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君的演绎方式》 第1章 第 1 章 景难秽总以为自己会下地狱。 毕竟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有个大师曾经给他算过命。 大师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路过看了他两眼，就恨恨地“啧”了一声。 “善信我见你有缘，小小年纪别这么暴躁嘛。”大师装作没看见景难秽含笑眸子里带着的眼刀。 “我们相识便是缘啊，这个符给你，你身上的因果业力可不小。”大师笑得很阳光很真诚，“哦对了，叫我裴梵逸，梵逸是我的字。” “这下不怕被骗了吧？”一旁带着口罩的男生也出声。 “我不信什么神佛。”景难秽微笑开口，拒绝裴梵给他的符。 “哪里的话！”裴梵更大声了，整个人非常兴奋，“哎呦，我裴梵的名字整个娱乐圈都知道！这个符保你用过的都说好！” “或者要我的符？”祝为卿低低地笑了一声。 “给你就拿着！不识货的家伙，有便宜都不占！”裴梵硬是把符塞进他兜里。 “我这符！保你灵魂无恙！你可真是捡着了！”裴梵冲着景难秽打包票。 裴梵和祝为卿风风火火地走了，留景难秽在原地。 灵魂无恙吗？ 景难秽有些心动。 他留下了这张符，在网上找了教程，仔仔细细的把它叠好，放进塑封膜。 后来他步步蚕食、斩尽杀绝，夺回来自己的家业。 太擅长伪装自己，就时时刻刻都在微笑。 太过于杀伐果决，以至于当那种念头一瞬间闪过后，他就已经一脚踏空。 景难秽向来不会后悔什么决定。 这次也不例外。 一睁眼，见到的反而是明亮刺眼的阳光。 景难秽平静地抬手挡住眼睛。 [宿主你好淡定。]平淡的机器电子音响起。 “你是什么东西？”语气很平静，不过从景难秽口中说出来听着却变了意思。 [我是你的系统，宿主你穿越了。] 景难秽点点头，“哦。” [你的任务是阻止反派黑化。] “嗯。” [任务奖励是复活……算了没有奖励。]系统可能是想起来景难秽淡定的自杀过程，临时改口。 景难秽已经在打量自己的新身体了。 瘦小，软弱。 脖子上带着个挂坠，看起来和之前他时刻戴在身上的符咒相同，不过在塑封膜里一片一片的，挂绳也断了。 符纸慢慢地冒起烟雾，烟雾绕着他转了又转，往远处飘去，最后只留下一丝烧焦气味和几点零星的纸屑。 景难秽扣开塑封膜，冲着纸屑吹一口气，纸屑被吹走，消失不见了。 原来灵魂无恙是这个意思啊？ 江湖骗子。 天气很好，阳光照着他，让他久违的、怀念起办公室冰冷的座椅。 好不好坐另说，起码花了大价钱呢。 系统对景难秽少见的意外表现并无过多关心。 自顾自继续发布了任务。 [开始记录。] [任务者景难秽，绑定系统编号0408，任务代号JNH-0-A1.0，请在这个世界进行如下任务：1.请阻止反派死亡，2.请阻止反派黑化——] [本系统为剧情保障组最高优先级系统，将是您最忠实的伙伴，会在必要时为您提供帮助，将为您全程记录任务过程，期待与您共同达成高评分结局。] 景难秽一直都是不特别信什么，也不特别不信什么。 很奇特的一种心态。 他相信科学，坚信真理；可是他又相信教义里的因果轮回、地狱天堂；他相信西方也许会有女巫恶龙；也会相信东方的异兽妖怪。 就像他现在这样，又奇妙的接受了一种新的设定，这种世界之外的世界。 他感觉还挺有趣的，也就决定要顺着系统的话去完成任务。 他帮助系统完成高评分任务，他也相应的得到了——乐子。 好吧，景难秽承认，他带了些不负责的心态，秉持着爱看乐子、爱看别人过的惨的一惯喜好。 [没有奖励我可不做。]景难秽用着系统教给他的一种可以用意识交流的方法。 他现在坐在孤儿院并不舒适、甚至有些硌的椅子上，用残破有毛边的小铁勺子，在油腻腻的饭桌上，吃着清汤寡水的粥就着一些小青菜。 他倒是没什么表现，一口一口吃着。 既然决定要帮助系统完成任务，自然要摄入一定量的食物来维持身体机能。 他现在看起来也就五六岁，很小的年纪，行动起来很麻烦。 想要正常成长，也要摄入一些蛋白质，他抬头看天上飞的鸟。 脑子里蹦出来个坏主意。却又在下一刻打消念头。 而后又低头开始喝粥。 [奖励你复活？]系统发出疑问。 [不需要，死了就是死了，我又不后悔。]勺子磕到碗底发出不太清脆的声响。 [满足我一个愿望就好。]景难秽放下勺子。 [不可以过线，要在我能力范围内。]系统讲出限定条件。 [可以。]景难秽抽出旁边的一张纸巾擦嘴，答应的很爽快。 得到的承诺已经足够，太过于顺杆爬有时候得到的反而更少。 [那谁是反派？]景难秽把擦嘴的纸扔进垃圾桶。 [两个月后，任务目标秦荷诺会来到这家孤儿院。] [嗯。]景难秽对任务目标没表现出多热衷来，反应平平。 景难秽没待两天就喜欢上了孤儿院那座老旧的秋千。 粗粗的铁链绑着，拴着一段各种材料缝成的坐垫。 五六岁的身体，景难秽可以整个人坐上去。 本来应该是大家争抢着玩的设施，现在只有景难秽一个人荡，他可以一个人呆着秋千上一整天。 这座老旧的秋千前不久刚断过，当时正有一个小孩把秋千荡得高高的，铁链一断，飞出去老远，磕掉了两个门牙，整个人满脸满手都是血。 后来修好了，孩子们也没什么人敢坐。 不过过一段时间，大家胆子大了就又会和景难秽抢秋千了。 景难秽不太在意，毕竟他只在这一段时间对这个秋千有兴趣。 系统觉得上边分给他一个大麻烦，景难秽的愿望许的是“让铁链断裂”。 珍贵的愿望，许了这种小事，系统甚至没放在心上。 直到景难秽坐上秋千后它才反应过来。 目的是为了他短暂感兴趣、想要占有的一座破旧秋千。 孤儿院资源有限，霸凌事件是常有的。景难秽一直是作为被霸凌孤立的对象，在这座孤儿院勉强过活。 在事情发生前，它甚至没观察到景难秽对这座秋千感兴趣。 它只以为是报复霸凌者。 不过看样子景难秽对每天所能分到的小小一碗粥没什么意见，甚至偶有剩余，在景难秽许下愿望时系统甚至少有的欣慰，自己的宿主终于敢于反抗了。 