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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藤萝坞风波起又平

作者:铃砚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姐姐,你可以教教我吗?”


    “你是从湖那边过来的仙女吧。”


    小碗与小盆稚语相询,倒叫南星忍俊不禁,眼角眉梢都染了笑意。


    可那笑意转瞬即逝,她静默良久,面对小碗殷切的眼神,喉间竟似堵了团棉絮,不知该如何向这位小姑娘解释。


    可小碗却是了然地苦笑,露出与年纪极不相称的愁容,她道:“我从前替藏经阁的伙伴誊抄古籍时,曾见一卷残篇上书:自古迄今,天命匪易。”


    小盆懵懂地挠着头,虽不解其意,仍煞有介事地连连颔首。


    纵使小碗头顶已悬着遮阳的仙家符咒,他仍固执地高举那片芭蕉叶,碧绿的叶影在风中轻轻摇曳。


    “那你觉得,书上说得对吗?”


    南星这句话问住了小碗,这个才十多岁的小姑娘陷入沉思。


    仙人写的书,应当是对的吧。


    小碗掩唇轻咳,仰头望了望头顶交叠的符咒灵光与芭蕉翠影。


    “我自打记事起,就比旁人缺了许多,没有爹娘疼惜,没有灵力傍身,哪怕是最简单的健康也没有。”


    那稚嫩嗓音里浸着的沧桑,叫人心头一颤。


    “姐姐,可我真得很想很想……”


    小碗瞥了眼身旁只顾着傻点头的小盆,最终还是没有说她很想做什么。


    南星素来不擅宽慰之辞,纵有千言万语,终究难改命数。


    慧极则伤,天意若不相怜,能似小盆这般混沌度日,反倒成了造化。


    偏生小碗这般剔透心肝,将世事看得分明,前路只怕愈发坎坷。


    她用近乎冷漠,却格外坚定的语气说:“小碗,这个世界无奇不有,人死尚可复生,但凡心之所向,必有蹊径可寻。”


    小碗闻言偏首,乌溜溜的杏眼里盛满疑惑。


    南星俯身在她耳畔低语数句,但见小姑娘眼眸倏然亮若晨星,二人相视一笑。


    小碗竟一改往日倔强,乖乖折返竹屋整理药材去了。


    “我来搬梯子。”小盆急急追上前去,那粗壮胳膊足有小碗两倍粗细,扛起竹梯仿若拈花。


    药斋又恢复往日的平静。


    “南星姑娘和小碗说了些什么?”燕决明温柔地笑着,饶有兴味地向南星打听。


    南星摇头,他便没有再追问,只是逗趣地说:“原来是小秘密。”


    燕决明从怀中的瓶瓶罐罐中掏出个浅碧色香囊:“听内门弟子说你日夜不休地修行,便取了艾叶、陈皮配以洋甘菊、薰衣草,细细研磨成粉,做了个纾解疲劳的香囊,希望能帮到你。”


    药味混着花香卷进鼻子中,南星后舌泛起滋味,先是不腻人的甜,再是绵延的苦涩。


    “本想着托人给你送进内门,谁料你碰巧来了。”燕决明又补充道,将那香囊往前递了几分。


    南星正想回答,忽然察觉到熟悉的脚步声在靠近。


    “铃铃——”


    檐角风铃忽作清响。


    南星和燕决明同时侧身望去。


    但见藤萝掩映处,花溪满渚。


    一少年长身玉立,抱剑靠在竹门外,骨节分明的手指正百无聊赖地轻拨风铃。


    谢澄走到南星身边,扫了燕决明和它手中的香囊一眼,颇有些咬牙切齿道:“日日去未央殿寻你,都推说在练剑,怎么,这药斋里有比我更好的对手?”


    南星懒得理他,回绝燕决明:“我从不收别人送的贴身之物,心领了。”


    还有,她晚上真的不修炼。


    她又拎起黄色木牌甩到谢澄怀里,指着旁边秃头的扫帚,“我倒想去练剑,来了就别闲着,帮忙扫地去。”


    说罢,南星拎起木桶,把卷毛边的抹布搭在桶沿上,转身前往后院打水。


    混着草药清香的微风吹过,荡起南星后脑的红色发带。


    燕决明和谢澄同时勾起嘴角,笑容的意味却大为不同。


    谢澄环顾这间飘着药香的宽敞院落,剑眉微挑:“你是个医修?”


    斟酌了一下,燕决明回应:“可能算是吧。”


    无意义的聊天戛然而止,没有南星从中调和,二人陷入良久的沉默。


    拿起那把扫帚,谢澄和它大眼瞪没眼,迟迟没有下一步行动,他扫了眼身旁的燕决明,还是把询问的话语咽回肚子里。


    待南星提着水桶转回前院时,只见谢澄正将扫帚横握如长戟,推着满地落叶仿佛在田间犁地。燕决明站在廊下,袖口掩着唇角微微抽动。


    “还是我来……”


    燕决明刚伸手要去接扫帚,谢澄却将帚柄一横,“这是南星交代给我的事情,不是给你。”


    南星太阳穴突突跳,她一把将浸透的抹布甩进水桶,夺过谢澄手中的扫帚,给这位不识人间烟火的小公子演示起来。


    “你认真看。”


    南星素手执帚,在青石板上划出流畅的弧线,枯叶顿时聚作小山。


    谢澄耳尖微红,主动请缨帮忙擦桌子,南星盯了他半天,最后还是妥协。这次南星长记性,提前教好谢澄该怎么做,这才把半拧干后的抹布递给他。


    谢澄擦拭时忽瞥见柴桌上的长生剑,不死心地又探手去触。那剑灵巧地翻了个身,堪堪避开他的指尖。


    沈酣棠能碰,他碰不了。


    少年剑修攥着抹布的手背缓缓绷紧。


    南星偏头喝道:“谢澄,别偷懒!”


