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难秽的大学生活也是一如既往的忙碌。他对于电子工程其实是完全陌生的。
所以有关的专业课程也需要从头开始学习。好在他学东西一向很快。
他身边总是聚集着很多的人。他总是人群里最显眼的存在。
分别的日子太久,久到景难秽的生活趋于平淡。
如果不是0408偶尔和他说起反派黑化值。景难秽都要以为一切不过是场梦。
黑化值时不时产生波动。数值上升时景难秽会担心他是不是受到欺负;数值下降时他又会猜测他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即使过去了漫长的年月,景难秽的情绪依旧被他牵动。
景难秽的情绪其实很多变,但他不想表露出来,于是面上是一贯的轻松和冷淡。
他偶尔也会想,为什么秦荷诺对他来说格外的特别。
也许是秦荷诺是第一个陪伴着他的人,也许是秦荷诺是第一个超越了社交距离的人,也许是秦荷诺是第一个他养大的孩子。
总之,无论什么,秦荷诺是特别的。
景难秽也会发呆思考两人重逢时的场景。
期待着、想象着,格外漫长的时间仿佛变得更加漫长了。
景难秽作为大四学生,还是前任院学生会的副主席,因为人手不够,被拉来新生登记处。
阳光格外刺眼,天气也很燥热。景难秽也难得的有些急躁。
对面的小棚就是金融专业的新生登记处。景难秽的目光时不时瞟过去。
景乐语也是今年的新生,擦着边考进A大,在计算机专业登记完就凑到景难秽这边来了。叽叽喳喳的喊“哥”。
一旁的现任副主席是景难秽带起来的,和他也还算熟悉,冲着景难秽一挑眉“学长,你弟弟啊?”
景难秽轻声“嗯”了一声,想到什么又补了句“我是被领养的。”
学弟眨眨眼,有些尴尬的“啊”了一声。
反倒是景乐语开始跳脚,急忙解释“养兄也是我哥!”
景难秽翻看登记表,没理会景乐语,和学弟说“还差十多个人,估计要明天才到了。”
“一会我请学长吃饭吧。”又看到一旁的景乐语,“学长的弟弟也来吧。”
景乐语欢呼一声。
旁边雕塑专业新生登记处的是美院外联部部长,和景难秽带的学弟认识,拎着一大袋子雪糕来了,给他们一人一根雪糕,景乐语也有。
景难秽接过雪糕,说了声谢。
凉丝丝的雪糕驱散了热气。滑进胃里,让景难秽的急躁少了一分。
没事,还有一天呢。景难秽告诉自己。
雕塑系的外联部部长和学弟聊天,“我们院还有一半人没来呢,我们专业倒就差一个。”
“叫秦荷诺,听说是金融大三那个秦锦绣的堂弟。”
景难秽听到名字愣了下。他想,雕塑吗?好像也不错。
秦荷诺画画很有天赋,他开始想象秦荷诺做雕塑时会怎么样了。
说实话。他其实是想象不出来秦荷诺长大后的样子的。他回忆里的秦荷诺一直都是八岁时的柔软模样。
但真正见到秦荷诺时,他又觉得很理所当然。
秦荷诺没在第一天卡着点来,反而是第二天的中午才来。
正午的蝉鸣实在吵闹。景难秽两口扒完面前的盒饭。
景难秽优雅的吃相往往让人忽略他吃的很快。所以当他将擦嘴的纸扔进只剩下料汁和调料的盒饭里时,学弟嘴里刚塞了一口饭,面前的盒饭还剩下小半份,“学长吃完了?”
景难秽利落的给盒饭打了个结,“嗯。我去扔垃圾。”想到什么又问了句“没什么忌口和过敏的吧?”
学弟摇摇头。
景难秽把盒饭扔进垃圾桶,脚下拐个弯又去了学校里的小超市。
路过卖零食的架子又顺手拿了两瓶酸奶。手下一顿,多拿了两瓶苹果味儿的。包装好看,白色的瓶子,画了绿色的苹果,上面明晃晃加大加粗居中印了“新品”二字。
又拿了个塑料袋,买了一袋雪糕和水。
回到新生登记处,分给大家。景难秽手里摩挲着白色的酸奶瓶子,心里痒痒的,问一旁雕塑专业的学弟,“你们那个新生还没到吗?”
