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枝,怎么上班了还和高中一样喜欢迟到?”颂可可坐在餐厅包厢里面,接过她的包放到一旁。
姜枝气喘吁吁地解释,“可可,客户着急用方案,真没办法嘛。”
“那你自罚一杯?”颂可可举起倒了半杯的酒,望着她。
姜枝不胜酒力,这一点颂可可在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今天倒酒就是故意想让她吃苦,长个记性。
“哎呦,我肚子疼,上个厕所马上回来。”姜枝捂着肚子,难受的推门离开,好似真有这么回事。
从厕所回来,姜枝丢掉擦手的纸巾,去前台点一瓶豆奶。
前台人员说着说着,姜枝耳朵消了音,看着前台一张一合的嘴,她一阵眩晕。
那次为了哥哥和母亲争吵之后,像今天失聪的情况普遍又随机的出现在生活里。
每一次出现,姜枝对哥哥的执念和对母亲的愧疚都会像地上影子拉长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执念和愧疚多了,她居然听见了哥哥的声音,“姜枝?”
“姜枝!”
“姜枝。”
她回头,哥哥穿着蓝色衬衫黑色长裤,依旧是青春记忆里最少年的他。
她看见他胸前起伏,活脱脱像真人一样站在她的面前,眼眶被泪水湿润。
她跑过去一把抱住他,侧脸贴着他滚烫的胸膛。
姜枝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
慌乱推开他,“哥哥?你是真人?”
沈饶酸涩,“当然是真人,我今天刚回国。”
姜枝想哭,可她不能让眼泪掉下来,她答应过母亲,不再与哥哥有任何瓜葛。
眼泪只能往心里流,憋着憋着,心被泪水挤压变形,小到无法控制住肆意的跳动,她再也没法牵制它,只好任凭它跑出来东躲西藏,躲进与哥哥相遇的那一刻,藏进她的十六岁。
安芜市中心的广安大厦还在打地基的那一年,姜枝转校到了沈饶的高中,那一天恰好是她十六岁的生日。
“转校生,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
姜枝乖乖点头,她心里有些忐忑,班主任叫她是什么事情?
“上课第一天你就迟到,附中生活安逸惯了,屈尊到一中不适应,要不要给你请假回去调理一下?”
姜枝憋着想翻白眼的冲动摇头,“今天是第一天,要给老师和同学们留个好印象。”这是母亲早上在电话里面说的话。
这班主任怎么阴阳怪气的?
难怪看起来这么命苦又刁钻刻薄!
“乔老师,你昨天说八点上课。”
母亲昨天带她上学校找乔老师领取资料,她明明听见乔老师说一中早上都是八点开课。
她今天八点到学校上课,有什么不对吗?
“你耳朵是不是听不见,我说的是八点开课之前还要跑操!”
乔老师被她反抗的话激怒,“说你两句,你还上脸了,回去站在后面。”
姜枝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吼过,哪里受过这委屈,眼眶微红,可家里人得天独厚的宠爱使她扭身傲娇的离开。
“等一下,把这个名单交到行政办公室。”
姜枝心一硬,指尖掐了一把手掌肉,“等会还有课。”
“呦~你不是附中的学霸吗?一中这么简单的课,不听一样能考满分吧。”
没等姜枝回答。
一叠单子塞在她手中,离开的时候,班主任还在骂骂咧咧,“晦气,怎么分到我班上了?”
一中地理位置很偏但胜在占地面积广,相较于有钱又卡成绩的附中,简直是普通中的普通学校。
“哎呦——”
姜枝前额撞上了坚硬的东西,抬头准备将在班主任那里受的欺负,一并出在这个来不逢时的垃圾桶上,结果……
这人也太帅了!
比她以前见过的所有男生都要好看。
“同学,你还好吧?”
姜枝想讹上他,可嘴太快了,“没事。”
声音也好听,这是一中的学生吗?
“你别动,我帮你捡地上的单子,你坐到长椅上休息一会儿。”
姜枝害羞点头,她看他弯腰拾起一张张单子,莫名感到悲伤,这样的帅哥为什么会在一中呢?如果是在附中该多好。
于是她开口,“谢谢你帮我,还有……听说一中很乱?”
帅哥数单子的手顿住,转过身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从附中转过来的?”
他怎么知道?
“嗯。”姜枝点头,没耐住好奇,又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是转校过来的?”
少年说,“你挺有名的。”
姜枝以为是自己附中学霸的身份传到了一中,一想到帅哥对自己还有些了解,开心的问他,“那你呢?”
少年垂眸数着单子,数到某一页的时候停住,从手里面一里面抽出一张,递给她。
一束温柔的阳光从茂密新绿的树叶中刺破,照射在黑白墨迹写得有劲的名字上。
“沈饶。”
姜枝念着。
这是一份入学生会的申请表。
姜枝没想对方长的薄情寡义又淡泊名利,居然有一颗入会管理学生的心,“看不出来你还想当官。”
作为学生加入学校管理组织可不就是当官。
姜枝接过单子,嘟囔。
沈饶在她面前蹲下,一张水蜜桃般的脸望向她,语气浓烈,“你怎么和他们说的不一样啊?”
姜枝脑袋嗡嗡,“他们怎么说我?”
沈饶泄了气地笑出声,“说你可自以为是了,谁不知道附中有你天天不得安宁?”
