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过京圈佛子裴砚池吗?”
水晶吊灯将金色大厅映衬的明亮如昼,香槟塔冒着细密气泡。
“叫什么玩意儿?”
“佛子,京圈佛子,一天除了念经就是烧香,瘦的跟纸片似的,愣是把自己从继承人念成废人了,今天裴彦斌生日宴,提都没提裴砚池一句。”
“哎哎,一提他我也有消息!”
一个人压低了声音,露出一个促狭的笑:“我听说,裴砚池好像那方面有点问题。”
“怪不得会跟个男人结婚…明天婚宴大家都来啊都来……等会儿,快抬头,快抬头,佛子出来了!”
自大理石地面盘旋而上的旋转楼梯上,正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月白长衫,手持沉香念珠,他生得极白,像冬日里的雪,又像素白的纸,偏偏眉眼浓墨重彩,眼睫细密,骨肉匀亭,袖口露出一截苍白的腕子,青色血管在肤下蜿蜒,指甲圆润整齐,念珠在指尖缓缓拨动,发出细微规律的响,
他沉默着站在那里,像暗处飘浮的影,琥珀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情绪。
“哎呦,真不好意思。”男人仰着头,双手合十,夸张地作揖,语气轻佻,“凡人嘴快,背后讲究我们佛子了,实在冒犯了,见谅啊佛子,可别念经害我!”
裴砚池淡漠地瞥了他一眼,侧身从嬉笑着的人群里走过,翻飞的衣角裹着淡淡檀香。
见他没有反应,身后的人不依不饶地叫嚷:“装你妈呢?都要被人逐出家门了,念经的时候也喊喊佛祖保佑吧傻逼!”
游魂般飘过金碧辉煌的大厅,穿过谈笑风生的宾客,裴砚池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后花园中。
明月高悬,白色绣球开了满园。
周遭终于寂静下来。
裴砚池深吸了一口气,拨动念珠,开了口。
“你才是傻逼。”
人死了怎么还要遭这种被傻逼组团侮辱的罪?
裴砚池死了,死在加班回家的路上,牛马就是如此悲惨,他透支健康和生命换来的只是人事档案上可以随意替换的几行字,这下更彻底,连几行字都没有,直接敲成了“全剧终”。
通过他高考670分的灵光脑袋分析,他应该是穿到了一本小说里,小说里也有个角色叫裴砚池,天杀的跟他同名同姓,名字起的文雅,为人更是雅,大雅!
清冷疏离、寡言少语、喜怒不形于色,对尘世间万物都不为所动,随口一说就是供人揣摩推敲的哲学话语,正是因为他淡泊名利,不争不抢,才会被自己家里收养的弟弟夺去全部家产,冒天下之大不韪地被一个鸠占鹊巢的印第安斑鸠赶出家门,最后落得个惨死的下场,赐名“京圈佛子”。
佛子个六饼佛子,我还龙子呢,这就是个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带善人!
裴砚池拨动着念珠,心中不断回忆着,当初他看小说看得不走心,打发时间罢了,大多数情节都是圂囵吞枣般在眼睛里过了一遍,眼下到了需要知道故事情节走向的时候,他竟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是什么呢?
“哎!”
正当他兀自思考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男人轻佻的唤。
裴砚池没动,轻轻地蹙起了眉。
又是一声嘹亮的口哨声。
这是叫人呢还是叫狗呢?
“操,叫你呢听不见啊?”
裴砚池缓缓转身,一双眼平静得像湖水:“你有什么事?”
男人明显一怔,片刻后,突然眯眼嗤笑:“蛮硬气啊,行,有靠山了就是不一样,腰板都比之前直了,真以为嫁给曾骁野就万事大吉了?告诉你,做梦,你欠裴少的,下辈子都还不清,你就是条落水狗,这辈子当不成凤凰。”
很低级的挑衅,裴砚池根本不为所动,反倒在短短一句话中提炼出了两条有用信息。
他要嫁给曾骁野,男的。
这傻逼是裴砚池弟弟的狗腿子。
刚醒来滞涩的思绪终于在这管傻雕牌润滑油的催化下开始缓缓转动。
曾骁野,本文中的配角之一,虽是配角,却有血有肉,他是整个京圈中格格不入的异类,因为他并非华京人,而是出身于东北的一处小城。
京圈最看出身背景,曾骁野却愣是靠自己赤手空拳打出了尊重——没有世家根基、没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单凭独到的慧眼和杀伐决断的雷霆手段,硬生生加入了这盘棋局,和一众太子爷平起平坐。
没错,也仅仅是平起平坐而已,没办法,出身决定机遇,商场如战场,没有机遇就没有财富。
正因为如此,他才接受了裴家的联姻请求。
此时此刻,裴砚池终于记起了那件他觉得很重要的事。
曾骁野的联姻对象好像就是裴砚池。
密码的,上班太痛苦,痛苦到让他丧失了阅读严肃文学的能力,整日只能看一些无脑低俗爽文,题材不限、性向不限,只求爽字,这下好了,真的爽了,轮到他让别人爽爽了。
东北凤凰男和京圈破产佛子,够爽,够般配。
裴砚池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头晕。
他思索着裴承霄那几条狗腿子的大名,快速地扫视了面前人的特殊记忆点,额角有疤、单眼皮,试探着叫出了一个名字:“赵申鹤?”
