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摆脱了每天早上闹钟的呼唤,黎羽很有眼色的没有打扰她。如果在家里,刘见秋早就把她喊起来吃早饭,而黎羽安静的像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等到太阳快爬到最高点,苏时雨终于踢踏着自己粉色的兔子拖鞋从卧室飘出来,沙发上捧着书阅读的人抬眼就看到了顶着一团乱糟糟头发撞进卫生间的背影。
黎羽笑着将视线放回到手中的书上,苏时雨阅读的种类很杂,心理,历史,地理,哲学,或是他没听说过在他看来很小众的英文书籍,还有些封皮画着插画的言情小说。
“你不会这几天除了做饭睡觉就都待在家里看书吧。”苏时雨的头发已经理顺,鬓角几缕因为洗脸沾了水粘在脸上。
湿漉漉带着水汽,像两人第一次回到家那晚。
“差不多。苏时雨,可以靠过来一下吗?”
“怎么了?”苏时雨俯身平视他的眼睛,两人视线交错的一瞬,嘴巴被温暖的唇覆上。轻轻浅浅,稍纵即逝。之后脸上的发被拨开,黎羽只是看着她,良久良久,才回答,“你真漂亮。”
感受到自己左眼下的肌肤被摩擦,苏时雨不自觉想往后缩远,“漂亮吗?我这里曾经有一块疤。”
“我知道,很漂亮,一直都很漂亮。”
“骗人。”苏时雨起身离开,去给自己倒水喝。那是六年级暑假她在楼梯上摔下去时留下的,她生得白,伤口痊愈后留下的疤痕显得更明显。
伤不逢时没人顾得上她,直到初三结束才开始修复疤痕。但效果不太好,高中时她脸上还一直有浅浅的淡粉色印记。自从脸上带了疤,她听过最多的话就是长得漂漂亮亮的,可惜有个疤。好在大学时机缘巧合下,这点最后的痕迹也消掉了。
“骗你做什么,咱们坐同桌的时候我每每转头就能看到这朵花。”
“很难看。”苏时雨当时总是会有意识把左脸避开人,黎羽又恰好坐在她左边,每次感觉他的视线,她就会假装不经意用手托住脸颊,试图遮挡那块印记。后来尽管会遮住视线也干脆不再把齐下巴的学生头拨到耳后,刘海也留得厚厚的。
“那你可冤枉我了,我从来没觉得不好看,只是会想她一定是个连上天都觉得很好的人,才会给她在脸上印一朵小红花。”
并不像苏时雨说得那样,高中时那点淡淡的粉色没有妨碍她被班里男生封为校花,当然有自己班级沾点自家人光的原因。
她是令人舒适的长相,左眼角下的一个如同幼儿园会奖励给听话小朋友的小红花大小的淡粉小花给这份舒适增添了一丝精致。也衬得她的眼睛更加得漂亮,亮莹莹的,有似乎能把人溺死的水光。
一笑起来,水光被遮掩。只剩下两个弯弯的月牙。是一双很适合笑的眼睛。眼下那朵小红花晃啊晃啊,像他冬日在绿化带里看到那朵不合季节盛开在冷风里的刺玫花。欲坠不坠。只可惜他不经常看到她笑。
“是吗?”那块印记竟然像花吗?她当时没觉得,同其他人一样觉得留疤很丑。那不是什么奖励,她也变得更不喜欢拍照片,所以她有些记不清,只是在别人长久盯着自己的左脸颊时她会下意识有种印记还在的错觉。
“听妈说是小学摔倒留下的,痛吗?”
“不大记得,太久了。好像是很痛。”她当时条件反射用手去挡了,但颧骨附近还是撞到了一块凸起的东西。一种更痛的感觉袭来时,势弱的痛感便被淡忘了。“我起太晚了,真抱歉,下午带你逛逛?”
“难得你能睡个好觉,如果累的话就还在家休息,其他不着急。给你做了饭,现在温度应该刚刚好。”
苏时雨吃到嘴里就感觉到这份刚好,“你什么时候做的?”
“不久前。”
“你时间算得真好,要是我没醒怎么办?”
“一种感觉。”说完还想逗她一下,“如果你没醒我就进去把你拖出来,逼你洗漱把饭吃掉再放你回去。”
苏时雨没信他后半句,“你感觉还挺准的。”
黎羽将手中的书翻页,“其实是妈告诉我你就算起得晚也不会超过中午11点。”
“她跟你说了很多,是不是还讲了我的坏话。”苏时雨放下手中的筷子眯起眼睛等对方回答,像只狡黠的猫咪。
黎羽感受到她的视线,朝她回了一个微笑,“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什么呀?你没事别瞎打听,问我,明白没?”
“明白了,以后有问题先问你。同样的,你也不用总是自己去想我会怎么怎么样,直接开口问我,我都会回答你。”
“知无不言?”