“那是她们一天天找我惹事!”
沈饶连连点头,看了一眼她拽地紧紧的单子,温柔开口提醒她,“再捏就要皱了。”
姜枝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东西,她今天还要完成班主任的任务,对他说,“沈饶,行政办公室你知道在哪里吗?”
沈饶,这个涩口的名字,让她心里怪痒的。
“你要是放心,就把它交给我,我刚好要去行政办公室。”
天助姜枝也,好,太好了。
“拜托你了。”
姜枝双手合十,对着他拜了拜,以表谢意。
沈饶捏着姜枝递过来的单子,朝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姜枝原路返回,推开教室的门,好巧不巧遇见班主任组织学生跑操。
“你站在后面去。”
姜枝没有回话,只走在队伍的末尾,后面都是腿长身长的男生,她跟在后面恨吃力,一圈末败下阵来。
姜枝额头一层汗水,拿出纸巾擦拭,手被人推了一把,纸巾落地。
“你干什么?”
姜枝透过她们毫无歉意的脸,明白这三个人是故意来找茬。
“原来你就是附中那个杀人凶手!”
不是的。
姜枝凶恶的看着她,“你在乱说些什么话!”
“怎么,敢做不敢认?”其中一个女生站出来,瞪了她一眼,“附中张言难道不是因为你的话才跳楼的?”
张言?附中?
“他是谁?”姜枝没有听过这名字。
她知道附中有个男生从开学到转校之前就一直给她送情书,下课缠着她问题还在放学后公然向她表白。
那一天姜枝班上组织打篮球,联谊的班刚好是那个男生的班级。
不知道他抽了什么风,居然当着老师、同学们的面,站在篮球场向她表白。
她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了,难听或委婉的话她都说尽了。
可对那个疯子来说一点用也没有,怒气之下姜枝大脑出现了一个极端的想法,她指着教学楼的楼顶,“除非你从上面跳下来,我可以考虑考虑。”
七楼,那栋教学楼高二十八米。
跳下来不死也终生残疾,姜枝以为他会放弃,没想到他居然头也不回的冲进教室。
还好老师和同学将他拦下。
疯子,为了爱,连命都不要的疯子!
“他为了你可以去死,你却不知道他的名字,你好恶毒。”
一个女生踩着地上的纸巾撞上姜枝的肩膀傲慢的离开。
姜枝有苦说不出,她只有一张嘴,而那些人有无数张。怎么消除误会呢?一遍又一遍磨破嘴皮向她们大举,“我是清白的,我要澄清”。
可是又有谁会相信呢?
姜枝走进教室,疲惫的趴在桌子上,埋着头哭泣,眼泪浸染衣角。
“上课!”
姜枝擦干眼泪,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副我一切都好的模样。
“老师好!”
“坐下。”
“怎么有些人还要我亲自请你去后面站着?”
姜枝手指抓紧课本,眼神落在裂缝的地板上,拿起课本利索地站在后门黑板报前面。
“你说你早上迟到,跑操出列,你还……”
门外少年声音打断了班主任的吼叫,“乔老师,主任早上叫我去行政办公室整理各班入会申请表了。”
“回去坐下。”
乔老师声音缓和了一些,“有些人,不要自以为自己多了不起,来了我的班上,就要守我的规矩。”
姜枝在背后蜷缩手掌。
“书翻开三十四页,今天讲伟大的改革……”
……
“那个老巫婆,今天那么针对转校生,她到底犯了什么天大的罪了?”
“还能有什么,附中那个男的因为她敢从楼上跳下来呗。”
“我靠,他真跳了?”
“那哪能,有人拦着。”
“这妹子现代妲己啊?”
一个卷筒砸在两人的头上,那两人嘴型是要骂人的形状,可看见那手的主人,挺着的腰瞬间弯了下去。
“饶哥,你这是怜香惜玉?”
沈饶瞥了一眼趴在课桌上一动不动的姜枝。
“闭嘴。”
姜枝听见熟悉的声音抬头去寻找源头。
沈饶在教室最左边中间的走廊,姜枝在最右边靠后门的角落。
两人隔着往来的同学对视。
他也在这个班?
江……不对,沈饶。
他在笑吗?
对着我笑吗?
“同学,你可以帮我把这个——”姜枝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回头,说话的人顿了一下。
姜枝好心问她,“怎么了?”
扎了高马尾的女生回了神,“没事。”
姜枝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习题册,以为她会叫她把册子给谁,既然没事她转了回去,下意识看向沈饶。
沈饶也在看她,不过这次她看清了,他是在透过她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女生。
原来笑容不是给她的!
不是就不是,为什么心里怪不舒服的?
姜枝揉了揉心脏的位置,听见沈饶在她身后说,“陈欲,你今天早上怎么没去行政办公室整理文件?”
“有课,我这成绩耽误不了一点课程。”
“你成绩这学期进步巨大,再说了行政办公室可不是谁都能进的,你不在我一个人忙活了一上午,都没有人帮忙。”
“那我中午请你吃饭吧,当作赔礼。”
“好。”
女声稍稍小了点,但姜枝还是捕捉到了,“她叫什么名字?”
沈饶说,“不知道。”
女声有点开心,“不知道?看来你这个班长当得不是很称职嘛?”
“那我多做做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