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替嫁,穿越者王爷提出先婚后爱》
1. 庶女替嫁,王爷提出先婚后爱
“我澹台嬅绝对不能嫁给那只貔貅。”
“他虽然是个王爷,但胸无大志,一心沉迷商贾之道,况且上次周家那次宴会我还——”
“反正我嫁给过去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嬅儿不要任性,这可是赐婚,抗旨可是死罪!!!”
澹台姝垂头紧盯自己的绣花鞋面,三两只彩蝴蝶与栀子花翩翩起舞,好不惬意,而她只是一个庶女,不敢也没资格参与嫡长姐和嫡母的对话,在旁充当木头桩子便好。
正如嫡母苏若冰所言:抗旨可是死罪!
澹台嬅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从小千宠万宠长大的澹台家大小姐只能吃瘪,嫁给她看不上她的人——诚王祁鑫。也就是她口中的那只貔貅。
诚王是当今圣上的第六子,生母是风华绝代、圣眷经久不衰的丽贵妃。
他虽然从小不喜诗书,骑射更是平平无奇,与其文武双全的胞姐四公主相比简直不像一个娘胎爬出来的,但他在商贾之道上很有天赋,要是他出生在普通的商户人家,定是光宗耀祖之人,可他偏偏出生皇室,是个身份尊贵的王爷,注定让人茶余饭后议论的是他自甘下贱经商有失身份的不务正业,而非他经商有道的本事。
澹台嬅上次在周家宴会议论诚王之际被其当场抓包,照她所言那时诚王隐忍不发,今岁冠礼开府后求得圣上恩典为他们赐婚——只是为了娶她进门慢慢报当日的羞辱。
澹台嬅轻晃母亲的手臂,发髻边流苏摇摇晃晃,道:“娘,您和爹想想办法嘛~我真的不想嫁!”
苏夫人叹气,澹台嬅垂眉耷眼看向她爹,眼眶泪珠要掉不掉的样子,十分让人揪心。官居户部尚书的澹台朗月头疼:“嬅儿,你娘说得对,皇命难违,莫要任性。而且诚王为人勤俭待人友善,你嫁过去锦衣玉食不愁,还有诰命加身。”
澹台嬅心想自己在家也是锦衣玉食,干嘛要稀罕王府的富贵。
至于诰命头衔,那不是嫁给皇室就有的嘛!又不独那一份!
澹台嬅语出惊人:“爹您这么夸貔貅,那您嫁过去啊!”
众人:“……”
澹台姝快速扫了澹台嬅一眼,心想:不愧是她长姐,这话都说得出口。
澹台尚书一阵狂咳,苏夫人严声道:“胡闹!嬅儿不许再口不择言!此话要是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澹台嬅撇嘴:“侍从们都被娘您打发出去了,不会有人传出去的。您们担心这个倒不如担心我嫁给貔貅后,三天两头和他吵架,一不小心打伤他,圣上恐怕同样会治罪我们家。”
自家事,自家知。
苏夫人知道女儿真的能干出这事,头疼加重,与丈夫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尽是忧愁,进退两难。
忽而,一长相艳丽的妇人上前一步,恭敬行礼,柔声道:“老爷夫人,妾身春生有个蠢念头,不知当讲不当讲?”
缩在后面的澹台姝眼皮一跳,抬眸注视她生母春小娘的背影,不清楚她想干什么。
春小娘得到苏夫人示意,声音宛如百灵鸟般动听,笑盈盈地说:“方才宫中公公宣读圣旨,不知是不是妾身耳背,圣旨好像没有指名道姓,要咱家哪位小姐。”
“不如让三小姐为澹台家分忧。”
澹台姝:!!!
闻言,她浑身血液骤然间凝固住,仿佛那冬日里一碰即碎的冰碴子。
她不可置信她生母竟要她替澹台嬅嫁人!
她,澹台姝是什么很下贱的人嘛?
竟要她跟在澹台嬅屁股后面捡她不要的东西!
澹台姝明知不该奢望小娘多为她的感受考虑一些,但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伤心难过,整个人裹在和煦的春风中,冷得发抖,寒意直钻入心底。
拨开云雾见月明。澹台嬅拉住春小娘的手:“是啊,可以让三妹嫁。春小娘,你这哪是蠢念头,分明是个好主意。”
这招李代桃僵,完全可以解她的燃眉之急。
春小娘受宠若惊:“三小姐能为澹台家分忧就好。”
苏夫人和澹台尚书面面相觑,没有第一时间训斥春小娘的异想天开,圣旨上确实没有严明要澹台嬅嫁给诚王,与其结亲不成反成仇,还不如他们家文静老实的澹台姝嫁给诚王。
片刻后。
苏夫人望向低头惶恐的澹台姝,“姝儿,你愿意嫁给诚王吗?”
“她愿意的。”春小娘迫不及待替澹台姝回答,却收到苏夫人一记眼刀,只好闭嘴,然后目光灼灼地期待女儿答应。
苏夫人沉声道:“春小娘说的不算,姝儿你自己回答。”
“你愿意吗?”
澹台姝头次受到这么多目光的注视,浑身不自在,宛如身处盛夏日头最盛时,光线烫得她想大叫,想逃离,但她根本抵抗不了日光的暴晒,融得飞快,化成一滩水。
——她不愿意替嫁!
她抬头看看满怀希冀的小娘,瞧瞧胜券在握的长姐,望望转悲为喜的父母……话堵在嘴边迟迟不能脱口。
几息后。
澹台姝重新低下头颅,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在场的众人听到,“全凭父母做主。”
澹台嬅如释重负,破天荒抱了抱澹台姝,兴高采烈地说:“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
澹台家如初日之光的明珠重放光芒,其他人跟着高兴。
澹台姝在其乐融融的气氛中,露出一抹笑容合群。
澹台尚书:“此事先这么定下,嬅儿你不要再闹了,苍儿你回书房准备科考,姝儿和茗儿随春小娘回房。”
众人:“是。”
春小娘带着一双儿女离开正厅,她步伐轻快,神采奕奕,比不用嫁人的澹台嬅还要高兴。
她自言自语道:“这样一来,三小姐嫁给诚王就是正妻,往后我的四公子有个王爷姐夫,即使日后分家分不到多少家产,也不怕过苦日子喽……”
春小娘絮絮叨叨许多,没在意澹台姝已然落后好几步,更没注意到她的双眼黯然失色。
澹台姝望着小娘和弟弟澹台铭并排而走的身影,心中苦涩,原来小娘不是真想让她为澹台家分忧,而是想她嫁一个富贵人家帮扶她的弟弟啊!
澹台姝身旁的侍女浮梦疑惑婚事怎么落在了自家小姐身上,“小姐,不是大小姐嫁给诚王吗?怎么婚事到了您身上?”
澹台姝只说是父母的安排,绝口不提澹台嬅的胡言乱语。
浮梦看出小姐心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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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不再言语,默默跟在她身后。
澹台姝回到自己的房中绣百花图,浮梦在侧劈线,侍女颜意端着糕点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岁月静好的画面,好像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
“奴婢霜落参见王妃,王爷差奴婢送些糕点给您。”
颜意接过王府侍女霜落手中的糕点。
澹台姝几个时辰只饮了合卺礼上的一点酒水,早已饥肠辘辘,现下全靠一口气支撑自己的理智——不化身为绿眼饿狼飞扑食物。
她这会儿发自内心感谢祁鑫的好意,“劳王爷挂心,你替我谢过王爷。”
“是。”霜落恭敬行礼,“奴婢告退。”
澹台姝端坐在喜床边良久,一动不动,没有打算食用糕点填饱肚子。
诚王可以不守规矩,但她不能不守。
婚前春小娘有机会便要耳提面命告诫她成为诚王妃后需谨言慎行,循规蹈矩,莫要给澹台家惹事,故而她理应静等诚王来掀盖头入洞房。
澹台姝咬紧牙关,扣着手,默念心静自然“饱”。
不知过了多久,“吱呀——”两声,门开门合,许多人先鱼贯而入,然后鱼贯而出。
澹台姝握紧双手,一下大过一下的心跳声回荡在脑中。
不知又过了多久,屋内只剩下她的呼吸声和不断靠近她的脚步声。
“你怎么没吃糕点?”一道爽朗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她大着胆子出声:“王爷?”
祁鑫弯腰掀红盖头:“是我。”
澹台姝与祁鑫四目相对,如此近的距离,澹台姝都能看清祁鑫左眉尾有颗小黑痣,面上一热,慌乱地垂下眼睑。
祁鑫笑眼弯弯,小痣更加清晰,“你等久了吧,实在不好意思哈。”
他放下喜秤,嗅嗅自己身上的喜袍,“我在前头竟被我那小心眼的三皇兄灌酒,一身酒气,没熏着你吧。”
澹台姝摇头连说两个“没有”后,发现屋内多出了十几口箱子,里面是什么?为什么搬到喜房?
她按下心中的疑虑,等祁鑫发话。
祁鑫松了一口气:“我可以叫你阿姝吗?”
澹台姝觉得祁鑫太客套了,没一点王爷的气派,羞怯地回:“我们如今是夫妻,王爷想叫妾身什么便叫什么。”
祁鑫:“阿姝。”
澹台姝:“王爷。”
祁鑫摸摸鼻子坐在喜床边,“阿姝,你不必如此拘谨,你可以唤我阿鑫或者小名三金。”
澹台姝侧头眨眨双眼,“阿鑫?”
祁鑫“嗯”了一声。
澹台姝闭上双眼,回忆出嫁前苏夫人送来的册子和懂人事嬷嬷的教导,等待祁鑫过来。
她手心好多汗,悄悄抹在嫁衣上。
祁鑫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阿姝,我和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这次不等澹台姝反应,他一口气说完:“我们先婚后爱怎么样?”
“唰”的一下睁开双眼的澹台姝:嗯?
什么是先婚后爱?
先成婚再爱?
不就是他们的现状吗?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
他现在不应该靠近她吗?
2. 他是半个穿越者
红绸遍布的喜房,喜烛滋滋燃烧,照亮两位新人的容颜。
祁鑫对头顶“疑问号”的澹台姝解释:“先婚后爱就是我们先培养感情,彼此相爱后,我们再做真夫妻该做的事情——”
说着,他脸色涨红,红晕蔓延到耳尖,“——比如圆房。”
澹台姝听懂了,祁鑫现下不愿与她圆房。
可他为什么不像世上九成九的新人一般先圆房再培养感情呢?
澹台姝不解祁鑫为何有这奇奇怪怪的想法。
祁鑫语气中充满试探之意:“你愿意吗?”
澹台姝听到这四个字,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决定她替嫁那日,低下头垂眸,如是说:“全凭王爷做主。”
——不想了,反正她说得又不算,替嫁是如此,先婚后爱亦是如此。
澹台姝扯出一抹笑容,大红的精美嫁衣衬得她笑颜如花,再善解人意不过。
祁鑫闻言没有喜笑颜开,反倒再问:“你愿意吗?”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一个人做不了主,你自己得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
澹台姝与祁鑫四目相对,“我若说不愿意呢?”
话落,澹台姝立刻补充:“其实我自己是愿意的。”
“愿意先婚后爱。”
祁鑫没忽视她的好奇,如实回答:“你如果不愿,我自然得尊重你,就是吧,我得准备准备。”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他前世今生两辈子都没谈过恋爱,突然和半熟不熟的人亲热,多少会不适应。
他算半个穿越者。
为什么说半个呢?
因为他今生直到两岁多才觉醒上一世的记忆。
祁鑫对自己今生投胎成皇子、领先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的好运十分满意,不枉他前世为救小孩避免一个幸福的家庭支离破碎而去世的大功德。
烛火昏暗,只澹台姝和祁鑫两人周身光彩夺目。
他们二人坐在喜床上,周围一圈都是闪闪发光的金块。
澹台姝终于知道十几口箱子里是什么了,又知道祁鑫为何搬过来了。
祁鑫与澹台姝达成“先婚后爱”的约定后,便说:“王妃,长夜漫漫,我们不能辜负如此良辰美景,我们一起分份子钱吧。”
澹台姝:你不想辜负的哪是长夜,明明是份子钱。
不过不要白不要。
“你一块,我一块,你一块,我一块,你一块,我一块……”祁鑫满心满眼都是金块,吃着糕点的澹台姝倏然出声:“阿鑫,您多分了一块给我。”
祁鑫眼前一亮,再和澹台姝细数一遍,结果还真是多分给她一块。
他道:“阿姝用心了~”
澹台姝笑而不语。
两人一直分到后半夜,才把十几口箱子里的金块分完,至于剩下的份子钱祁鑫说先放在库房,两人有的是时间慢慢分。
祁鑫幸福地打了个哈欠,“阿姝,我叫水沐浴,你洗完睡床,我打地铺。”
堂堂王爷在自己府上打地铺!
