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房间内几乎落针可闻,林惊南屏住呼吸静静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话。
半晌,严蕊才舒了口气,带着一丝无奈的情绪道:“抱歉,关于乔杨父母的那些事我不算是当事人,且从我这个乔杨经纪人的立场来看有些话又难免偏私,所以具体情况还是由乔杨来告诉你吧。”
“他现在……”林惊南有些犹豫。
“我想他到了国内,一定会立即联系你的。把他手机没收是出于我作为职业经纪人的一些考量,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事情一旦涉及他父母他总是反应很大,在事态稳定下来前,我不希望他看到、回应一些东西,也给他一点时间冷静冷静,希望你能理解。”
挂断电话,林惊南重新坐回沙发上,拿着手机出神。
她没问乔杨父母出来指责乔杨这件事对乔杨影响大不大,而他们又准备如何应对,因为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乔杨已经在回国的飞机上,正在拍的那部电影对他那么重要都必须先处理国内的事情,想必国外的剧组也一定受到了影响。
这件事不弄清楚,乔杨就算打不死,事业也会一落千丈,更会一辈子背上不赡养父母的骂名。
她弄不清娱乐圈的弯弯绕绕,也不相信清者自清那一套,她知道这件事乔杨即便没错,也一定会承受很大的伤害。
毕竟不管怎么说,那是来自自己亲生父母的刀,如何能不痛呢。
只是现在她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且根本无从下手。
林惊南一早上过的浑浑噩噩,开车去店里的路上还不小心剐蹭了别人的车,好一通赔礼道歉对方才肯善罢甘休,直到到了店里忙了起来,注意力才暂时被转移了些。
朱绘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还以为是昨天的事故又发生了什么意外,连带着也愁眉苦脸的,工作都没心思做。
祸不单行,怕什么来什么,还真就来了。
中午饭点儿店里客人刚多起来,“闹事儿”的就来了。
“就是这家店,记者同志,这家店害我丈夫住进医院,现在还在icu没出来呢!”
一声高呼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店里的客人也纷纷把视线投了过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林惊南看见店门口聚集的一波人微微一怔,转头立马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站出来安抚店内客人的情绪。
“非常抱歉打扰大家用餐,我们也不清楚是发生了什么,现在就去处理一下。”
说完后转身走向店门口,一瞬间脸色严肃了起来,看起来不好惹的样子,朱绘紧随其后,另外还有两位男店员也跟在后面帮林惊南壮气势。
店门口,有人正拿着摄像机拍,见有人出来立马将镜头转向她们。
林惊南很反感对着她拍的镜头,眼底露出不悦,只是为了防止对方剪辑成对她和餐厅不利的视频,林惊南很克制自己的言行,始终和对方保持着距离。
“几位是?”林惊南看向那名所谓的记者。
对方很自然地拿住证件示意到:“你好,我是京海市新闻报的记者宋倩,有人向我们反映这个餐厅存在拖欠工人工资和拒不赔偿医药费的行为,今天过来核实一下。请问您贵姓?”
“对,就是她!她就是这间餐厅的老板!她姓林!”张师傅妻子言辞激动地指着林惊南向记者介绍到。
“这位是?”林惊南反问。
张师傅妻子一愣,显然没想到林惊南这样问,片刻后依旧怒气冲冲地说:“你装什么?我们昨天才见过,你今天就装不认识?”
林惊南淡漠一笑:“呵,是的,我们昨天见过,那时候阿姨你只顾着打我店里的人和我,连自己姓甚名谁都没说呢。”
闻言,张师傅妻子面色一尬,心虚地看了看镜头。
“你别乱说啊,谁打人了?”
“阿姨,警察局有出警记录,医院有监控视频,您抵赖不了的。”
作为记者的宋倩立马嗅到了敏感气味,上前一步打断正要骂人的张师傅妻子。
“您的意思是,昨天你和这位,额……钱阿姨,不仅见过面,还因为纠纷打架引来了警察吗?”
林惊南不慌不忙避开宋倩问题里的坑:
“哦,原来她姓钱啊。这位钱阿姨的丈夫昨日一早,因为工作失误以及没有合规佩戴安全帽被送进了医院,我的店员好心跟着救护车去到医院,而这位钱阿姨却对我的店员动手,狠狠扇了她一耳光,在我赶去医院后甚至还对我动手,当时她的儿女都在医院,我们势单力薄,无奈只能报了警。所以纠正一下,不是打架,是我和我的店员单方面被欺负。”
宋倩的眼底浮现一抹复杂的情绪,看了一眼钱阿姨,又接着问:
“据钱阿姨说,他的丈夫现在还在ICU里,而您却拍拍屁股走人,不愿意支付药费,还扬言让他们家有本事就去报警抓你是吗?”
