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有铃声。
“哎,糟了,打铃了。”庄南看了眼手机的时间,“赶紧走吧,不然等会儿进不了宿舍。”
江中的宿舍大门是晚上十点半关闭,过了时间就进不了宿舍。
“我操,怎么过得这么快。”池月有些慌张,江赐把书包递给她,她背上书包,又顺手把桌上没吃完的薯条包好塞口袋里,笑嘿嘿道:“吃不完浪费,我带去给我们宿舍的打打牙祭。”
江赐在后面推了她一把,“赶紧走吧,别想着吃了。”
池月被推得踉跄几步,她转过去不耐道:“别推我!”
“我不推,那你倒是走啊。”
“我不是在走吗。”
“哎呀,别走了,快跑吧!”庄南喊道,一个箭步冲出了门。
慌张地作别后,只剩下谢维清和霍川两人。他们走到走廊上,正看见那五人跑向宿舍。书包在他们的背上跳晃,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童富国站在路中间,又吹起了哨子,“你们几个老油条,跑快点!”
看着几人分别进了宿舍大门,另外两人才放下心。
没几分钟,宿舍楼的灯熄灭,只剩下宿舍楼下的路灯还亮着,三五个查完寝的老师结伴而行。
“你什么时候搬出来住的?”谢维清问。
“高一没多久就搬了。我妈觉得我高中了,给我换个好点的环境,让我好好学习。”霍川伸了个懒腰,眼角冒了些泪花出来,人倒清醒不少。他看向谢维清,笑问:“你还没进去过吧,男生宿舍。”
谢维清还是盯着那处,“没有。”
“幸好没去,我跟你说,江中的宿舍烂得出名,特别小一间屋子,住12个人。”霍川忍不住吐槽,“特别老的上下铺,床板缝里面还有烟头,都是以前住的人留的。”
谢维清看他的表情觉得好笑,“你不抽烟?”
“不抽,烟有什么好抽的。”霍川看着谢维清,反问:“你抽?”
谢维清背过身来,靠着走廊的外侧矮墙,轻描淡写地说:“抽过。”
霍川的表情惊讶到夸张,谢维清忍不住笑道:“至于这么惊讶吗。”
“这还不至于?”霍川找回了自己的表情,“我一直都觉得你是那种好学生乖孩子,你上次说你翻墙上网我就很惊讶了。”不过他想了想,又道:“也是,你都跟我们一样翻墙上网了,抽烟算什么。”
“抽过一口,太难受,没吞就喉咙就吐出来了。”谢维清笑道。
霍川了然,调侃道:“那你这不就是抽假烟。”
谢维清嗯了一声,迈步走进霍川宿舍里,边走边道:“收拾东西。”
“行。”霍川语气轻快。
二人把桌上的东西装进垃圾桶,唯独吃剩下的蛋糕,让谢维清多看了两眼。
“怎么了?还想吃蛋糕?下次给你订个大的。”霍川想也没想道。
“没。”谢维清把它装进了垃圾袋,“我很久没吃生日蛋糕了。”
霍川笑嘻嘻的,“感动啊?”
谢维清点头。
霍川倒被谢维清正式的表情弄得不知所措了,语气慌乱起来:“生日蛋糕嘛,想吃就吃,随时都能吃。”
谢维清笑了笑,站起身子,“你那袋给我吧,我拿去扔。”
霍川也跟着起来,“一起呗。”
“嗯。”
二人一起走出宿舍,走廊上其他宿舍的窗户都亮着,估计正在奋笔疾书,而他们呢,刚刚过完一个生日,现在悠哉哉地出来倒垃圾。
垃圾桶在一座路灯下。垃圾被扔进垃圾桶里,装了垃圾的塑料袋发出的摩擦音在静谧地冬夜仿佛随着路灯昏黄的光被拉得无限长。世界仿佛很小,小到只有这一方光亮。
“回去吧,怪冷的。”霍川道。
“嗯。”
霍川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那个,扬哥……”
“怎么。”
“我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霍川舔了舔唇,“主要是,时间比较赶,在网上买了送不到,商场那些又太土,你肯定不喜欢。而且我——”
谢维清看向他,等待他要说出口的话。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你觉得我喜欢什么。”谢维清反问。
“我能想到的就是给你买套卷子。”霍川实话实说,“但是你耳机都是听听力的人了,也不差什么卷子,你成绩也这么好,更不需要了。”
“不用什么生日礼物。霍川。”谢维清笑道,“今天很开心,真的,谢谢你们。”
“什么谢不谢的。我们几个,每年过生日都在一起过,一年过好几次生日,都过腻了。不过池月和江赐的生日离得很近,基本都一起过。”霍川道。
“挺好的。”谢维清说,“和好朋友一起过生日,挺快乐的。”
霍川抓住重点,笑眯眯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是好朋友了?”
谢维清笑了笑,没说话。
“怎么不说话。”霍川凑近问道。
谢维清退远些,“有什么好说的。”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啊。”霍川笑道。
“嗯。”谢维清说。
“那你是承认了?”
“不是说不说话是默认吗。”
霍川脑子转了两个弯才反应过来,“玩文字游戏呢?”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慢慢体会。”谢维清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迈步往宿舍回走。
霍川追上他,又搭上了他的肩膀,“不管,你就是承认了。”
谢维清拍下他的手。
霍川又搭上。
二人一路纠缠中,回了宿舍。
周五,学校里的人总显得格外激动。
课间,谢维清正埋头小眠。伴随着周围不小的动静,霍川忽然很激动地摇晃他。
他抬起头,还有些恍惚,边听得霍川道:“下雪了!雪!”
