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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旧影

作者:言卿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纪凛的眉心狠狠一抽,赵敬时已经若无其事地撤回手,信步走向门口。


    仿佛刚刚他什么都没问,一切都是纪凛的错觉和臆想。


    可纪凛知道不是。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按住刚嵌了条缝的门,砰地关了回去,继而把赵敬时严严实实抵在了门板上。


    赵敬时的右手被纪凛折在背后,使不上力。他不慌不忙地抬起眼,直视着纪凛眼底晕开的墨绿。


    纪凛钳着他:“你早知道。”


    赵敬时笑了:“我早知道什么?知道你对靳怀霜的在乎非比寻常,还是知道……我这张脸?”


    “所以你的这张脸是真的吗?”纪凛的一只手已经抚上了他的眉眼,“还是你为了这笔单子,所以才……”


    “那你自己摸摸看啊。”赵敬时的语气连同神色一同放松下来,“大人不是也摸索过几次吗?有什么发现么?”


    “天衣无缝。若这世上的人.皮面具能够做到如此地步,想必这世上鱼目混珠、以假乱真之人会成群结队。”温热的指腹划过赵敬时高挺的鼻梁与柔软的嘴唇,最后虚虚点在颈侧,“除了这里。”


    他用了些力道,压了压指下肌肤:“不过这也是你想让我看到的,对吧?”


    赵敬时不置可否道:“纪大人如果连这些蛛丝马迹都无法串到一起,猜不出我的真实身份,那么就算你权势滔天,我也要掂量掂量你是否可堪托付。”


    “一切都是你有预谋的。”纪凛放松了手指,合拢虚虚扣在赵敬时的脖颈上,“你早知道你像靳怀霜,是不是?”


    那只手的虎口卡住赵敬时的喉结,他毫不怀疑,如果接下来他的话会让纪凛不满意,那么这块脆弱的骨头会在纪凛的手中分崩离析。


    喉头滚了滚,赵敬时眨眨眼:“机缘巧合知道的,本以为这张脸会带来诸多掣肘,没想到因祸得福,让我轻松攀上了大人。”


    纪凛眼神一沉。


    赵敬时感受着一点一点涌上来的窒息感,轻声道:“大人,有兴趣给我讲讲么?你和废太子的故事。”


    “很重要?”


    “重要。”赵敬时不适地握住纪凛的手腕,说话也带了丝出气多进气少的逼仄,“纪大人同意帮我这么大一个忙,我怎么不也得让纪大人高兴高兴。”


    虎口骤然收紧,赵敬时眼睛下意识一眯,一线水光就泛滥在漂亮的眼尾。


    “只要大人高兴,我可以是任何人。”这般难受,赵敬时还是压着纪凛的手掌,凑到他唇角,暧昧地吹了一口气,“我们各取所需,不好吗?”


    纪凛如梦初醒似的,猝然放开手。


    赵敬时身体蓦地失去平衡,一头栽在纪凛的肩上,又被那双大手握在肩头,稳住站好。


    顺畅的呼吸呛进胸口,他咳嗽得眼睛泛红,肩上的手没有放开,跟着他身体的震颤一同抖动。


    “纪大人……”


    见人不咳了,纪凛才终于放开手,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沉默地绕过赵敬时拉开了书房大门,扬长而去。


    赵敬时手指压在脖颈,那些戏弄的笑意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双晦涩的眼神,望着纪凛离开的背影。


    *


    书房里的读书声时断时续。


    赵敬时坐在廊下,目光发空地盯着茶壶口冒出的缕缕白烟,听见里面纪凛的声音不疾不徐响起。


    “四殿下。”纪凛合上书,“有心事?今日怎么频频走神?”


    靳怀霖从椅子上跳下,冲纪凛长揖一礼:“是怀霖不专注了,请老师责罚。”


    纪凛摇摇头:“发生何事?”


    “没……”靳怀霖有些不好意思地刮刮脸,“只是方才老师不是说……那位哥哥,也会来陪着我一同读书吗?”


    赵敬时视线蓦地聚焦,抄起茶壶茶杯推门而入。


    纪凛瞧他这模样就知道估计在外头恭候多时,就等着靳怀霖这句话,遂无声地摇摇头,冲靳怀霖递了个眼神:“去吧。”


    靳怀霖如蒙大赦,飞快地跑向赵敬时,牵住他的衣角:“哥哥、哥哥,我等你好久了,就知道你不会骗我的。”


    “四殿下点名要小人作陪,小人身为仆众,焉有不从之理?”赵敬时轻手轻脚放下东西,牵着他重新坐回位置上,“如今小人来了,四殿下可以安心读书了吗?”


