望”。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在她的神经上。儿科病房的大火……午夜婴啼……停尸房……
“位置”在停尸房……系统会给她安排什么身份?守尸人?还是……即将被推进去的“货物”?
她滑动鼠标,试图找到更详细的建筑结构图,尤其是地下停尸房的布局。但网络上能找到的只有模糊的外部照片和语焉不详的传闻。真正的核心区域,如同被浓雾笼罩,充满了未知的恐怖。
就在她心神紧绷,试图从一堆模糊的论坛帖子和老旧新闻中拼凑出有用信息时——
毫无征兆!
网吧里嘈杂的键盘敲击声、游戏的音效、玩家的叫骂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掐灭!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眼前布满油污的电脑屏幕,连同网吧里其他所有的显示器、灯光,瞬间熄灭!不是断电,而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光源,陷入彻底的黑暗!
“搞什么?停电了?”
“妈的!老子马上五杀了!”
短暂的惊愕和骂声刚刚响起——
“嘎吱——!!!”
一声令人头皮瞬间炸裂、牙酸到极致的、仿佛巨大生锈金属门扉被强行推开的刺耳摩擦声,猛地在她意识深处炸响!比《血色古堡》那次更加尖锐,更加充满恶意!
紧接着,是那冰冷、毫无起伏、如同墓穴回音般的电子合成音:
【检测到玩家:叶言离。】
【生存点:5。】
【强制征召启动。】
【副本载入中……】
【副本名称:午夜医院。】
【玩家人数:8/8。】
【您的身份:停尸房夜班管理员。】
【核心规则:**
1. **坚守位置:** 血月当空前,不得以任何理由离开地下负三层停尸房区域(含准备间、冷藏区、登记台)。
2. **保持‘安静’:** 停尸房内禁止喧哗、奔跑。任何异常响动,请于登记簿上准确记录时间、来源(冷藏柜编号/区域)、声响特征(抓挠/拖动/哭泣…)。
3. **定期巡查:** 每隔一小时(以登记台挂钟为准),必须手持登记簿,对全部冷藏柜进行目视巡查,确认柜门紧闭,编号清晰。**
【警告:违反核心规则或未能完成巡查记录,将触发抹杀机制。】
【祝您游戏愉快。】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包裹了叶言离所有的感官!那刺耳的“嘎吱”声和冰冷的系统提示,如同无数冰针狠狠扎入她的神经末梢!
停尸房夜班管理员!果然是他!
扮演!立刻!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指令瞬间接管了她的身体!她甚至没有去感受周围环境的变化,身体已经在系统提示落下的刹那,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扮演一个麻木、疲惫、对周遭一切异常习以为常的夜班管理员!
头颅下意识地微微低垂,肩膀垮塌,呈现出一种被夜班掏空了精气神的疲惫姿态。双手……她的手感觉到了一种冰冷、光滑的触感——是某种硬皮封面的登记簿?以及……一支冰冷的、金属外壳的钢笔?它们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她手中。
黑暗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福尔马林刺鼻气味、陈年消毒水、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如同无数尸体缓慢腐烂后凝结成的……冰冷尸臭,霸道地钻入鼻腔!这气味浓烈、粘稠,仿佛有重量般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和窒息感。
视野逐渐清晰。
她正站在一个极其宽敞、却异常压抑阴森的空间中央。地面铺着惨绿色的、布满污渍和裂纹的旧式水磨石地砖,冰冷坚硬。头顶是几盏蒙着厚厚灰尘、散发着惨白微弱光芒的日光灯管,光线忽明忽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将整个空间映照得更加鬼影幢幢。
她的面前,是一个同样惨绿色、布满划痕和可疑污渍的金属登记台。台上放着一盏老式的、绿色玻璃罩的台灯,散发着幽幽的绿光,更添几分诡异。台灯旁,就是她手中那本硬皮封面、纸张泛黄的登记簿,和那支冰冷的钢笔。
而登记台的后方……
是如同钢铁森林般的……巨大冷藏柜!
一排排、一列列!由厚重的、漆成惨白色的金属柜门组成!每一扇柜门上都镶嵌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拉手,以及一个同样锈蚀、字迹模糊的……编号牌!
这些巨大的冷藏柜如同沉默的墓碑,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一直延伸到惨白灯光无法照亮的、浓稠如墨的黑暗深处!数量……难以估算!冰冷的白色寒气如同活物般,从柜门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出,在地面凝结成一层薄薄的白霜,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寒意。
这里……就是仁和医院的地下停尸房!死者的冰封王国!而她,是这里的守夜人!