反抗是没有的。 景难秽想报复回去，不过他暂时没有那个心情。 适应五六岁的身体就已经很废一番功夫。饥饿、但又厌食、由饥饿和生理需求引起的困倦、持续性低烧，已经耗费他太多力气。 系统初步判断可能是新手任务者常见的症状，等到过一段时间适应就会好。 身体不适导致心情不好，景难秽只是想找一个相对舒适、喜欢的环境。 这座秋千就很好。 几乎白天时刻有光照，离孤儿院的食堂和宿舍都很近。 断掉的挂绳被他重新系了个结，带在手腕上。他一边晒太阳，一边摩挲着那个凸起的结。 前不久磕掉门牙的小孩是这座孤儿院的小霸王，年龄算得上大，带头去抢其他孩子的吃食。 景难秽是尤其被重点关照的对象。 他初来到孤儿院时，通红着眼眶，整个人默默的哭泣，小脸上满是泪痕。 院长说，他绝对会被下一个人领养走。 可是过去了两年了，景难秽已经六岁了，还是待在孤儿院里。 有时候有着好看的样貌并不是什么好事。 “怀璧其罪。”景难秽听着0408对他这副身体之前的事情做出评价。 [可能吧。]系统0408没对他这样的说法做出其他反应。 毕竟更加消极甚至泯灭人性的想法他都见过了。 没经历过其他人的遭遇，所以不对其他人的看法做出评价，是0408一开始就明白的道理。 [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先治疗低烧。]0408提醒。 景难秽没有应声，只是撑着脸看天。被太阳刺到眼睛发涩，昏昏欲睡。 过了五天左右，景难秽终于厌烦了坐在秋千上荡一整天。 在座秋千空余出来，而林峰也终于有力气继续揍人。 景难秽中途装晕混来两片退烧药。 剂量很小，景难秽把药剂掰开分成两半，混进稀粥里，就这样吃了四天。 一直蔫蔫的窝在秋千上睡觉，晒太阳。 厌食也在尽力克服，每天分到的饭也努力下咽，难得的有了些不想死的毅力。 [宿主，恭喜，十天了，你终于重新回到亚健康状态了。]0408的系统音听不出有多开心，不过景难秽由那种貌似濒死的状态重新活过来也值得庆祝。 直到烧完全退了之后，景难秽的脑子才感到些许清明。 后知后觉的泪水涌进眼眶，悲伤和不想死去的想法一同跟着流淌出来。 景难秽才想清楚，原来活着也需要很多很多的勇气。 第2章 第 2 章 景难秽是晚上吃着饭突然哭出来的。 只是就那样看着满是灰尘和蛛网的窗户外的晚霞。 一滴泪滚进稀粥里化开，发出声响，而后又消失不见。 只有一滴。 景难秽已经很久没哭过了。仅仅这一滴泪。足够让他想清楚，他还不想死。 在他答应所谓的系统做任务的时候就该知道。 早在一当初睁眼看见刺眼的阳光开始就该知道。 他会收下那张保佑灵魂的符咒的时候就该知道。 他只是需要一点勇气。 一次的死亡带来他所缺失的勇气。 既然阳光如此明媚，世界如此鲜活，那么为什么不再走的远些呢？ 万一他所没体会到的幸福就降临在不远的未来呢？ 过去的二十七年的幸运都将会积累，在未来的某一天一下子降临。 —— 景难秽终于肯把自己梳洗的干干净净，不用担心发烧死掉，或者是他又一次想去自杀。 长得漂亮的小孩总是会额外受到关注，再嘴甜一些、会装得乖巧一些。 景难秽仰着小脸对院长说谢谢。 院长其实是一个很心软的女人。在这种环境之下，未来仿佛没有希望。她也就渐渐学会心硬。 孩子们的争斗是常有的，她不能阻止有孩子想要吃饱。 景难秽靠着一小碗粥活了两年明显不现实。 这个心硬的女人会把自己碗里的菜分给别的小孩一点点。 虽然只是一点点，对于大人来说一点点的米饭。 但是却让景难秽和别的小孩子们活了两年。 偶尔的投喂，对于心软的院长来说的偶尔，实际上却是常常。 她会自己买新鲜的蔬菜做饭，因为孤儿院的食物难以下咽，所以她的那份总是剩下很多很多。 孤儿院的所有大人都和他们一起吃住，不过他们有属于自己的更好一些的住所。 对于孤儿院的其他小孩来说，他们是很凶很严肃的大人。 只有景难秽能看出来。 食堂做饭的大婶会起很早去最远的早市买便宜的菜，只为了能用同样的钱买到更多的菜。 打饭的跛脚大叔会省出自己的一点饭，打给永远会剩很多饭的院长。 这座孤儿院里都是被抛弃的人。 他们拿着很低的工资，却做着善良的事。 景难秽不是单纯的小孩，他能看出来大家都很善良。 就连一直欺负别人的小霸王林峰，也不会把别的孩子的吃食全部抢走。 在毫无生气的原身初来到孤儿院时，第一块糖是林峰送给他的。 景难秽因此只是小小的报复了一下。 因为那句谢谢，院长给了他几颗糖。 有着很漂亮的包装纸，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 捏在手里会发出哗哗的塑料纸声。 在过去的二十七年里，景难秽没有时间和心情去品尝一颗糖。 不过现在有了。 一颗自己吃掉，一颗还给林峰，还有一颗被景难秽揣进兜里。 三颗糖，景难秽得到了三个好心情。 林峰收到糖时很不好意思的说谢谢。 “院长妈妈说，有人送给你东西时要说谢谢。” 景难秽突然又发现，院长把他们都教的实在是很好。 因为在他小时候没有人教给他应该说谢谢。 “那我也谢谢你，之前给我的糖。” “我以后不会再抢你的饭了，”林峰不好意思的挠头，说话时露出断的牙“也不会抢其他人的饭了。” “院长妈妈说，咱们院会有新的人给我们钱，大家以后都能吃饱了！” “所以我想和你们道歉。” 景难秽来到这个新世界的第十天，已经听到数不清的好消息了。 所以他也很开心，紧紧的握住口袋里会哗哗响的糖果。 —— 新的资助人来了，西装革履，还带来了他们的小孩。 秦锦绣，秦家名正言顺的小少爷。 穿着一身名贵的小西装，连袜夹都是很好的材质，而这只是国际小学的校服。 景难秽在夺过家业之后也有很多名贵衣服，所以他尽量远离秦锦绣。实在是很麻烦。 院长陪着负责人在孤儿院里逛，不过孤儿院很小，设施也很简陋，估计很快就会逛完。 院长让林峰带着秦锦绣玩，保镖在不远处看着。 景难秽没去凑这个热闹，他在陪着做饭的刘婶和打饭的吴叔打扑克。 