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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聚光灯下的残骸

作者:摸摸寡妇头TwT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鼎丰拍卖行顶层的宴会厅,水晶吊灯折射出无数炫目的光点,将铺着深红丝绒地毯的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雪茄的烟雾以及精致食物的甜腻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浮华交响。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每一张精心修饰过的脸上都挂着得体的笑容,低声交谈着动辄上亿的生意,或是某个新晋艺术家的逸闻趣事。


    这里是财富与权力的秀场,是光鲜亮丽的丛林。


    而禇砚,就是被强行拖入这片丛林、剥光了皮毛、露出淋漓伤口的困兽。


    他僵硬地站在宴会厅角落一根巨大的罗马柱旁,几乎将自己缩进柱子的阴影里。身上那套临时找来的、并不合身的黑色西装,像是沉重的枷锁,勒得他喘不过气。左手被重新包扎过,厚厚的纱布包裹下,依旧传来阵阵尖锐的抽痛,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像是在提醒他掌心那道狰狞的伤口。大量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和虚弱感并未完全消退,如同跗骨之蛆,让他脚下发飘,眼前的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右耳的耳鸣尖锐依旧,左耳的寂静则像一张巨大的、密不透风的网,将他与这个喧嚣的世界隔离开一半。那些优雅的谈笑声,悦耳的音乐声,在他听来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扭曲而遥远。只有自己沉重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在颅内异常清晰地回响。


    他低着头,视线死死盯着自己擦得锃亮、却依旧显得寒酸的皮鞋尖。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好奇的、探究的、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和嘲弄的。那些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裸露的皮肤上。他是宋栖迟带来的“修复师”,一个在宋家身份暧昧不明的“下人”,一个在如此高规格的慈善晚宴上显得格格不入的异类。一个…笑话。


    宋栖迟就站在不远处的中心位置,被一群人簇拥着。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银灰色高定西装,身姿挺拔,气度矜贵,如同天生的王者。他端着香槟杯,唇角噙着一抹疏离而完美的笑意,正与一位满头银发、气度不凡的老者低声交谈着。那老者是拍卖行的首席鉴定师,业内泰斗级人物,德高望重。


    禇砚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宋栖迟身上。灯光勾勒出他深邃的侧脸轮廓,那曾被他误以为是温柔的眼神,此刻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仿佛角落里那个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人,与他毫无关系。


    就在这时,宋栖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他微微侧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隔着攒动的人影,精准地捕捉到了躲在阴影里的禇砚。眼神交汇的瞬间,宋栖迟的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审视。他抬起手,朝着禇砚的方向,极其随意地勾了勾食指。


    如同召唤一条狗。


    禇砚的身体瞬间绷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脚下如同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踩在刀尖上。他低着头,尽量避开那些探究的目光,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穿过衣香鬓影的人群,走向那个光芒万丈的中心。


    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如影随形,黏在他背上,带着无声的嘲笑和鄙夷。他甚至听到几声极低的嗤笑。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耳鸣声尖锐得几乎要刺穿他的耳膜。


    终于,他停在了宋栖迟面前,距离一步之遥。低着头,视线落在对方一尘不染的皮鞋上。


    “钱老,”宋栖迟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尊敬,对着那位银发老者,“这就是我之前跟您提过的,我们宋家的“御用”修复师,禇砚。” 那“御用”二字,被他刻意咬重,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嘲讽意味。


    被称为钱老的老者,目光如炬,带着职业性的审视落在禇砚身上。那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骨头。他微微蹙了蹙花白的眉头,显然对禇砚苍白虚弱的状态和包裹的手有些疑虑,但还是保持着风度,点了点头:“哦?能得宋少如此推崇,想必技艺非凡。”


    “非凡谈不上,”宋栖迟轻笑一声,那笑声在禇砚听来却无比刺耳,“就是还算…有点小用处。”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随意,“正好,今天拍品里有一件压轴的明代青花缠枝莲梅瓶,运输途中出了点小意外,瓶口有一道细微裂痕。主办方正头疼呢,怕影响最终成交价。钱老您看,要不要让我们这位“大师”现场露一手?权当给今晚的慈善晚宴助助兴?”


    现场露一手?


