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梦里的恐怖画面余韵未消,梵希眼神放空的盯着头顶上的天花板。
窗外是无边的死寂。漆黑之中,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捂着一阵阵发晕的额头,摸索着准备起身。
却也发现那导致她喘不过气来的罪恶之手————此刻的艾尔像八爪鱼一样,正紧紧的缠着她。
她说怎么呼吸困难呢,在梦里都是被憋死的。
原来如此。
梵希轻手轻脚的掰开缠着的手,好不容易解救了她可怜的脖子,却也冒了一头汗。
“嗯......”身边是艾尔迷蒙的呓语,伴随着浅浅的呼吸声,睡的香甜。
梵希有些无奈。
自从她被艾尔在庄园门口发现后,就一直被悉心照料着,知道她晚上经常做噩梦,艾尔甚至主动搬过来陪她。
尽管她并不需要这样的“陪床”服务,可看着艾尔关切的眸子,拒绝的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寄人篱下,就该有任人摆布的觉悟,不然得罪了自己的小金主,她上哪找地方住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艾尔对她的照顾的确不少,吃穿住行样样不差,除了有时候过分的皮肤接触,以及眼神里对她藏不住的喜爱,当然也没做什么令她感到不适的事,梵希也就任他去了。
在艾尔这个年龄段,对女人有性好奇也是正常现象,况且伯爵庄园有专门供贵族泄欲的女奴,也犯不上强迫她一个无家可归的贵族。
梵希虽然磕到了脑袋,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但并不是一个笨蛋。
自己在伯爵庄园呆了那么久,大概也从底下的仆人口中得知自己那天被救回来的情形,按照仆人形容的衣着打扮来讲,自己即使不是来自什么世家贵族,也不会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平民。
毕竟贵族们可不傻,救一个平民、奴隶和救一个贵族,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这也能解释平日里纨绔跋扈的艾尔偏偏救了她的原因,当然这里面不乏有梵希颜值的功劳。
只是,唯一令梵希想不通的是,自从她留在这里之后,克里斯城就没有传出哪家贵族小姐失踪的消息,她当然可以理解这种某家小姐失踪的事情,不太会有人大张锣鼓的宣扬出去,但连热爱交际的艾尔都没有听说过,那想必她并不是这儿的人。
既然她不是这儿的人,又怎么会孤身一人出现在伯爵庄园附近呢?
这是她的疑问,同时也是艾尔的疑问。
于是,当艾尔问起她的身世时,她只说自己父母双亡,她和哥哥相依为命,路上途经克里斯城时,意外遇到一伙强盗,哥哥为了保护她,不幸......
说及此,她眼睛半阖,漂亮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泫然欲泣的样子让人很是心疼。
尽管故事编的有些无耻,甚至有些博同情的嫌疑在,但是胜在有用。
这种落魄贵族小姐失去至亲的戏码,让艾尔作为一个男孩子的保护欲瞬间爆棚。
于是毫不吝啬的将自己的房间让了出去,自己则去了对面的一个稍小的客卧。
但客卧的床本身就不大(相对于艾尔的床而言),艾尔对于换个房间睡的事又不是很习惯,于是就出现了开头那一幕。
艾尔拿着怕她做噩梦的由头,硬是要陪着她睡。
对于艾尔这种死皮赖脸的行为,梵希都看在眼里,这世界上本就没有白来的好处,如果艾尔喜欢她,甘愿为她付出,那她为什么要拒绝呢?
被抱一下又不会掉块肉。
梵希缓缓的伸出手,再一次将艾尔缠在腰上面的手掰开。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漫不经心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的尤其明显。
周遭的空气凝滞了一秒。
艾尔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湿漉漉的眼睛里充满一丝隐秘的狡黠,似乎无声的说:哎呀,被发现了!
他勾起胳膊环绕着梵希的腰肢,语气略带不满的说:“你要不动我,我也醒不了。”
艾尔倒打一耙的本事向来是可以的。
梵希注意到了艾尔的小动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淡金色的眼睛在黑夜中像一团小火苗,灼的人不敢回望。
艾尔抱着腰肢的手松了松,但完全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他仰起脸,“你也知道,你晚上做噩梦时候有多吓人,动来动去的,我要不抱着你,你说不定就滚到地上去了。”
他一脸的我都是为你好的表情。
梵希:“......”
对于艾尔夸张的形容,她当然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那还真是谢谢你,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梵希微笑着说道,不动声色的挣脱掉身上的手,接着开口道:“不过,我看这地板挺宽敞的,打个地铺应该也不错。”
她其实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睡客房,但用她失忆的大脑想想,就知道艾尔肯定不愿意,不如退而求其次。
艾尔本来还洋洋得意的表情,一听这话立刻垮了,有些委屈的憋憋嘴,“你是怕我对你图谋不轨吗?还是不相信我?”
