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叶崧想挣脱伍郅明的桎梏溜之大吉……但是没成功，伍郅明抓他抓得很紧，感受到他的挣扎后拉得更紧了，他抬头不偏不倚地迎上叶崧的目光，片刻的对视后反倒是叶崧先败下阵来。
“你先松手。”
“不松，你看看你的脚都快跨到门口了，我一松手你立马没影。”
……好吧，确实是,“不是，你这么问就很突然，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呀。”
“不知道怎么回答，那就是单身了，有喜欢的人吗？”
“……”
“知道了，没有。你讨厌我吗？”
“？”
“那看来是不讨厌的。现在介意跟甲方或者同行业的人谈恋爱吗？”
“……我从来就没介意过……”叶崧小声嘟囔。
“确实，是我的问题。”伍郅明检讨地很自然，“那既然这样，我要开始追你了？”
“？”叶崧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所以你还有什么顾虑吗？告诉我？”伍郅明缓缓站起身朝着叶崧靠近了几步。
“……”叶崧想了一下，还真是没有。
“既然你单身，没有喜欢的人，也不讨厌我，也没有要跟我保持距离的理由，我为什么不能追你呢？”伍郅明盯着他问得很认真，叶崧完全无法反驳，只能丢出一句“随便你”，然后低头看花，抬头看灯，就是不再看伍郅明。
伍郅明看叶崧不自在的样子终于决定放过他了，他轻笑一声“好了，快五点了，我们出去个饭？”
“不了，我爸妈今天过来了，我得回家陪他们。”这倒不是借口，叶崧爸妈早上突然打电话说要过来，估计现在已经到了。
“那下次我再约你，走吧，我送你下楼。”伍郅明松开拉着他的手，看着叶崧走得有点仓皇的背影，没忍住又笑出了声，“叶崧。”
叶崧不想显得自己很怂，于是在他的喊声中停下迫不及待的脚步，转身看向他，“又怎么了？”
伍郅明没说话，专注地盯着已经走到房间门口的叶崧，朝着他走去，最终停在了他的身前，缓缓俯身，双手环住叶崧，下巴搭在他肩上，在他耳边轻轻开口，“叶崧，我很想你。”
叶崧还是怂了，被伍郅明抱住时除了心如擂鼓之外他做不出任何反应，听见伍郅明那句话才如梦初醒，推开伍郅明说了句“不用送了你睡会儿吧”就开门跑了出去。伍郅明看着手表的指针，五点半……行，叶主管让他睡他就睡吧，反正他为了堵人六点过就起来，在花市逛了一整天了，是该休息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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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崧对自己很失望，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哥俩好的拥抱，他怎么就怂了呢！想来想去，还是伍郅明的问题，好好的突然提什么“谈恋爱”，还有什么“我很想你”，他俩当年正儿八经接触的时间加起来不到半小时，好感是有，但哪至于就让伍郅明对他情根深种了？叶崧觉得应该都是伍郅明追人的套路，想不到堂堂伍博士，大科学家，追起人来还耍这些小手段。
叶崧吃饭的时候才知道他爸妈过来还是为了他的感情生活。说是叶崧的前男友跟他分开后茶饭不思、思来想去觉得没有他不行，就找到叶崧妈妈每日三省其身，保证以后再也不跟叶崧吵架，一定理解叶崧的工作，希望能通过叶崧妈妈从中调和，俩人重新开始。叶崧他妈架不住磨，就想着过来问一下他的意思，顺便关心下他的感情生活有没有其他进展。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还喜欢整死缠烂打这一套呢？看吧，我就说你们给我介绍的掰了以后你们很尴尬，之前还不信。”叶崧对这位前男友去磨自己父母的行为非常不满，有点烦躁。
“那你们俩真就没可能了？他说他以后多替你考虑，或许你们多磨合一下相互包容一点就好了呢？”
“这次他可以包容我的工作时间不稳定，后面遇到其他的问题呢？继续吵然后再分手再让你们说和？妈，我俩说白了就是性格不合，再加上我俩没那么深的感情，这样磨合起来真的很累，没必要浪费大家的时间和精力。所以还是算了吧。”
“人家都求到我这里来了这怎么就没那么深的感情基础了？”叶母无语。
“我俩当时那么快在一起本来就是因为你们和他父母催得太紧了，想着先把你们应付过去顺便试着处处。他现在也就是不甘心而已，小孩子心性。你们别操心了，他那边我来说。”
“哎，随便你吧，你好好跟人家说，别又吵起来。”
“我又不是炮仗，哪儿那么容易吵起来。” 只要他不气人，叶崧默默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晚饭后，父母出去锻炼了，叶崧拨通了那位前男友的电话，希望能跟他说清楚，“是我。”
“哥，你终于肯理我了。”
“如果我脑子没出问题的话，我好像并没有拉黑你？请问你是出于什么心态觉得跟我沟通需要通过双方父母呢？”虽然他妈没有明说，但叶崧知道现在两边父母都知道了是他叶崧“单方面拒绝沟通”。
