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
姜枝被他抬到脸庞旁红了一片的手腕,“松手,你弄疼我了。”
沈饶听见她尾音委屈,握住她的那只手微微泄力止至松开。
姜枝绕了绕手腕,沈饶依旧是防御状态,他的手撑在门上,一双眼睛时刻注意她动向,她如他脖颈间的项链,暂时逃不掉。
“你刚刚在找什么?”
姜枝想知道他刚刚发疯一样的猜档案,到底是为了什么?既然他要她留下来帮他,那么一条船上的人,想知道船开往哪里不过分吧?
“张川禾。”
“他和你翻学校档案有什么关系?”
“一年前的事情,那年我初三,班上的同学总爱和我开玩笑,爱问我‘喜欢男生还是女生?’,问我‘你爸是不是不要你了?’,还经常把我的课本丢在水沟里。我当时还觉得自己可受欢迎,以为这是什么兄弟之间的考验。当他们一拳一拳打在我的肚子、胸膛、脸,我后知后觉那是讨厌。
“他救了你?”
沈饶点头,“他救了我,赶跑了他们。我明明看见他的额头流出血,可他摆摆手说自己没事。我不放心,偷偷跟在他后面,想着如果他晕倒了,我可以打电话救他。”
“后面又来了一群人,他们拿着铁棍将他包围。我站在躲在榕树下面,听见他们一直在侮辱他,后来他开始反抗,我报了警,挂断电话之后,冲过去推开他们,自己也被打了好几棍。”
“然后呢?”
“学校知道这事情后,不算他是受害者。”
“那算他是什么?”
“互殴。”
“什么?”
姜枝听见这再也绷不住了,“互殴?”
沈饶第一次听见学校最后给的消息时,也是和她一样的难以置信,“他们说两方都有口角、都有肢体上接触,不存在某一方是受害者。”
“那天我明明看见他是被逼得反抗,他还救了和他一样的我,我反复想去学校找他们主任说他是无辜的。”
“可他说,‘别去,没用。’我才明白他们都是串通好的。”
姜枝呼吸沉重眼底七分忧伤,“你就算把档案偷出来又有什么用?不仅惹祸上身,还不能还他清白。”
沈饶摇头,“不是把档案偷出去,是把他们的档案放进去。销毁纸张很简单,只需要把纸张放到搅碎机上,但比起把人渣放进搅碎机粉碎慢多了。”
“粉碎他们和还他清白,我都要做。”
原来他是故意在长椅那等她,故意帮她交表,故意陪她来找丢失的申请表。
估计丢失的四张申请表也是他故意的。
“那他们入会的申请表呢?”
沈饶轻描淡写地说,“我丢了。”
“为什么?”姜枝摸不着头脑,“你和他们有仇?”
“他们不适合。”
沈饶又蹲在保险柜前,弯着腰去勾里面的档案。
“借口,因为你要安排自己的人,好掌控会内的人吧?”
姜枝在地上收拾他拆开的文件,细线一圈又一圈绕过她指尖,最后绕在纸环里。
沈饶回头调侃她,“还怪聪明的。”
姜枝抬头瞪他,“用你夸。”
沈饶朝她抛来一张入会申请表单子,“用桌上黑笔填一下。”
他见她不动,伸手挡在她绕线的文件上,软了些语气,“这些文件还没有正式订装,不用那么规整。”
她不吱声。
“刚刚我太心急了,不好意思。”
还是沉默。
沈饶伸手去推姜枝的手臂,让她看着自己诚恳的眼睛,想让她原谅他的急切。
“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他清澈的眼睛倒影出她的模样,里面的她是那样的动人。
姜枝看着有些不好意思了,从他琉璃般的眼睛里,全是对自己美貌的欣赏。
她点头,站起身拿起笔开始填表。
申请职位这一栏,姜枝不知道怎么写,抬头看着已经收拾的差不多的沈饶。
沈饶关上保险柜,站起身钥匙揣进裤兜,拍了拍双手上面的灰尘,笑着转身对上姜枝的视线。
“填好了?”
姜枝摇头。
沈饶走到她身边,“姜……枝,姜枝,原来你叫这个名字。”
“你不知道我名字还敢让我上贼船?”
“书上无名氏那么多,不也没见谁出来承认?我看重的是你的才华横溢,名字不过是你在世的一个代号而已,不重要。”
不重要?
那你怎么不取个小花小草的名字?
姜枝指着空缺的地方问他,“填什么?”
沈饶看着她,“纪检部。”
“凭什么我就是部员,你是副主席?”
姜枝不甘心。
“你野心也够大。”
姜枝拿笔写字,耳边是沈饶均匀的呼吸声。
“和某些人比起来不足挂齿。”姜枝写完单子递给他,“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沈饶认真看着单子,“川禾哥明年六月考试,我们要在这期间还他清白。”
十一月开头,到明年六月。
“时间有多余,只是就凭你……我们两个人是不是有点不切实际?”
姜枝并没有听见沈饶的话,他什么也没讲,她看着他坚定的目光如炬火燃烧,炽热的眼神噼里啪啦在空中的炸开,缭缭烟雾升入头顶的天花板。
姜枝向门走去,耳旁传来他的稳重又果断的声音,“能。”
姜枝没回头,这么有力的声音,倒让她不敢直视。
……
“乔老师,行政办公室桌上找了四张单子。”沈饶递过去。
“怎么去了那么久?”