景难秽总是赢。他们赌的也不是钱，而是几块钱一大袋的廉价糖果。景难秽赢一次会有三五块糖。 景难秽把糖果攒下，等够分给孤儿院的小孩们一人一个时候，他就把糖果分出去。 刘婶和吴叔很乐意和景难秽玩。 之前和庄院长一起打扑克时赌的是几毛钱，现在用糖果作为彩头可以打很多次。 景难秽现在很自在，虽然孤儿院设施简陋，环境也有些凄凉，但他有地方呆，有人会找他玩。 [秦锦绣，世界的主角出现了。宿主你想好要怎么样拯救反派了吗？]0408看景难秽这一个月过得很惬意，但是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 [我的任务目标不是叫秦荷诺吗？]景难秽把手里最后一张黑桃2打出去。 “我又赢了，一人两颗糖。”景难秽笑着对两人伸出手。 [所以等秦荷诺来了再说。] [现在，安静一下，0408。]景难秽有些不满它出声打断自己难得的开心时光。 [宿主，你的好心情已经持续一个月了。] [好心情是不被允许的吗？]景难秽没再理它。 四颗裹着亮晶晶糖纸的糖果递到景难秽手里，他把它们揣进兜里。 还差五颗糖，就又可以分给大家了。 景难秽也没想到，他把东西分给别人会有这么开心。 他向来是把东西掌握在自己手里，紧紧抓住，毫不放松。 不过感觉不坏。 所以他催促着询问，“还要玩吗？我只差五颗糖了。” 刘婶和吴叔今天已经输了很多次了，他俩就一人拿出三颗糖递给景难秽。 刘婶摸着景难秽的头，“小慧啊，婶子去做饭了，今天有好吃的呢，记得多吃点。” 景难秽从有些高的椅子上跳下，去扶吴叔，“知道了，刘婶。” 景难秽知道自己名字的意义，但是很开心他们称呼他为“小慧”，是好的寓意，希望他“聪慧”，而不是“污秽的秽”。 林峰带着一些小伙伴跑来求他给一块糖，“小慧小慧，可以给我一颗糖吗？” “不可以，你们要等大家一起分糖。”景难秽毕竟之前还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面对孤儿院的小孩子们还是会不自觉的带着成人的口吻。 “不是啦，我想去给秦锦绣一个。”林峰小声对他说，“他要是开心了，他爸爸就会给咱们院钱啦！” 景难秽虽然觉得秦锦绣未必会因为一颗糖就开心，不过他们的心很好，景难秽就递给他两颗糖。 “那你们把这两颗糖都给他吧。” “刘婶、吴叔刚刚多给了我一块，还有我的那块，都给他吧。” 林峰没接，在哪吭叽了半天“那把我的那块也给他吧。多一块糖他就会多开心一点，会多给咱们院钱吗？” 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到时候大家都能吃饱了！” 吴叔摸了摸林峰的头，从兜里掏出一把糖，“你们还是会有糖，从这里挑吧。” 一群小孩子欢快的来，又一块欢快的跑回去。 虽然秦锦绣不一定会开心，但是那位秦先生一定会给孤儿院钱。 他需要好名声，而一群只是想要吃饱饭的小孩子又能花多少钱呢？ 景难秽知道，因为他也曾假笑着递过支票。 那位秦先生只是捐款者。 这座孤儿院是私人开办，不过开办这座孤儿院的企业家逐渐破产，给孤儿院投入的资金逐渐减少。 现在的孤儿院基本上都是靠政府补助维持运转。 景难秽扶着吴叔去食堂。 那位企业家是秦家商业上的竞争对手，在秦家新开发的一款商品上占了大头的市场占有率。 不过随着秦家持续投入研发基金和大力宣传下，仅剩的市场占有率也已经岌岌可危了。 换句话来说，在这场商业竞争中，已经快要被抛弃了。 自然对孤儿院不再上心。 秦家来这捐款，自然也不是白来，身后跟着几名商业板块的记者在抓拍。 景难秽只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这些记者都是秦家找来造势的。来这家孤儿院捐款的照片会被放在商业板块的核心位置，有心之人只需要顺着孤儿院的名字去搜索，就能找到秦家的商业竞争对手。 这竟然是他们投资的孤儿院，竟然这么萧条破旧吗？ 看来是企业要倒闭了呀。 ——诸如此类的竞争手段。 而后随之而来的是股市动荡，股票一路飘绿。没有了支撑，公司自然要倒闭了。 诸如此类，以及后续会有人因此破产甚至负债，精神受不了打击等等，就都是不可预见的了。 不过孤儿院获得了捐款就好。至于秦家获得了好名声或更多的什么……就不是景难秽所在意的了。 景难秽当初下手也很脏，这种程度计策倒是让景难秽有些回想起上辈子不愉快的事情。 他就加快脚步，扶着吴叔走进食堂。 第3章 第 3 章 刘婶做饭很麻利，一边做饭，还能一边把厨具擦洗干净。 景难秽拿着一摞托盘摆在打饭的桌子上。 今天的饭很香，有肉。 景难秽让刘婶少收些汤汁，还能分给大家泡在饭里。 刘婶拿出些盘子让景难秽帮忙洗。 景难秽仔仔细细的清洗干净，用来盛菜。 刘婶从锅里挑出最香最大块的肉盛到盘子里。 景难秽把菜端上桌子。 虽然秦家人未必会吃，不过诚意也很重要。 景难秽实在是很可爱，养了一个月，终于有点正常小孩的状态了。 虽然还是清瘦，不过光是站在那就足够让人觉得他实在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孩。 眼睛很大，又圆，又黑，很平静的站在那里，帮吴叔分饭。 其他小孩子们安静的站成一排，眼睛亮亮的看着菜里的肉，会乖巧的道谢，还会问好。 秦先生总算也有点真心实意想要捐款的心了。 景难秽曾经也算是有钱人，钱带来的不仅是矜贵、傲气，还有底气和自信。虽然现在手上没有钱，但他依旧有着很突出的气质。还有着阅历丰富的沉稳和平静。 所以小小的、漂亮的、气质突出的他，还站在那么显眼的位置，着实很抓人眼球。 秦锦绣和他年纪差不多大，虽然受到的教育不同，却是同样阶层培养出来的、有着同样优越骄矜的气质。 具有同样气质的人总是会相互吸引的，尤其是——更加突出的是景难秽。 他那二十七年经历的太多，他被养的很差，心思还沉，不愿意表达自己，看着就很优秀但不显眼，一对比就显得优秀突出却又不张扬，很沉稳内敛。