    在聚光灯下?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在他左手重伤、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


    禇砚猛地抬起头,灰败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恐惧。他看向宋栖迟,嘴唇微微颤抖,想拒绝,想求饶。


    但宋栖迟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他的目光冰冷地扫过禇砚惨白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怎么?不敢?还是说,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只配在宋家的地下室里修修补补,上不得台面?”


    钱老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现场的气氛已经被宋栖迟的话挑动起来。周围那些看客们脸上露出了饶有兴味的表情,仿佛即将看到一场有趣的表演。


    “既然宋少如此有雅兴,也好。”钱老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修复古瓷,本就是一门艺术。若能现场展示,让诸位来宾领略其精妙,倒也是今晚慈善拍卖的一桩美谈。只是…”他看向禇砚,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这位小友的手…”


    “他的手没事。”宋栖迟断然道,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一点小伤,不影响发挥。对吧,禇砚?”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眼神里的威胁如同实质的冰刃。


    禇砚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巨大的屈辱感和恐惧感几乎要将他撕裂。他看着宋栖迟那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睛,看着周围那些带着猎奇和审视目光的上流人士,看着钱老眼中那一丝微弱的同情…他知道,他没有选择。


    拒绝?只会换来宋栖迟更残酷的羞辱和报复。甚至可能牵连到阿香…


    他死死攥紧了藏在裤袋里的右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尚未愈合的针孔附近,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勉强压下了喉咙口的腥甜。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点了一下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可…以…”


    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宴会厅中央迅速被清理出一块区域。一张铺着白色天鹅绒的长桌被抬了上来,上面摆放着各种修复工具:金箔、天然树胶、特制的细笔、放大镜、镊子…还有那只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软垫上的明代青花缠枝莲梅瓶。瓶身线条流畅优美,釉色莹润,青花发色沉稳,唯独瓶口处,一道长约两寸的裂痕清晰可见,如同美人面颊上一道刺眼的疤痕。


    聚光灯“唰”地一下,如同舞台追光般,精准地打在了长桌和站在桌前的禇砚身上。


    瞬间,他成了整个宴会厅唯一的焦点。所有的目光,好奇的、审视的、挑剔的、等着看笑话的…如同无数道灼热的探照灯,聚焦在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聚焦在他包裹着厚厚纱布、还在隐隐渗血的左手上。


    强烈的灯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眩晕感如同海啸般袭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瞬间沁出的冷汗,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几乎要盖过那尖锐的耳鸣。左手掌心的伤口在灯光和注视下,传来一阵阵火烧火燎的剧痛。


    他深吸一口气,浓烈的香水味混杂着消毒水的气息冲入鼻腔,让他胃里一阵翻搅。他强迫自己忽略那些目光,忽略身体的剧痛和虚弱,忽略心底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屈辱和绝望。他伸出右手,动作因为虚弱而有些颤抖,拿起那柄细如发丝的驼毛刷。


    修复开始了。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滞涩。每一次拿起工具,每一次蘸取树胶,每一次试图用镊子夹起比指甲盖还小的金箔碎片…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落在雪白的天鹅绒桌布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左手无法用力,他只能完全依靠右手。但右臂针孔附近的肌肉也酸痛无力,每一次精细的动作都显得格外艰难。他的手指因为紧张和失血而冰凉,指尖微微颤抖着,好几次金箔碎片都从镊子尖端滑落。


    周围传来几声极低的嗤笑和议论。


    “行不行啊?手抖成这样?”


    “宋少这‘御用’的水平…啧啧…”


    “那瓶子看着就贵,可别给修坏了…”


    那些细碎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钻进禇砚的右耳,啃噬着他仅存的意志力。他咬紧牙关,口腔里的血腥味更加浓郁。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那道细小的裂痕上。


    放大镜下,青花的钴料发色,釉面的开片纹路,裂口边缘细小的崩茬…都清晰无比。这是他熟悉的世界,是他可以暂时逃离现实的避难所。他努力屏蔽掉外界的一切干扰,右手稳了又稳,终于,将一小片薄如蝉翼的金箔,精准地贴合在裂痕的起始处。