澹台姝:“阿鑫,您睡床妾身打地铺吧。”
祁鑫浅笑:“好啊。”
“?”澹台姝本以为祁鑫会和自己拉扯一番,结果他直接同意了,有些失算了。
祁鑫看出澹台姝一瞬的失神,嘴角的弧度加大,“逗你的,咱们谁都不睡地板,你睡床,我睡小塌。”
澹台姝:“……”您高兴就好。
澹台姝洗漱完,看到小塌上已铺好被褥,还有床上的喜被也换了一套。
方才没有听到侍从进入房屋的声响,显然是祁鑫自己动手换的。
澹台姝不明白他一个王爷为何做到如此地步,分明可以吩咐侍从一声便好,不用亲历而为。
一炷香后。
祁鑫躺在小塌上,澹台姝轻唤他一声,“阿鑫。”
祁鑫“嗯”了一声,“怎么了?”
澹台姝侧身,头朝着小塌的方向,“谢谢您帮我铺床。”
祁鑫双手叠在肚上,“顺手的事,不用谢。我困了,你也早点睡,晚安。”
最后,澹台姝学着祁鑫道一句“晚安”。
不一会儿,屋内归于一片平静,两人呼吸声连绵起伏。
……
翌日。
浮梦颜意正为澹台姝梳妆打扮时,王府侍女霜落进门行礼,“奴婢霜落参见王妃。”
澹台姝侧头,霜落十分恭敬道:“王爷吩咐奴婢们将万宝阁的首饰送来,请王妃过目。”
霜落退到一边,其她侍女依次列成好几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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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礼问安,澹台姝望到她们手上的各类首饰,不由吃惊诚王怎么如此大方?
他不是只进不出的貔貅吗?
昨晚的份子钱是他们两人婚礼所得,他分给她理所应当,可现下的首饰钗环实打实是他个人所赠,真是日从西起,活久见!
其实不仅澹台姝惊讶,王府一众人心中也震惊不已,觉得他们王爷娶妻后竟转了性,纷纷明了王妃在王爷心中的分量,越发加重对王妃的恭敬。
“多谢王爷抬爱。”澹台姝拿起一支金簪端详,分量不轻,花样精致新颖,看来是万宝阁的新品。
她问:“王爷人呢?”
她醒来时,祁鑫先将小塌上的被褥放到金丝檀木柜中,再道了一个“早”字后,便一溜烟跑出了房,不知去向。
霜落答:“王爷在库房。”
澹台姝竟不觉得意外,“霜落你替我谢过王爷。”
霜落嘴角弧度加大:“是。”
随后,澹台姝选了几样与红石榴裙配套的首饰,佩戴在身上,整个人渡上一层金光,宛若盛开正艳的牡丹。
澹台姝瞧着铜镜中的自己,一时间有些愣神,这还是她吗?
“阿姝~”
澹台姝缓缓走向正厅,祁鑫小跑到她身边,“你好好看。”
更重要的是她戴了他送的首饰,没有嫌它们太俗。
果然阿姝是最知书达理的人。
澹台姝低头羞涩,“阿鑫,这还有人。”
大庭广众之下夸她,她真的很想找个地洞躲起来。
祁鑫见澹台姝腼腆不好意思,摸摸头,“嘿嘿”了两声,与其一起落座用膳。
饭后,他们按照皇室规矩,一同乘坐马车前往皇宫拜见皇帝皇后。
澹台姝与祁鑫面对面而坐,两人的衣袍汇聚成一片红,后者主动挑起话题,“阿姝,你还记得去年那次周家宴会吗?”
澹台姝睫毛微垂点头。
祁鑫屁股往前一移,神秘兮兮地说:“你应该不知道宫中为什么会赐婚,其实两者有关联。”
澹台姝与祁鑫对视,双眼不断眨动,手指不由自主摸向绣帕,小心翼翼地问:“有什么关联?”
……其实澹台姝知道,但祁鑫不知道她知道,那她只能装作不知道,向他询问。
3. 绣帕到底掉哪儿了呢?
数月前。
周家宴会。
澹台姝没有参与贵女们玩乐的捶丸投壶,而是坐在不远处,与苏家苏知乔吃茶闲聊。
苏知乔捻起桃花糕:“姝姝,万宝阁最近有新品,明日你有空吗?陪我去逛逛。”
澹台姝抿了一口茉莉银毫,“好,上次那批首饰你买齐了?”
苏知乔点头,“自然,我最后向我娘要了些钱,才把那批首饰买齐了。”
澹台姝掏出绣帕:“你看看我最近新绣的帕子怎么样?”
苏知乔接过帕子,瞧着栀子花仿佛带着露水绽放,花瓣纹理细致如生,鹅黄的花蕊微颤,绿叶弯曲似有清风拂过的弧度,整朵花跃然帕上,让人几乎能闻到那清甜的香气。
她轻抚栀子花,指尖是柔软的触感,一时分不清到底是是真丝还是花瓣带来的感觉。
苏知乔夸赞:"你的绣工向来是数一数二的。"
苏知乔将帕子叠好递给澹台姝,“表哥中了解元,姑姑什么时候办宴?”
澹台姝收好帕子浅笑,“过些时日——”
“啪——”
茶盏碎裂在澹台姝脚边,茶水茶叶四溅,原本浅蓝色的衣裙瞬间晕染成深蓝色,话语戛然而止。
随澹台姝赴宴的浮梦脱口而出:“小姐,您没事吧!”
后对犯错的侍女怒道:“你个侍女怎么回事?换个茶冒冒失失的!”
换茶时手不稳的侍女立马跪下磕头,带着哭腔求饶:“小姐息怒小姐息怒,奴婢手脚粗苯,请小姐大人有大量,绕过奴婢这一回……”
头磕得咚咚作响,生怕慢了没命再磕。
澹台姝感受到脚边的温凉湿润,“不是滚烫的热茶,不妨事,你快起来吧。”
侍女感恩戴德,连磕几个头,“多谢小姐宽恕奴婢。”
苏知乔瞧瞧澹台姝脚边,“姝姝,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见澹台姝摇头,她说:“浮梦,你快去马车上取一套衣衫来。你别跪着了,赶紧带着我们去客房啊。”后一句话,是对周家侍女说的。
侍女诚惶诚恐,连忙应“是”。澹台姝提提裙摆,对苏知乔道:“知乔,你不用陪我,你在这继续吃茶或找其他人聊天,我马上回来。”
苏知乔:“好,我不去,让贝儿陪着你吧。”
贝儿是苏知乔的贴身侍女。
贝儿陪着澹台姝在侍女的引路下,来到客房。
澹台姝看着侍女微红的眼圈,以及方才重重磕在地面上红肿的额头,“你下去吧,找个大夫拿点药擦擦额头。”
澹台姝从荷包中拿出碎银子,放到侍女的手中。
侍女又跪下谢过澹台姝,一步三回头才离开客房。
贝儿见浮梦久久不来,“表小姐,奴婢去寻浮梦。”
“好。”澹台姝坐在屏风后面。
片刻后。
“吱呀——”
伴随房门打开,两道女子的声音传来。
一人道:“诚王到了,一切按计划行事,引导并确保澹台家大小姐说诚王坏话时被其抓包,事后王爷会促成两人的婚事。”
澹台家?长姐?诚王?婚事?另一个王爷是谁?
澹台姝屏息凝神,抓紧两侧的衣裙,而且两人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她边思考边听。
只听另一人回道:“是。可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一定是澹台家呢?”
“诚王毕竟是丽贵妃所出,他未来的王妃出身不能太寒酸。他自己做生意有钱,再者是四公主下嫁到有兵权的国公府——钱权兵,他已有两者,故而不能再让他娶个权势出身的王妃,威胁到王爷夺嫡。”
“而圣都符合条件的人家中,澹台家祖上做过宰相,到了澹台嬅曾祖父那辈开始衰落,一代不如一代,眼看要家道中落,没想到出了个澹台尚书。澹台尚书中状元后,力挽狂澜,澹台家这才起死回生。澹台尚书的儿子近来中了解元,一时间风头无量,但他家跟其他鼎盛的人家相比,总归是少了几代底蕴。”
“这样的家世说起来有体面,与诚王相配,最重要的是澹台尚书是户部的,与诚王相熟,澹台嬅嫁给诚王,与他而言并无多少助力。”
“今日这一出戏,是让澹台嬅和诚王生出隔阂,如此一来,他们成婚后定不能做到相敬如宾,说不定哪天矛盾一触即发,彼此彻底厌恶,久而久之,你说诚王和澹台尚书之间有没有间隙?”
提问之人恍然大悟,“一箭双雕。”
“诚王家宅不宁,若是与户部尚书交恶,咱们可以见缝插针,离间诚王和户部尚书……王爷此局甚妙。”
好歹毒的计谋。
澹台姝整齐的指甲陷进肉中,她死死咬住下唇,待说话的两人离去后,焦急地等待片刻,确定她们不会去而复返,立即跑出客房去寻澹台嬅。
捶丸和投壶处没有找到澹台嬅,反倒是遇到了带着浮梦和贝儿寻她的苏知乔。
“姝姝,你怎么跑到……”这儿了,让我好一阵找。
澹台姝打断她的话,在她耳边快速地说:“你有没有看到我长姐,我方才听到有人做局要让诚王抓住长姐说他坏话。”
苏知乔双眼瞪大:“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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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澹台姝急得满头大汗:“浮梦贝儿,你们快去找我长姐,提醒她诚王来了,不要同人议论诚王。”
浮梦贝儿见她神情慌张,知道此事十万火急,立刻分头行动,去寻澹台嬅。
澹台姝和苏知乔亦分头行动。
“这位小姐您怎么了?”一周家侍女见澹台姝神态慌里慌张,东找西找什么东西,身边还没个侍女跟着,便主动凑到她旁边想帮她。
澹台姝病急乱投医:“你可见过与我衣裙相似的贵女?”
赴宴前,苏夫人为澹台嬅和澹台姝准备的衣裙首饰颜色相近,只花样略有不同。
侍女毫不犹豫地点头,“方才奴婢在那边见过小姐描述的贵女。”
澹台姝喜出望外,碎步找过去,果不其然瞥到澹台嬅的身影,可再定睛一瞧,苏知乔在其侧,脸上尽是忧愁,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最后看到背对她的几道男子身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来迟了!
众人凝固在尴尬的气氛中,澹台嬅梗着脖子,缩是缩不回去了,她动动嘴皮,刚想问诚王怎么不说话时,澹台姝小跑到她身侧,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澹台嬅:她不过是实话实说,又不是什么大事!干嘛哭丧个脸!
澹台姝硬着头皮,低头焦急道:“长姐,我的绣帕丢了,你能帮我找找吗!”
“什么?!绣帕丢了,这的确是个大事!你怎么这么粗心!”澹台嬅皱眉,左右看看,“你们有看到我三妹的绣帕吗?我三妹的绣帕绣得可生动了,大家帮忙找找。”
“是啊,丢了好可惜的。”苏知乔接过话茬子,“大家帮忙找找。”
冻在原地的众人纷纷投入热闹的寻帕行动中,接着不谋而合远离方才被议论的诚王。
……
“你的绣帕最后找到了吗?”
祁鑫想到哪说到哪。
澹台姝摇头:“没有。那日大家帮妾身找了许久,妾身最后寻思绣帕左右不过是自己绣的,不值几个钱,便谢过她们,不找了。”
那日绣帕丢失不是澹台姝故意寻的借口。
——她的绣帕是真的不见了。
当时她望着众人面面相觑的场景,大汗淋漓,不一会儿,后背浸湿,浑身黏糊难受,想擦擦汗之际,陡然发现绣帕找不到了,然后顺势而为,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马车摇摇晃晃,澹台姝抚摸近来新绣的绣帕。
她那方绣帕到底掉哪儿了呢?