他被教育要抓住机会，要如狠辣的鹰隼，却又要像是温煦的绵羊，看着平和无害，要如狐狸一般狡猾聪慧，又要像是兔子嗅觉灵敏。 他并没有真正的学会这些，不过教给他这些的人，自己也没有做到，最后棋差一着反过来被他解决掉了。 秦锦绣确实对他印象深刻，少有的即使不合群却也得到大家喜爱的小孩。 他看见大家去管他要糖了，所以也当作了借口。 “可以再给我一颗糖吗？”秦锦绣也排在小孩们的身后，小孩们陆陆续续给他让路，所以他很快就站在景难秽身前。 景难秽听见小孩子们的骚动，就放下手里的托盘，露出来个微笑。 “好啊，想要什么口味？”景难秽从口袋里拿出来几颗糖，伸到秦锦绣面前。 秦锦绣迟疑着，其实他并不被允许吃太多糖，尤其被教导不要吃廉价劣质的糖，从其他小孩那里得到的糖就被他揣进口袋里。 景难秽看出他的迟疑，有段时间他也被教导不要吃太多的糖，不要吃外面廉价劣质不健康的东西。不过什么才是廉价呢？ 景难秽就把糖都塞到他手里，“都给你吧。” 秦锦绣又把糖塞进兜里，“你叫什么名字？” “景难秽。” “景难秽。我记住了，我叫秦锦绣。”秦锦绣点点头。 他们两个交流的时候，财报记者的摄像机也对准了这边。 那边秦先生只吃了两口饭菜，就擦嘴对院长说“味道不错。” 景难秽收回视线，学着秦锦绣的样子也点点头“我也记住了，你叫秦锦绣。” 秦先生总体得到了他想要的，就也给了院长孤儿院需要的。 景难秽最终被推到院长身前，站在秦锦绣旁边。一群人拍了照片就走了。 孤儿院一下安静许多。 景难秽笑得实在乖巧，站在院长前面，被秦先生呼噜了一下脑袋。 大人们聚在一起去分配规划这笔钱了。 景难秽招呼小孩们一块去洗盘子。 “小慧，你说咱们能过得更好一点吗？” 景难秽听着小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询问，只是停下手里正在洗的盘子，然后认真思考了一下，“会的。” 肯定会的。 而且对于他来说，从未体会到的幸福已经降临在他身边了。 秦先生后续还送来了新衣服、玩具、书籍，还给孤儿院安了一些新设施。 让林峰摔断门牙的秋千被拆掉，换了更新的设施。 总体孤儿院都在向好发展。 [宿主，任务目标还有两天就会出现。] [嗯。] 景难秽对于生活有种出乎意料的热爱，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小孩，对所有事情都抱有极大热情。 系统在时刻监督他的健康状况和行为活动，在活跃时期保障宿主身体健康、分析宿主心理趋向是必要的任务记录，而景难秽也知情。不过现在不是任务执行期，系统会自发最大限度的保护宿主的**。 它现在分析，景难秽现在度过了适应期，对周围的事物有很大的兴趣。 所以景难秽又持续了一整个星期的，对事物磅礴的好奇心。 他并不会怎么去摆弄，只是看。 重新以小孩子的视角看待一些事物是很有趣的。他有着成年人的灵魂和记忆，却在小孩子的身体里。 尤其在秦荷诺出现之后。 —— 天气很阴，云黑压压的。 他们在重新装修好的寝室楼里玩。 新安装的电灯很亮。 林峰他们在走廊里打闹。景难秽一个人边啃苹果，边拼图，“你们，轻点跳。” 重新装修好的寝室楼里有淡淡的甲醛味。一楼是院长、吴叔和刘婶住的地方，还有仓库。 在门口处有一块空旷的场地，称不上是大厅，不过大家都那么叫，景难秽就也这样叫。 他搬了个低矮的椅子，拼图放在地下。 不知道哪里吹过来的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 “院长好像去接新的小孩儿了。”小孩子们打闹，时不时窃窃私语几声。 景难秽没去听，只拿起一块拼图往边框里摆。 [宿主，任务目标秦荷诺还有十分钟出现。] [知道了。]景难秽被吵到。 他拼的拼图一块一块的，大多数都是边角，东一块西一块随便塞。正拼的这个拼图是很复杂的大拼图，一千多块，上面是经典的梵高的《向日葵》，有十二朵，鲜艳的黄色。 [宿主想好要怎么救赎反派了吗？]0408问。毕竟每个任务者处理任务的方式都不同，有人喜欢四处留情，以任务之名满足自己的**；有人喜欢当爹当妈，进行另类的救赎；有的人性格恶劣、行事直接，把反派的活儿都干了。 [不知道，各种方法都试一遍吧。有什么推荐吗？]景难秽啃了一口苹果，苹果很脆，水也很多。不过小孩们不太喜欢，说它是“很无趣的水果”。景难秽觉得这个说法很可爱，就把自己的一小盒草莓分给他们，换来了苹果。 [成功率最高的是攻略反派，成功率百分之七十三；然后是帮反派赚钱，获得成功的事业，成功率百分之四十七；还有些是让反派感受世界的美好，成功率百分之三十六，不过最后大部分实际做法还是攻略反派。]0408汇报数据。 [综合来看，我建议宿主攻略反派。] [我觉得顺其自然比较好吧？孤儿院的大家都很好，真切的感到幸福也未必只有爱情一种选项。]景难秽有些不理解，以爱情作为救赎的全部选项，真的能让人感到被拯救吗？ 0408不对宿主的思想进行干涉，毕竟每个宿主都有不同的经历。[宿主你有自己的行事方法，我只是提供建议。] 依旧平淡的电子机械音，但景难秽有些意外，[谢谢。] 没有等到0408的回应，景难秽就往门口看去。 天气很阴，好像要下雨了。 他起身把敞开的大门关上。 拼图才拼了四五块，外面响起雨滴砸在地上的沉闷声响，景难秽抬头对着正在玩闹的小孩们说“房间窗户关了吗？” 小孩们立马乌泱泱一片转身上楼关窗户了。 景难秽扔掉苹果核，去关一楼房间的门。 雨越下越大，景难秽在关上最后一扇窗户时看见打着黑伞回来的院长。 伞下还有一个小小的人，低着脑袋跟在院长身后。 景难秽跑回大厅开门。 外面的风夹杂着雨，吹动景难秽有些长的头发，“院长。” 伞下的小孩听见景难秽的声音抬起头，露出一张俏生生的小脸。 和院长隔了距离，头发被雨打湿，阴沉沉的眼睛，看见景难秽了，又把脸往下沉了沉。 