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玉兰朝天冷香留,长泠的天还微微泛着冷气,雨侵玉兰香。
顺着今天开阵的由头薛迢先行去了安天当,一进门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哎呀!薛小姐怎么有空来这儿啊!这几日紧着不见姑奶奶您,倒是把我给急坏了”
薛迢寻声望去。
凌厉眼,高髻梳,高八尺,看着就想没什么好点子会骗人的样子。
黑发泼墨眼睛里充斥着少年气,眼里的阴霾不散但却总有股道不明的侠气。
詹霄玉是真的漂亮,却又有鲜衣怒马少年郎的傲气,像是傲气被磨平后发现棱角更分明的剑尖。
薛迢撇了詹霄玉一眼“你急什么啊?”
薛迢心下疑惑,平日路过安天当也没看詹霄玉天天在店里,今日倒是巧。
詹霄玉忙接话“当然是关心姑奶奶啊!这几日没瞧见您,看着都消瘦不少!”
薛迢白了他一眼又笑道“可别整这套油嘴滑舌的,这套姑奶奶我都看腻了”
詹霄玉道“是!是!那今日是什么原因让姑奶奶大驾光临呢!”
薛迢环顾四周,瞧见没人关注后让玉叶端上来一宝匣。
待人将东西拿出薛迢仰头道“裴铉之的画,《花开提名路》如何?”
薛迢眼里闪着光,语音上挑。
双环望仙髻金梳立中桂花样式簪花点点,金玉钗两鬓粼,粉玉浅纱莲花印,鹅黄的碎金披帛,胸口带着朵大大金丝桃,好一般的俏丽。
詹霄玉压低了声音离进薛迢道“姑奶奶啊,你可得好好告诉我,这画是从哪来的啊?”
语气含着笑意。
股股桂花香袭来,闻着是薛迢身上的气味,自觉熟悉,醒悟过来一惊。
詹霄玉道“尤顺的桂花油,这几日的抢手货啊!婷玉这几日老想着这个,因着这个都半旬未吃食了”
薛迢无奈一笑着“詹公子家大业大的还办不了一瓶桂花油?”
詹霄玉拍手无奈“姑奶奶啊,尤顺的桂花油可是别地比不过的,颜色质地气味都是极好的,可就是少啊!买都买不到,几日前是进了三盘,可那些都是诒王府提前定的,婷玉那丫头可不稀罕别的,也是我把她养叼了,前日里想着拿个差不多应付算罢,谁想刚刚让接穗送去,她看了眼就把接穗给轰出去了!”
薛迢白了一眼,一挥手玉叶心领神会,从香囊里掏出一盘桂花油。
白玉盒盘四周镶金,桂花翠雀双喜图,上刻“尤顺同家特供”
薛迢道“谢姑奶奶吧!”
接穗连忙双手接来,詹霄玉道“谢姑奶奶~”
先是仔细看了看桂花油,转头又看着画仔细看道“这画是好画啊!裴铉之的古韵极珍,我出1000贯!姑奶奶看怎样?”
薛迢道“就这个价!你不问是哪来的了?”
薛迢心下一喜,裴铉之的画再好也不可能值1000贯,不过既然詹霄玉想报这么多就这么多。
詹霄玉道“就是偷的我詹霄玉也要了!谁叫是姑奶奶您的东西呢!”
薛迢淡淡一笑“油嘴滑舌的,另外有一事还得詹公子帮忙,只是不知道詹大公子您嫌不嫌麻烦”
詹霄玉道“您的事我何时嫌过麻烦?为了薛大小姐就算是死了也情愿”
薛迢捂着扇子笑道“没那么严重,就是一个书生,前旬余中了举人,可惜家里出了点事,竟连家母的棺材钱都出不起,更别说读书的费用了,前日我看了他的文章自觉不赖,心里惜才,但我也不能一直养着不是,所以想来詹公子这给谋个一官半职的,也不用多优待,可以糊口读书就行了,詹公子觉得怎样”
詹霄玉拍掌道“极好!极好!我这刚好缺个做账的,问那位举人何名何姓,何时候来”
薛迢抬头笑道“叫什么的我倒是忘了,不过明日我就让他拿着那条颂白玉兰溪谷鸟花绢来找你,上面写着王绝的寄青绿,这几日事多又赶上明日三月三,实在抽不出来身啊,不然我肯定亲自给你带过来”
詹霄玉道“那手绢是用着不好吗?就这么给人了?”
两眼对视,詹霄玉面带笑意,眉头却微微蹙起,看着倒是叫人心疼。
话题岔开太快薛迢没反应过来,才想到那手绢是前年从詹霄玉那顺的。
忙摆手“不是,很好我也很喜欢,只是想着詹公子肯定认得才用来做信物的”
詹霄玉淡淡一笑“是这样啊”看着薛迢又道“放心,你的事我肯定办妥当”
薛迢看着窗外的雨愈加迅疾算着时间快要去开阵了,若再不去玉楼台怕是又得被训,于是匆匆告别
“那自是极好的!时间不早,我得走了,詹公子再会,剩下五百贯我过几日来取”薛迢收了五百贯刚想走。
詹霄玉看着正愈要走的身影道“店里有伞!要不拿一把?”
