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池这段时间一直提心吊胆的,整天跟在苏暮寒身后,生怕他跑了。只要苏暮寒离开他的视线超过十分钟,他就立刻夺命连环Q。
“我在买东西,马上回来。”电话那头苏暮寒语气有些无奈:“明天过后,你就不用担心找不到我了。”
林池右手接着电话,左手撑在护栏上,晚风吹过耳畔,卷起他的头发,“是啊,不过我还没打过群架,能跟我说一下流程吗?”
苏暮寒笑出声来,“这……,有点中二。”
“没事。”林池说:“打群架解决问题的方式,已经够中二的了,还怕这个?”
“就会是双方见面,放狠话然后动手。”苏暮寒说着有点不好意思,声音越来越低,“是不是很简单?而且是不能带工具的哦。”
不能带工具?林池想到沈奶奶之前说过,苏暮寒那次回来身上带着血。
“如果有人不守规则呢?”林池问道。
苏暮寒叹口气,“那就只能自认倒霉,毕竟场面那么混乱,没人知道是谁。”
林池点点头,瞳孔里倒映出夕阳的余晖,“上次和你打的是这群人吗?”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苏暮寒皱着眉头回道:“是,这个地方的混混分成了俩帮,一边在南城区,南城那边鱼龙混杂,有一条街开店的基本上都是混混,另外一边就是孙吉他们,南城区以外,都是他们在游荡。”
“那我知道了,所以你之前是跟着南城区那帮人,当小混混是吧?”林池闷笑道,“看不出来啊,苏暮寒。”
音节在耳尖跳动,苏暮寒脸不可抑制地红起来,“挂了,我马上回来。”
“哈哈哈哈哈,好。”
林池从抽屉里拿出一把五厘米左右的小刀,生怕明天忘记,特意把刀放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第二天林池特意起了个大早,洗漱好后就去找苏暮寒,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
好在苏暮寒并没有想甩开他的想法。
今天的天气和往常一样,晴空万里,林池有一种预感,他们也会毫发无伤地回来。
到南城后,苏暮寒把他领到一条酒街,昼伏夜出的人已经回到家里睡大觉了,此时的街道显得有些空旷且凌乱。
他们走进一家门口立着颗树的酒吧,林池没注意看店名。
他今天特意穿了一件黑色的防晒外套,手放在衣服兜里握着那把小刀。
酒吧静悄悄的,夜晚的残局还没来得及收拾,酒和呕吐物的气味参杂在一起,林池有些反胃地皱起眉头,捂住口鼻。
吧台有一男一女坐在那儿抽烟,见俩人走进后,男人有些不自在地把烟掐灭,女人看了他一眼,冲苏暮寒说道:“这么早就来了。”接着把视线转向林池,“这就是你那个朋友?”
“嗯,麻烦你们了。”
女人挑眉笑道:“没关系,拿钱办事嘛。”
苏暮寒太阳穴狂跳——这人怎么不守信用啊,张口就把事说了。
林池伸出手指戳戳苏暮寒的后背,靠近他耳后,用男鬼般的阴冷的嗓音说:“你嘴挺严啊。”
苏暮寒眼神闪烁,往一旁躲了躲,“没有。”
“走吧。”男人收起手机,不知为何撇了林池一眼,才说道:“他们到门口了。”
女人双手倚在吧台,一点都没有要打群架的紧张感,反而笑道:“留点力气回来打扫卫生。”
哦,原来是不用去……
短短几分钟,街道上变了个样,酒吧门口站着约莫三十几个人,他们对面也站着一群人,林池没细数,初略扫了一眼差不多对等。
他们一出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林池发现有不少人在看他,心里奇怪得很。
他都没见过他们,怎么个个看到他都在笑。
俩帮人面对面站着,林池大概将对面前排的人扫了个遍,在里面发现了让他摔骨折的那几个瘪三,孙吉站在最中间,巧的是他也穿着件外套。
后来的流程同苏暮寒说的那样,十分的中二,林池嘴唇快咬破了才止住上扬的嘴角,他思绪飞扬,混沌中不知道是哪边先动的手,俩群人乌泱泱地冲在一起。
一片鸡飞狗跳中,他看见孙吉冲着他跑来,手放在兜里像是在掏什么东西,林池心跳加速,防御似的站姿定在原地,手不可抑制地颤抖着握着小刀。
面上却一片淡定。
看着越来越近的距离,他直接冲孙吉的下三路就是一脚——这些事也就是一俩秒的时间。
而后趁着孙吉吃痛弯腰时,林池揪起他后背的外套往下拽,一把水果刀从包里掉落。
林池迅速捡起,又往他身上踢了一脚。
心里疑惑——怎么跟玩似的,就这么简单?
一转头发现苏暮寒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
于是,十分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他们俩人就这么站在群架的中央,无人理会。
哦,不对。
还有痛到倒在地上的孙吉,在破口大骂,林池越听越气,往他身上又踹了几脚。
“这……有点多余啊我们,你不是说场面混乱吗?。”林池说。
为什么我俩现在这么悠闲且安全?