    他手底动作越发麻利。


    …………


    此后半月,藤萝坞中难得热闹了起来。


    小碗每日寅时便守在竹檐下,青白晨光里翘首盼着那位会变戏法的仙子姐姐给她带来新的典籍。


    之前那些,她早已背下来了。


    小盆劈完当月的柴薪,总要去帮其他杂役挑水运货。待忙完活计,便摘片新嫩的芭蕉叶挨着小碗坐下。


    两个小小身影映着朝霞,看金乌从东山慢慢爬上来。


    燕决明白日里总不见踪影,天南地北地寻些奇花异草。有时带回来几株沾着露水的灵药,有时袖中藏着几粒谁也叫不上名的种子。


    暮色四合时,才见他踏着满坞药香归来,衣袂间总挟着些山野清气。


    南星每日踏着虹桥薄雾,循着那条熟悉的山径往药斋去。


    偶尔突然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她也不着急,随手掐起一道避水咒。指尖凝起一点灵力光晕,在昏暗的黎明时刻为她映出脚下的路。


    转过紫藤缠绕的山门,太湖畔那株百年银杏便映入眼帘。


    若她此时抬眸,定能瞧见那个日日锦衣华饰,从不肯换上天衍宗门服的矜贵少年。


    雨丝穿过叶隙沾湿他的衣袍,墨发间缀着晶莹水珠,难得显出几分狼狈相。


    南星唇边浮起浅笑,谢澄从银杏树上纵身跃下,掀起满地金黄。


    “我发现修符道是最实用的,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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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掐个诀呗。”


    “你是不是又突破了?”


    “呵,真是恭喜啊,天才。”


    “不过,以后我会一直比你强的。”


    谢澄总会这么说,如今的南星已经不会因为这句话而生气,她一言不发,就静静听着。


    只是在心底想:以后,会是多远以后呢。


    等从藤萝坞回来,日头已缓缓坠到另一边。


    “我们找个时间打一架。”南星对着谢澄如是说。


    二人为这突如其来的约架停下脚步,谢澄只是摇头:“我不想对你动手。”


    南星瞥他一眼道:“你那日不是还说,你是最合适的练剑人选吗。”


    谢澄语塞:“练剑和斗法是两码事。”


    南星如今堪堪踏入锻体五重境,而谢澄已在八重境滞留多时,始终寻不到破境契机。


    二人之间还差得有些远,况且长生剑就算是“神明之下最强剑”,也未必能敌过真正的神剑纯钧。


    谢澄在剑道上的领悟天赋惊人,他剑风纯正,一招一式皆显名门气象。


    南星则更侧重技巧,经常剑走偏锋,惊得皇甫肃长吁短叹道:“剑照人心,你这般离经叛道的路数,当心走火入魔!”


    他的剑意在“纯”,她的剑意在“奇”。


    南星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二人谁更胜一筹。


    偏生谢澄这个榆木疙瘩,死活不肯接招。


    南星足尖轻点,身形如燕回旋,一记凌厉的劈腿直取谢澄天灵。见他侧身闪避,当即屈膝变招,足底携风雷之势直击心口要穴。


    这已是二人第二番较量。


    昔日黄泉鬼市上一搏,谢澄便领教过南星最爱使的“声东击西”,故而此刻早有防备。


    他双腕交叠成桥,稳稳架住南星左腿,企图让她收势。


    谁料南星越战越勇,竟是单手撑地而起,腰肢如柳折转,右手已解下长生剑,径直刺向谢澄。


    南星轻喝道:“拔剑。”


    长生剑薄如叶片的剑锋几乎要贴住谢澄的咽喉,他未曾后退一步,只是冲着南星笑道:“别闹了,今日膳堂有你喜欢的胡炮肉,去晚就被他们吃光了。”


    太近了。


    剑离他的咽喉太近了。


    在那场三界混战中苟生,为了护住身边人,她杀过妖,也杀过人。


    所以最清楚这个距离意味着什么,只要她现在出手,谢澄必死无疑。


    尤其是此刻谢澄全然不设防的姿态,只要她轻轻一推,这块使她辗转反侧的挡路石就会彻底消失。


    以她的手段,自有把握做得天衣无缝,不被查出来。


    杀了谢澄,那场七年后屡屡出现在她噩梦中的杀戮浩劫,将不复存在。那个搅动仙门风云的祸首,将永远止步于此。


    长生剑上溢泛出流萤点点,南星眼底晦暗难辨,喉头滚动。


    谢澄只当她嘴馋咽口水,又补充道:“焦香辛辣,刚烤完泛着大油香,被盐豉腌得黄亮……”


    最后,南星收回长生剑,叹了口气道:“走吧。”


    流萤逐渐消散,谢澄忽然伸手去捉空中残存的灵光,掌心却只余晚风微凉。


    二人并肩走在虹桥上,谢澄笑道:“南星,你戌时来钓雪亭找我好吗,有个小玩意给你。”


    南星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隔着几分距离。


    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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