叶言离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肩膀尚未痊愈的伤口,带来丝丝缕缕的钝痛。她强迫自己维持着那低垂头颅、疲惫麻木的管理员姿态,眼角的余光如同受惊的壁虎,在狭窄的视野范围内急速扫视。
登记台右侧,挂着一个老式的、圆盘形的挂钟。黑色的指针在惨绿台灯的光线下,指向:11:55。
距离第一次巡查……还有五分钟。
“呃……这……这是什么鬼地方?”一个带着哭腔、充满了惊骇的男声,猛地从叶言离左前方、靠近冷藏柜入口的位置响起!
“闭嘴!别他妈乱叫!”另一个更加暴躁、却同样带着无法掩饰恐惧的男声立刻呵斥道。
玩家!
叶言离没有抬头,也没有看向声音来源。扮演!扮演一个对“闯入者”毫不关心、只专注于自己工作的麻木管理员!她的目光,死死钉在手中的登记簿上,仿佛上面写着宇宙的真理。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非人的迟滞感,翻开了硬皮封面。
泛黄的纸张上,印着简陋的表格。抬头是扭曲模糊的“仁和医院停尸房冷藏柜巡查记录”。下面是冰冷的栏目:**时间 | 巡查人 | 异常情况记录(冷藏柜编号、声响特征) | 处理措施(无/已记录/已上报)**
表格下方,已经填写了几行潦草的字迹,日期都是很久以前。最后一行的“异常情况记录”写着:“冷藏区西侧尽头(编号模糊),疑似轻微抓挠声,持续约30秒。记录待查。” 处理措施是:“已上报(刘主任)”。
刘主任?叶言离的心沉了沉。这显然是个NPC,或者……更糟的东西。
“喂!那边那个!穿灰衣服的!”那个暴躁的男声再次响起,带着命令的口吻,目标直指叶言离,“你他妈是这里的员工?这什么地方?怎么出去?”
叶言离仿佛没听见。她维持着低垂头颅的姿态,极其缓慢地、用一种被冻僵般的动作,拿起那支冰冷的钢笔,笔尖悬停在登记簿“巡查人”一栏的上方。仿佛在思考该签下自己的名字——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名字。
“妈的!聋了吗?!”暴躁男显然被她的无视激怒了,脚步声重重地朝着登记台走来。
就在这时!
“咔哒……咔哒……”
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得如同在耳边响起的……金属摩擦声,猛地从叶言离右前方、编号为“B-107”的冷藏柜深处传来!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指甲在金属内壁上……缓慢刮擦的质感!
叶言离握着钢笔的手指猛地一僵!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来了!异常声响!
扮演!记录!
她强迫自己维持着那麻木的姿态,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非人的专注(或者说迟钝),在登记簿“时间”一栏,用颤抖却竭力模仿印刷体的僵硬笔迹,写下:**00:00**
然后,在“异常情况记录”栏,极其缓慢地、一笔一划地写下:**冷藏柜 B-107 内壁轻微刮擦声**
“处……处理措施……”她喉咙里发出极其轻微、如同梦呓般的嘶哑气音,笔尖艰难地挪向下一栏。
“你他妈在写什么鬼东西?!”暴躁男已经走到了登记台前,重重一巴掌拍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砰”的一声巨响在死寂的停尸房里如同惊雷般炸开!“老子问你话呢!哑巴了?!”
这一声怒吼和拍击,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
“呜……呜呜……”
一阵极其微弱、却充满了无尽悲伤和绝望的……孩童哭泣声,毫无征兆地、幽幽地从停尸房深处、那惨白灯光无法照亮的黑暗区域飘了过来!
哭声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寒意!
“谁?!谁在哭?!”另一个惊恐的女声尖叫起来!
暴躁男脸上的怒容瞬间被极致的惊骇取代!他猛地回头望向哭声来源的黑暗,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而叶言离,在暴躁男拍击台面、哭声响起的瞬间,手中的钢笔猛地一顿!笔尖在“处理措施”栏划出一道丑陋的墨痕!她维持着低头的姿态,眼角的余光却清晰地看到,登记台那个老式挂钟的黑色指针,稳稳地跳过了“12”!
00:00!
第一次巡查时间……到了!
扮演!巡查!必须立刻开始!规则不容违背!
叶言离猛地合上登记簿!动作带着一种被规则驱赶的僵硬感!她无视了近在咫尺、满脸惊骇的暴躁男,也仿佛没有听到那幽深黑暗里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孩童哭泣声。她抓起登记簿和钢笔,迈着一种刻板、如同量过尺寸般的步伐,一步,一步,极其僵硬地……朝着那如同钢铁墓碑森林般的冷藏柜区域走去!