    靳怀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纪凛。


    他从六岁开蒙就在纪凛这里读书,普天之下除了淑妃江璧晗之外,最熟悉他的人就是纪凛了,就一眼,纪凛就知道这小孩想做什么。


    于是他道:“休息一炷香的时间,殿下也吃些点心吧。”


    靳怀霖眼睛一弯,赫然变成了两弯新月,哒哒哒地将点心盘子挪过来,甚至还往赵敬时身边推了推:“哥哥,你也吃。”


    赵敬时让不过他,只好拿起一块放在手里,轻声哄道:“殿下,小人方才就想说了,殿下是皇子,小人不过一介下人,于情于理,叫小人一声哥哥都不甚合规矩。”


    靳怀霖闻言一愣,嘴角几乎在瞬间垮了下去,就连含在嘴里的点心都不再那么甘甜。


    “那……那我叫你什么呀?”


    “殿下直呼小人名字即可。”


    靳怀霖动了动腮帮,仰起脸:“那么哥哥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


    “阿时。”纪凛手腕一翻,又一本书被压在掌下,吓得赵敬时瞪大了眼睛。


    他没反应过来:“……大人在……”


    叫我?


    纪凛波澜不惊地点了点茶壶:“阿时,茶不烫了,殿下可以入口了。”


    靳怀霖何等聪明,当即便笑了:“那我知道了,你是阿时哥哥!你既然不许我直接叫你哥哥,那阿时哥哥总可以吧!”


    赵敬时唇角抽了抽:“……可以,小人多谢殿下抬爱了。”


    茶是黄山毛峰,徐徐的兰花香自唇齿蔓延,沁人心脾。


    靳怀霖双手捧着喝,一口下去舒服了,方才那些小小的阴翳瞬间散去,话也多了起来:“我还以为阿时哥哥不会来了呢。”


    赵敬时还被那句“阿时”弄得有些发怔,闻声垂眸道:“殿下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是小孩子,很多大人都是这么糊弄小孩子的,用一个当时当刻能够让我开心满意的回答使我松口,然后转头就会把承诺抛到九霄云外。因为他们觉得我不记事,哄哄就过了。”


    那双尚且稚嫩的小手握住杯子,靳怀霖眼神明亮得令人不忍直视:“但其实我都记得,我记性很好的,可就连大家一向都说君无戏言的父皇也会……所以我很担心,担心你也在唬我,不过你没有,我是真的很开心。”


    赵敬时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声音都沉了下去:“……陛下对四殿下不好吗?”


    “好吧。不过我没见过父皇对大皇兄、三皇兄是什么样子的,但整体还好吧。”靳怀霖神色有一瞬间的迷茫,“可是,皇家子弟六岁开始修文习武,父皇让老师教我读圣贤书,却从来不提骑射之事,母妃委婉提过,就连我自己都说过,父皇还是转头就会抛诸脑后。”


    他无力地攥了下手:“阿时哥哥,骑射很难吗?母妃偶尔会说是因为父皇担心我受伤,才不让我修习,但我看得出她的苦恼,我觉得那只是她在哄我开心而已。”


    赵敬时看着他用力到发白的指腹,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想学吗?”


    纪凛摆弄茶杯的手指一顿。


    靳怀霖仿佛也是没能明白他在说什么似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什么?”


    “我……小人说,殿下想学骑射吗?如果你想学,如果纪大人允许,以后来纪府,小人可以教殿下。”


    赵敬时顶着靳怀霖慢慢盈满了欣喜的杏眼,迟缓道:“……小人略懂些皮毛,若能帮上殿下一二,是小人毕生之幸。”


    靳怀霖猛地跳下椅子,脸颊红红地望向纪凛。


    纪凛看了一眼赵敬时,旋即放下了杯子:“可以。但是殿下,这件事情你不要同别人讲,尤其是——”


    “我知道我知道!”靳怀霖雀跃道,“我不会告诉父皇的,不管因为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情、给老师添麻烦的事情我都不会做的。”


    他回过身,扑通一下双膝跪地,赵敬时连忙伸手去扶。


    靳怀霖躲开了:“师父在上,受徒儿靳怀霖一拜!”


    他深深地叩首下去,然后端起一盏新茶,奉到赵敬时眼下:“请师父喝了这杯拜师茶,徒儿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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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勤奋刻苦,虚心求学!”