林惊南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审视了宋倩一眼。
“您作为专业的新闻人士,就职于京海市新闻报,那么想来专业能力是过关的。单方面的陈述掺杂太多主观因素,有几分可信想来您是清楚的。”
林惊南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宋倩越来越不好的脸色,继续道:
“首先,我们餐厅对张师傅的伤情表示关心,希望张师傅能尽快转危为安康复起来。其次,与张师傅签订劳动合同的并非我们餐厅,按照相关法律法规,张师傅即便被认定为工伤,那需要承担责任的也只有张师傅的单位,与我们餐厅没有关系。并且其中还掺杂着张师傅没有合规佩戴安全帽的行为,责任如何划分还需要相关单位界定。但无论如何,我们餐厅本就不存在需要支付医药费的情况……”
林惊南每说一句,宋倩的神色就暗下去一分,但林惊南仍旧继续输出:
“所以也就不会有拒不支付医药费的结论。至于钱阿姨说的,我扬言让他们家有本事就去报警抓我这句话,我从来没说过,或许您应该问问钱阿姨,是不是伤心过度臆想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钱阿姨听完这些,哪还站得住,一把掀开宋倩,冲到林惊南跟前,一屁股就坐到地上,双手拍腿,冲着镜头开始撒泼打滚声泪俱下地卖惨。
“哎哟我命苦啊,我们一家人都没文化,跟别人争辩连话都不会说!老头子诶,你兢兢业业做工,老实本分了一辈子,现在进了医院连医药费都没人给啊!老天爷可怜可怜我们一家人,让做坏事的人受到惩罚吧!”
一番表演看得在场的众人目瞪口呆,全都任由着钱阿姨发疯。
林惊南昨天就见识过,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朱绘还是气得牙痒痒,特别想上去和姓钱的对着发疯,但是因为害怕影响林惊南和餐厅,只能咽下这口气,想了想,抢过镜头,大声道:
“她昨天就是这样在医院撒泼打滚,把医务人员都招来的!她还骂医务人员收黑心钱,不管她丈夫死活,跟我们狼狈为奸!她连无辜的医务人员都能污蔑,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就是就是,”餐厅另外两名店员附和到:“我们老板为人善良,待员工极好,是我们老板的责任她一定不会逃避的!”
场面一时混乱起来,哭闹的哭闹,帮林惊南说话解释的解释,七嘴八舌的,林惊南倒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宋倩见状,只能先安抚众人,让大家安静,转头去问钱阿姨。
“钱阿姨,您丈夫的劳动单位的人员现在在哪里呢?”
宋倩心里知道林惊南说的责任在劳动单位有几分道理,且若有第三方的加入事情则会变得更加复杂,想必到时候有扯不完的皮,新闻放出去的热度也会越高。
一听劳动单位,钱阿姨哭得更大声了。
“跑了!全跑了!他们那个维修队就几个人,租了间办公室,我昨天下午去找人的时候就全跑没了!”
“宋记者,我实在没办法了,我们交不起医药费,我丈夫只能等死啊!”
林惊南心下越发了然,秀气的眉头也蹙得深了几分。
合着这是不仅跑了和尚,连庙也不要了,这下这家人恐怕要对她纠缠不清了,毕竟她的店不能像那间租的办公室一样说不要就不要。
宋倩听到钱阿姨的话,眼里几乎不可察觉地闪现一丝精光,她立马抓住了自己想要的点。
“理解您的心情,您的家人现在还处于危险之中,您担心也是正常的人之常情。”
“作为一名记者,我也希望您的丈夫平安无恙,我也相信我们这个社会还是很有善意,愿意对您的丈夫您的家庭施以援助之手的。”
宋倩说完在大家都还很懵的状态里,将话筒对准林惊南,面带微笑理所当然地说到:
“方才您的员工对您的评价很高,都说您是一位对员工十分好又心地善良的老板,现在钱阿姨一家遇到这种情况,您肯定是不愿意袖手旁观见死不救的吧?”
林惊南一听这话就不对,心里顿时警惕起来。
果然,宋倩图穷匕见,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请问您愿意施以援手,先替钱阿姨丈夫支付医药费,将对员工的爱心延续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