客房两个女子说的王爷是谁呢?
为什么偏偏是她听到了?
4. 赐婚背后是夺嫡的博弈
祁鑫:“绣帕没找到真是可惜了——毕竟是你一针一线自己绣的,废了不少心血和时间。”
澹台姝抬眸,又听他斩钉截铁道:“宴会必出事端。”
她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个理,十场宴会九场算计,还有一场出人命。
“平常我能推的宴会就推了。”
“上次周家宴会是我三皇兄说我去了就还我钱,我才去的,结果不出意外,那天差点让大家都下不了台,幸好你及时出来解围。”
澹台姝捕捉重点:景王邀诚王出席周家宴会。
景王也就是祁鑫三皇兄。
那当日两个女子说的王爷是景王?
祁鑫顿时面目扭曲:“说到‘还钱’我就来气,我‘貔貅’的绰号是从三皇兄那流传出去的!他借了我的钱一直不还,还想再借我的钱修什么避暑山庄,我不肯借,要他先还钱。他倒好,不仅不还钱转头还到处散播我是貔貅!早知如此,我之前就应该分文不借,省得借钱的人成了大爷,我跟个孙子似的,跟在他屁股后面要债!”
“我的钱啊——”祁鑫仰头朝着车顶喊。
下一刻,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双手整理一下纹丝不乱的衣领,找找有没有没扎牢的一绺发丝。
“不好意思啊,我一吐槽就忘乎所以,偏离咱们的正题了。”祁鑫傻兮兮一笑,“吐槽就是调侃。”
“阿姝,我方才不是说你绣帕丢的好,只是刚好破了尴尬的局面,不然那时候的我们都不知道要大眼瞪小眼到什么时候。”
“本来宴会上的不愉快转瞬即逝,坏就坏在我父皇为我和澹台家赐婚了。”
澹台姝向嘴角冒烟喝茶润嗓的祁鑫提问:“事后,景…三皇兄还您钱了吗?”
顷刻间,祁鑫垂眉苦脸,周身一股黑气,澹台姝知道答案了。
“没有。”他握紧“嘎嘎”作响的拳头,随后松手扯回正题:“这一切归根结底是算计我和澹台家的那些人生怕我抢了他们梦寐以求的位置。”
“我虽然沉迷赚钱,但并不代表我蠢,前宴会后赐婚一关联不就是一场政治阴谋嘛!”
“——那些人眼热万家有兵权,可我姐下嫁给万彬彬分明是父皇要拉拢万家,又不是我姐上赶着嫁过去的,想要兵权,有本事自己投军挣去啊!而且万家效忠的是我父皇,又不是我,那些人脑子有病,净以为谁都跟他们一样喜欢以权谋私。”
“——又羡慕嫉妒恨我有钱,但钱都是我自己凭本事赚的!”
祁鑫继续说:“你姐蛐蛐我爱财是事实。至于我不如他人有才华,我也认可这个观点。其实当时我并不生气。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生气吗?因为‘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就是喜欢赚钱,就是不喜欢习文习武,他们不理解我,我也不在意。”
“哦,对了,这里的蛐蛐不是蟋蟀的意思,是背后议论人的意思。”
澹台姝又知道一个奇奇怪怪的词,点头表示她理解了。
“若是你姐姐嫁过来,因着当日的隔阂,即使我有心经营婚姻,那也是热脸贴冷屁股,时间长了,纵我知道她也是被设计的,但难免消耗我的耐心,继而破坏我和岳父的交好——岳父不站在我这边,故意卡我经营流程的话,我生意就难做了;生意难做,我就得少赚很多钱;少赚钱,比杀了我还难受!!!”
祁鑫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还好最后是你嫁过来。几月前,我看到庚帖是你的,说实话,我当场松了一口气,差点喜极而泣。”
澹台家想让澹台姝替嫁,自然得经过宫中皇帝皇后贵妃,以及新郎官祁鑫本人同意,他们才敢安心钻圣旨上的漏洞,不然可是灭门之祸。
——澹台尚书先将澹台姝的庚帖递到筹备皇家婚事的宗正寺,再央求宗正寺卿以过目婚礼流程的名义试探皇帝等人对澹台姝嫁祁鑫的态度。之后得到祁鑫送来的一对大雁,澹台尚书七上八下的心才落回腹中。
“我三皇兄定然参与其中,除了我姐,其他的兄弟姐妹说不定也在其中推波助澜,促成赐婚之事。”
“自古太子很难继承大统,太子皇后大概也忌惮我呜呜呜……”祁鑫闻到一股浓烈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一时间被俘获在其中,脑中一片空白,后面的话咽到肚中。
澹台姝捂紧祁鑫的嘴巴,确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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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什么大逆不道之言从他口中飘出。
“王爷,慎言。”澹台姝说。
澹台姝的脸庞放在祁鑫眼前放大,他心跳代替眼睛多跳了几下,眼珠子一转不转,“好。”
澹台姝慢慢收回手,坐回原位,双颊一片通红。
祁鑫摸摸还有澹台姝手掌余温的嘴唇,“阿姝,我絮叨这些,是想和你说:赐婚背后是夺嫡的博弈。澹台嬅没能如那些人所愿嫁给我——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会继续针对我,从你我身边下手,你我要警惕,不能让他们计谋得逞。”
“妾身谨记王爷所言。”澹台姝郑重地说。
依他所言,景王不一定是那两个女子口中的王爷,其他王爷也有嫌疑。
人选一下子变得扑溯迷离,蒙上层层迷雾,澹台姝不敢胡乱猜想下去,念起清心咒。
祁鑫轻嗅久久不散的栀子花香,肩膀左右晃动,“阿姝,你会不会觉得我话多啊?”
澹台姝:“不会,阿鑫赤子之心,妾身很喜欢听您讲话。”
祁鑫:“真的吗?”
澹台姝语气坚定:“真的。”
她又说:“妾身话少,阿鑫不嫌妾身无趣就好。”
“我当然不会那么觉得。”祁鑫露出一口牙,“常言道:夫妻之间要互补才过得长久。我闹你静,你闹我静,生活才有意思嘛。”
澹台姝笑不露齿,羞涩地低头,心想他若是不像澹台嬅似的口不择言就更好了。
祁鑫推开一侧的车窗,市井的烟火味混入他的声音中:“那些人不想我娶个家世显赫的贵女,怕我手上筹码大到他们掌控不了,精挑细选选了岳父家。”
“推你和你姐姐蹚浑水,实在恶心。”
“还好我是个明白人。”
“况且澹台家哪不好了,岳父是十几年前的那任状元,二舅哥是今科探花郎,二代人都有才,不比那些世家靠荫封的蠢才强啊!”
澹台姝顺着他的视线,看到窜来窜去的孩童、卖梨的老丈老妪、牵着驴运货的商人,她原本以为祁鑫没有意识到家世问题,没想到他确实如自夸似的,是个明白人。
5. 王爷可有妾室通房?
长秋宫。
“儿臣拜见父皇母后。”澹台姝和祁鑫齐齐行礼,高台之上的皇帝瞧着一对璧人青涩的模样,忆起往昔,岁月匆匆,连他最小的孩子也成婚了。他道:“起来吧。”
澹台姝和祁鑫齐声:“谢父皇母后。”
皇帝侧头对皇后言:“你瞧鑫儿与王妃多像我们成婚那时的样子。”
皇后莞尔一笑,“是啊。”
“我来端吧。”祁鑫从长秋宫宫女的手中抢过托盘,宫女欲言又止,心中不免翻起滔天的海浪,最终还是退到一侧由想一出是一出的诚王顶替她端茶倒水。
皇帝传出爽朗的笑声:“鑫儿,你这是一步也不想和你的王妃分开啊。”
祁鑫露出一口白牙,跟在回过神的澹台姝身后,“父皇,莫要取笑儿臣了。您知道儿臣是好动的。儿臣看王妃上前敬茶,自个儿站在原地不动,浑身那叫一个难受。”
宫殿中回荡皇帝的笑声,“你啊你啊,娶了媳妇还是个皮猴。”
话落,澹台姝毕恭毕敬奉上茶盏,“父皇。”
皇帝接过抿了一口,接着笑。
澹台姝:“母后。”
皇后接过茶盏饮下茶水,顺带端详从进殿到现在一直毕恭毕敬的澹台姝。
澹台姝五官与澹台尚书十分相似,中规中矩,没有特别出彩之处,倒是鬓边的几支金簪晃人眼。
再定睛一瞧诚王的黄金冠簪,样式与诚王妃的金簪如出一撤。
皇后:“王妃与诚王恩爱有加,本宫与圣上也就安心了。”
澹台姝面对皇后的打趣,嘴角的弧度从始至终不变,扬着喜悦的笑容,不过脸上多了几分羞赧的神情。
皇帝观诚王妃腼腆,抚须道:“离午膳还有一些时辰,鑫儿你与王妃去拜见你母妃吧,随后再同贵妃她们到长秋宫用膳。”
“是。”澹台姝与祁鑫行礼:“儿臣告退。”
待二人退出宫殿,皇帝问皇后:“皇后觉得诚王妃怎么样?”
皇后若有所思:“是个娴静沉稳的孩子,与诚王甚配。”
皇帝点头,“他们能相敬如宾,朕的一桩心事也算了了。”
皇后闻言,笑而不语。
……
出了长秋宫的澹台姝和祁鑫朝着丽贵妃居住的月影宫走去。
“阿姝,咱们等会得小心家宴,按照套路,定会有不长眼的阿猫阿狗为难你我。”祁鑫脑中闪出自己前世刷到的宫斗宅斗电视剧的小视频切片。
“这里的套路是指以往的事例得出的经验。”
“套路还有精心谋划、带有一定欺骗性的手段的意思。”
澹台姝回想起祁鑫说过的“宴会必出事端”这句话。
她又望了几眼走在他们侧前方引路的宫女宦官,他们的步伐好像僵硬了片刻,“……阿鑫担心的是,妾身会小心提防有心之人的为难。”
不然,她能说什么?
说诚王杞人忧天?能不能不要总是语出惊人?
可她不是澹台嬅,不能随心所欲,想说什么说什么。
澹台姝行走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宫道上,很累,但得坚持走下去。
祁鑫陡然停下,澹台姝抬头对上他沮丧的一张脸,关心道:“王爷您怎么了?”
祁鑫直言:“我走累了。”
澹台姝:“……”她也累。
祁鑫提议:“我们歇歇再走,母妃和皇姐知道我的性子,不会怪我去迟的。”
说着,他拉澹台姝到宫墙边歇息,引路的宫女宦官在旁侯着。
“舅舅,您们果然在这!”
一道稚嫩的声音从远处飘到澹台姝耳中,只见一位身着鹅黄色的孩童向她和祁鑫这边小跑而来。
孩童银铃般的笑声与飞扬的裙摆成了宫道上最醒目的存在。
“是凌云。”祁鑫一改疲惫的神态,对澹台姝介绍孩童的身份,“她是我外甥,我四皇姐与万彬彬的女儿,万凌云。今年三岁了,正是人狗都嫌的年纪,她话很多,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鸡崽。而且你不理她,她越起劲越跟你说话。”
祁鑫语速飞快,向澹台姝介绍完自家小鸡崽,立马向万凌云飞奔而去,一把捞起她,带到澹台姝眼前。
万彬彬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甜甜地喊人:“舅母您好。”
她晃晃双腿,祁鑫将她放下,她又行了一礼,“舅母。”
澹台姝颔首,从手上褪下一只金镯子,蹲下与万凌云平视:“凌云,舅母今日进宫没有特别为你准备见面礼,这只手镯你先拿着,,舅母回再给你补上见面礼。”
万凌云伸出手臂,澹台姝为其戴上,手镯很大,万凌云用手扶着:“谢谢舅母赠外甥礼物,您人真好,不像舅舅初次见我,就没有给我准备礼物。”
祁鑫:“……”
澹台姝:“……”诚王应该是准备了,只是她那时是个婴儿,不记得罢了。
祁鑫蹲下为自己找补:“你出生时,舅舅给你准备了一大堆礼物,你要是不信,你回公主府后找许宫令要账目,看看我有没有为你准备见面礼!”