雕塑专业的学弟接过水咕噜噜喝了两口,“还没。”
景难秽放心了。
景乐语要和他换手里的苹果味酸奶,景难秽难得没同意。
景乐语正吵着要喝苹果味儿的,就见他哥伸手一递,递给别人了。
秦荷诺拎着箱子来报道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从旁边伸出一节劲瘦的手臂。秦荷诺顺着去看,就看见景难秽了。
后边跟着的秦锦绣心脏重重一跳,也过去看景难秽的脸。
景难秽没什么生疏的感觉,从小棚子的阴影里走出来,露出那张等比放大,锐利漂亮的脸“签完到我送你去寝室。”
秦荷诺点点头,放开右手握着的箱子拉伸杆。
景难秽顺手接了。又把他背上的背包薅下来。手上还拿着那瓶酸奶。
站在秦荷诺身后,垂着眼看他填写信息。
秦荷诺变化很大,整个人长开了很多,身形挺拔。垂着眼认真填写信息,严肃时面无表情的脸,就连唇角都是和景难秽如出一辙的弧度。
0408在景难秽脑海里炸烟花,[宿主你心情很好嘛!]
景难秽听着脑海里闹腾的声音,勾了勾唇角,[嗯,我心情非常好。]
秦荷诺已经和景难秽差不多高了,直起腰来刚好能和他对视,“我填完了。”
眼睛也很亮,和之前一样。景难秽放软了声音,把酸奶瓶子贴上他的脸,“要喝这个还是水?”
“这个就好。”秦荷诺接过。
景难秽性格温和,但表情一贯是冷淡的。
可对着秦荷诺,景难秽连表情也不想维持了,露出来轻柔的、温柔的眼神来。落在秦荷诺身上,让秦荷诺心里的怨气如同气泡糖果一般咕噜噜发散在水里,最后消失掉,只留下一杯甜滋滋带着些酸涩的气泡水。
秦荷诺拧开酸奶盖子,仰头喝了一口。是苹果味儿的,里面还有些爆珠和芦荟果肉,秦荷诺咬开爆珠,里面甜腻的味道冲开来,让本身就很甜的酸奶变得更甜了。
“不喜欢喝吗?”景难秽很了解秦荷诺……小时候的秦荷诺。对于现在的秦荷诺,他是不了解的。这让他难得的开始不安。
刻意回避的记忆又开始浮现。是秦荷诺红着眼眶被带走的场景。
即使秦荷诺就站在他面前,他又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景难秽的分离焦虑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加严重。
在等待秦荷诺将东西咽下的过程中,景难秽对过去分别的日子又一次有了实感。
他不知道秦荷诺喜欢什么,甚至还在认为秦荷诺会报考金融专业。秦荷诺有了新的兴趣爱好,有了全新的经历,这都是景难秽没参与到的时光。
十二年。整整十二年。他们分离了整整十二年。
景难秽喉结滚了滚。再度重逢的喜悦被酸涩感代替。分离的漫长年月变成两人之间的沟壑,即使刻意忽视,却还是有难以言说的陌生感。
酸奶是以浓稠出名的一个牌子,里面又新添加了很多小料,秦荷诺费力嚼完咽下,“没有,我挺喜欢苹果味儿的。”
景难秽的焦虑被他一句话抚平,手攥紧他行李箱上的拉杆,“嗯,那就好。”
沉默,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两人之间蔓延。
“哥,你们认识?”景乐语打断奇怪的氛围。
秦荷诺目光移向他,也在等待景难秽开口。
“认识。我弟弟。”随后顿了顿,皱起眉仿佛想找到合适的说法。
秦荷诺接过话头,“之前一个、院的。”
秦荷诺不想单纯的那样定义那个短暂庇佑过他的地方。也皱起眉来。
景乐语“哦哦”两声,知道两人说的是景难秽来到他家之前的事情。意识到氛围不太对,挠挠头坐下了“哥你去吧,我帮你看一阵。”
景难秽拎着他的箱子往前走,“跟着我吧。”
秦锦绣咬咬牙也跟过去。
秦荷诺不认路,稍微落后景难秽一步。
秦锦绣凑过去和景难秽并肩,“怎么好意思麻烦学长,我们自己来吧。”
景难秽回他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这么多年麻烦你们照顾我弟弟了。”
秦荷诺走到景难秽身侧,用那瓶酸奶碰了碰他手腕。景难秽就转过头来,问他“怎么了?”
秦荷诺对于自己在景难秽心里的地位是不同感到开心。那杯情绪的气泡水里最后的酸涩感也消失不见了。虽然他认为自己已经长大了,但还是抿了抿唇,开口喊他,“小景哥哥。”
景难秽伸手去摸他的脑袋。秦荷诺微微低头,方便景难秽触碰。
景难秽揉了揉他的头,笑着“嗯”了一声。
两句话。景难秽就又回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
情绪被另一个人牵动,焦躁和生疏被胸腔中闷胀的感觉挤走。一如从前的又亮又好看的眼睛注视着他,景难秽在酸涩感满涨的胸腔中缓缓挤出一口气来。
过去的十二年仿佛就是为了此刻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