“嗯,言无不尽。”
苏时雨听完就小跑进厨房拿出一副碗筷,“正好该吃午饭了,和我一起吃吧。”说完巴巴看着他,“我吃不完,刚睡醒吃不多,吃完我肯定会撑死。但如果不吃完就白白浪费了一片心意,我会过意不去,而且浪费粮食可耻。”
黎羽起身走向她,“好,是我的错,没掌握好量。谢谢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帮你分担点。”
“言重了言重了,太谢谢你了。”
“真是官方啊,苏小姐。”
“哪里哪里,我是真心感谢。”
黎羽拿起自己那副碗筷,轻叹,“道路且长啊。”
这对不太熟悉的夫妻最后一起吃完了这顿午饭,由于苏时雨刚醒,黎羽也不困,两人决定趁着暖和的中午出门走走消消食。
就在家附近的公园,面积不大,转一圈下来不会很累。两人吃得比正常午饭的时间早,来到时早起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往家赶,本来没多少人的公园显得更冷清了。
“还挺幸运的,最近天气都很好。”苏时雨抬手要扣上刚刚没来得及扣上的大衣扣子,黎羽则是在她扣完第一颗时就自觉接下了扣上剩下扣子的任务。于是他的头顶就暴露在她眼前,苏时雨伸手抓了抓他的头发,“你头发还挺多的,都看不到发缝。”
“这是夸奖吗,谢谢夸奖,也感谢我的父母。”
苏时雨笑起来,“当然是夸奖了,发量很影响颜值的。让我看下,嗯,发际线也不算高,挺好。”
黎羽牵起她的手,两人慢悠悠往前走。苏时雨还在感慨头发的事情,“你是不是低头就能看见我的头顶?”
“是啊,怎么了?”
“万幸,我的发量应该经得起考验。”苏时雨也反握回去。
“你很看中这个?”
“也不算很看中,但现在人的审美都是头发多更好看吧。而且我之前刷到有人说自己天塌了,原来个子高的人每天看到自己都是从来没想过的样子。”
苏时雨净身高一米六五,已经不算矮个子,穿上鞋加上比例好人又瘦,单看认为她一米七的人也有。但在黎羽面前还是不够看的,好像高一的时候他没有比自己高太多吧,竟然不知不觉比自己高出去那么多了。
“你现在多高?”
“算一八五吧。”黎羽身高带小数点,四舍五入说自己一米八六也没问题。
“那你当时竟然没有展示在个人条件里诶。”苏时雨说的是他告诉自己的一堆条件里没强调自己一八五,毕竟男生好像过了一米八的都会强调自己一米八。
黎羽目视前方,不远处的木质长桥下,河水汩汩流淌,听到她问便又转回来看她,“这应该和那条河很深一样是显而易见的事。”说的是他有没有满一米八。
得,不是不显摆,是足够自信。
苏时雨听他说起,也去看不远处的河,“这条河叫鸿河,据说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水量大。看到那座桥了吗?红色木头的那个,不是后面的铁桥。
那个红桥叫飞鸿桥,说是形状远看像鸟张开的翅膀,颜色是红色,红跟鸿同音,它又建在鸿河上,连接河流两岸,所以叫飞鸿桥。不过我倒是从来没看出来它哪里像鸟的翅膀。”
“可能和旁边的那座比起来它更加的平直,像鸟类滑翔时伸平的翅膀,好吧,我也没看出来。”像鸟翅膀这个说法或许只是为了多增添一种意味吧。
世间万物很多事情本身没有什么意义,意义都是人赋予的。人们自己追求意义,为各种各样的事物赋予意义,最后迷失在意义里。但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迷失在这样美好的事物中,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苏时雨也随着说不下去的他笑起来,“既然都来了,带你见一个老朋友。”
“这么突然?”黎羽突然正经起来,“是之前说的那个叫孟一九的朋友吗?”
“不是她,她还要社畜几天,今年公司的年会她不但要参加,还要跟着策划。”
黎羽虽然已经知道还是问她,“你不去年会吗?”
“不去,太无聊了,而且我社恐,人太多我感觉喘不过气。”
“看你工作的性质,社恐好像不太行。”
苏时雨语气欢快,眼前河水在阳光下泛起流淌的波光,好天气不用上班果然心情舒爽,“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谋的时候那么不容易不就是为了生的容易嘛。”
“你说的对,自己舒服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你们公司不举办年会吗?”
黎羽沾染了她的好心情,“会办,一样无聊,所以我也是会偷跑的坏员工。”
“你确定你这样一休就休这么多假,还不配合公司活动,不会被你上司谈话?”
“我不清楚他是否对我有意见,我只肯定他现在和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很需要我,所以不用担心我会突然失业失去经济来源,我只会更加努力。毕竟以后我也是帮你这位老板打工的了,努力工作才能帮苏老板创收。”
苏时雨没忍住翘起来的嘴角。“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还见不见我说的那个朋友了?”
“当然见,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看着他很认真的询问,苏时雨有意逗他一下,“不用,我都准备了。”
“这么突然会不会有些失礼。”
“他可不讲礼,快走,晚了就不晓得哪儿去了。”
黎羽被苏时雨拉着大步向飞鸿桥的方向走,“你这朋友还挺自由。”
“那是,绝对自由。”留给身后人是一个潇洒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