万凌云装作大人的模样唉声叹气:“舅舅啊,您干嘛非得跟外甥较真,我方才那样说,只是想和舅母拉近感情,多说说话。外甥和舅母怎会不知您为我备了见面礼。”
祁鑫:“那也不能靠拉踩我达到你的目的啊。”
祁鑫转头刚要对澹台姝解释“拉踩”的意思时,却被万凌云抢先一步:“拉踩就是通过踩一个人而捧另一个人的意思,就像外甥方才的行为。”
说完,她看向祁鑫洋洋得意,祁鑫对小鸡崽的抢答表现了大人的气量,“就你知道的多!还不是我教你的!”
万凌云:“舅母,您看舅舅破防了,刚才听到外甥的声音,舅舅是不是和您说了外甥的一些坏话,唉~”
“这就是我的舅舅!”
“破防是了跳脚的意思。”
澹台姝忍俊不禁,觉得万凌云很是活泼可爱。
“舅母舅舅,我们去见外祖母和爹娘吧。”万凌云拉过澹台姝和祁鑫一人一手。
澹台姝与挫败于外甥次数加一的祁鑫对视一眼,齐齐拉住小手,往月影宫走去。
万凌云:“舅母你猜猜我为什么会跑出来?”
澹台姝:“来找我和王爷。”
“是的,外甥猜测舅舅走一步歇十步会耽搁时间,而我想早点见到舅母,所以跑过来找你们。舅母您真聪慧,和我一样。”万凌云再道:“舅母长得好看,石榴裙也好看,首饰闪闪的……”
澹台姝被夸得心花怒放,一颗心完全被其俘获。
祁鑫瞥到澹台姝目不转睛盯着小鸡崽,便知道没有人能逃出小鸡崽的夸夸,不由失笑。
一行人紧走慢走来到月影宫。
“外祖母爹娘,我们回来了。”
丽贵妃和四公主听到万凌云的声音纷纷看向宫殿门,“舅母舅舅,拉住我,我要蹦进去。”
万凌云一个起跳,澹台姝和祁鑫胳膊往上一伸,她成功起飞降落,蹦到殿内。
随后,万凌云回到四公主和万驸马旁边,澹台姝与祁鑫行礼。
“参见母妃。”
丽贵妃心满意足地注视澹台姝,“快快起身。”
她走到澹台姝身前,拉过她的双手,“好孩子,坐到母妃这来。”
澹台姝随着丽贵妃坐在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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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方,唤了一声:“母妃。”
丽贵妃:“姝儿你嫁给鑫儿,真是委屈你了。”
祁鑫:“……母妃!”
有母亲这么说孩子的嘛!
嫁给他怎么了?
他多财多亿,大方真诚,不算一个好男人也算半个好男人好吧!
澹台姝:“妾身不委屈,王爷赤子之心,待人真诚,能嫁给王爷是妾身三生修来的福分。”
这话澹台姝信手拈来,几乎不用费脑,直接说出大家想听的话。
祁鑫下一刻呲个大牙傻乐,四公主不忍直视,丽贵妃心里十分满意澹台姝的回答,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鑫儿文不成武不就,与他四皇姐简直不能比,本宫时常想两个孩子是不是投胎错了,和该淼儿是个王爷,鑫儿是个公主。”
“咳咳咳……”祁鑫收起大白牙,扫了四公主几眼,“母妃,父皇母后那等着我们呢。”
丽贵妃打住感慨,唤四公主和万凌云到她身边,“这是凌云。”
丽贵妃捏捏万凌云发髻上的小啾啾,“她啊和鑫儿一样好动,在殿里待不住,非要去找你们。”
澹台姝起身与四公主相互颔首微笑。
“皇姐。”
“弟妹。”
接着,澹台姝又朝万驸马喊:“姐夫。”
万驸马应了一声,“弟妹。”
之后,众人移步到长秋宫赴宴。
最后,澹台姝在皇室众人面前露完脸,家宴结束,便与祁鑫带着皇帝皇后贵妃等人的赏赐离开皇宫。
……
马车上。
祁鑫:“风平浪静的家宴,真好~”
澹台姝:那你语气中怎么有种遗憾的感觉?
此时的澹台姝不清楚祁鑫到底是希望“宴会必出事端”灵验,还是不希望“宴会必出事端”灵验。
祁鑫又道:“阿姝,我脸有点疼!”
澹台姝凑近祁鑫,观察他红润的脸庞,没发现任何红肿,“可是蚊虫叮咬您了?”
祁鑫面对骤然靠过来的澹台姝,鼻尖瞬间萦绕栀子花香,腹部不由收紧,不敢大喘气,生怕吹散清新的香味,眼珠子落在金光闪闪的金簪上,“没…没有蚊虫咬我,是我前不久说‘小心家宴’,可结果家宴上无事发生,我觉得自己说出去的话打脸了。”
澹台姝明白了他脸疼不是真疼,退回原位。
“这里打脸是指先说的事后面没做到,自觉脸上被人扇了一巴掌。”
“阿鑫,您懂得真多。”
“嘿嘿嘿。”祁鑫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只知道乱七八糟的东西,像什么策论正经诗文我是完全不进脑。”
澹台姝:“每个人擅长的事不同。妾身嘴笨,但善于刺绣;王爷虽不通诗文,但经商是把好手,不必妄自菲薄。”
“嗯嗯,是的,我也这么觉得。”
……
诚王府。
澹台姝回到院中不久,浮梦说霜落与前院管事求见,他们手中还捧着账本。
颜意:“王妃从宫中回来没多久,他们就来了,应该是王爷早就吩咐他们等您回来后便将府中内务交接给您,王爷待王妃一片真心。”
澹台姝会心一笑,召见了霜落两人。
霜落:“王妃。”
前院管事:“参见王妃。”
霜落起身后,上前几步,将账本递到颜意手中:“这是府中账本。”
再补充道:“王爷外面的生意账本是单独造册,不并入府中账本。”
澹台姝了然,翻开账本几页,一目十行,发现账目清晰明了,让颜意先收了起来。
随后,她问道:“王爷可有妾室通房?”
6. 澹台嬅有一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
厅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霜落斟酌一番开口:“回王妃,王爷屋内并无妾室通房。王爷这些年一心经商,无心女色。”
一旁的管事全程低头,没有戳穿霜落为王爷蒙羞的漂亮话——王爷哪是无心女色,分明是抠搜不想费银子养人!
澹台姝经历祁鑫的“磨炼” ,对他没有妾室通房的这种小事,十分平静的接受了。
既然祁鑫暂时没有妾室通房,那她也就省了见人的功夫。
颜意收到澹台姝的眼神示意,道:“劳请霜落和管事安排府中众人到王妃跟前露露脸。”
霜落和管事异口同声:“是”
一盏茶的时间。
澹台姝坐在正厅的主位上,大婚的红绸还未撤下,偶有一阵风吹来,成片的红摇摆不定。
诚王府众人不敢直视上座的王妃,全部整齐地向她问安,“我等参见王妃。”
澹台姝:“免礼。”
众人:“谢王妃。”
待众人站定,颜意按照澹台姝的吩咐道:“昨日王爷王妃大婚,诸位辛苦了,王妃体恤大家,特赏赐银两犒劳大家的辛劳。”
澹台姝从澹台家带来的侍女小厮捧着红布覆盖的托盘,红布一角微动,露出下面白花花的银两。
霜落率领众人谢恩。
澹台姝没有观看分银子的画面,留下颜意盯着,便带着浮生回了主院。
“阿姝。”祁鑫见澹台姝回来了,放下在身上比划的衣裳,走到她身边,“明日归宁,我让满福准备了礼单和明日要穿的衣裳,你看看哪些还要修改的。”
祁鑫身边的小厮满福行礼过后,把礼单递给浮梦,紧接着浮梦将册子送到澹台姝手中。
澹台姝快速浏览了一遍,发现册子上的物品比照圣都回门礼的规格多了一倍,她有些惊愕:“阿鑫思虑周到,没有什么不妥的。”
诚王愿意抬举她,给她体面,她自是感激他的。
“那就好。”祁鑫重新拿起衣裳,“阿姝,你明日能陪我穿这套衣服吗?这是我商铺新上的款式,我们明日出行穿着可以帮商铺打广告。”
“广告是指通过各种渠道宣扬商品。”
“以便促进销量。”
澹台姝:原来在这等着她是为了这个。
“自是能的。”澹台姝应下,祁鑫直呼:“太好了。”
祁鑫:“那阿姝你先休息,我去巡视铺面。”
“王爷慢走。”澹台姝拂身目送祁鑫离去,转头交待浮梦从私库和外面置办承诺给万凌云的见面礼,“小郡主聪颖,你多买些有趣的玩意。”
“对了,你记得看铺面是否是王爷名下的,王爷那的东西小郡主应当都有,最好到别家购置礼物。”
浮梦一一应下,心想小姐对亲弟弟四公子澹台茗都没有这么上心,看来灵慧小郡主确实如传闻一般惹人爱。
一般公主的孩子是随驸马家中的爵位而拥有身份,但灵慧小郡主是个例外,她深得圣上的宠爱,因此圣上破例封其为郡主,拥有封地和俸禄。
浮梦离开王府不久,颜意办完差事回到主院陪澹台姝熟悉王府内务。
澹台姝一直忙到祁鑫回府,两人用完飧食,逛了逛花园后,回到屋内分份子钱。
……
婚后第三日,归宁日。
澹台家上下早早准备起来,飞到屋檐上的喜鹊“喳喳喳”叫,俯视一群人待在大门口迎接诚王夫妇。
苏夫人再三提醒女儿:“嬅儿,今日是你妹妹婚后头次归家,你若是管不好自己的嘴,过些时日的端午宫宴你便不用去了。”
澹台嬅在手帕的遮掩下鼓鼓嘴,目光扫过停留在远处观望她家这边的布衣,心道:有什么好看的!他们怎么还不来?烦死了!
“澹台家双喜临门,儿子中了探花,女儿成了王妃,祖坟冒青烟啊!”
人群中的一人感慨:“我家要有这样的儿女就好喽。”
“你是什么身份?澹台尚书是什么身份!你儿子能进考场就不错了,还想中探花,简直痴人说梦!”
“你别瞧不起人!金科状元白方圆就是布衣出身,前些日子的状元游街,我还带我儿子去沾福气了呢,指不定哪天我儿子也能中个状元,到时我是状元爹,你见着我得下跪行礼!”
“绝无这个可能!”
眼看两个男人要吵起来,一人挑起个话题,“我听说圣上先前赐婚的是澹台家大小姐,如今怎么是澹台家三小姐嫁给了诚王?”
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皇室的绯闻上,“嗯?有这回事?”
“你们看澹台夫人旁边的女子,可不就是澹台大小姐,澹台大小姐与探花郎是双生子,容貌虽不一模一样但似母,而那澹台三小姐长相似父。”
“你这么说,我想起之前听过一桩轶事,是说澹台尚书年轻的时候殿试,因容貌不及那年的探花郎,故而成了状元。”
“诚王妃前头的姐姐哥哥未成家,她却成婚了,这澹台家的家教啧啧啧。”
“欸,这澹台家前几辈根就不行,到这一辈怕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众人议论声愈演愈烈,忽而有人大喊:“你们快瞧,诚王夫妇来了——”
“咦,诚王夫妇两人的衣裳都是粉蓝色的款式,这莫不是夫妻装!他们上身的模样好生靓丽,我也想买两件与我夫人穿,就是不知道在哪里买。”
“我知道,是在成衣楼买的。”
“原来是在成衣楼买的,但诚王夫妇身份尊贵,身上的衣服应该很贵,我怕是买不起了。”
“此话差矣。成衣楼里的成衣上到皇孙贵族下到平民百姓都能买得起,你买不到诚王夫妇身上的料子,但可以买款式一样、衣料适合你的成衣。”
问话的人恍然大悟,但在顷刻间变脸,一副质疑的口气问与自己搭腔的人,“你怎么这么清楚?怕不是成衣楼的托吧!”