老式大钟短针嘀嗒嘀嗒指向12点,一上午过去。
“过去老师安排了一些事情,我们收拾了一下。”
沈饶回答的行云流水。
没少干这事啊。
姜枝跟在沈饶后面往班级门口走去,分岔路口,他回头对她说,“吃饭去。”
姜枝不动定住,她手机放在书包里,而且中午她都是去学校外面的餐馆吃,即便要走十多分钟。
沈饶余光没有瞥见她的身影,回看她,“怎么?”以为她是没听见下课铃声,“这节体育课,他们早就放了。”
“不是,我没办校园卡。”
“事不大,我请你。”
“不要,我自己去拿……”
“拿什么?”
姜枝想起学校禁止携带手机。
“没什么,你先走吧。”
沈饶感兴趣地折返,“你带违禁物品?”
他怎么知道?
姜枝避开他,往前走。
沈饶抓住她的手腕,扯过来,下了楼梯。“这顿算加盟饭。”
……
加盟饭?
如果这顿算加盟,那陈欲也是盟友?不然为什么她会出现在沈饶旁边。
“姜枝。”
姜枝正低头夹起一块鱼豆腐塞嘴里,被沈饶的声音吸引,懵懂的抬头,他接着说,“以后我们三个就是朋友了。”
姜枝移过视线转向陈欲,她依旧扎着高高马尾,脸上有一丝惊讶随后迅速转为微笑。
陈欲对着沈饶说,“我知道她的名字。”
沈饶疑惑的嗯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陈欲有些犹豫,短暂停顿几秒后说,“他们说姜枝同学是坏人。”
沈饶只知道班上之前说她是附中学霸成绩一骑绝尘,要转到我们学校,但至于转校原因,他真不知道。
“什么情况?你……做了什么好事情?”
姜枝想起昨天跑操故意找茬的三个女生,“假的,说我让人从楼上跳下来,可是明明是那个疯狂的男生一直缠着我,逼得我都没有办法在学校待了。”
沈饶担心的看着她,“你现在还好吧?”
“还行,这段时间没见过那个人了。”姜枝叹气,“这种谣言不了解前因后果,可怜的还是我们当事人。”
姜枝夸大悲伤的表情看向沈饶,又看向陈欲。
“我想他们只是还不了解你,等过段时间,会好起来的。”陈欲投了一个安慰的眼神给姜枝。
“别听他们怎么讲,反正陈欲和我不会觉得你是坏人。”
这沈饶还挺暖心。
“我当然知道,毕竟我们未来说不定会从盟友变为好朋友。”
沈饶吞咽食物,听见她的话轻轻咳嗽,“嗯。”
“那个……”
姜枝有点想问又犹豫。
陈欲问她,“怎么了?”
“你们说的那个学长,长什么样?”
她实在是想看看沈饶救命恩人的模样,想知道究竟是那样的人能让沈饶选择潜伏在学生会组织,织一张天罗地网为还他清白、伸张正义。
“他休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姜枝想起自己在附中,面对背后指指点点的同学,如果让她每天都待在学校,也是生不如死。
她连连点头。
……
“食堂的饭菜还挺好吃。”
姜枝排着队倒剩菜,转过身对沈饶说,“今天谢谢你请客。”
沈饶望着旁边有些喧闹的人群里,听见她说话,转过来恍惚的回她,“别客气。”
“陈欲班上怎么连吃午饭都这么赶?”说完,姜枝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除了人的背影,还是背影。
姜枝看着他端着两个餐盘,一个他自己的一个陈欲的。
他对朋友也是真好,他以后也会帮自己放盘子吗?
沈饶收回望向远处的视线,“她们班班主任是年级组长,所以学习抓得紧,没什么时间。”
姜枝没再问,她环顾四周,人乌泱泱一片,得有一会儿才能轮到他们。
姜枝想着待会再去买点零食也给沈饶和陈欲买点,下午还要头脑风暴,不吃点东西垫肚子,可难受了。
发呆中,肩膀被什么东西撞击,餐盘轻易脱出掌心,剩菜剩饭散落一地。
如果不是沈饶眼疾手快搂住她,估计现在她正满身红油狼狈不堪。
惊恐中她望向罪魁祸首——一个蜷缩在地上**上身求饶的男生。
后面来人,染了一头红发的痞帅男生一脚踹在他臀部,“我擦肥猪,你要往哪里跑?撞到了人不知道道歉吗?”
这人有点礼貌但素质差评。
红发男抬头顺着那双粉嫩小皮鞋往上望去,她腰间环了一只手,那只手似乎也发现了他,然后在他视野里离开了。
“靠,我们学校什么时候来了个美女?”他挑眉望向沈饶,“你喜欢她?”
沈饶戒备地一把扯住姜枝的手腕,顺势往后拉,自己则往她前面进了一步,“同学,这是公众场合。”
红发男轻蔑发笑,抬起一脚发力企图踹在地上男生的肚子上。
沈饶提高音量出言阻止,“同学,你违反校规了。”
红发男忍无可忍,揪住沈饶的衣领,缩短与他之间的距离,“你TM算老几,管老子违不违规?”
姜枝无意识抓紧沈饶的手臂,她心提起来。
“今天你金哥返校心情好,不打你,以后可说不定,记住你金哥的脸,下次躲着点。”
红发男松手,放下沈饶已经被扯皱的衣领,转头骂了几声,一脚踢在“肥猪”的身上。
“道歉。”
红发男听见她的声音,停下脚步,“你说什么?”
姜枝拍了拍捏紧她手腕的沈饶,让他别担心。
“道歉。”
大大的食堂内,除了弱弱的呼吸声,只有姜枝说话的回音。
“美女,你不会以为我谢金渊不敢打女人吧?”
姜枝还没有见过像他这么嚣张的人,“我好怕啊。”
她说好怕,可内心却毫无波澜,甚至鄙夷,一个只会欺负弱小的人渣而已,她为什么要怕?
该害怕的人是他,躲在黑暗里的蟑螂永远都没有机会正大光明在白天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