“我知道你肯定不想理我，觉得打扰你很没素质，所以想着找个中间人礼貌一点，但是我们共同认识的人只有爸爸妈妈嘛。”
“哦，看来您还觉得您挺有素质？”叶崧气笑了，但还是谨记母亲的教诲，努力不跟他吵起来，“算了我懒得跟你扯这些，你要一直这么幼稚我也管不着，我又不是你妈。今天给你打电话只是想给你说清楚，我俩没必要纠缠下去，你也别纠结了，过好自己的生活吧。”
“为什么啊？”
“因为我俩性格不合。”
“哪儿不合了？”
“……你能问出这句话来就是最大的不合了。”
“哥我觉得你在无理取闹，你都说不出要跟我分开的理由，只会拿一句性格不合敷衍我。”
“……”
“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你能不能把你脑子里的水倒出去再跟我说话。”
“你别转移话题，你真的喜欢上别人了？”
“对，我喜欢上别人了，所以你能别来打扰我和我家人了吗？”叶崧忍不了了，他现在非常后悔当时答应他妈去跟这人认识。
“我就知道。你跟他性格就合了吗？”
“对呀，合得很，我跟他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叶崧开启敷衍**。
“……知道了，那祝你俩幸福。”
听他这么说叶崧愣住了？不对呀，这人脑子里突然长出海绵了？
“但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
果然，这才对。叶崧其实猜到他要说什么了，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别骂的太难听：“你说。”
“我们打个分手炮，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你来我家或者我去你家。”
“滚蛋。神经病吧你！你再来纠缠我就报警。”骂完挂电话一气呵成，他就知道，这人哪是什么有感情，他就是熊孩子心态觉得没抢到手里的玩具可惜罢了。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叶崧还是被气得头晕。碰巧伍郅明给他发来一张下午买的花插在花瓶里的照片，叶崧随手回了个“好看”。
“心情不好？”伍郅明秒回。
“你怎么知道？”
“很明显了叶老师。怎么了，不会是在生我气吧？”
“没有的事儿，遇到个神经病。你吃饭了吗？”
“没呢，叶老师建议我睡觉，我就一觉睡到现在，一起来就把花打理好了。”
“还怪上我了？这么晚了还没吃饭，你要成仙吗伍博士？我不耽误你了，你赶紧吃饭去吧。”
“没耽误，我叫了外卖。叶老师晚上吃的什么？”
“笋干炒腊肉和肉沫茄子，你吃过吗？”
“笋干炒腊肉没吃过，下次我点外卖试试。”
“听着好可怜呐伍博，不过不用点外卖，我们公司食堂有时候也会做，你可以期待一下。”
“噢，我还以为你会说可以期待一下你做的呢。”
“那你得失望了，我不会做饭。”客厅传来父母进门的声音，“稍等一下，我爸妈散步回来了。”
“没关系我吃饭了，你先忙。”伍郅明回到。
叶崧没再回复，放下手机打开卧室门，刚跟他妈对上眼神就心道不妙，果然：“你谈恋爱了？”
“我就知道他又找妈妈了！我没有，我不是，我是敷衍他的。”叶崧否认三连。
“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你连糊弄我们都要找个人真谈，怎么会拿这种事敷衍人。”叶母肯定道。
“……也不算，唉八字还没一撇呢，别问了妈妈。”叶崧讨饶。
“行行行，反正这事儿你心里有数就行，他父母那边我们去解释，你能早点定下来比什么都重要。”言罢，父母也不再多说，他们了解叶崧，他拿出这个借口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借口变成事实的准备了，现在估计是还没追到人。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其实是猜对了，只是还没追到人的另有其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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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叶崧临时接到出差任务，伍郅明给他发来消息的时候他正在S市的车上啃面包，看他发来的笋干炒腊肉的午餐照片，叶崧问他感觉如何。
“稍微有点辣，但味道还不错，没想到我运气还不错这就赶上你们做这道菜了？”
“技术的同事要求要我们好好招待伍博士，一定要把您哄高兴了，调一下菜单而已，我还是做得了主的。”叶崧半开着玩笑。
“你要哄我高兴还不简单吗？”伍郅明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这人现在怎么回事，这还是以前那个打算送了苹果就走的伍郅明吗？叶崧回了他一个发呆的表情包，也不管他还要说什么了，收起手机投入工作。