“怎么会!我刚才成衣楼回来,你看我手上的包裹,就是刚买回来的同款衣裳,你若不信,去成衣楼逛逛不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行,我去看看,端午快到了,我刚好去成衣楼添置几件新衣。”
众人见诚王夫妇和澹台家的人进入府邸,有的打道回家,有的走向成衣楼,有的原地不动……
……
“王府的马车来了。”澹台府管家眼尖,出声提醒主人们人来了。
众人在最后的时间整理了一下衣容。
马车稳稳停靠在大门口,祁鑫先跳下马车,再伸手去扶澹台姝。
澹台姝有了昨日的经验,这次不用祁鑫提醒直接略过浮梦的双臂,将手搭在他手心中,不过面上仍然粉里通红,与粉绿色的衣裙相衬,整个人格外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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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
浮梦失落地收回双手,闷闷不乐。
——昨日澹台姝和祁鑫没有带侍从进宫,故而她不知祁鑫会抢她扶小姐的机会。
但下一刻,她转念一想,诚王如此待小姐,不就是告诉外人他不介意小姐是替嫁的,十分乐意和小姐做一对恩爱的夫妻!
浮梦驱散心头的乌云,容光焕发地跟在自家小姐身后。
“我等参见诚王、王妃。”
澹台尚书站在众人前头,祁鑫上前几步,扶起澹台尚书,“岳父岳母不必多礼,大家都起来吧。”
澹台姝紧随其后,“父亲母亲。”
澹台尚书满意地点点头:“王爷王妃,我们里面坐。”
澹台姝和祁鑫走在中间,众人萦绕在他们周围,如同众星捧月,澹台姝不动声色偷瞥了几眼澹台嬅,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神情有些不耐烦。
谁又惹她不开心了?
澹台姝下意识的想,等她落座,她才自嘲自己自甘下贱。
她都是王妃了,哪还用在乎华澹台嬅因何而不高兴。
众人寒暄了几句,澹台家的人在诚王面前露脸,这个喊姐那个喊妹夫,大家其乐融融,先前严阵以待的精神状态松弛了不少。
澹台嬅:“三妹妹,你成了王妃,倒是会摆架子了,一家人在门口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才把你等来。”
“……”澹台嬅此话一出,苏夫人就知道她在门口对女儿的苦口婆心付之一炬。
她的头疼了起来。
其他人:“……”
澹台尚书的头疼与苏夫人相比不遑多让。
“姐,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澹台嬅的龙凤胎弟弟澹台苍扶额,同一个娘胎同一天出生的他们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他仪表堂堂,年纪轻轻中了探花,谁不说一句“年轻有为”。
而澹台嬅呢?
要嘴有嘴,要长相有嘴,要眼色有嘴……总之有她那一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
澹台嬅对二弟翻了一个白眼,“要你管!”
年仅十岁的澹台茗出来打圆场,“三姐,可要去看看小娘。”
澹台茗唇红齿白,双眼亮晶晶地盯着澹台姝,后者果不其然采纳了他的意见,“父亲母亲,孩儿先退——”下。
话音未落,祁鑫摩拳擦掌中断她的话,“澹台嬅,听你这话是有意见啊?”
不等澹台嬅插话,他继续输出:“有意见也给本王憋着!”
澹台姝双手维持行礼的姿势,不可置信地望向一改温和脾性、为她撑腰而变得盛气凌然的祁鑫,一时间内心无比复杂,既感动又怕他让澹台嬅下不了台。
祁鑫边说边拉澹台姝坐回原位,“澹台嬅,你言语冒犯王妃,不该向王妃致歉吗!”
澹台嬅“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我又没有说错!”
转而朝问澹台姝:“三妹妹,你说我应该向你致歉吗!”
众人的目光齐聚在茫然的澹台姝脸上,又到了澹台姝做选择的时候了。
上次在这个大厅里,她应下替澹台嬅嫁人,这次是她决策澹台嬅的对错。
澹台姝顿时进退两难,说澹台嬅应该致歉,势必会得罪澹台嬅;说澹台嬅不应该致歉,那就寒了祁鑫为她撑腰的一颗热忱的心。
她到底该选哪个呢?
7. 不怕坏人绞尽脑汁,就怕蠢人灵机一动
厅四周的侍从们噤若寒蝉,一个个恨不得将头埋在地底里,听不见祁鑫与澹台嬅的争锋相对,同时为被无辜牵连的澹台姝感到焦虑。
明明澹台姝什么都没做,却被卷入纷争的漩涡中,实属天降横祸,流年不利。
澹台姝左右为难,根本选不出站谁,汗珠爬过的地方黏腻灼热,过去的一点一滴的时间无限拉长,她度日如年,思绪犹如绞不动的手帕紧绷不已。
祁鑫:“澹台嬅,是本王让你向王妃致歉的,你干嘛为难王妃?!”
“即使王妃大度原谅你的无礼,本王也要你赔罪认错。”
是十足霸道的语气。
这番话解救了澹台姝,她不用被迫二选一,帮一个得罪一个。
澹台姝不动声色松了一口气。
祁鑫站在澹台姝的身前,跟老母鸡护崽似的,梗着脖子,怒瞪转移矛头的澹台嬅。
为难她的是他,不是阿姝,有本事将火力集中到他身上。
他本不想依照电视剧中庶子在家中不受宠的设定,认为澹台姝在澹台家过得不好,可种种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脑补出澹台姝之前在澹台家过得如履薄冰、心惊胆战、谨小慎微的生活——
澹台姝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穿着缝缝补补的粗布麻衣,手中捧着个窝窝头,灰头土脸,小心翼翼地啃食来之不易的嗟来之食。
可能没那么惨,但也大差不差。
祁鑫这样想,是因当初赐婚按照齿序,理应最长的澹台嬅嫁于他,但澹台嬅在周家宴会后十有八九觉得他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怕他婚后收拾他,所以推没有选择权的阿姝入“火坑”;而且他此刻都在场呢,她就敢明目张胆怼阿姝,可想而知阿姝出阁前必处处忍受澹台嬅的刁难。
隐在祁鑫身后的澹台姝眼见其坚定地要澹台嬅认错,一个头两个大,暗道:诚王未必能如意。
长姐要是怕诚王,在周家宴会明知诚王会到场的时候,也不会肆无忌惮说人坏话,从而达成某个王爷的算计。
“姝儿住口!”苏夫人和澹台尚书异口同声大喊,但仍旧盖不过非要压住祁鑫的澹台嬅的声量——
“我才不怕你个貔貅!”
……
“我才不怕那个貔貅!”
澹台嬅听到表妹苏知乔的好言相告,依旧直言不讳。
苏知乔按耐住一巴掌拍死她的冲动,“表姐,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需谨言慎行。”
她好想扔了表姐手中的矢【1】,让她别玩了。
苏知乔急匆匆找到移到此处投壶的澹台嬅,本就气息不匀,更在她无所谓的态度下,呼吸越发不畅。
“貔貅就是不学无术,浑身充满铜臭味,没个王爷的样子。”
“他要是怕人说,别经商啊,有本事勤学苦读,做个有出息的人。”
“这些话他在我面前,我也照说不误。”
澹台嬅边说边双手各扔出矢,正中前方投壶两侧的左右耳。
苏知乔:“……表姐你别说了,我害怕。”
求求来个人把这个狂徒毒哑。
姝姝,怎么还不来啊。
“快看,中了——”澹台嬅发丝飞扬,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意气风发,兴高采烈地回头,想欣赏其她贵女们表露的钦佩之情。
然后就注意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后的貔貅。
两人的目光刹那间碰撞到一处,相顾无言。
苏知乔发觉表姐僵硬的面部,以及四周死水一般的寂静,缓缓转身,张望到人群中的貔貅祁鑫,差点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完了。
……
完了。
除了澹台嬅,澹台家大厅里的所有人心中如几月前的苏知乔一般无二。
苏夫人和澹台尚书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流露无奈,心中哀叹有澹台嬅这么一个女儿实在是他们的“福气”。
——那种浮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浮气。
苏夫人上前拉住澹台嬅的手臂往后扯,结果没扯动,她侧头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你之后别想出门了。”
苏夫人后悔莫及,没在清早起来时给澹台姝下哑药,这样大家现在就不用给她收拾烂摊子。
“娘,是貔……嘶——”澹台嬅想辩解事情是祁鑫先挑起来的,错不全在她。
苏夫人知道她想说什么,用力捏了下她的手臂,咬牙切齿吐出:“闭嘴,再敢胡言乱语,这几个月的份例你也别想要了!”
澹台嬅委屈极了,抿住薄唇,心里越发讨厌祁鑫,认定祁鑫天生克她,要不然她娘也不会掐她!
澹台尚书站在祁鑫身前拱手,“王爷息怒,臣女时常话不过脑,净说些蠢话,臣与臣妇为此多有头疼,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时至今日她这个毛病还是改不了。请王爷宽恕臣教女无方。”
祁鑫冷“哼”一声,觉得澹台尚书说得不到位,澹台嬅哪是话不过脑啊,分明是小脑没发育完全,不愿买澹台尚书的帐。
而低头拱手的澹台兄弟俩,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收场。
两人在一瞬间四目相对,用眼神交流。
澹台苍:小弟,你快装晕,给大家一个台阶下。
澹台茗:(⊙_⊙)?我出面让大姐姐和诚王姐夫冰释前嫌?二哥,你真看得起我,小弟做不到啊~
澹台苍挤眉弄眼,澹台茗一个劲摇头,显然他们眼神交流的默契为零。
他们对面的澹台姝无法坐视不管如今的局面,只好开口:“王爷,妾身忽然想起带给小娘的礼品落在马车上了,不如您陪妾身去取一趟?”
这回是借口了。
一个很拙劣的借口。
要看祁鑫能不能如上一次一般顺势而为,装作无事发生,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同时澹台姝在试探自己在祁鑫心中的分量。祁鑫回眸,凝望到澹台姝眼巴巴期待他同意好让大家下台阶的眼神,暗道:人与人的差距这么怎么大,阿姝如此善解人意,一味退让,不愿与澹台嬅计较。
可澹台嬅呢?
还不服气地死死瞪他!
祁鑫要为澹台姝讨回人生中的第一个公道,不愿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饶恕这个不识好歹的澹台嬅。
可没等他发难,澹台嬅掀翻澹台姝为她搭的台阶,“三妹妹,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还这么粗心。上次在周家丢了绣帕到现在都没找到,幸好这次不是什么贴身的物品落到外面,要是贴身物品被旁人捡到拿来诬陷你,你到时候怕是百口莫辩,白白陷进泥坑里,惹得一身腥。”
在场的众人:“……”
祁鑫仿佛望到上空飞过一片乌鸦,留下六个黑点,凝固住流畅的空气,散发尴尬的气息。
什么是猪队友?
澹台嬅就是猪队友!
好像有人说过:不怕坏人绞尽脑汁,就怕蠢人灵机一动。
“有人”诚不欺他。
祁鑫干咳几声,吸引大家的目光,沉声道:“岳父,您起来,此事不干您的关系,纯粹是澹台嬅目无尊长,一人的过错。”
“澹台嬅,本王以诚王的身份命令你向本王以及王妃赔罪,不然呵呵呵。”
后面的话未说明,但脸上的讥笑透露出威胁的意味。
他面如冰霜,眸中试图流露出五分无奈、三分震慑和两分高傲,然后,两只眼球险些翻成斗鸡眼。
祁鑫放弃透出一个扇形统计图的眼神。
澹台尚书见事已至此,绝无商量的余地,退到一旁,眼神示意苏夫人澹台姝和两个儿子莫要再为任性妄为的澹台嬅求情。
所有人得到眼珠子定格在气焰逐渐熄灭的澹台嬅身上,只见她一开始紧握双拳,脸色紫红,最终生不出余烟,松开手掌,双手交叉,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澹台姝和祁鑫请罪:“王爷王妃在上,臣女心直口快,冒犯王爷王妃尊容,罪该万死,请王爷王妃宽恕臣女这个蠢人。”
众人堵在嗓子眼的心按回原处,幸好澹台嬅不是无可救药,是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犟种。
祁鑫:“澹台嬅,本王望你下不为例。”
澹台姝上前几步,落在祁鑫右后方,“大姐姐,你起来吧。”
“谢王爷王妃宽宏大度,臣女必铭记于心。”
事情告一段落,澹台姝不忘圆上自己的谎,与祁鑫去马车上取礼品。
澹台尚书不等两人彻底离开大厅的范围,便中气十足、吹胡子瞪眼、扯着嗓子大喊一声:“澹台嬅!”
澹台姝虎躯一震,硬着头皮求饶:“爹,您息怒。”
她欲望后退,苏夫人眼疾手快钳住她的手臂,不让她逃。
“娘~”
苏夫人冷睨她:“你这会儿叫谁都没用!”