薛迢笑着摇头“我让玉叶拿了,不过詹公子的好意我领了”
詹霄玉看着薛迢的背影道“薛小姐”
薛迢回头转身面上是不解。
此时雨水滴滴落房第,桂花香不散,雨气洗清露。
门前薛迢转头矗立,玉叶打着尾山戏桂油伞遮着薛迢。
雨轻轻的落,风轻轻的吹,披帛后飞,发丝吹动,好一幅雨下仕女图。
詹霄玉抬眼对上那湖泊般的瞳,想要说什么,但又不敢说什么。
只一句“能常来看看吗?”
薛迢看着他笑,点头道“嗯!詹公子下次再会”
待薛迢走好,先让接穗把桂花油送上红须房,而后一人独坐听雨。
“薛姑娘来过吧!”
詹婷玉到了正厅看着詹霄玉一会儿坐着也不让身边的人伺候,也不与人说话,直呆呆的看着薛迢离开的大门。
“每次薛姑娘走了,就这个鬼样子,哥!我们和她不是一路人,你和她不一样,哥!”
詹霄玉道“闭嘴,接穗带她回去”
詹婷玉心有不甘“哥!”
詹霄玉始终没有回头看詹婷玉。
他也想不通这样的感情从何而来,只记得初见时心里的悸动不息。
薛迢有何尝没有注意到这份滔天却又始终掩匿的爱意。
只是她自己也拿不准自己的爱到底属于谁。
薛迢不愿再想径直去了玉楼台,眼下雨愈发迅疾,见众同门都已就位,便匆匆融入队伍。
飞雨刺刮面,滴的人生疼。
听着指挥薛迢作为亲传弟子先一步上台。
由灵川师姐布阵,薛迢一剑刺下,明光迸溅。
红丝飞血,雨灭瞬息,红雨如剑飞窜凌厉至极。
停留许久是一声哀嚎传飞天际。
红雨不歇,急促飞散间凝聚一齐,划破面庞赤色顺颈而落,北风刺骨吹伤。
台下弟子依次行阵,霎时刀光剑影间一声“破!”薛迢咒令道。
片刻红雨伏地,化为血泊,一缕红烟飞蹿向北。
霎时人声鼎沸,奇观!
薛迢皱皱眉,抬头看,天雨已止,未再言语只身向天朝宫走去。
仙芝看着红烟惊呼“是魂!”起身想追去却被武夷拦下。
武夷道“师姐莫冲动,薛师妹对付来都棘手,何况师姐呢?”说着自己却开了剑“我且先去看看路!”
武夷话还没说完,就被灵川拦下“武师兄,怎么仙芝师姐去不得,你就去得?”
回头看着灵川一双锐利的眸,看不起的意味流露出。
武夷只好陪笑道“灵川师姐我哪有这个意思,怕是误会了,我就是去探探路若是太平自然就前来接师姐们”
灵川冷笑道“这么一来我还得谢谢你不成?”
武夷笑道“这倒不必!”
灵川瞪了武夷一眼,冷笑道“我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仗着个薛师妹平日里不把我们几个看眼里,时间太长还真把自己也当成天才来,气倒是比薛师妹还高!还傲!你别以为自己和薛师妹熟了,就稳稳的榜上高枝了!”
灵川看着怨气十足,像是憋了许久的气,今日才有机会撒出来。
先春倒是不嫌事大,一个劲的叫好。
拍着手道“我还苦着今日无趣呢!未曾想倒是有人替我解闷!”
顾渚见事情不妙,连忙拉住先春要走
仙芝看着灵川越说越来劲连忙止着“师妹!别说了”
灵川撇了一眼仙芝“师姐你莫管我,武师兄我且告诉你,薛迢自小熟识朝廷宫城之人,什么豫国府,安国府,沈家,史家,王家,她那个没见过?书香门第冠玉之容,虎背蜂腰螳螂腿,才敏有志的好儿郎她是没见过吗?才非要你这懦夫,且不论官廷之子,就是皇子她想要难道很难吗?”
仙芝道“别说了师妹!”闭了眼。
灵川干脆没理仙芝“你凭什么认为她会选你,什么青梅竹马情,那些个府上宫里的哪个不是和她年少相识,别着因为一两句儿戏胡闹,就认定了人家对你有情!左不过自作多情,你以为掌门择婿不看背景,不重名利?!你拿什么和薛师妹拼门当户对,一样不及人,还把自己当成天才一般耀武扬威,还敢把我不放在眼里,我呸!”
武夷冷笑道“那我看灵川师姐也不是什么大家出生,何苦这般刁难,来此处修行的都是有能力有天赋的,师姐如此一门否了我,岂不是在否各位出生不高的同门兄弟吗?况白纸黑字的婚书人人皆知!师姐您是什么居心?”
灵川也懒得同武夷计较留下一句“你且看吧”
顾渚看着灵川走了拍着武夷道肩道“师弟何苦惹灵川师姐呢?小心点”
武夷心下存疑便问着顾渚,顾渚原不说但奈何被磨的没办法就道“问来莫说是我说的,灵川师姐本姓王,旧时王谢堂前燕的王,灵川是道名,本名曰明玊”
武夷惊道“那她兄长岂不是王远”
顾渚小声私语着“正是”点点头“快莫提了!”
人群具散,共归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