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开学的日子,天空却有些阴霾,阳光被深深的锁在了层层的灰云中,
我在座位上和章子珊攀谈着,陈途失魂落魄的翻着书,时不时会望一眼门口。
他今天来了个大早,连假期作业假期也破天荒的悉数完成。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嘈杂的喧闹声越来越大,唯独那道熟悉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
陈途愈发烦躁,短短十分钟内他上了三次厕所。
忽然,身后响起椅子被拉开的声音,我猛地回头。
眼前的一幕让我愕然。
裴心月安静的坐在位置上,曾经一头轻柔的长发,已剪成参差的短发,那双清澈明晰的双眸,此刻满是空洞和茫然,脸颊和手背上,隐见淡淡的伤痕。
如今的她黯淡的就像班里最不起眼的影子,陌生到甚至连陈途都没有认出她!
我看了一眼陈途,他此刻脸色铁青,眼神可怕的吓人。
叶原正巧路过,他把头伸了过来,瞧见了裴心月这副模样,再看了看一旁的陈途。
“裴心月,你这个发型可不太好看诶,有点丑。”他的犯贱之魂疑似又燃烧了起来。
我心中暗叫不好,这货的声音疑似有点大了。果然,周围的人听到后也纷纷转过头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更有几个好事者随声附和起来。
裴心月将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陈途的脸色也逐渐由青转红,指关节被他捏的发白。
在如潮水般的议论声中,终于,陈途爆发了。
“够了,都他妈的闭嘴!!”他霍然站起,重重的一拍桌子。
教室中一瞬间死寂,原本围着的人群也讪讪散去。
陈途深吸了一口气坐下,他把头凑了过去,低声问:“跟我说,到底怎么了?”
他的表情有些狰狞,声音也有些咬牙切齿。
裴心月缓缓地把头抬了起来,眼中依稀有泪光闪过。
她坚定的摇了摇头,便又趴在了桌子上,不再言语。
陈途呆呆的坐了良久,然后佝偻着身子走出了教室,像一条被抽掉了脊骨的狗。
我把章子珊拉到了一边,低声叮嘱着:“这两天你别惹陈途,有机会的话帮他打探一下到底怎么了。”
章子珊点了点头,美丽的眸子中同样满是惊疑。
从那之后,本就寡言的裴心月更加沉默寡言,脸上再没有了一丝笑容,原本和陈途之间被推倒的书墙又重新的无声垒起。陈途也没有再和她说过话,整天也不听课,只是伏在桌子上写着什么,成绩如下坡的过山车一样俯冲着。
两个人的心再次被那一堵书墙隔开,虽是同桌,却好像两个世界的过客,没有任何交集。
章子珊在半个月后频频向裴心月打听此事,后者却始终对此事闭口不谈。我心中更是满腹疑问,短短一个月时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化如此之大!
时光悄无声息的从指间流逝,原本勉强能应付的学业渐渐变得紧张起来,高朋单方面给我们签订了一系列丧权条约,包括但不仅限于自习课自动变为数学课,方程题错一道上台挨一戒尺,体育课被各色牛鬼蛇神霸占,美术和音乐课更是查无此课,就好像从不曾存过一样。
一天月考结束后自习课上,高朋怒气冲冲地踹门而入,将一沓数学试卷摔在讲台上,开始给战犯名单上的同学予以‘奖赏’。
“章子珊!”
“我靠,完了!”章子珊低声咒骂了一句,走上了讲台。
“数学98分。你猜猜你的三分扣到了哪里?”高朋把桌子敲得山响。
“不知道。”
“最简单的方程题!你没写‘解’。你脑子是进水了吗?手给我伸出来!”他的脸色涨得通红。
“啪!”章子珊挨了一尺,眼泪丝丝的走了下来。
“叶原!”
“老师,怎么了?”叶原一脸谄媚的走了上去。
“四道方程题,自己伸手。”
“啪!”戒尺打在了旁边的桌子上,哄笑声四起。
“老师,我怕疼!”叶原在尺子落下的前一秒将手收了回去。
“靠!”高朋被气的有史以来第一次爆了粗口,接着抬脚便踹了过去。
“啪啪啪啪啪啪啪!”清脆的响声接连传来,叶原最终还是被法律制裁了。
“老师,你多打了两下!”叶原捂着手叫道。
“赏你的!”高朋又是一脚踹了上去。
“接下来这位,更是重量级,我执教以来仅见一回。”
高朋的声音有些郑重,肃然起身。
“陈途!!”他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正在奋笔疾书的陈途放下笔,心惊胆战的走上讲台。
“数学这次考试有几道方程题?”高朋问。
“十道。”
“你也知道!”高朋看了一眼试卷,怒极反笑。“那你给老子全错完了是几个意思?伸手!!”
在全班的哄笑声中,戒尺声此起彼伏。
我早已笑弯了腰,旁边本来泪眼婆娑的章子珊也破涕而笑,这人从那天之后一直消沉,什么课都不听,一直在桌子涂涂写写,高朋应是早看他不顺眼了,正好借此机会来收拾他。
向后瞥了一眼,裴心月正低着头看书,短发下那双眼睛依旧古井无波。
我心中轻叹一声,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三个月学习成果你们自己也看到了!非常不好!”
高朋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起伏,看来是因为刚才揍叶原和陈途,显然是极为耗费体力。
“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军训了,都给我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想想自己在为什么而学习,调整自己的学习状态迎接新一轮考试。现在,调座!”
在漫长的人员名单宣布下来后,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假期的补习班总算有点用处,我的名次提到了二十名,依旧是和章子珊一组。
“嘭!”身后传来椅子倒地的声响。
陈途站了起来,从自己的抽斗里扒拉着什么。
终于他将那本《中国精选诗词集》拿了出来,他狠狠的看了几眼,仿佛想将每个字都刻入骨髓。
“你拿回去吧。”陈途艰难的开口。
裴心月肩膀微颤,抬起了头,怔怔的望向他。
良久,她还是接过了那本诗集。
陈途将倒下的椅子扶正,低着头拎起书包往后排走去。
我眼疾手快地把他拽到了一边,低声问:“就这么...放弃了?”
他缓缓抬起脸,漆黑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满是荒芜的绝望。
“我不喜欢她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