澹台嬅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唤回不了父母对自己的偏爱,眼圈瞬间一红,恳求道:“这回轻点打。”
澹台尚书接过管事拿来的木棍,狠狠抽向不记打的逆子。
“啊——”
春小娘惊呼出声。
她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祁鑫站在澹台姝身侧没有消失不见,诚王竟然陪着王妃来见她!
“小娘。”祁鑫持手行礼,春小娘心中更加惶恐不安,“王爷这可万万使不得。”
她是卑贱的舞姬出身,哪里受得了尊贵的王爷一礼。
她赶紧示意目瞪口呆的澹台姝扶起祁鑫。
澹台姝没想到堂堂诚王能为她做到这一步,她是何德何能啊!难不成真应了昨日在月影中所说,是她三生修来的福分,今生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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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嫁给了一个赤诚之人。
她轻唤祁鑫一声,祁鑫倒说:“小娘,您不让我起,我可不敢起。”
“王爷快快起来,您这是折煞妾身了。”春小娘热泪盈眶,眼泪沾湿手帕,内心感慨万千,庆幸自己当初站出来帮三小姐争取到这桩婚事。
诚王确实如外界传闻,是个随性友善的人。
祁鑫在春小娘的小厅小坐片刻,便找要更衣的借口,给母女俩单独相处的机会。
春小娘望向颜意放在她手边的礼品,“王妃,王爷待您情深义重,您需早日为其开枝散叶,不枉王爷待您的一片真心。”
澹台姝低头“嗯”了一声,“小娘,我会做到的。”
春小娘又说:“夫人老爷心善,许您来瞧我一眼,但您不能不懂规矩,别在妾身这耽搁太久功夫,赶快回正厅吧。”
澹台姝敛住失落的眸色,咽下话到嘴边的“小娘,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带着颜意和浮梦找到驻足在小院门前的祁鑫,与他回到正厅与澹台尚书等人用午膳。
她扫向澹台嬅红肿的下眼睑,以及坐立不安的坐姿,心中的郁闷消散了不少。
餐桌上大家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好似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坐的最远的澹台嬅目眦欲裂,恨祁鑫恨得牙痒痒,用力撕咬鸡腿上的肉,努力说服是祁鑫的血肉,嚼啊嚼。
“咳咳咳……”她一不小心噎住了。
她的贴身侍女羡鱼着急忙慌为其拍背递水,心中抱怨三姑爷的小肚鸡肠,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
可她只是个奴婢,能怎么帮大小姐报仇雪恨呢?
饭后,苏夫人安排人手扶祁鑫到澹台姝的小院小憩,之后屏退其他人,留下澹台姝单独谈话。
“姝儿,你没有怨你大姐姐差一点毁你的回门宴会吧?”苏夫人拉过澹台姝的手,没有绕弯子,直奔主题。
澹台姝摇头:“女儿知道大姐姐是个真性情之人,有口无心,事情翻篇就算过去了。”
“这几日,王爷可跟你提过周家之事?”
“王爷提过,他知道背后有人策划大姐姐在他面前失言之事。他是个明白人。”
“那他单独与你相处时,对你怎么样?你跟母亲说实话,你毕竟是替嬅儿嫁到王府的,母亲心中总有一块地方不踏实。你切记你始终是澹台家的女儿,若是受什么委屈,一定要回来说,家里人永远是你的靠山。”
“母亲放心,王爷对女儿表里如一,没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打骂羞辱女儿。”
澹台姝不意外母亲说出本该她生母问的话。
苏夫人如释重担,反复交待,翻来覆去叮嘱澹台姝莫在王府忍气吞声,有事要回家说。
澹台姝不厌其烦地保证自己不会做软柿子,苏夫人这才不念叨。
澹台姝跨出门槛,浮梦围了过来,唯独不见颜意。
她问浮梦:“颜意呢?”
浮梦语气带有一丝丝羡慕之意,答:“颜姐姐,让奴婢禀告王妃,她去看望父母了。”
颜意是澹台家的家生子。
浮梦则是五岁时被牙婆牙公贩卖到澹台家的奴隶,幸运地被澹台姝选中,才成为小姐身边的贴身侍女。
十五年过去了,浮梦早已不记得自己那对狠心卖女换钱的父母模样。
澹台姝了然,轻车熟路地走在返回自己小院的道路上,不同于过往的十八年,这次她希望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王妃。”
“三小姐。”
两道不同的称呼,在此时与过去重叠在一人口中。
澹台姝望到春小娘的身影,有一瞬间回到了春小娘怀弟弟前的光景——小小的她从主院返回小院歇息时,春小娘会在路的尽头等她。
时隔多年,小娘眼中终于再有她的身影。
“小娘。”澹台姝眼含热泪,三步并作两步,可还没等到她扑进春小娘的怀中,春小娘劈头盖脸的一顿话先一步冲击而来。
春小娘:“王妃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就可以得意忘形,看大小姐笑话了?!”
“您别忘了,您如今的一切都是大小姐让给您的!!”
“不然,您哪能做王妃!!!”
澹台姝虽然生生刹住了脚步,一双手臂僵在半空中,没有触碰到春小娘的身躯,但仍然感觉自己坠入了万丈悬崖,深陷无尽黑暗,孤立无援。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泪珠晶莹剔透,冰冷刺骨,砸进她的衣领中,寒冷蔓延至全身经脉。
她退后几步,拉开自身和春小娘只有一拳之隔的距离。
哈哈哈哈哈澹台姝啊澹台姝,你怎么不长记性啊,一直奢求一个早已不在乎你的人回心转意,重新爱你如珠如宝哈哈哈哈哈。
8. 人善被人欺
“啊——”
几道惨叫声响彻天际,喜鹊惊飞,浮空掠过澹台家府邸。
祁鑫听到澹台嬅如杀猪般的惨叫,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祁鑫觉得澹台尚书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孩子呱呱叫。
澹台姝充耳不闻地往马车那走。
方才颜意听到她随口胡诌的一个借口时,先趁着大家的注意力皆在祁鑫身上,便悄摸摸溜出大厅,然后跑到她的小院中拿了一件礼品,紧接着安排人放到了马车上,最后回到大厅小声告诉她自己所办之事。
奈何有个拖后腿的存在。
“阿姝。”祁鑫刹那间唤了一声澹台姝,后者回眸望他:“阿鑫,怎么了?”
祁鑫停下说:“以后只要我不受委屈,你就不会受委屈。”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澹台姝与他面对面说:“妾身没受过什么委屈。”
祁鑫不信她没受过委屈,“我知道你性格隐忍,宁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倘若旁人打碎你的牙,你也只会把碎牙连同血沫往肚子里咽,还要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说旁人‘打得好’。”
澹台姝:“?”
这说的是她?
这对吗?
太夸大了!
“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她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掌,探在祁鑫光滑的额头上,喃喃道:“没发热啊,怎么说糊涂话呢?”
祁鑫面上一热,双腿定在原地,两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黏在澹台嬅挺翘的鼻梁,那股栀子花香再次传递到他身上。
祁鑫紧张地小幅度吞咽口水,话锋一转:“阿姝,你会不会怪我不给澹台嬅台阶下?”
澹台姝退后一步,双手叠在腹部,“不会。”
“大姐姐是咎由自取,自作孽不可活。她若是冒犯的是其他王爷,怕是没这么容易收场。”
祁鑫是几个王爷中脾性最好的,为人那叫一个随和大度,从不计较大家的流言蜚语,可能也是因为这些,所以常常有人不把他放在眼中。
祁鑫低头嗅嗅身上消散的栀子花香,轻叹:“人善被人欺。”
“我之前遇到这样的情况,总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久而久之,所有人就都觉得我是一块任他们随意拿捏的软柿子,简直没天理了。”
“我们从今天起做出改变!”
祁鑫说的是“我们”,不是“我”,澹台姝直视他的双眼,“我们改变?”
“对!我们以后不要再退让了,更不要为了成全他人而委屈自己。大家生而为人,谁都不是天生就喜欢挨打挨骂的。以后若是谁再当面堂而皇之挑衅我们,咱们就跟他们吵跟他们闹,反正主动犯贱的人不是我们,我们可以理直气壮站在道德的最高点指责他们。”
是啊,谁也不是天生下贱,就喜欢挨打挨骂。
“他们若不服拼爹娘,那我可要拿出我的皇帝父皇这个杀手锏了。”
天底下确实没有比皇帝更尊贵的身份了,比拼背景,除了诚王几个兄弟姐妹,没几个能与之抗衡的。
“阿姝,以后有我给你撑腰,你放心大胆收拾不长眼的贱人。”
澹台姝内心动容,视线怎么也不能从闪闪发光的祁鑫身上挪开一点。
澹台姝发自内心一笑,“好。”
祁鑫笑靥如花,与澹台姝并肩而行,走到他们的马车前。
祁鑫没有抢着进入马车帮澹台姝拿礼品,只是在片刻后,看到澹台姝居然真的有礼品落在马车上时,诧异了几下,又在眸光流转间,神态恢复如常。
……
与祁鑫没有刨根问底这件礼品凭空出现在马车上不同,春小娘看到这件礼品出现在颜意手中时,心中冒出很多疑虑,随后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来龙去脉。
——先前已经送了一堆礼品到她院中,为什么现在又独独再送一件礼品过来?为什么颜意手中礼品盒的花样那么像王妃在澹台家院中的?他们为什么要把疑似是王妃院中的礼品送她?还有王妃怎么带着王爷来见她?就算来,为什么不在午膳后过后?
春小娘目送澹台姝离开后,打开留下来的礼品盒,发现里面的物件赫然是澹台姝院中的东西。
她立刻派身边的侍女寻机会找人打听一番,最终兜兜转转在午膳结束后,从澹台嬅的侍女羡鱼口中得知了大厅上发生的一切。
“王爷和大小姐起冲突,王妃为何不多加劝导王爷息事宁人,害得大小姐挨家法,您不要忘了您的十里红妆是夫人和大小姐——”春小娘堵到澹台姝一顿数落,前者骤然见到后者的泪珠闪烁,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浮梦见缝插针,斗胆上前把失魂落魄的澹台姝护在身后,“春小娘,您莫要妄言!王妃在大厅上一直帮大小姐打圆场,是大小姐不肯服软,将事态闹到自己无法收场的地步,才会挨家法。您莫要听信某些人的片面之词,责怪我家王妃。”
“而且王妃已然是皇室中人,您需得尊重她,怎可拦路训斥!”
浮梦越说越有底气,春小娘窥她身后默不动声、眼泪却止不住的澹台姝,“王妃,您……”哭了!
春小娘上一次见澹台嬅痛哭流涕还是在很多年前,现下面对潸然泪下的王妃,顿时哑然束手无策。
澹台姝擦拭掉眼泪,打断春小娘的话:“春小娘,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春小娘心里咯噔,“王妃,妾身是生育您的人……”但您不是妾身的女儿,而是夫人的女儿。
春小娘话没说完,澹台姝爆发出积怨已久的怨言:“那你为何总是偏袒外人,把过错归与我身上!”
“是我让澹台嬅说蠢话的吗!是我冷眼相观高高挂起促成今日的局面的吗!澹台嬅自己狂妄自大被打怪不了我分毫!”
“今日我回门拜见你,你都没有问过我一句在王府过得怎么样,诚王有没有因为澹台嬅的过错迁怒于我,便急匆匆赶我走!”
“这些年我常常怀疑自己不是从你肚子爬出来的!”
“你根本不爱我!”
“当初又何必生下我呢!”
澹台姝是撂下最后一句狠话,径直略过春小娘身旁,春小娘伸手想要挽留她,轻柔的衣料拂过她的手臂,什么也没留下。
春小娘头次听闻澹台姝的肺腑之言,望着她走远的背影,手臂残留的衣裙触感,化为一根根厉棒狠狠砸向她,撕心裂肺的痛感席卷而来。
她留下两行清泪,喃喃道:“三小姐。”
又言:“王妃。”
……
“王妃。”
浮梦将肩膀靠过去,澹台姝伏在上面隐隐啜泣,“浮梦,我的心好痛啊。”
为什么说出那些话后,她没有想象中的痛快,反而钻心窝子的痛呢?