    树胶的气味弥漫开来。他屏住呼吸,用细笔尖小心翼翼地将金箔边缘压实。这个极其微小的成功,仿佛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力量。他的动作渐渐专注起来,虽然依旧缓慢,但那份属于顶尖修复师特有的沉稳和专注,开始在他身上显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宴会厅里的喧嚣似乎渐渐平息了一些。不少人的目光从最初的戏谑,慢慢变成了带着一丝惊讶的专注。他们看着那个在聚光灯下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布满冷汗、左手裹着渗血纱布的青年,用一只颤抖却异常稳定的右手,如同绣花般,一点一点,用璀璨的金色,弥合着那道刺目的裂痕。


    那专注的侧脸,那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那被汗水浸湿的额发…在强光的映照下,竟透出一种近乎献祭般的脆弱与执着。


    宋栖迟站在人群外围,端着酒杯,面无表情地看着。灯光在他深邃的眼窝里投下浓重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真正的情绪。只有那紧握着酒杯的手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了一丝他内心的不平静。


    就在这时,一个娇柔婉转、如同黄莺出谷般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打破了现场的寂静:


    “栖迟哥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入口处,一位穿着曳地香槟色鱼尾长裙的年轻女子,如同众星捧月般走了进来。她身材高挑曼妙,妆容精致完美,一头海藻般的卷发披散在肩头,颈间戴着一串熠熠生辉的钻石项链。正是宋栖迟心尖上的白月光——林清如。


    她脸上带着甜美无邪的笑容,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径直朝着宋栖迟走去。行走间,裙摆摇曳生姿,右手尾指上一枚造型独特的蛇形戒指,在灯光下折射出幽冷的暗芒。


    “栖迟哥哥,对不起呀,路上有点堵,我来晚了。”林清如自然地挽住宋栖迟的手臂,声音娇嗲,带着撒娇的意味。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聚光灯下正在修复的禇砚,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怨毒和快意,随即被完美的笑容覆盖。


    宋栖迟脸上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丝,他低头看着林清如,声音是禇砚从未听过的柔和:“没事,来了就好。”


    林清如的目光转向长桌,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赞叹:“天呐,这是在修复那个梅瓶吗?好厉害!”她看向禇砚,笑容甜美,声音清脆,“这位就是栖迟哥哥常提起的禇砚师傅吧?真是辛苦你了呢!”那语气,仿佛在慰问一个尽职尽责的下人。


    禇砚的身体在林清如声音响起的瞬间,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他没有抬头,只是握着细笔的手指,猛地收紧了一下,指尖因为用力而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他能感觉到那道如同毒蛇般黏腻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带着冰冷的审视和嘲弄。


    他强迫自己忽略,继续专注于眼前的工作。金线般的金箔,已经沿着裂痕延伸了三分之一,在青花幽蓝的底色上,如同一条璀璨的星河,将破碎重新弥合。


    林清如的到来,让宋栖迟似乎失去了继续观看“表演”的耐心。他揽着林清如的纤腰,对着钱老和主办方负责人微微颔首:“钱老,李总,失陪一下,我带清如去认识几位朋友。”


    “宋少请便。”钱老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禇砚的修复动作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宋栖迟拥着林清如,转身欲走。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目光再次扫过聚光灯下那个孤寂而专注的身影。他的脚步,极其短暂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停顿了那么零点一秒。那瞬间,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极其复杂的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是烦躁?是不耐?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


    但这停顿转瞬即逝。下一秒,他脸上重新挂起完美的、疏离的笑容,拥着巧笑倩兮的林清如,融入了衣香鬓影的人群,只留给禇砚一个冷漠而般配的背影。


    禇砚依旧低着头,专注于手中的金箔。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宋栖迟那短暂到几乎不存在的停顿,像一根细小的针,在他早已麻木的心脏上,又轻轻地、狠狠地扎了一下。细微,却尖锐。


    他蘸取了一点树胶,准备继续。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眩晕感毫无预兆地凶猛袭来。眼前骤然一黑,无数金星疯狂炸开。耳边尖锐的耳鸣声瞬间拔高到顶点,盖过了所有声音。他身体猛地一晃,右手不受控制地一抖。


    “啪嗒!”