其实现在这情况,也出乎苏暮寒的意料,但为了自己的面子,只能做出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笑道,“孙吉他们那边的人少,而且他们之间的仇,比和我俩之间的深多了,都找自己最看不顺眼的人打去了。”
“哇,那你就等于花钱给别人打架解愤的啊,苏总你太有钱了吧。”林池阴阳怪气道。
苏暮寒闷笑道,“怎么会呢。”随后若有所思道:“这样的话,以后他们还会来缠着你,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我也不想因为自己,让你出个门都要担惊受怕。”
林池的心里有一头小鹿在乱跑,他撇撇嘴,依旧回怼道:“哦,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约莫过了十分钟左右,一阵警笛声传来,众人纷纷散开。
苏暮寒拽起林池的手腕,向门口有树的酒吧跑去,“知道为什么选这里吗?”
林池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无人在意的孙吉问,“为什么?”
“因为这里离派出所远,而且本来就很乱,警察出警速度会慢一些。”苏暮寒说,“最重要的是,在这里他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回到酒吧,林池手下意识地撑在桌子上,指尖传来湿润的触感,他转头看去,瞬间觉得呼吸不畅、想吐。
他立刻把手抬起,“卧槽,谁吐这儿了!好恶心!”
苏暮寒回头看他,而后憋着笑道:“我带你去卫生间。”
“我带他去吧,你休息一会儿。”在吧台的那个女人说。
苏暮寒看了一眼她,见林池全身心都在手指上,思索片刻后抿唇笑道:“就不麻烦你了,我带他去吧。”
“没事。”那女人走出吧台,下巴往吧台里那个男人的位置扬了扬,“刚好孔郁想和你聊聊。”
苏暮寒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那好吧。”
在去往洗手间的路上,女人主动搭话,“小帅哥叫什么啊?叫我孔灵就好了。”
林池看着自己的手,忍住恶心想吐回答:“林池。”
到了卫生间门口,他匆忙道了声谢,便着急忙慌地冲进去。
林池挤出洗手液,用力反复地搓着,仿佛要去掉一块皮。脑海里的画面正翻天覆地变化着,温热潮湿的触感卷土从来,记忆犹新。脸上鼻孔里似乎都有呕吐物,他不自觉地憋住气,用手接水,一捧又一捧地往脸上浇。
约莫十分钟左右,孔灵见他迟迟不出来,便走进去看。
只见林池如同疯魔了般,不停地洗着脸和手。
她上前拉住林池,不停地推着他的身体,然后把水关了,“你犯什么病了?醒醒,醒醒。”
林池红脸赤颈地呆愣着,泛红的双手往下滴着水,足足五分钟才缓过来。
“不好意思。”林池说:“刚刚…”
孔灵打断他,也没多问,“走吧。”
说实话,她已经准备找人来做法事了。
回去后,那群人已经走了,只剩下苏暮寒和孔郁,见林池衣服湿了一大片,苏暮寒问:“怎么了?”
“没事。”林池摇摇头,“我想走了。”
他一刻也不想呼吸到这里的空气。
苏暮寒把探究的目光投向孔灵,“我们先回去了。”
孔灵接收到信号头痛欲裂,这让我怎么说?但也只能应下,“好。”
躺在路上的孙吉不知道被谁带走了,有几个环卫工人在清扫街道,苏暮寒担忧地看向脸色苍白的林池。
“去医院吗?”他拉起林池的手,一副只要林池同意,下一秒就往医院冲的架势。
林池默不作声地挣脱开,转而拉着他的袖口,他离开昏暗的环境后,感到舒服多了,“我出来好多了,没事的。”
林池头靠在出租车的车窗上,垂着头、低着眸子看着指尖,胃里翻江倒海,催命似的。
苏暮寒转头看着他的侧脸,打好的腹稿停在唇边,化作一声叹息。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无法宣之于口的故事,如果每说一次都是在揭伤疤,那么他愿意林池闭口不谈。
夜晚悄然降临,自从回来后,林池就没出过房间。
苏暮有些担心,他轻叩房门,“醒了吗?”
“嗯。”林池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不知道是不是门的原因,有些闷闷的。
“我做了碗面。”苏暮寒说,“先出来吃点?”
坐在门后的林池站起身,太长时间没动,双腿都麻了,“好,稍等。”
林池状态好了很多,可能是太久没吃东西,面色依旧苍白,“饿死我了。”他接过那碗面,“怎么是清水面啊,我想吃辣的。”
这还是林池第一次对吃的有异议,苏暮寒观察着他的状态,“好,明天给你做。”
“嗯,明天一个荷包蛋就够了。”
苏暮寒面上带着微笑,“好,你还挑上了。”
林池三下五除二吃完,抽了俩张纸慢悠悠地擦嘴,整理想好的谎言,“不好意思,今天是不是吓到你了?我是因为……”
“说出来让你感到难受的话,可以不说的。”苏暮寒把水推给林池,站起身子打断道:“我是想知道然后和你聊聊,可说出来的这个过程让你难受的话,我可以不知道的。但你要是准备好告诉我的话,我可以随时听。”
“好。”林池点点头。
他发现自己变得有点感性了,竟然莫名想哭,可是好丢脸,于是他憋着眼泪说:“谢谢你。”
他似乎只能说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