浮梦沉默,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为人父母的就是不偏疼自己的孩子。
她只能静静陪在澹台姝身边,等她的情绪得到缓解。
两人躲在院中的角落,相互依靠彼此,抚慰心中的苦楚。
颜意回到院中的时候,澹台姝已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出,开始安排人手搬离她留在房中没带走的惯用物件。
等祁鑫小憩醒酒后,他们拜别澹台尚书和苏夫人乘马车回王府。
苏夫人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才幽幽叹气,去收拾因女儿而起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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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小娘,王妃回去了。”苏夫人来到春小娘的院中,坐在主位上,“别行礼了。你和王妃之间闹别扭,我本不想掺和,但事情归根结底是因嬅儿而起,我不能坐视不管,你说说看你的想法,要我怎么帮你们修补母女关系。”
春小娘垂头:“夫人说笑了,妾身只是一个小娘,与王妃并非是母女,何谈母女关系。”
苏夫人眉毛一挑,“春小娘。”
春小娘下跪,言辞恳切:“夫人,妾身确实没有什么想法,让夫人白白为妾身操心,是妾身的过错。”
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听得人心中一揪。
“唉~”苏夫人叹气,“春生,你起来。”
春小娘伏在地上,没有反应过来苏夫人在喊谁。苏夫人见状,再重复一遍,“春生小娘,你起来。”
春生小娘。
春生。
是春小娘的名字。
春小娘仰起头,记忆的枷锁在此刻松动回十九年前与现在相似的一个场景——
春生惶惶不安地仰望叫她把头抬起来的苏若冰,苏若冰已经显怀,坐在上座,眼中划过一丝惊艳。
“你叫什么?”
“回夫人,妾身贱名春生。”
“春生。”苏若冰咀嚼这两字,笑了下,“我腹中孩儿的产期就在春天,你的名字倒是应巧。”
春生不敢同澹台家主母嬉笑自己和未来的公子小姐有缘。
“你不用紧张,老爷买你回来是做小娘的,不是做下跪兽的。”苏若冰让春生起身。
本朝不实行跪拜礼,一般都是叉手礼。
“你怎么跟着鹌鹑似的,恨不能将脑袋塞到衣领中。”苏若冰失笑,“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会把你剥皮抽筋,一口吞下你。”
苏若冰好奇澹台朗月在哪买的这么个胆怯的小兔,“春生,你先前是做什么营生的?”
春生“咚”的一下下跪,苏若冰替她的膝盖疼,“怎么这么大反应?我问了什么不该问的码?你难道是什么罪臣之后?”
春生结巴的禀明身份,“妾妾妾身不是罪臣之后,原先是是是个舞舞…姬。”
春生惶恐主母厌恶她下贱的身份,把她赶回舞坊。
苏若冰不介意出身下九流的春生给澹台朗月做小娘,反过来宽慰她,“你进了澹台家的门,过去的身份不必再提,之后好生服侍老爷,早日为澹台家开支散叶。
“是。”
“夫人,您还记得妾身的贱名。”春小娘缓缓站起,苏夫人拉过她的手,两人坐到小榻上。
“你啊你这些年性子一点没变,反倒把自己的名字忘了,这算什么事啊。”
春小娘一时语塞,心中苦涩。
苏夫人与春小娘相处了近二十年,理解春小娘的难处——后宅的女人通常没有名字,何尝是春小娘忘了自己的名字,连同她也快忘了自己叫若冰,曾经也如澹台嬅一般有什么说什么。只不过没澹台嬅那么无脑会当场得罪人。
苏夫人尝试敲醒这个糊涂鬼,“我知道你是想为王妃博个好前程,让她从小亲近我疏远你,还教导她处处忍让嬅儿,那你可考虑过她的感受?”
“如果你不愿承认自己是王妃的生母,你方才就没有身份训斥王妃。”苏夫人指出春小娘自相矛盾的一点,春小娘眼尾泛红,“是妾身僭越了。”
苏夫人又道:“唉~你何苦为了嬅儿与王妃生分,你好好为自己和王妃想想,你真的想从此和女儿形同陌路两不相见吗?”
春小娘自是不愿的,澹台姝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一个十月怀胎的母亲怎么舍得再也不见自己的孩子。
9. 澹台姝的私心
“停车。”
祁鑫突然朝外面的车夫喊道,引得澹台姝将目光投向他,“阿鑫,可是发生了何事?”
澹台姝这会儿心中忧思祁鑫是不是听到她在院中的抽泣声。
祁鑫:“今日成衣楼上新,咱们去看看热闹如何?”
祁鑫从早上在澹台府外露面打完广告后,心中时不时预估成衣楼的营业额,现下陪同澹台姝回完门,恨不能插上一双翅膀直接飞到成衣楼中数白花花的银子,便等不到送澹台姝回王府后再转道去成衣楼。
随着澹台姝点头,祁鑫立即让车夫改道,马车缓缓驶向圣都东市。
成衣楼。
楼内前来购买新款衣裳的顾客络绎不绝,楼上楼下人声鼎沸,祁鑫小心护着澹台姝在人群中前进,带人到柜台后方的隔间坐下,他边翻看成衣楼管事送来的上午账本,边用算盘和纸笔核实数目。
“王妃。”成衣楼的伙计将从外面买来的两杯珍珠奶茶放到小桌边,澹台姝轻轻颔首,那人持手退下,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服务客人。
隔间内剩下澹台姝和祁鑫两人。
澹台姝百无聊赖,没有打扰祁鑫盘账,喝下珍珠奶茶,悄无声息的嚼珍珠打发时间。
小娘当时哑口无言在想什么呢?(嚼嚼嚼)会不会反思自己的偏心?(嚼嚼嚼)之后会不会主动找她重归于好?(嚼嚼嚼)应该会吧,毕竟她现在可是诚王的王妃,无论是她还是澹台茗都会有求于她的时候……(嚼嚼嚼)……
祁鑫好半天沉浸在盈利颇多的喜悦中,待他意识到隔间中还有一个澹台姝时,他暗道一声“不好”,神情满是愧疚地望向双目放空的澹台姝,“阿姝。”
他小心翼翼唤回澹台姝的思绪,“阿鑫,您算完了?”
他看到澹台姝非但没有责怪他把她晾在那半天不搭理她,反而歪头询问起他的工作,越发愧疚,痛骂起自己不配拥有这么好的老婆。
下一刻,祁鑫将账本递到澹台姝手边,“到现在为止,店铺销售额为五千多两白银,各个府邸自愿购买的销售额为十万多两白银,总计十万五千多两白银,刨除衣料进货价、人工和宣传等成本,还有要交的税务,以及给父皇的分成,实际到咱们手上的有三万多两白银。”
“芜湖~节日果然是最挣钱的时候。”
祁鑫兴高采烈地汇报,澹台姝很给面子的微笑起来,仿佛那么多钱是进了她的荷包。
她毫不意外各个府邸“自愿购买”的销售额遥遥领先店铺的销售额——每逢节庆前,诚王名下的店铺都会派人到各家进行上门销售物品的服务。
最初,有些人看在诚王是皇子的身份上,多少买点算意思意思,很少穿出去。直到一次宫宴上,皇帝直言自己身上的服饰全部出自诚王店铺,大夸特夸之后,诚王的生意彻底打入高门大户中,特别是那些能参加宫宴的人家。
每逢宫宴,赴宴的官员及家属哪个不是从头到脚穿着诚王店铺出品的服饰。
其中就包括澹台家。
澹台嬅曾经讲过诚王哪是让他们“自愿购买”,分明是借皇帝的面子“强买强卖”,澹台姝当时面上不敢附和,心底却十分赞同她的说法。
可如今,这份收入的主人跟她是夫妻,澹台姝心情顿时微妙起来。
澹台姝更不意外祁鑫会把分成给皇帝——皇帝与诚王合作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也是高门大户“自愿购买”诚王店铺物品的主要原因。
祁鑫:“阿姝,今日的宣传有你一份功劳,我的那部分分你一半。之后我每笔收入都分你一半。”
澹台姝:!!!
澹台姝:白日梦成真。
仅一上午,光成衣楼祁鑫就到手三万多两白银,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产业的收入……即使是分她一半,那也将是一个布衣一辈子不敢相信的金额。
澹台姝深呼气,按捺住激动不已的心,嘴上却是这样说的:“阿鑫,这万万使不得。”
放在从前,打死澹台姝,她也不会相信“强买强卖”里面将会有她的一份,祁鑫注视澹台姝眼睛瞪得像铜铃,怪可爱的。
他嘴角擒笑:“阿姝,你不必与我客气,你嫁给我正如母妃所言,委屈你了,这点补偿是你应得的。”
这可不是一点补偿啊。
都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
景王等人讥讽诚王是貔貅,从商有失身份,无非是自己得不到还眼热他的财富,从而抨击大肆毁坏诚王的名声——若是他们有诚王奇思妙想的经商头脑,定然舍下脸面挣钱,不在乎外人的言辞,毕竟金钱抚慰人心。
澹台姝知道自己再推托,就显得不识好歹了,而且这笔钱,她想要。
她先感激对方:“妾身多谢阿鑫的好意。”
再否认他的话:“阿鑫,妾身嫁给您不像外人说得那么委屈,其实是有很多好处的。”
“出嫁前,母亲在圣都贵女嫁妆的份例上为妾身多添了三成,还有大姐姐把自己五分之一的嫁妆给了妾身。”还有借您的势,与小娘坦白多年来的委屈,试探出她心中有内疚,盼望人主动找她修复感情。
最后一点,是澹台姝的私心,她没有广而告之。
“澹台嬅能有这份好心?”祁鑫疑惑道。
他的印象中澹台嬅是个没有脑子、喜欢欺负澹台姝的蠢货。
澹台姝在祁鑫质疑的目光中点头,“大姐姐只是嘴笨了些,人还挺好的。”
祁鑫摸搓下巴思考,“她有点良心,但不多。”
刻板印象不是那么好改变的。祁鑫认为澹台嬅只是良心未泯,与其他草菅人命的纨绔相比,没那么可恶罢了,不代表因她比恶人好一点,就可以遗忘她做下的恶行。
他斩钉截铁下定结论,“澹台嬅无脑小反派一枚,下次她再欺负你,阿姝你记得反击,别吃哑巴亏。”
他又向澹台姝科普:“反派是坏人的意思。”
澹台姝若有所思,不反驳祁鑫对澹台嬅的认知,认为日久见人心,他会知道澹台嬅真的只是个口无遮拦、没有坏心思的人。
祁鑫在澹台嬅的事上没有过多纠结,他瞥见两杯竹筒,上面有“珍珠奶茶”的刻字,眼珠子一转,“阿姝,你觉得这珍珠奶茶好喝不?”
澹台姝已然习惯祁鑫跳跃性的话题,“好喝。”
珍珠奶茶是近来新出的饮品。
澹台姝在家中备嫁时,不能出门,澹台嬅和苏知乔会时常探望她,给她带来府中没有的吃食和小玩意,为她解闷。
珍珠奶茶便是其一。
她再补充道:“咱家的可乐和雪碧也好喝。”
祁鑫的产业涉猎很多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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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囊括吃穿住行。
突如其来的一问,应该是怕别家的珍珠奶茶影响自家饮料的销量。
“那就好。”祁鑫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澹台姝没放在心上。
祁鑫眯起眼吸珍珠,“等会我书写一份契书,写明我日后的收益分你一半,往后铺子的账本也一并送到你那一份。”
澹台姝受宠若惊:“其实不用签字画押,妾身知道阿鑫不会骗我。”
祁鑫坚持要书写契书,就像两个时辰前,非要拜见她小娘的坚持。
一般来说,丈夫陪同妻子回门,不用管生育妻子的生母是谁,只要拜见妻子的嫡母就行。
可祁鑫不走寻常路,非要在取走马车上的礼品后,与澹台姝去见春小娘。
澹台姝再三相劝无果后,加上心底想要春小娘看看诚王重视她的私心,便任性了一回。
澹台姝再次感受到祁鑫的真诚,一份“我对你好是没有条件”的真诚。
她大为感动的同时,心底出现一些疑问:祁鑫对她这么好,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吗?要是旁人嫁给他,他也会这样做吗?
