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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结伴同行共返渔州

作者:铃砚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暑月初至,钓雪亭坐落太湖,四下风荷举。


    自那日梦魇过后,南星和谢澄默契地没有提起这件事。


    南星不愿提,谢澄便也按下满腹疑惑。


    也许就是荒唐夏夜的黄粱一梦吧。


    可那梦境偏生缠人得紧。谢澄辗转反侧多日,终是借着赏荷的名头,又将南星约来这水榭。


    谢澄双手交叉做枕,轻靠在亭中凉椅上,“那晚……是只什么妖?”


    他话转得生硬,可旁的,他实在问不出口。


    话音未落,二人齐齐打了个哈欠,分明都是连宿未眠的模样。


    南星瞥了他一眼,“魇妖,形如黑烟,目含青火。善窥人心恐惧,织梦为牢,食人意志。七日魄消,则窃其形,代其生。”


    “欲杀之,除中人自醒,直面深惧,亦可他人引魂入其梦,寻妖本体。”


    《万妖谱》记载了大多数常见妖物,是御灵宗每个弟子必读书目,前世的南星早已倒背如流。


    关于“魇妖”的记载,末尾其实还有一行小字,但南星没有说出来:然梦中死者,醒亦癫狂,故罕有敢赴者。


    “那只妖你抓到了吗?”


    握着茶杯的手轻微颤动,南星低眉敛目,沉声道:“杀了。”


    既然南星说杀了,谢澄虽觉有些不对,但也没有细问。


    “阿棠说蜀州妖物异动,长老们都去处理此事,如今天衍宗内部守备空虚,许是有人蠢蠢欲动。”


    谢澄从凉椅上坐起,从桌上拿起一块板栗糕丢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南星:“可这妖怪,是如何遮蔽妖气的呢?”


    居然有妖物能避过天衍宗重重结界,遮蔽妖气,不动声色便附身谢氏少主。


    此事若传出去,不知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南星将那只同样不露妖气的耳鼠之事按下不提,她岔开话题道:“天衍宗有结界,除非有修士协助,寻常妖物又怎能潜入芝兰坊。”


    那只耳鼠是被王进宝当作灵宠带进来的,可魇妖又是通过什么途径。


    南星轻敲亭中的石桌,冲着有些心虚的谢澄道:“说吧,你溜下山做何事去了。”


    “咳咳。”


    “南星,怎么又被你猜到了。”


    磨蹭了一下,谢澄从储物腰带中掏出一个剑鞘。


    这剑鞘通体金黄,其上镶嵌着朱赤琅玕。


    虽没有雕琢过多繁复的花纹,却自有一股内敛的奢华气质。与之相配的,还有颗由凤髓晶凝成的银杏叶状剑坠。


    “你的长生剑什么都好,总该有个像样的归处。”


    “前段时间,玄机宗人正在瀛洲的香满楼广售法器,我便寻到他们师尊,请他亲手为你造了这个剑鞘。”


    谢澄滔滔不绝地讲,催着南星试试。


    南星怔忡间,他已将剑鞘推来。金木相触的刹那,长生剑竟自发嗡鸣,锋芒尽数敛入鞘中。


    银杏坠子随着她手腕轻转叮咚作响,恍若秋雨打叶,发出“叮咚”的清脆响声。


    谢澄看得出来,南星很喜欢这个礼物。


    他刚松一口气,就听南星道:“私自溜出宗门,让人家有机可乘,差点被妖祟掉包。”


    南星想起那日和魇妖的交易,忽然抬眸道:“谢澄,你知不知道谢家有多少仇敌,这天底下有多少人和妖盼着你死。”


    后半句哽在喉间——难道你兄长的死,尚不足以让你快速成长起来吗。


    亭外荷风忽然凝滞。谢澄望着茶盏中自己破碎的倒影,那些被刻意封存的记忆如潮水漫上。


    忽地,他仰头饮尽残茶,朗声道:“我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随即露出狡黠笑容,逗南星道:“我死了,你该多伤心,还是活着好。”


    南星别过脸去,避开了谢澄赤诚的目光。


    她从怀中掏出那本《九州山水鉴》随意丢给谢澄,只说:“总收你东西,这个算回礼吧。”


    “你什么时候买的。”谢澄笑弯了眼,他翻开那本家喻户晓的游记,却看见密密麻麻的批注。


    歪七扭八,分明是他儿时的字迹。书的扉页上,还写着一个“澄”字。


    这分明就是五六年前,已经被谢黄龙撕掉的那本游记。


    “这是记忆里的东西,你怎么……怎么做到的?”谢澄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南星。


    谢澄什么都不缺,可世界上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能违背天道规则,隔着多年的时光长河,将这件早已丢失的礼物带到十五岁的谢澄面前。


    说是神明造物也不为过。


    将那本失而复得的书籍珍重地收在怀里,谢澄声音轻而坚决:“南星,我们出发去阴缘殿吧。”


    “我实在等不及想知道一个答案了。”


    南星对他做出的仓促决定微愣,但还是点头道:“你做好准备,后日是仙门今年入选弟子的返家期,届时我们便在‘百相斋’门口汇合。”


    “还有,到时候谢家会让你溜出来吗?”南星想起初次见面时谢澄离家出走惹出的风波,她可不想到时候腹背受敌。


    万一两人被抓包,只怕《黄莺小报》就要写:谢家小公子被个野姑娘拐走私奔去了,她还是要点脸面的。


    谢澄宽慰道:“嗯,我有办法。”


    “那你有几分把握,我们能活着出来吗?”