景难秽看见他滴水的头发先是一愣，就抬眼去看院长，“院长没被淋到吧？” “没有，这伞还挺大的。”说着转头去看那小孩，就见这孩子隔了好大的距离，还被淋湿了。 “先进来吧。”景难秽只对着院长说。 这小孩也是轴，和院长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走近门口就停。 景难秽回头关门，看见他还站在门外被雨淋，手比脑子快，拉着胳膊就给他拽进来了。 “愣着干嘛，很喜欢被雨淋？”这小孩被景难秽拉的一趔趄，还被景难秽说，本来就有点不适应，这下是更难过了。 景难秽握着他手腕就只觉得又湿又凉，知道他就是秦荷诺，一看人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只觉得脑袋都大了。 院里其他小孩嘴一撅就扯着嗓子干嚎，要么就都哭的抽抽巴巴的等着景难秽细声细气的哄。 秦荷诺不一样，就只瞪着眼睛发愣，却是眼眶一红再红。 第4章 第 4 章 秦荷诺的情况和他有点像，却又不完全一样。 秦荷诺的亲生母亲够狠，对他也对自己。生下他就是为了管秦家要钱。 秦荷诺算是秦锦绣的堂弟，今天刚过五岁生日。他妈妈想领着他去秦家认亲，但他亲生父亲的原配找来了，给了一笔钱。 那原配处理了太多这样的事情，他亲生父亲到处留情，不知道有多少的私生子。 给了一大笔抚养费，就说让他妈妈别去秦家了。 他妈妈见钱确实很多，比她预想的多得多，就把秦荷诺一扔，自己拿着巨款跑路了。 秦荷诺的生日礼物、五岁的第一天，是被抛弃。 院长从房间里找来毛巾，宽大的毛巾裹着他，把他擦了又擦。 院长的腰不太好，蹲下有些费劲。 景难秽收起打量的目光，去接过院长手里的毛巾，“院长，我来吧。” 他对秦荷诺的初印象不太好，虽然对他的经历有些触动，但他不该麻烦院长。 院长为了给他擦头发，是半跪在地下的，下雨天本来就凉，地下就更冰。 景难秽接过毛巾，随意地在他脑袋上擦弄。捧起他的脸，又敷衍地在他脸上一抹，生生把他眼眶里蓄满将落的泪珠擦走。 秦荷诺本来被院长温柔的动作、疼惜的眼神触动，有些想哭，景难秽就过来了，一张冷着的、漂亮好看的脸凑过来，随意地擦弄。 秦荷诺又不想哭了。 他好凶，但很好看……但还是讨厌。 秦荷诺被他的动作作弄的有些不舒服，就紧紧皱眉。 景难秽给他擦完，就见毛巾里露出一张不满的小脸。 总归是小孩子，景难秽还是心软了，把毛巾往他身上一裹。 “院长，我带他去冲澡吧。” 景难秽总是淡淡的、沉稳的，很成熟，却也在默默关心照顾所有人，是很被大家喜爱、依赖的。 有景难秽带他，院长很放心，“去吧，我叫刘婶一块给他铺床，跟你一个房间可以吗？” 现在孤儿院翻新，大家不用再挤在一起，新房间是六人寝，景难秽是男生里刚好多出来的一个人，他自己住。 本来小孩们都吵着要和他住一间，但景难秽睡很早起的也早，空闲时间要么拼图要么看书，小孩们不喜欢这么早的时间睡觉，还很闹。景难秽也不是非要强迫小孩们和他一个作息，但孩子们不好意思吵他，跟他一块住了几天，吃饭的时候都东倒西歪的。 景难秽就自己一个人住了。 听到院长让他跟自己一个房间，景难秽第一反应是拒绝，他并不想逼迫一个小孩适应他的作息，也不想改变自己的作息。不过秦荷诺这么一个闷葫芦的别扭性格，跟自己一起住是比较好的。 他也就点头。“可以。” 院长问了他想住下铺，就去仓库取床上用品了。 景难秽拉着他手腕，带着人往上走。 “一楼是院长、吴叔和刘婶住的地方，还有仓库。有什么事可以找他们，小事儿的话找我就好。” “二楼是洗漱和洗衣服的地方，左边洗漱洗澡，右边洗衣服。” “三楼、四楼是男生住的地方，五楼是女生们住的地方，别上去。” “然后一会等雨停了去食堂吃晚饭，宿舍楼后边、还有食堂前边有一些玩的地方。” 秦荷诺手腕还是很冰。他是被扔在孤儿院外几条街的地方，虽然是夏天，不过下雨，吹的风很凉，他又还很小。 景难秽叹了一口气，把人塞进洗澡间，又把自己洗衣服的盆拿来。“左边热水右边冷水，脏衣服放这里，找时间自己洗了。我去给你拿毛巾和衣服。” 总不能让秦荷诺一直穿着被浇透了的衣服，景难秽从衣柜里拿出一身自己的衣服。 景难秽上去的时候院长和刘婶才搬着床垫床单上来，景难秽就又接过手，把床铺好。 他动作很快，拿了衣服和毛巾下去的时候秦荷诺才犹豫着进去冲澡。 他敲敲门，把衣服和毛巾递过去。 露出来一节冻得青紫的手臂。 景难秽是再也怪不来这个孩子了。又爬了一层楼，拿出件外套和拖鞋挂在外面。 [宿主你还是很心软的嘛。]0408的机械音响起，不太能听出来情绪，不过景难秽觉得它带了些调侃意味。 [也还只是个小孩。]景难秽难免把自己放在了大人的角度，去照顾这些小孩，可能是关心成了习惯，他对小孩的态度都很好，毕竟很难对一个孩子撒手不管。 所以他很不理解秦荷诺的母亲，也更加讨厌自己的那位父亲。 可以承担欢愉的过程，也可以承受生育的痛苦，却偏偏尽不了养育的责任。尤其是他的父亲，欢愉他得到了，爱也得到了，金钱名利也都拥有，偏偏不敢承担后果。明明可以在任意的环节及时止损，却要小孩承担苦难，真是差劲的大人。 景难秽等在外面，隔着一道门和哗哗的流水声，隔间里传来抽噎的声音。脸上没什么表情，坐在一旁的长椅子上托腮看向窗外，浴室很空，只有流水的声音，景难秽想，雨好像更大了。 发呆的时间过得很快，雨早在不知道的时候停了，秦荷诺也终于整理好心情从隔间里走出来。 秦荷诺哭完过后神色照常，面上也没什么变化，景难秽颇有耐心地拉着他去吹头发。 “会用吗？”秦荷诺怯怯地摇头。 刚哭过的小孩再怎么装作若无其事，可情绪也难免低落，呼吸中都带了些瓮声瓮气的感觉。 景难秽又一次把毛巾裹在他头上，用腿踢过来一个凳子，“坐下。” 秦荷诺乖乖坐下。景难秽给他仔细地擦干头发。又把吹风机递给他看，“这样是热风，这样是大风。” 毛巾被他搭在肩上，拨弄秦荷诺头上细软的头发。 