澹台姝目不转睛地盯着正起契书的祁鑫,心中不断叫嚣自己鼓起勇气去质问祁鑫那些问题的答案,但权益利弊……她现在还不能问他。
祁鑫似有所感,发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死死盯上了,浑身一抽搐,与澹台姝四目相对。
看见澹台姝眨巴眨巴一双无辜的大眼眼,祁鑫甩甩头颅,心想肯定是景王他们又在背后密谋什么恶心的诡计对付他,真是烦死了。
祁鑫没有将烦恼带给澹台姝,与她签订契书,一式三份,两人一人一份,还有一份派浮梦和满福送到京兆府公证。
祁鑫算完账,心情美好,离开成衣楼,提议道:“我们去逛街吧,不带他们。”
祁鑫用眼神扫了一圈马车周围的侍从们。
澹台姝很久没上街游走,对祁鑫的提议很是心动,“好。”
祁鑫欣喜若狂,对侍从们说:“你们先回家,我和王妃晚点自己回去。”
说完,两人说走就走,颜意和其余的侍从们只能按照诚王的吩咐打道回府。
祁鑫认真辨别店铺牌坊,“阿姝,咱们不去咱家铺子,到别家消费消费,促进一下经济发展。”
澹台姝垂眸频频扫过自己的左手,“嗯。”
祁鑫本来拉着澹台姝的左手,后发现他们所到之处,皆被人投以惊世骇俗的震惊目光,他这才意识到不妥,主动撒开手,之后与澹台姝之间始终保持一拳的距离。
两人进了一家首饰铺,祁鑫挑挑拣拣,选出通体黄金打造的首饰帮澹台姝试戴,“这件不错,那件也不错……黄金打造的首饰没有不好看的。”
澹台姝点头,选了几支金镶玉的钗环和配色出彩或新颖的绒花,“阿鑫,你也试试。”
她拿起一只圆乎乎通体金黄的金元宝绒花,祁鑫双眼放光,立马低头,澹台姝不用踮脚就能够到他的头顶,毫不费劲的帮人戴上绒花。
祁鑫欣赏镜中自己头顶金元宝的模样,一只手不停抚摸上面软乎乎的绒毛,嘴里念叨:“来财来财来财……”
祁鑫笑得一脸不值钱,澹台姝勾起嘴角,再为他找来有关“来财”的绒花。
两人乐不可支,沉浸在各自的乐趣中。
10. 厚颜无耻之人
岁月静好时,总有人喜欢跳出来犯贱。
这是祁鑫在景王戏谑的声音传来后的第一想法,“小六,你与弟妹买首饰,不会让弟妹帮你付账吧!”
澹台姝转身,景王的容颜映入眼帘,与身侧不情不愿喊人的祁鑫异口同声道:“三皇兄。”
景王大步流星走到他们面前,拿起一只铜钱绒花,倏然,手臂僵在半空,是祁鑫擒住了他,然后夺回绒花。
景王摇头失笑:“小六,娶了王妃还是孩子心性,三皇兄不跟你抢就是啦。”
“弟妹,你看上什么跟三皇兄说,三皇兄帮你付账。”此话一出,澹台姝大脑一片空白,没想到景王如此浑不吝,不与祁鑫斗法,反倒为难起她。
景王继续道:“弟妹,小六素有貔貅之名,不过你别介意,本王总归是他三皇兄,不会真让他腆着脸花你的钱。有我在,你随意挑。”大有一种全场他付账的气势。
他有理有据,笑容和善,好似真的为祁鑫考虑一般,是个好兄长。
“……”大可不必。
澹台姝只觉得眼前的状况与午前的抉择大同小异,无论选谁都会得罪另一方。
她深吸一口气,方才乱如麻的思绪拧成一条线。
周围未清场,顾客的视线频频扫过他们这边,心中不由嘀咕景王所言有理,对祁鑫的不齿更上一层楼。
——堂堂一王爷,花妻子钱财简直恬不知耻,没皮没脸,令人鄙夷。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起了头,高声道:“诚王妃嫁给诚王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随后,众人的议论声源源不断响起:“谁说不是!诚王妃秀外慧中蕙质兰心,诚王纵有万贯家财,但他只进不出,说不好王府的开销怕要从王妃嫁妆里出,啧啧啧中看不中用。”
“诚王也就一张脸勉强拿得出手了。”
“话说诚王妃是澹台家三小姐,而她家大小姐二公子还未出嫁,这哪有姐姐哥哥未成婚妹妹却出阁的道理啊。”
“是吗?你不说我还不知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景王慷慨,真心为诚王着想,是有情有义之人。你们看诚王脸色铁青,是戳中痛处了吧。”
“……”
“景——”澹台姝上前一步,双手持礼,刚吐出一个字,祁鑫上前两步,兴冲冲地说:“三皇兄你是有钱了?”
景王眼皮一跳,只听他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喊道:“不如先把你欠我的钱还上!”
“嗯?景王居然欠诚王钱!前所未闻。”
“不会吧,不是说诚王是貔貅吗?既然肯借钱给景王,那应该抠门不到哪里去,到底谁传他是貔貅的啊。”
“鬼知道他们皇家的人口中有没有实话。”
“……”
祁鑫朝澹台姝挤眉弄眼,左眉的痣格外生动鲜艳。随后,他扯着嗓子嚎叫:“三皇兄,你别不说话,我去年借你的一万两银子,你到底还不还!”
澹台姝莫名心安,好像有祁鑫在侧,此类状况,她便不用陷入两难的境地。
祁鑫再添一句,“我不敢要你的利息,只要本金。”
景王闻言,险些吐出一口老血,他欠祁鑫的钱其实早可以还上,甚至当初分明不用借,但他就是不愿还,想占祁鑫的便宜。每回祁鑫向他要债,他就装傻充愣或者喊穷,一直拖到现在。
景王凑近祁鑫,声若蚊虫:“小六,这么多人在这呢,先别说欠钱的事。”
祁鑫心中冷笑,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三皇兄明知这么多人在场,刻意抹黑他,又让阿姝左右为难,他给他留什么情面!
两人本就岌岌可危的兄弟情彻底告吹,现下新仇旧恨一起算。
祁鑫推开景王,皮笑肉不笑:“三皇兄,你有钱替我和阿姝付账,没钱还欠债,这是什么天理。大家来评评理,看看我和景王孰对孰错。”
他看向吃瓜的群众,众人面色各异,有兴致勃勃的,有畏缩退后的,有不知所措的,有双眼放光期待打起来的……总之绝大多数人对皇室瓜葛很感兴趣,说谁错的都有,众口难调。
景王眼珠子乱瞟,见自己讨不了好,生出走为上策的念头,可刚退没两步,祁鑫按住他的肩膀,“三皇兄,别走啊,一万两银子你现在拿不出来,不如身上有多少给我多少。”
众人看向临阵脱逃的景王,密密麻麻的轻蔑之色压得他喘不过气,已然追悔莫及来此。
景王干脆破罐子破摔,“祁鑫,那点钱你至于揪着不放嘛,你手指头透点缝都够借我千百回了。反正你钱那么多,所幸我不用还了,再者你分点钱给我,好歹大家是兄弟,不要小气吧啦的。”
祁鑫:“………………”
澹台姝:“???”
众人:“???”
请问景王你的脸皮呢?
在场的所有人惊叹景王的厚颜无耻,有生之年,能遇到不知脸皮为何物、连吃带拿的人物,实在不可多得。
“你脸真大!”祁鑫吐槽,“不仅不还我钱还想要我财产,怎么你是赖皮蛇?小心贪心不足蛇吞象!”
几句斯文的讽刺对景王来说不痛不痒,他活动筋骨,骨头“嘎嘎”作响,不放在心上。
他摆正脑袋,眸色冰冷,笑意不达眼底,“你个貔貅,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我好心帮你分担冷冰冰的金钱,你反倒埋怨起为兄了,若是来日,你因此出什么事,可别怪为兄今日没提醒过你!”
祁鑫没有退缩,眼神坚毅,与景王的视线碰撞在一起,冲击出硝烟味,“本王不劳景王操心。”
“倒是景王需小心驶得万年船,要是一不留神船翻了,可别把命丢了!”
他左眉向上一挑,“毕竟你是个旱鸭子,不会水~~~”
“你!”长长的尾音气得景王额头青筋暴起,怒目圆睁,食指狠狠指向祁鑫的鼻尖。
澹台姝没想到须臾间两人的争吵上升到生与死的程度,而且其中隐隐有其他方面的事情,眉心一皱,惶恐不已。
不仅是她,其他的人也察觉到两人的氛围中掺杂危险的气息,有些人直接落荒而逃,生怕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几个人一走,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下一刻,多数人服从少数人,屈从本心,离开了是非之地。
此处的伙计躲在不远处,偷瞄两位剑拔弩张的王爷,盼望他们要斗法就出去斗法,别毁了他们的营生。
澹台姝见四周空荡荡一片,没有心生畏惧,脚底生根,驻扎在祁鑫身后。
祁鑫高澹台姝一个头,后者望着景王晦暗不明的神色,在一瞬间,她被阴恻恻的目光捕捉到,景王露出森白的尖牙,仿佛在说:你逃不了。
澹台姝头皮发硬,喉咙滚动,不愿露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双眼。
景王眼瞅祁鑫和澹台姝夫妻俩伉俪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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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对孤立无援的自己,拂袖对祁鑫道:“本王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你目无兄长恶语相向的荒唐。”
祁鑫嘴角一撇,这是又想地遁,没门!
“别别别,亲兄弟明算账,今日你必须把钱还我。”祁鑫寸步不让,惹得景王又气又恼,“那点钱你至于吗!”
烦死了,早知道会惹一身骚,说什么都不来。
祁鑫点头:“至于。”
景王咬牙启齿:“我不还你能拿我怎么着!”
祁鑫冷“哼”一声,“请父皇判判咱俩的官司。”
景王脸色红了白,白了黑,黑了青,可谓五彩缤纷,像个变色龙。
皇帝有四子二女,尤其偏爱祁鑫,景王安深知此事闹到皇帝面前,自己定一败涂地,何必自讨欺辱。
“我明日派人把钱送到你的府邸。”
这熟悉的拖延套路,祁鑫当即说:“不行,我陪你回王府取钱。”
景王:“……”
“走走走。”景王带着祁鑫和澹台姝回王府取钱,临了送了祁鑫一句忠告:“这钱你好好花。”
祁鑫揣起银票,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我会的,我会的。”完全无视景王的阴阳怪气。
祁鑫和澹台姝走后,景王噼里啪啦一顿砸,侍从们吓得瑟瑟发抖,缩在一旁大气不敢喘,生怕蹙景王的眉头。
景王愤愤不平:“祁鑫你等着。”
最重要的是他损失了一万两,这笔钱得找补回来。
“阿嚏——”
祁鑫揉揉鼻子,“阿姝,咱们去吃火锅庆祝一下。”
他发冠上的金元宝一晃一晃的,饱满的绒毛镀上一层金光,熠熠生辉。
澹台姝点头应“好”。
他们来时是乘坐景王的马车,现下去火锅店,先徒步走了一段距离,再雇车把式送他们过去。
祁鑫坐下后,与澹台姝絮叨:“阿姝,祁磊今日此举是挑拨离间,想让你我生出嫌隙,结果自食恶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活该!”
“之后你单独遇到此类情况,切记别忍气吞声,有的人你越给他脸,他越来劲,最后蹬鼻子上脸,骑在你头上公然拉…嗯嗯……”
祁鑫赫然停住粗鄙的话语,看向笑盈盈的澹台姝,耳尖滚烫,“我平时是不说脏话的,只是祁磊欺人太甚,为难我就算了,还试图拉你下水。”
澹台姝:“妾身知道,阿鑫坦诚,事事坦明,妾身不会正中他们的下怀,让他们计谋得逞。”
她嫁进王府的那一刻,不止是她,还有整个澹台家,已与祁鑫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祁鑫不背刺他们,他们会永远站在他身后支持他。
“嘻嘻嘻,这就是长嘴的好处。”
“阿姝,以后有什么事我们说出来,别憋在心里,要不咱们每晚的分钱时,再家一项‘有话直说’的活动吧。”
“好。”
“对了,你能吃辣吗?”
“可以的。我们吃鸳鸯锅?”
“当然没问题。”
“我最爱吃虾滑,你喜欢吃什么?”
“妾身都可以。”
……
澹台姝和祁鑫吃完火锅,没有立刻回府,趁着擦黑的天色,走街串巷,手中拎不下的东西依旧雇人送回府。
月上中天,两人尽兴而归,分完今日份的钱才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