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水磨石地砖上,脚步声在死寂和孩童哭泣的背景音中显得格外清晰。
“喂!你去哪?!回来!”暴躁男在她身后惊怒交加地吼道。
叶言离充耳不闻。她的目光空洞地直视前方,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她的目标——冷藏柜区域。规则要求:目视巡查全部冷藏柜,确认柜门紧闭,编号清晰。
她走到第一排冷藏柜前。惨白的金属柜门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寒气丝丝缕缕地从门缝中渗出。她僵硬地抬起手,手中的钢笔笔帽指向柜门上的编号——A-001。
确认。紧闭。
她极其缓慢地移动脚步,如同生锈的机器人,走向下一个:A-002。确认。紧闭。
A-003……A-004……
动作刻板,毫无生气。如同在执行一套编写好的程序。孩童的哭泣声在停尸房深处幽幽回荡,时断时续,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每一个玩家的神经。她能感觉到身后那些玩家惊恐、茫然、甚至带着一丝看疯子般的目光。
编号A区的柜门大多紧闭,编号也相对清晰。但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寒气越重,空气中那股浓烈的尸臭味也越发刺鼻。惨白的日光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忽明忽灭,将她的影子在冰冷的柜门上拉扯得如同鬼魅。
当她巡查到B区时,脚步停在了B-107号冷藏柜前。
就是这里!刚才传出刮擦声的地方!
惨白的金属柜门紧闭着,和其他柜门毫无区别。编号牌上的“B-107”字迹有些模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寒气比旁边的柜门似乎更浓一些。
叶言离维持着麻木的姿态,空洞的目光落在编号牌上,仿佛只是例行公事地确认。然而,她的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扮演!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
她僵硬地抬起拿着钢笔的手,笔帽指向编号牌。动作如同慢放镜头。
就在笔帽即将触碰到那冰冷、覆盖着白霜的“7”字时——
“滋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如同指甲用力刮过金属内壁的刺耳声响,猛地从B-107号冷藏柜内部传了出来!
声音比之前更清晰!更用力!仿佛里面的东西……被她的靠近所激怒!
叶言离的动作猛地僵住!钢笔悬停在半空!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窜上头顶!她能感觉到,身后那些玩家的呼吸都瞬间停滞了!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淹没了整个停尸房!
扮演!记录!规则只要求记录异常,没要求处理!
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非人的迟滞感,收回指向编号牌的钢笔。然后,极其僵硬地翻开手中的登记簿,翻到最新一页。她的手指因为寒冷和恐惧而颤抖,却竭力控制着,用那僵硬的笔迹,在“异常情况记录”栏的下一行,缓慢地写下:
**00:05 冷藏柜 B-107 内壁明显刮擦声(持续约2秒)**
写完,她如同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极其缓慢地合上登记簿。目光空洞地移开,迈着那刻板的步伐,走向下一个冷藏柜——B-108。仿佛刚才那刺耳的刮擦声,只是背景噪音的一部分。
“妈的……疯了……这女人疯了……”身后传来那个暴躁男压抑的、带着颤抖的喃喃自语。
叶言离充耳不闻。她强迫自己继续那麻木的巡查。B-108…B-109…越靠近停尸房深处,光线越暗,孩童的哭泣声似乎也越近,越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感。空气冰冷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尸臭和福尔马林的味道。
当她巡查到C区,靠近哭声来源那片浓稠黑暗的边缘时,眼前的一幕让她麻木的姿态几乎崩裂!
只见在惨白灯光勉强照亮的边缘,C区最后一排冷藏柜的尽头……地面上,散落着几件东西!
一件沾满了暗褐色污渍、破烂不堪的……儿童病号服上衣!
一只小小的、同样脏污的……蓝色塑料凉鞋!
还有……几缕细细的、如同被生生扯断的……黑色头发!
而在这些物品旁边的C-199号冷藏柜门前……赫然残留着几道新鲜的、暗红色的……拖拽状血迹!血迹一直延伸,消失在旁边那片如同深渊般的浓重黑暗之中!
那孩童的哭泣声……仿佛就从那片黑暗的深处传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近在咫尺感!
扮演!不能停!规则只要求巡查冷藏柜,不包括地上!