秦荷诺被风吹的眯着眼，他又觉得景难秽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了。 温柔、又好看，他喜欢。 带他洗澡，给他衣服穿，还给他吹头发。 微微低着头、垂着眼的样子好温柔，像他看见过的很好很好的妈妈。 他又想哭了。 他的妈妈也很好看，身上香香的，衣服冷但怀抱很让人安心。可是他的妈妈不要他了，妈妈喜欢钱，如果以后他也有很多很多钱的话，妈妈还会回来找他吗？ 景难秽能看见他哭，不过手上动作没停，把他长长的刘海吹得乱糟糟的扎眼睛。 秦荷诺拨弄刘海的时候顺便偷偷的擦眼泪。 景难秽总是对自己的伤心闭口不提，也对别人遭受的苦难不够具有同情心，不过他还是给了秦荷诺糖果来安慰他。 毕竟他现在也算是自己所在意的孤儿院的一员了。 0408默默记录，它看得清楚，景难秽其实是很容易心软的一个人。 和它曾经接触过的岑寂不一样。岑寂是真正心死的人，他是会漠视一切的人，因为一切都曾漠视他。他说景难秽跟他学了些不好的东西。 不过现在看来完全没有。 可能岑寂确实给他很大影响，不过景难秽是心软又温柔的人，岑寂不要命的那股劲并没有传染给他。 0408觉得景难秽实在是很温柔的。 —— 被景难秽照顾，还好几次差点在景难秽面前哭出来，在秦荷诺心里，他已经是很特别的存在了。 下楼时跟在景难秽身后，带了些撒娇和依赖的意味。 躲在景难秽身后和大家介绍了自己，“我叫秦荷诺。” 林峰带头鼓掌，声音最响亮。 景难秽要带的小孩又多了一个，好在大家都挺听话的。 当天晚上被秦荷诺扭捏的拉住衣角询问姓名。 “景难秽。” 景难秽的身体和上辈子一样，所以即使是有一点营养不良，也长得挺高的，秦荷诺年龄比他小，就只能稍微抬头问他，“是哪几个字啊？” “景色的‘景’，困难的‘难’，污秽的‘秽’。”这几个字对还没识字的五岁小孩来说有些困难，景难秽顿了顿，“你可以随意叫我，和院长一样叫我‘小慧’，也可以和晴晴他们一样叫我‘哥哥’。” 秦荷诺不死心，“‘难’是男生的‘男’吗？‘秽’是智慧的那个很难写的‘慧’吗？” “都不是。”景难秽并不想纠正，只跟他说不是。 “我只认识景色的‘景’。”秦荷诺见他没有不耐烦的神色，话也多了些，平常在家里没人会和他说话，“那我可以叫你小景哥哥吗？” “可以。”除了秦荷诺之外，有些小孩跟他撒娇的时候也会这么叫他，他会在第一时间反应这些称呼并做出回应，不用再去适应新的称呼，他也就没有犹豫。 秦荷诺还是很可爱的一个小孩，也很黏他。 这个年龄段的小孩都有旺盛的探索欲，总是闲不下来，景难秽也不会特别去限制他们，只叮嘱不要弄坏东西，不要给院长添麻烦。 小孩子们都很乖，景难秽有时间慢慢地拼拼图。 秦荷诺是少有能够闲下来看他拼图的小孩。 很多黄色，小孩们会七嘴八舌的指挥景难秽。 他也都很好脾气的照着他们说的去做，不过眼见怎么拼都不对，他们也就放弃了。 景难秽拼好的拼图都乱了，他只一点一点重新拼。 秦荷诺只是看他拼，也不去打扰他。 只会在他拼图中途休息活动的时候问他，“这块可以放在这吗？” 第5章 第 5 章 景难秽通常就会照他说的做，把那块拼图按在那个位置。 秦荷诺很聪明，看着拼图盖子上的样图就能拼好。 景难秽也由着他指挥自己。 大概是景难秽实在是很安静、很温柔、又足够有耐心，秦荷诺很黏他。 眼睛亮亮的呆在他身边，会撒娇着叫他“小景哥哥”，会撒娇的跟他要抱。 [宿主，你很适合养小孩。]0408看着日渐开朗的反派很感叹。原本轨迹中秦荷诺虽然也来到孤儿院，但对人很抗拒，拒绝交流，从小脱离群体导致他性格上的冷漠，最后成为反派很大一部分是童年教育的缺失。 [小孩也不是很难带，足够耐心就好了。]景难秽发表自己的观点。 [有耐心的人很多，但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小孩喜欢。]0408分析。 景难秽笑笑，递给秦荷诺一块糖，“奖励。” 秦荷诺对图片和色彩感知很细致，他很喜欢涂涂画画，一点一点给每个人都送了一幅画。 他正拿着给景难秽画的蝴蝶。 怯怯的，害羞着伸手递给他。 景难秽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谢谢。” 秦荷诺眼睛圆，脸又瘦，只有眼睛看起来又大又亮，睫毛小刷子似的晃。因为怯懦，所以看人也不仰头，只把眼睛向上看。比景难秽矮，却又实在喜欢他，离他就很近，超过了社交距离，想要伸手拉他衣角，却又想要画完整呈现在他眼前，只能两只手抻着画纸的两边。 像一只小猫。 景难秽被自己的想象逗笑，最终还是轻声笑出来。珍重的接过画来。“我很喜欢。” 景难秽当着秦荷诺的面，把那副歪歪斜斜的蓝色蝴蝶贴在寝室的墙上。“很好看，谢谢你。” 景难秽揉了揉秦荷诺的头。 秦荷诺被揉了脑袋，眼睛更加亮晶晶了，笑着和景难秽说话，手也拉上他的衣角，“小景哥哥像蝴蝶，轻轻的、很好看！” 有一个小跟屁虫的感觉不坏，何况是如此乖巧可爱的秦荷诺。 在景难秽带的所有小孩里，秦荷诺最黏他，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 秦荷诺是很不一样的小孩，他安静，羞涩，在小孩子们精力最旺盛的时候，他显示出与众不同的性格。 秦荷诺是小孩子里少有的爱吃苹果的小孩，他不挑食，不贪嘴要吃糖。 可能也学到了景难秽一点安静平和的性格。 在孤儿院呆着的三年里，他渐渐也被养的好起来了。 和景难秽站在一块，是两个很可爱帅气的小男生。 景难秽身形挺拔，气质沉稳，脸依旧漂亮的很，眼尾微微上挑，薄薄的单眼皮，薄薄的唇，是已经初具少年模样了。 景难秽已经九岁了，其间不是没有人想要领养他，可是他年岁渐长，表达也不积极，眼神里透漏出的都是抗拒和冷漠。 所以，即使他再聪明、再漂亮，也没有人领养他。 他就这样一直在孤儿院呆到了九岁。 他看着孤儿院的小孩子们来了又走，但每个孩子都会撒娇着叫他哥哥。 