    南星好整以暇地抱剑而立,笑道:“我不确定,应该不会死吧。”


    更血腥的未来,还在等着我们。


    二人约定好便分头行动。


    未央殿中,南星和沈酣棠说明自己后日要返回渔州,并安慰她自己一定会给她带回来最好玩的特产,这才哄好这位扯着她袖口不依的大小姐。


    跨过虹桥,刚在藤萝坞中露头,就见小盆远远朝竹屋内跑去,声如洪钟地大喊:“小碗,南星姐来啦!”


    南星取出早备好的布袋,里头装着数十道低阶符箓。


    蔽光符、护身符、疾行符……俱是凡人亦可驱使实用之物,送给小碗让她防身。


    她细细叮嘱用法,活似离巢前挨个点数雏儿的山雀。


    转瞬已至启程之日,三大世家各自的小型灵舟都来接自己的族人。


    瞥了眼极尽豪奢的舟身,其上还镶嵌着盛产于渔州的“鲛人泪”。


    “南星。”


    正盘算着行程的南星忽听墙角传来窸窣响动,蹙眉回首,却见那位最该在灵舟上的矜贵公子,正猫在墙根阴影处冲她招手。


    南星盯着行踪鬼祟的谢澄,问道:“你怎么没跟着谢家灵舟走?”


    “山人自有妙计,你就别问了。总之,我们可以结伴同行了。这趟轻装简从,反倒便宜。”谢澄满脸喜色,试图用笑容挽回徘徊在生气边缘的南星。


    这一路上,谢澄一会儿变出个稀奇宝贝,一会儿指着云絮说像她练剑时的招式。


    可任他使出浑身解数,南星都没有再跟他讲过一句话。


    船将行至码头,隐约可见渔州地界的山道蜿蜒如蛇,转过最后一道山梁,琼花村的炊烟已遥遥在望。


    南星将谢澄按在码头旁的酒水棚里,那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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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搭的凉棚挂着“查记凉酒”的幡子,卖酒老汉是她同村的友邻。


    她从锦囊中拿出只炙烧鸡和一碟杏仁酥放在桌上,这是她出发前在宗门膳堂顺的。


    “这地方我信得过,你老实呆着,我速去速回。”把不情不愿的谢澄强行安置在桌前,南星独自返回家中。


    “婶婶,我回来了。”


    久未归家的南星终于感到身心放松下来,她坐在院里的木凳上,环视家中。


    茅檐下吊着几盘刚在溪边滤净的黄米,已然过了琼花的季节,门口高大的花树绿荫如盖,为草屋投下天然的阴凉。


    林叔还像往年一样,在树下支起两个竹摇椅。只是似乎旧了些,已有些不稳当。


    南星随手拿过旁边竹篓里的钉锤,将松动的衔接处匝紧。


    等林氏夫妇听见动静跑出来查看,就见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好端端坐在院里。瞧着,竟还比之前更圆润些。


    “你这个没心肝的臭丫头,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还知道回来啊!”


    林婶的骂声裹着哭腔撞进耳中,南星还未回神,已被妇人紧紧搂住。粗糙的手掌拍在她背上,力道却极轻。


    南星往她飘着皂角香味的怀里拱了拱,像只归巢的雏鸟,为自己辩驳的声音闷在衣襟里,带着久违的撒娇意味:“什么嘛,我明明留了字条的。”


    林婶忽然压低声音:“哎,你那个什么瑞雪酒真不错,但你叔照着酒猜方子试了七八回,总差些火候。”


    “林婶,不着急,本来就是让您二老试着仿照一下。”


    “再说,我现在也能养活家里了。”南星笑着抬头,正瞧见拿着一捧烧灶柴火的林叔高兴地说不出来话,只是丢下柴火,想钻回灶房里面给南星做点吃的。


    林婶拉着她絮叨,怎么看也看不够,“昨天一早你叔去城里买的腊肉,我刚挖的野笋和菌子,都是你爱吃的。”


    一路风尘,在此刻灶膛里噼啪作响的柴火声中落地。


    吃饱喝足,南星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脑袋凑到林氏夫妇中间,卖乖一笑:“对了,我应该算是捡了两个小孩,十来岁,能不能把他们带到家里来养着?”


    林婶急声问:“嘿!你连自己都还没照顾好,哪里捡的。”


    南星将小碗和小盆的情况告知二老,他们没考虑太久便答应下来。


    “婶婶叔叔,我得走了,还有朋友在等我。”南星满脸歉疚,她又说:“您二老照顾好自己,我会继续往家里寄信的。”


    随即一步三回头,又消失在村口。


    “这孩子,怎么刚回来就走!”


    “哎,南星交到朋友了。”


    “孩子大了,由她去吧。”


    南星前脚刚走,后脚琼花村的乡亲们便接踵而至。小院顿时热闹如市集,叽叽喳喳问南星跑去哪里了。


    …………


    南星步履匆匆,适才归家拐过村口老琼花树时,她便已盘算妥当。


    之所以想把那两个孩子接过来,主要是为着小碗。


    那丫头体弱多病,全靠小盆一人做两个人的活,支撑二人在仙门生存。


    可小碗显然心里负担极大,在仙门中强撑着笑脸的模样,瞧着就教人心疼。


    索性一齐接到琼花村来,她日后多接几桩鬼市的隐秘悬赏,再揽些宗门差事,养两个小娃娃绰绰有余。


    林婶林叔年事已高,自己又诸事繁忙,能有几个孩子承欢膝下,他们也是高兴的。


    思及此处,酒棚的青布幌子映入眼帘,却是不见谢澄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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