梵希装模做样的思考了两秒,点了点头,“都有。”
艾尔的脸一黑。
“而且你睡觉搂着我脖子,掐的我都喘不过气了,艾尔少爷。”她轻飘飘的说,指了指漏出的脖颈,那里纤细白皙,完全看不出几分钟前曾遭受的非人待遇。
艾尔漂亮的五官顿时变得有些楚楚可怜,仿佛他才是那个受害者,“你就这么讨厌我抱着你?”
“也谈不上讨厌。”梵希耸了耸肩,“只是不想睡觉的时候,被人掐死了都不知道。”
“你......”艾尔顿时一噎,有些恼怒的瞪着梵希。
她这话说的略带调侃,可听的人却不是这么想的。
“如果因为这个原因,那你就躺在地板上好了。”
说完这话,艾尔干脆利落的躺了回去,把背对着她。
艾尔的脾气她很清楚,上一秒还在和你撒娇,下一秒就能直接翻脸。你和他好好说话讲道理,是完全没有用的,不然,她也不会采取这种过激的手段。
梵希勾了勾唇角,翻身下床,自顾自的搬了被子铺在地上。
艾尔等了一会儿,准备等对方和自己道歉的时候,再大发慈悲的原谅她,哪料到一会儿没动静,她居然真的睡到地板上去了。
完全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从来都是别人哄着他,围着他转,他哪里受过这样的冷落,艾尔看着少女恬静的睡颜,心里越发不快。
他不痛快了,别人也别想痛快。
“喂,你给我过来!”艾尔忍不住冲地板上的人喊道。
底下人没有搭腔,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完全是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喂!”
“......”
“你是聋了吗?没听到我叫你?”艾尔咬牙切齿的说。
“艾尔少爷,如果需要女人陪你的话,外面就有女佣。”梵希闭着眼睛,睫毛在月光下投下扇形阴影,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
“哼!”艾尔重重的哼了一声,“我是那么缺女人的人吗?”
这话说的倒没错,作为伯爵庄园唯二的继承人,伯爵的小儿子,单靠着这个头衔,就有大批前仆后继想上位的女人。
能爬上这少爷的床,就算是成功了一半,毕竟,私生子也同样具有继承的权利,这样干一炮就能颠覆人生命运的划算买卖,哪个女人会不愿意呢?
但梵希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依旧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回应,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这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艾尔简直要被这样的无视气晕过去,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三步作两步的走到梵希跟前,把她身上的薄毯掀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给我起来。”
梵希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对上艾尔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就算隔了一层黑暗,也能看清里面的情绪。
恼羞成怒了。
梵希不自觉的笑了一下,“不是你让我睡地板吗?我都配合照办了,怎么,你想反悔了?”
她的语调平稳,没有半分委屈,反而透露出一丝调侃的意味,就像在逗弄一只炸毛的猫咪,看着他愤怒的伸出爪子,却又什么都抓不到。
“我让你去你就去,你还真听话。”他没好气的说,“之前给你伤口上药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老实啊!”
艾尔说的是她刚醒那会儿的事,那时候她刚被救回来浑身是伤,上药的医生连碰都碰不得,旁人怎么劝都没有用,好像有洁癖似的,女仆只能趁着她痛的昏迷的时候,偷偷摸摸的上药。
那会儿她已经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但身体本能还是不喜欢别人接触,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为什么。
当然,现在的她依旧不太喜欢肢体触碰,但比起之前的情况来说已经好太多了,毕竟天天被一个皮肤饥渴症患者包围着,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五个小时都围着她,上个厕所都恨不得贴在她身上的人,不是
“所以说对本少爷态度好点,你的命都是我捡回来的!”看着梵希似乎陷入沉思,艾尔自然的坐在梵希身边,发出的声音暂时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啊,是您救的我,我的命都是您的,您想怎么处置都行。”
“你......”艾尔一滞,本来到嘴边的话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因为我的家人已经没有了,只能靠您的施舍活下去,所以无论受怎样的欺负都是理所应当。”梵希摊开胳膊,朝他笑了起来,一脸任人宰割的无所谓。
轻描淡写的语气让人无端感觉到有些喘不过气,似乎是不太满意她刚才的表情,艾尔难得沉默了一会儿。
窗外的月光宁静如水。
大概是安静的时间太久,梵希忍着想打哈欠的**,将他手上的毛毯抽了出去,“我有点困了,艾尔,我可以睡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