院长对他表达过担忧，但景难秽只轻轻摇头，说“没关系。” 他不在意是否会有父母，是否会感受到亲情，他足够聪明，还有着前世的记忆，读书赚钱对他来说再轻松不过。 但秦荷诺只有一个。 他渐渐生出些其他的情感。他觉得一直陪伴着秦荷诺也没什么不好。秦荷诺实在是一个乖巧的弟弟。 孤儿院已经走了许多小孩，还有些没被领养的孩子出去念书。 只有秦荷诺一直在他身边。 命定的剧情照例是要进行下去的，秦荷诺会在八岁时被秦家认领回去。但秦荷诺和剧情里阴沉的样子完全不同。 现在的他平和沉稳，又有着小孩子的天真烂漫。景难秽教给他反抗。所以他应该不会再被欺负了。 ……应该。 景难秽承认他还是很不放心，并且为他担忧。这让他有些不希望秦荷诺被领养回去。 景难秽不能确认他是否还是想争夺秦家。他现在还没置身于那样的环境之中。 如果他想，那他需要回去；如果他不想，他也应该回到那样的环境之后才能确认。 总之，分离好像是必须的。 景难秽难得的感到不安。 [宿主，你有分离焦虑。]0408在他又一次打乱魔方后说道。 景难秽闻言，手里的动作也不停，[我没有。] 他的分离焦虑随着时间将近愈发的严重，他记得那个闷热潮湿的夏天，下着足够扑灭大火的雨。 他开始刻意的躲避秦荷诺，又装作不在意的再次接近。 他想，什么分离焦虑，我才没有。 是的，他只是担心，即使秦荷诺就在他眼前晃，他也会去思考，秦荷诺回到秦家会不会还被欺负，会不会对那个环境感到陌生，会不会……想他。 一想到这种可能，景难秽就常常垂下眼睛去思考。 即使秦荷诺还没离开他，他就已经开始思念了。 大概秦荷诺是他带大的，是难得的和他有着羁绊的人。 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只有秦荷诺能够被他牢牢抓住，只有秦荷诺会主动的接近他。 他又不可避免的去回想前世的事。 他的前世，没有什么是他拥有的。他所掌控的公司，他所享受的父爱母爱，他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夺取过来的。他被推着向前走。 景难秽的前世是一摊烂泥，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他的母亲，一个为了爱情可以舍弃一切的女人。 他的母亲爱他，只是因为“爱情的结晶”这个说法。他原名景瑞安。因为他父亲叫景瑞。 他母亲的一生大部分是个悲剧。 幼年被灌输的思想很不健康，她被教育“一切为了弟弟”，这也导致她的恋爱观，是“一切为了丈夫”。 景难秽就常常是被忽略的那个。他的母亲总在等待丈夫。 因为景瑞有着自己的家庭。 景瑞为了钱，入赘到沈家做上门女婿。 背地里还拐骗景难秽的母亲做情妇。 景难秽恨他。 他妈妈愚蠢但实在美丽。 在一家饭店里当服务员，被景瑞拐骗。骗她自己喝醉了酒，骗她可以报警，骗她会对她负责，骗她自己未婚。 总之，景难秽童年的不幸大部分是景瑞的责任，还有他单纯愚蠢的母亲的责任。 后来他们母女俩被景瑞的竞争对手摆到明面上来。 景瑞的原配，那个温婉大方又聪慧的女子，不能生育，所以也咬着牙认下景难秽，说他是领养来的孩子。 他的母亲，大概是世界上唯一对他有一点点真心的女人，被他的父亲送进精神病院。 景难秽那个时候多大？也才**岁的样子。他不太记得了。 沈家公司的真正老板，那个美丽聪慧的养母的父亲和母亲，也就是他的姥姥姥爷，一见到他就上下来回扫视着，对他很不喜欢，所以给他起名“景难秽”。 景难秽。这个名字里有对他的不满，也有对景瑞的厌烦。 他姓景，名字“难秽”，是不被沈家认可的私生子，是“难以去除的污秽”，谐音“难慧”、“难回”。 他的名字无论怎么解释，好像都是不好的寓意。 不过景难秽喜欢这个名字多过“景瑞安”。他想，造成他和母亲悲剧的人凭什么平安？他想，轻轻松松得到爱情、得到名利金钱的凭什么是这个男人。 景难秽的母亲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时候已经被景瑞折磨的发疯了，景难秽记忆里的母亲，是很爱父亲的，很美丽的、温婉的、贤惠的。 但她被救护车捆走时披头散发，歇斯底里，甚至对景难秽伸出手要去掐他的脖子。 他生了一场大病。 很多年以后，景难秽才忽然想起，她是想要拥抱他。 景难秽在沈家是作为继承人来培养的。 因为景难秽喊沈夫人妈妈。 因为景难秽大病一场之后，变得不愿说话，变得冷漠。 有人问他事情，他也不回答，他们认为他烧糊涂，忘记了一些事情。景难秽也不争辩。就那样度过了他的童年。 几年后，沈总和沈总夫人死了，公司落到了景瑞手里。沈夫人很不甘。 景瑞其实还有很多私生子，所以不能生育的沈夫人，把景难秽当做自己的孩子，当做自己争权的工具。 她对他的教导很严格。 乐器，礼仪，马术，艺术鉴赏，学习成绩，谈吐修养。 每一项她都亲自监督。 景难秽的少年时期就这样在无数的课堂中间度过了。 景难秽需要做到最好，不然其他私生子可能把他拽下来，沈夫人会不满，景瑞会厌烦他。 不过还好，他做到最好了。 后来步步为营，在沈夫人的帮助下逐渐和景瑞抗衡，就是更加忙碌无趣的时光了。 最后，景难秽帮沈夫人顺利夺回了家业。 沈夫人本身就有疾病，早早死去了。 景难秽去精神病院找自己的母亲时才发现，她早在很多年以前就被搓磨死去了。 景瑞身上有很多的债务纠纷和犯罪罪名，也受不了自杀了。 景难秽回过头才发现，原来他的一生大部分都是为了别人而活。 那么死是什么样的呢？他思考。 所以他一脚踏错。 第6章 第 6 章 比起他没有自我的前世，这样也不错。 他前世唯一的愉快时光大概是隔壁的岑家领养了一个孩子，叫岑寂。 听0408说，他能够被选择有再次重生的机会也是因为岑寂。 岑寂说他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好孩子。 景难秽不这样觉得。