    那柄细如发丝的驼毛笔,连同上面蘸着的一点金箔碎片,从他颤抖的指尖滑落,掉在了雪白的桌布上。


    一瞬间,整个宴会厅仿佛陷入了死寂。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掉落的笔,和禇砚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上。


    “啧…”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清晰的、带着鄙夷的咂舌声。


    紧接着,是几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露馅了吧?”


    “我就说不行…”


    “宋少这脸可丢大了…”


    那些声音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灌入禇砚的耳朵,刺穿了他最后的伪装。巨大的羞耻感和失败感如同巨石,轰然砸下!他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无法控制地摇晃,左手掌心伤口的剧痛在眩晕的冲击下变得无比清晰,胃里翻江倒海。


    他猛地伸手扶住长桌边缘,才勉强没有摔倒。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桌面,带来一丝微弱的清醒。他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才将那阵强烈的呕吐感强行压了下去。


    他喘息着,视线模糊地看向地上那支掉落的笔,还有那块小小的、在灯光下依旧闪亮的金箔碎片。那碎片,像极了他破碎的自尊,被人轻易地践踏在脚下。


    就在这时,一只保养得宜、涂着精致蔻丹的手,优雅地伸了过来,捡起了那支掉落的细笔和那片金箔。是林清如。她不知何时又回到了长桌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惋惜。


    “哎呀,怎么掉了呢?”她的声音甜美依旧,却像裹着蜜糖的毒针,“禇砚师傅,是不是太累了呀?你看你,脸色这么差,手还伤着…”她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禇砚包裹着的、渗着血色的左手,以及他额头上密布的冷汗。


    她将笔和碎片轻轻放回禇砚面前的软垫上,动作优雅。然后,她微微倾身,靠近禇砚的耳边。在旁人看来,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表示关心的姿态。


    只有禇砚能清晰地听到,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一字一句,带着淬毒的恶意和冰冷的嘲讽,清晰地送入他的耳中:


    “废物就是废物,再怎么装模作样,也上不了台面。” 她的红唇几乎要贴上禇砚冰冷的耳廓,温热的气息带着香水的甜腻,却只让他感到刺骨的冰寒。


    “栖迟哥哥带你来,就是想让大家看清楚,你有多脏,多贱,多…碍眼。”


    “乖乖当块垫脚石不好吗?非要痴心妄想…”


    她尾指上那枚蛇形戒指冰冷的触感,若有若无地擦过禇砚的手背,带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战栗。


    说完,林清如直起身,脸上重新挂起完美无瑕的甜美笑容,对着周围投来好奇目光的人柔声道:“大家别见怪,禇砚师傅可能有点紧张,毕竟这种大场面…”她顿了顿,笑容加深,带着一种胜利者的怜悯,“让他休息一下吧。”


    她的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禇砚摇摇欲坠的精神防线。巨大的屈辱、愤怒、绝望,如同冰冷的岩浆,在他体内疯狂奔涌。他想反驳,想撕破这个女人伪善的面具。可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只有林清如那蛇形戒指冰冷的幽光,和宋栖迟冷漠离去的背影,在意识深处疯狂交织、旋转。


    就在这时,宋栖迟的声音透过人群,带着一丝不耐,清晰地传来:


    “清如,走了。”


    林清如应了一声,最后瞥了一眼脸色惨白如鬼、摇摇欲坠的禇砚,嘴角勾起一个胜利而残忍的弧度,转身,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摇曳生姿地走向她的栖迟哥哥。


    聚光灯依旧无情地打在禇砚身上。


    他孤零零地站在长桌前,站在那片炫目的光晕里,脚下是价值连城的青花梅瓶,面前是散落的金箔和修复工具。周围是衣冠楚楚的上流人士,是窃窃私语和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


    他像一件被展览的、失败的残次品。像一块被剥光了所有价值、只剩下碍眼存在的…垃圾。


    右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指尖残留着林清如蛇形戒指那冰冷的触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她塞过来的纸条的微涩触感。


    冰冷,绝望,以及一种被彻底碾入尘埃的麻木,如同剧毒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脏,收紧,再收紧。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灵魂已经抽离了这具千疮百孔的躯壳,只留下一具空壳,在聚光灯下,无声地风化、碎裂。


    [亲亲][亲亲][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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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聚光灯下的残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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