三天的会议很快过去，叶崧把领导送上回程的飞机、做完会场收尾工作后时间还早，他是第二天中午的返程航班，于是决定拉上和他一起过来的保密办的同事出去逛逛。
青江府是S市的著名打卡地，毗邻青江修了18公里的青石板路，沿街是古色古香的木结构建筑，有新建的也有原本的古建筑翻新，江对岸是依思明山而建的S市植物园。叶崧一行两人在青江府吃了个晚饭，沿河边走边看有什么能带回去的特产。
“对了崧哥，下下周不是415吗，我们这边要做宣传活动，到时候可能会做法律和案例的折页宣传册，我们准备在每辆公务车里放一些，先跟你这边说一下，联络单我到时候一起提给你们领导。”乔思道。
“行，你到时候拿过来就行。”
“诶你还记得前年传的X院的事儿吗？现在判决出来了，判了7年，今年415的时候应该会公开作为典型案例宣传。”
叶崧有一瞬间的恍惚，之前他跟手底下司机闲聊的时候说到X院保密出了个挺严重的问题，刚好保密办的乔思是叶崧的学妹，他就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X院的一个男员工，休假的时候在酒吧认识了一个男大学生，两人看对眼了就滚在了一起，那个学生本来就是外籍华人，父母是某国驻华机构的人员，那男生在知道他的工作以后顺势就跟人谈起了恋爱，恋爱过程中试图策反他但是没成功，学生就以性向威胁，说要去他单位门口闹，他怕家人和单位知道，就答应帮他窃取资料，干了半年被单位发现上报了。
这事儿涉及到性取向，又发生在伍郅明他们单位，所以叶崧印象挺深的，当时听到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了伍博士，现在再听到又一次想起了他，毕竟这人前两天还张口闭口就是要追他。
“问你个事儿”，晚上回到酒店，叶崧收到伍郅明发来的消息，问他吃饭没，叶崧照例把晚餐列了一遍后没有直接结束对话，犹豫着组织语言。下一秒，伍郅明直接打了个语音过来，叶崧愣了几秒，才接起电话。
“喂？我还说给你发消息，等你空了再看呢。”
“没事，忙完了已经到酒店了。主要是，好不容易等到你主动发起话题，怎么能让你等呢。”
“……伍老师，我觉得您有点太夸张了。”叶崧无奈道。
伍郅明哼笑了一声，“好的，我以后注意一点，但是叶主管你得体谅我，我等这样一个夸张表达的机会已经等了快三年了。”说完还没等叶崧反应，又顺势问道，“你说有事问我，什么事呢？”
“我今天从我们保密办的同事那儿听说你们院的一个事儿，你知道吗？”叶崧没有忽视掉他转移话题的意味，但也没再继续追问，反正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不急在这一时。
“泄密那件事？知道，当时院里阵仗还挺大的，天天写报告、培训、考试、签承诺书。但是我跟当事人没什么交集，怎么了？”
“知道你还……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我是指个人方面。”伍郅明无所谓态度让叶崧有些惊讶，同时也让他从在外面开始就绷着的情绪稍微放松了一点。
“嗯？没有什么影响。叶崧，你是在担心我会因为这件事退缩吗？”
……好的，听他这样说了，现在没这个想法了。
“叶崧。”伍郅明低沉的嗓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温柔，“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确实挺受影响的，但是后面自己也想明白了，在我看来如果一个人连承认自己的勇气都没有，那不管他在自己的工作上获得什么成就，他都算不上是成功。”伍郅明顿了半晌，“所以，年底做重大事项报告的时候我如实上报了我的性取向。”
“？？？什么？这种事情都需要上报？你承认你自己就算了怎么还展示自己呢？人的偏见是一座大山，你可以一蓑烟雨任平生但别人不一定会轻易放过你自己递上去的把柄，你工作还要不要了。”叶崧气急。
“别担心，我这不没事儿吗？报告只有直属领导和保密办那边的同事能看到，本来也没要求一定要上报，但所里不是出了那事儿吗，我想着写了也算是提前给单位做个备案。而且，我既然敢说就不怕别人在后面使绊子，大不了就是不干了，我本身物欲不重，有房有车没有贷款，也不会有小孩，所以就算是不工作，这些年的存款规划的当的话也足够用到领养老金了，所以这还威胁不到我。”伍郅明云淡风轻地说着，仿佛是在转述别人的人生规划。
叶崧被他的“豪言壮语”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连最后是怎么跟伍郅明互道晚安挂断电话的都不知道，睡觉做梦都梦到伍郅明在他梦里要了一晚上的饭，吓得叶崧第二天挂着个黑眼圈坐上了回程的航班。叶崧到D城已经下午了，想着是周五也就没再去公司，直接回家补觉了。
睡前主动给伍郅明发了条消息：“到家了，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