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兰启长篇大论地讲完自己为什么会在中国开文创店,他又是怎样艰难创业等内容之后,沈熄终于还是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
“你中文怎么这么熟了?”明明前几年还是结结巴巴的,现在连脏话都会说了(
然后兰启又从自己回国后第一次被厂家坑讲到他励志学中文的过程再到每天练习终有成就。
沈熄听完脑子里就两个字,头大!
“好了你别说了别说了,我大概清楚了。”
最后在兰启强烈的要求下两个人去了一家餐厅吃晚饭。
许是来的太晚了些,包厢没有了空位,两人便在大厅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也还算清净。
吃到一半沈熄其实已经不想吃了,中午吃的有些撑,下午又累的紧,自然不想吃什么东西。
于是他找了个借口去了趟卫生间。再回来时兰启也已经吃完了。
见兰启一直盯着手机不放,沈熄笑问他是又什么事这么重要。
兰启却露出诡异的甜蜜笑容:“嘿嘿嘿,是我夫人在催我回家了。”
沈熄挑挑眉,对这个回答倒并不意外。
当初他就是因为喜欢一个同级的中国女生才会追到这边来发展。
他也没多问,收拾东西就和兰启并肩走出餐厅。
刚走到门口,沈熄被人撞了一下。
他现在有些胃疼,略带不爽地朝来人看去。
那人西装革履,戴了副银边眼镜,一副高知分子的模样。
看见沈熄,他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惊艳与讶异,但却一句话没说就抬脚往里走。
沈熄有些不爽地向餐厅外走去,却看见迎面走来的边窠。
过去熟悉的男人低着头匆匆走来,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
他走到那个傲慢无礼的男人身边,两人似乎是结伴来的,沈熄也不在意,商务上总是有这种局面。
被兰启唤了几声,他慢吞吞的走了过去。
兰启看他面色有些发白,担心地问:“怎么了?刚刚那人怎么撞你还不道歉啊。”
沈熄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我晚上还有些事情,先回去了。”
“欸我送你吧,你面色不太好看啊……”
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
“没事,我得走了。”
最后兰启还是硬要跟着他,说是刚好顺路。
两个人便开着车一前一后停到了工作室楼下。
而就在不远处一辆黑色宾利里,陈喧眯着眼睛看着两辆车,怀里抱着帅气的大猫。
沈熄从车上走下来,脚步有些虚浮。
兰启想去扶他,手伸到一半又停下,他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备注是“亲亲小芡”。
沈熄瞥了一眼觉得有些逗,笑着跟兰启说:“你先回去吧,今天太晚了,我过两天搬家再叫你来玩。”
兰启欲言又止,最后拍了拍他的肩
“你知道的,我们一直把你当朋友,你没必要和我这么生分。”
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上车就走了。
沈熄站在原地,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几乎要直不起身。
他好像轻轻地说了句什么,转身进了工作室。
没有人听见,他说的是
“我知道,谢谢。”
沈熄进到休息室后匆匆翻出胃药吞下,又拿出几板药片,吃了不少才停下。
洗漱后的他躺在那张单人床上,床头的灯已经熄了,窗帘被风掀起一角,月光洒在他手背的小痣上。
他望着那片皎洁,思绪又开始发散。
很早的时候,沈静给他讲过自己的一些事,零零散散的记忆几乎拼不成句子。
于是他去找了私家侦探。
沈静是沈家独生的女儿。她相貌好,家境好,在从事的事业上更是称得上年少有为。
她本应该是受众人仰望的大小姐。
但一件绑架案的发生改变了她人生的轨迹。
绑架她的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几乎没有半点纠葛。
但她或许永远会记得,被逼到绝路的孕妇脸上满是痛楚,却还是颤抖着手将锋利的刀贴近她的脖子。
仅仅是因为孕妇的家里出了极大的危机,所以便随意地绑架她对她进行恐吓。
在她被绑的第二天,那位大着肚子的绑架犯联系了她的父亲,沈申域。
她听见电话对面那人不耐的声音,喉咙好像发不出一点声音。直到绑匪家里的男人扯着她的头发逼着她叫人,她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
她几乎理所当然的获救了,但她永远会记得,在听见警笛声时绑匪恨不能杀了她的眼神。
那个时候啊,我要死了。她想。
但并没有。男人嘶吼着朝她扑过来是,那个孕妇跑了上来。
她就那样挡在沈静身前。
臃肿的身躯像一座山,压得沈静几乎喘不过气。
她感觉到血模糊了自己的双眼,耳边是男人痛苦的哭声。
被警察拉扯着救走时她几乎头疼欲裂。
孕妇临死前的不甘与愧疚几乎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甚至将愤怒的矛头指向沈申域。
她为他报警的行径感到愤怒,觉得他丝毫不顾自己的安危。
明知报警后绑匪会杀了我,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这是她问自己,也是问沈申域最多的问题。
有人说,沈静回来后就疯了。
她不再安静地创作,而是越来越癫狂。
沈申域却从不肯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最偏激的一次,她在山上采风时,突然趁着保镖不注意就要从山崖一跃而下。
也就是那一次,她遇见了那个人。
在私家侦探提供的报告里,当时的边窠是在市里大学内读书的学生。当然沈静也是,只不过那会她很久没去学校了。
边窠只是去了那座山头,完成摄影社团的作业,却恰巧遇见了轻生的沈静。
出于好心,他救下了沈静。
沈静在那天见到了死亡,却在迎接它的到来时被一个毛头小子劫了下来。
在她的视角里,就像是一片深灰突然被打上深红的灯光,于是再怎样死气沉沉的画也都变得鲜活热烈起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株枯死的古木,藤蔓缠遍了她的全身,呼吸被寸寸夺走,直到濒临死亡。
但就在这天,藤蔓被人砍断,于是天光乍现。她以为自己见到的是阳光,但那只是一束微弱的烛光。
她发了疯地去追寻,却被看似无害的蜡烛烫了手。
多年后的她如有清醒的时刻,或许会对这天感到难堪和万分嫌恶,但在这一天,她觉得自己遇见的烛光便能拯救她。
但这是迈进深渊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