谢维清看清班上其他人也正看向窗外,他也转头看去。
确实下雪了。雪粒很小,却细密地往下飘落。
“今年冬天确实是冷啊。”
“江县都多少年没下过雪了。”
“能不能堆雪人啊……”
谢维清多看了几眼,转头看见霍川正闭着眼,双手合十。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后领,“干嘛呢。”
“许愿。”霍川睁开眼,笑着说。
谢维清觉得好笑,“对着雪许什么愿。”
“你没看过韩剧吗?里面的人都喜欢对着初雪许愿。”霍川煞有其事道。
“你还看韩剧呢。”谢维清笑笑,“看不出来啊。”
“怎么了,男的就不能看韩剧了?”霍川道。
“可以。”谢维清翻开手边的书,“那你许什么愿了?”
“发大财。”霍川露一个朴实的笑容。
谢维清闻言忍俊不禁,“可以,你一定能实现的。”
“借咱扬哥吉言。”霍川笑笑,“雪还没停,你也赶紧许一个呗。”
“我不信这些。”谢维清道。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霍川撺掇道,“而且许愿多好,零成本,没实现也不吃亏啊。”
谢维清似乎不为所动。
“那这样吧,你许我的,你许愿说希望霍川能发大财。怎么样?”霍川似乎为自己的主意很满意,他得意地笑笑。
谢维清抬起头打量他,“你算盘打得挺响啊。”
“那是。”霍川颇为骄傲样。
“行吧。”谢维清放下笔,清了清嗓子,“希望霍川发大财。”
“不行。”霍川道,“这没诚意,你手得这样。”他又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眼睛得闭上,不能用嘴说,得在心里说。”
“这么麻烦,我不许了。”谢维清道。
“不行!”霍川抓住他的手,想强迫他作出那个动作,“快点快点,等会儿雪停了。”
谢维清拗不过他,“行行行。”
他也学着霍川的样子,保持了两秒。
霍川颇为满意。
上课了,大家依然恋恋不舍于这场奢侈的雪。它的吸引力显然比讲台上的老师大许多。
这场雪持续了半小时,课还没下就停了。下课后追出去看时,只有湿漉漉的地面和窗台能证明下过雪。
没过多久,就是圣诞。尽管童富国在广播中强调不过洋节,依然阻止不了大家的热情。
池月提议周末一起去游乐场玩。
江赐冷哼,“才说了,不过洋节。”
“奇怪,我过洋节就不是中国人了?外国人过春节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们?”池月抱着书臂,反击道,“再说了,不过是就着这个名头好让大家在一起玩而已,这么上纲上线干嘛。”
“文化自信懂不懂。”
“你现在这忌讳的样子才最不自信。”
“得,说不过你。”江赐道。
大家对他们的掐架见怪不怪。
“川哥,你那天有空吗。”顾盼姿问道。
“有啊。”霍川道,“正好大家好久没一起玩了。”
“你往常这几天不都接了活吗?”一旁的庄南问。
“不想去了。”霍川笑笑,“没什么意思。”
他看向谢维清,“你去吗。”
谢维清点头,“行。”
“那就这么说定了,星期天早上去,下午就一起回学校。”池月又兴冲冲地加入了对话。
庄南比了一个OK,又问:“江赐呢,来吗。”
“他?”池月切了一声,“爱来不来。”
真到周日了,江赐还是和池月一起到了游乐场。
庄南瞧见他,没忍住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别废话。”江赐道。
“你大早上凶什么凶。”池月道。
庄南立即作出抹泪样,“还是你心疼我。”
“南南别怕他,有我在。”池月叉腰道。
“你?”江赐上下打量她一眼,嗤笑一声,“我一根手指就能搞定你。”
池月也冷笑一声,“我动动嘴皮子就能收拾你。”
“走吧走吧。”霍川适时道,“怪冷的。”
游乐场没有门票,所有娱乐设施单独收费。
“你想玩什么。”霍川正问着谢维清,还没等到回答,池月指着一处激动道:“玩那个!”
是碰碰车。
嫌走过去不够快似的,池月干脆跑过去了,和旁边的收费人员不知说了些什么。
“快点!”池月冲他们招手。
等众人走近,池月便道:“一个车二十,咱们七个人,坐四个车。我和顾盼姿坐一个车。”
“谁单独坐?”顾盼姿问。
“我吧。”江赐道。
“那我和川哥。”庄南紧接着道,“川哥开得好。”
“算了,我还是和我同桌坐吧。”霍川委婉笑道。
“也行吧,那我跟欧阳一起。”庄南看着欧阳,“你开还是我开。”
欧阳霁语气平淡,“都行。”
“那我开吧。”
一行人付了钱后便进去挑好了自己的车。
霍川挑了一辆看起来干净一些的车,问向谢维清:“你开吗?”
谢维清迟疑,“我没玩过。”
“碰碰车你没开过?”霍川有些惊讶,随即又道:“没事,很简单,你开,我教你。”
“行。”谢维清坐进了主驾驶位,“安全带系吗。”
“可系可不系。”霍川也坐了进来,“你还是系吧。”
眼看人都坐上了位置,周围响起了一道铃声,这意味着车可以被驱动了。
“那边那个,是刹车——”霍川话音未落,单独一车的江赐已经开过来撞上了他们的车尾,伴随着他的挑衅,“还没弄好?”
“你踩着这个。”霍川对谢维清道,单手把着方向盘,向身后的江赐道:“你别得意啊。”
车开始启动,往后转,向江赐驶去,迎面撞上他,辆车人都被撞得一翻。
江赐握着方向盘,准备往旁边开,池月和顾盼姿的车又撞了上来,堵住了江赐的路。江赐只能往后退,又撞上了庄南和欧阳霁的车。
而后便开始了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