男人本来就小的眼睛眯得更窄了:“哟,怎么着,要给我做法了?”
果然。
裴砚池暗自松了一口气,轻轻地笑了,看来在他的潜意识里还是能够记得一些情节的,不管怎么样,先随遇而安,见招拆招吧。
赵申鹤看着他突然一顿,大脑中有了瞬间的空白,余光中瞥见那个暗处的高大人影才猛地回过神来,粗声粗气道:“松江岗的那套别墅,赶紧在三天内痛快吐出来,该吐的你都吐了,就这套房子死活不让,我看你是念经念痴呆了,要给自己找不痛快,这是最后通牒,别怪到时候我不留情面!”
“怎么不留情面?”
赵申鹤瞪大双眼,面色须臾间变得通红,他攥紧了拳头,直接零帧起手挥了过来。
裴砚池岿然不动,他心里并不慌张,在大学期间他可是实打实的健了四年身,还练了两年格斗术,虽然后来上班太忙荒废了,但这些都是肌肉记忆,他相信自己的每一块肌肉。
于是他不慌不乱地放松了身体,充分调动自己的每一块肌肉,侧头、矮身、出拳。
“嘭”的一声。
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裴砚池的腮上,牙酸和刺痛一起袭来,眨眼间,他的双眼便已经朦胧一片,铁锈味盈满口腔。
他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看在你要结婚的份上我没砸你的鼻梁骨,就当我给你随的份子了,记住我今天说的话,再不把松江岗的别墅让出来,我让你住院!”
说完,赵申鹤不屑地啐了一口,转身走了。
徒留裴砚池一人难以置信地在风中凌乱。
说好的肌肉记忆呢?
上班五年,难道他所有的肌肉都已经弃他而去了吗?!
这是什么从人类到牛马的退化啊?!
口腔内的血一时还没有止住,裴砚池拿舌尖在内部舔舐了下牙齿,确认了牙齿并没有松动,只是磕破了口腔内壁,他嘴里含着一口血沫,抬眼望向就在不远处的四个守卫。
四个人,四座雕像,居然没有一个人匀出一份目光给他。
即使是路人挨打,保卫们也不见得就会装聋作哑,更何况裴砚池还姓裴,由此可见裴砚池在这个家中的地位。
裴砚池有些想笑,可他现在心情实在不好,脸颊又疼,所以只勾起一个不甚明显的冷笑来。
他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惹他算是踢到铁板了。
裴砚池含着鲜血,手指拨动着念珠,不急不缓地走到那四个人面前,嘴角微微用力,鲜血很快从唇边流下。
苍白的脸,鲜红的血,灯光黯淡的夜晚,刺骨的凉风。
他强忍着血腥气,友好地冲他们几个人笑了笑。
那四个人全都惊恐地动了一下。
“我被打了。”裴砚池每说一句话,嘴里就会流出鲜血,一滴滴落在月白长衫上,说不出的诡异,“好疼啊…你们为什么不帮我,真的好疼啊…”
他刻意说得很轻,再加上乍起的夜风,简直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对…对不起啊…”很快有胆子小的扛不住了,“下次…下次我肯定帮你…你别盘手里的那个珠子了,别念我啊…”
“你叫什么名字?哪年哪月生?比我大还是比我小?我记一下,下次我再遇到危险的话我就可以叫你了。”
“不不不…不必了!”保卫吓得脸都白了,嘴唇都泛着抖,他是真的怕裴砚池会拿他的生辰八字去做什么法事,“真的不必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拿钱办事,肯定要做好自己的工作。”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蓦地,裴砚池突然变了脸色,像一池春水突然结了冰,眼角眉梢都是冷意,“拿钱办事,雇你们来就是保护安全的,不要说我还姓裴,就是我不姓裴,就是个过路人,你们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挨打!”
“……”几名保卫怔愣着看他,半天才回过神,微低着头,“…要是路人我们肯定就上了啊……”
裴砚池不敢相信自己都听到了什么,他偏头把口中的鲜血全都吐了,“啐”的一声响,在寂静的后花园里格外突出。
“你…”
他一阵晕眩,算了算了,事已至此,天崩开局,多说无益。
夜风乍起,裹挟着淡淡的香气,裴砚池突然觉得有些冷,不自觉地颤抖了下,他决定再去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然而才刚转身走了几步,眼前的世界就开始天旋地转起来。
好像是低血糖,一片漆黑之中,他迷糊着给自己下了诊断,很快,他的双腿开始发软,浑身冷汗直冒,只听得一声闷响,裴砚池整个人直直地栽倒在石板路上。
完了,装逼装大发了。
他紧闭着眼,在耳中的一片刺耳的嗡鸣声中,依稀听到了有人朝他的方向跑来的脚步声,他摸索着伸出手,想要有谁会扶他一把,条件反射地一抓,好像抓住了谁的裤脚?
就在此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在他头顶,居高临下。
“谁都别扶他!就让他自己爬起来!”
这又是哪来的傻逼?
裴砚池动作缓慢地捋下自己手腕上的念珠,一手紧紧抓着这人的裤脚,另一手攥着念珠朝着头顶上的方向,用尽全力砸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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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穿书这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