叶言离强迫自己将空洞的目光从地上的病号服和血迹上移开。她迈着僵硬的步伐,走向C-199号冷藏柜。惨白的柜门紧闭着,编号牌清晰。寒气依旧。
确认。紧闭。
她极其缓慢地、如同被操控的木偶,在登记簿上记录下C-199的巡查结果(无异常)。然后,转身,迈着同样刻板的步伐,开始往回走。将那令人心碎的哭泣声、地上的衣物和血迹……统统抛在身后。
第一次巡查结束。她如同完成了一次漫长的酷刑,拖着僵硬冰冷的身体,回到了惨绿色的登记台后。
挂钟的指针,指向00:30。
距离下一次巡查,还有三十分钟。
她如同设定好的程序,将登记簿和钢笔放回冰冷的金属台面。然后,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头颅低垂,维持着那麻木、疲惫、仿佛随时会睡着的夜班管理员姿态。
然而,在那低垂的眼睑下,她的瞳孔深处,却如同冰封的湖面下汹涌的暗流。
数学……位置……停尸房……
她的目光,看似空洞地落在登记台惨绿色的台面上,实则大脑在疯狂运转!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贪婪地捕捉着登记台上的一切细节——挂钟的刻度、台灯开关的位置、登记簿摆放的角度、钢笔笔帽上的磨损痕迹……
停尸房管理员……她的“位置”……核心是登记台?还是……整个停尸房区域?
规则要求“坚守位置”,不得离开负三层。但“位置”本身,是否也有更精确的坐标?如同《血色古堡》里那滩血迹的位置?
登记台……登记簿……挂钟……这三者,构成了管理员工作的核心三角。
挂钟是指令的来源,决定巡查的时间点。
登记簿是职责的载体,记录一切“异常”。
登记台是执行的基点。
这三者的空间位置关系……
叶言离的目光,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非人的专注(或者说麻木),在登记台、挂钟、登记簿之间移动。每一次微小的角度变化,都在她脑中构建着无形的坐标轴和几何图形。她在计算!计算这三者构成的“核心三角区”的重心点!
那或许……就是她“位置”的真正坐标!是规则守护的核心!也是……系统抹杀机制锚定的基点?
就在这时!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充满了人类极致恐惧的尖叫,如同烧红的铁钎,猛地刺破了停尸房压抑的死寂!声音的来源,正是之前那个暴躁男玩家所在的方向!靠近冷藏柜入口!
紧接着,是沉重物体倒地的闷响!以及……令人头皮炸裂的、血肉被撕扯的“噗嗤”声和骨头碎裂的“咔嚓”脆响!
浓郁的血腥味如同爆开的烟雾弹,瞬间压过了尸臭和福尔马林的气味!
叶言离低垂的头颅猛地一颤!但她死死咬住牙关,用尽全身意志力压制住抬头的冲动!扮演!扮演一个麻木的管理员!对“异常”视若无睹!只负责记录!
她极其缓慢地、带着非人的迟滞感,伸出手,再次翻开了登记簿。冰冷的钢笔笔尖悬停在“异常情况记录”栏上。
她的耳朵,如同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远处黑暗中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动静——野兽般的撕扯吞咽声、骨骼被嚼碎的咯吱声……以及……那个暴躁男玩家临死前发出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最后一声短促的“嗬……”声。
然后,一切归于死寂。
只剩下那孩童的哭泣声,依旧在停尸房深处幽幽回荡,仿佛在为这场血腥的死亡伴奏。
叶言离握着钢笔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用尽所有的控制力,让笔尖落下,在登记簿上,用那僵硬得如同印刷体的笔迹,极其缓慢地写下:
**00:35 冷藏区入口附近区域不明原因剧烈骚动及短暂惨叫声**
写完,她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极其缓慢地合上登记簿。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仿佛随时会倒下。
而就在这时!
“嘀嗒……嘀嗒……”
一阵新的、极其轻微、却清晰得如同在耳边响起的……滴水声,猛地从登记台下方传来!
声音的来源,正是她脚下!
叶言离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她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低下了那一直维持着疲惫低垂姿态的头颅。
目光,艰难地穿透昏暗的光线,投向登记台下方、自己穿着廉价运动鞋的双脚之间。
只见在冰冷惨绿的水磨石地砖上,一滩粘稠、暗红、散发着浓郁新鲜血腥味的液体……正缓缓地、无声地……从登记台的金属底座下方……蔓延出来!
如同一条冰冷的血蛇,蜿蜒着,爬向她低垂视线下的脚尖!
而登记台底座那冰冷的金属挡板上,似乎……还粘着一小片……带着毛囊的、被鲜血浸透的……头皮碎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