    暮色四合,靳怀霖才依依不舍地告辞。


    马车在残阳里远去,纪凛候在门口,瞥见了赵敬时唇角一缕淡淡的微笑。


    那微笑像是开在山崖上的一株无名花,哪怕夕阳为它洒了一层金辉,但还是显得孤零零。


    纪凛转身先进了屋,动手收拾靳怀霖用过的纸张,不多时,身后便响起的脚步声。


    “想好了?”


    两人异口同声,双双怔住。


    赵敬时手上端着两杯残茶,闻言晃了晃:“想好什么?”


    “给四殿下当骑射师父。”纪凛手中理着纸张,回过神道,“我还以为你对皇亲国戚都很抗拒,但如今看来,你对四殿下倒是不一样。”


    “稚子无辜,我也不至于如此疯魔,是个姓靳的就不放过。四殿下于怀霜案上无辜又无知,我若是迁怒于一个十岁孩童,也太丧心病狂了。”赵敬时顿了顿,“那刺杀名单上又没有他。”


    “我可是记得你的豪言壮志,你要把大梁搅个天翻地覆。”纪凛反身倚住了桌案,“教好靳怀霖,就相当于给了靳氏一条后路,你还怎么实现你的宏图伟业。”


    赵敬时勾了勾唇:“没想那么多,你只当我想给皇帝添些堵,他不是不想让他小儿子习武么?既然这么担心养出第二个靳怀霜来造他的反,我偏不让他如愿。”


    “是吗?”纪凛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我倒不觉得他是担心,而是……同当年迎淑妃入宫的理由一样。”


    赵敬时微妙地半阖着眼。


    “你知道吗?其实靳怀霜从小就骑射不佳,于习武一道上更是毫无天分,他擅长的是舞文弄墨,题字作诗。曾经以佚名将他的一副丹青送出宫发卖,价值千金。”


    赵敬时终于讽刺地笑出声:“如果皇帝是这么想的话,属实有点恶心了。”


    一个被穷尽羞辱的废太子,一个被亲口承认的、不再是自己儿子的儿子,还有什么可怀念的,又要做出这幅深情模样给谁看?


    纪凛不置可否:“你方才又想问什么?”


    “我想问,”赵敬时指了指自己的脸,“这个,大人,你想好了吗?”


    *


    靳怀霖回到宫中,脸上的欢欣还未散去,沉默的侍女跟在他身后,裙裾翩跹,都快要跟不上小主子雀跃的步伐。


    他轻快地自长街拐进,脑子里都是赵敬时和善的笑容,再加上微暗的天光让他视野浑浊,一个没留神,险些一头栽在对面人的身上。


    “四殿下!”


    靳怀霖猛地伸手扶住宫墙,但见面前的宫女惊慌地望着他,伸出手臂将身后的主子挡得严严实实。


    那满心欢喜刹那间褪得干净:“皇……皇姐。”


    一只素手伸出,将那拦在前头的宫女拨了拨,皓腕凝雪,上头挂了只蓝水翡翠镯,在晦暗的天光下如同一抹月色翩然落凡尘。


    “公主。”


    靳相月柔若无骨的手腕随意地摇了摇,淡笑道:“本宫当是谁冒冒失失,原来是怀霖啊,刚从你纪老师府上回来么,怎么这般开心?”


    靳怀霖敛了几分笑容,看上去有些害怕似的:“是……同老师研习甚欢,一时忘形,冲撞了皇姐,恕臣弟失礼。”


    靳相月神色不变:“无事,快些回宫吧,淑母妃怕是要等急了。”


    靳怀霖仓促地行了礼,快步离开了。


    他身后跟着的侍女下意思抬头觑了一眼,靳相月那抹笑容依旧挂在唇边,但双眼却冷若冰霜,只一眼便让那侍女情不自禁抖了抖,连忙揣着手绕开她。


    靳相月身旁的宫女小心翼翼地凑上来:“公主殿下……”


    “看来最近纪凛府上很热闹啊。”靳相月搭在宫女臂上的手渐渐握紧,“本宫听说他向靳怀霁要了个人,真难得,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能让纪凛开口。”


    她沉吟一瞬,突然翻转手腕,勾住她身边宫女的下巴拉过来。


    那宫女被拽了一个趔趄,靳相月染了蔻丹的指甲尖而长,抵着下巴与喉管相接的软肉,宫女被吓得瑟瑟发抖,冷汗刷地挂了一身。


    靳相月仿佛没有看到她的颤抖,声音愈发阴冷:“你说,本宫要是想见见这位能人,要用什么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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