在他眼里，温柔善良的好孩子起码要像秦荷诺一样。 景难秽难得的感受到，他不希望现状有所改变。 日子在一步一步向前试探着走。 景难秽愈发的焦躁不安。 不过真到了那天的时候，他却非常冷静。 秦荷诺的八岁生日到了。 景难秽想，这对他真的很不公平。秦荷诺五岁生日时被母亲抛弃，八岁生日时又要去往那样一个糟糕的、可能会欺负他的地方。 产生羁绊的结果大概总是会流泪的。 秦荷诺又露出他那副不发出声音，只默默掉眼泪的表情了。 景难秽有些生疏的给他擦眼泪。他已经很久没哭过了。 “我要离开哥哥了吗？”秦荷诺问。 “妈妈不要我了吗？”曾经还是小孩子的景难秽问。 面前流着泪的秦荷诺好像和许多年前的他自己身影重合。 所以景难秽给了秦荷诺他自己最想听到的回答，“不会，我一直在。” 秦荷诺一步三回头的看他。 景难秽知道他足够聪明，足够有韧劲。但这不妨碍他为他感到担忧。 秦家不会让他私生子的身份摆到明面上来，也不会让他和孤儿院有任何联系。 景难秽也只有九岁，无法跨越城市去见他。0408能提供的也只有剧情。 他们失去了联系。 景难秽在半年后被领养。一对善良的夫妇领养他了。 因为秦荷诺已经走了，孤儿院环境也很好了。好像又不太需要他了。 那对夫妇里的丈夫也姓景。觉得有缘。他们询问他的意见，问他是否想改一个更好些的名字。景难秽拒绝了。 这对夫妇家里开公司，也有一个比他年纪小些的儿子。 景难秽拿出照看小孩子的技巧，很快让那个弟弟接受他了。 弟弟叫景乐语，确实是个很爱说话的小孩。有些令人讨厌的天真的嫉妒心。 景难秽刚到家时，他嫉妒他分走了父母的爱。所有人夸赞他们有爱心，夸赞景难秽优秀，他嫉妒景难秽分走了大人的关注。他嫉妒景难秽的冷漠表情，嫉妒景难秽一转到新班级就受大家欢迎，也嫉妒景难秽考了班级第一，嫉妒他喜欢的女孩子给景难秽送花。 景难秽一眼就能看出来小孩子不加掩饰的恶意。 但他对小孩子总是过多的纵容，尤其是景乐语和秦荷诺一样大。 他不太在意景乐语对他的厌恶，只是正常的去和他交流。 小学的课程很无聊，对于景难秽来说很简单。他马上决定了自己要跳级。 不断的测试，不断的考试，不断的在各个班级里来了走。 景乐语可能终于意识到，景难秽不在意他的恶意。景难秽身上的光芒太盛。 态度产生转变大概也是因为嫉妒情绪。 有人嫉妒景乐语有一个像景难秽一样优秀的哥哥。 尽管景乐语装作非常不经意的透漏出景难秽是被领养来的事实。 同学们也会露出难怪如此的表情去看他。仿佛景难秽和他之间的差距原来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这种嫉妒感如同气球一般涨大着，与日俱增，却在没来得及爆炸之前就被景难秽轻轻戳破。 景难秽只是在忙碌过后抽出时间来，在放学后等他。 所有的目光就都向两人身上聚集，景乐语对他嫉妒心迅速的被这种成为大家讨论中心的隐秘优越感给取代了。 景乐语开始被大家簇拥，被大家关注。他对景难秽也逐渐抹去了讨厌的情绪，变为一种“我哥哥真厉害”的崇拜心理。 景难秽跳了三级后停下。他其实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期待。 --如果秦荷诺改变了剧情里的命运，就会努力去考上A大。 A大是剧情里秦荷诺梦想的大学。他们刚好差三级，秦荷诺大一时，他就在念大四。他会带秦荷诺熟悉校园环境，会偷偷和他讲校园的八卦，会为他介绍导师，会教给他很多的东西。 如果秦荷诺没摆脱剧情里的命运…… 景难秽不这样认为。 他教导的秦荷诺，是温暖又善良的孩子。 除去那个早已被景难秽忽视掉的任务，景难秽也同样希望秦荷诺会有自己喜欢的人生。 秦荷诺来到秦家的第一天。是缩在杂货间里住的。 他受了委屈，但他无法离开秦家。 “我想回去找哥哥。” 秦先生对于这个自己弟弟的私生子不甚在意，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秦先生的弟弟就一巴掌呼在他背后，“闭嘴！” 反倒是秦锦绣分给他一个眼神，他对于自己这个私生子堂弟其实也是不太关注的，但他想，秦荷诺的“哥哥”会是谁呢？ “你哥哥是谁？”秦锦绣这样问他。 “小景哥哥……”秦荷诺弱弱地回。 “景难秽？” 秦荷诺连连点头，眼睛也亮了“是！” 秦先生见自己儿子和秦荷诺聊天，也对秦荷诺缓和了一些神色。 秦锦绣通常都和他聊景难秽。 景难秽的性格，景难秽的行事风格，景难秽冷淡的表情但又柔和的眼神，以及景难秽喜欢什么。 秦锦绣在和秦荷诺交流的过程中逐渐拼凑出一个鲜活的景难秽。 在秦荷诺的叙述中，景难秽好看、温柔。秦锦绣由此塑造出一个非常完美的景难秽的形象，并也常常去想象。 对于景难秽的情感逐渐变成了好奇。 秦锦绣主动和父亲提出要去孤儿院看看。 他又一次见到了景难秽。 和秦荷诺描述中的一样好，冷漠又美丽。少了一份温柔，却更让秦锦绣想要靠近。秦锦绣想象景难秽温柔的一面，逐渐变成了一种不自知的倾慕。 秦锦绣更喜欢和秦荷诺聊景难秽了。他在秦荷诺的描述下、和短暂相处过的两次里逐渐喜欢上景难秽。当他意识到这点时，他已经高中了。 秦荷诺身上有些许景难秽的影子，如出一辙的冷漠神态，淡定从容的性格。不过秦荷诺更活泼些，更爱笑些。 这让秦锦绣对他更亲近，秦荷诺在秦家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秦锦绣也偶尔会觉得自己疯了，就这样喜欢上了一个人。 但景难秽确实很吸引人，秦荷诺口中的景难秽又实在太好。秦锦绣会嫉妒秦荷诺，被景难秽温柔的对待。 自从景难秽被领养走，他和景难秽就止步于此了。 秦锦绣也会自我安慰，秦荷诺只是很多小孩中的一个，景难秽对于他也不见得有多少感情。 秦荷诺对于秦锦绣还是很感谢的，因为他的示好，自己在秦家过得还可以。他还小的时候很喜欢和他讲景难秽的事情，等他渐渐大了，才发觉出不对劲来。 秦锦绣可能喜欢上景难秽了。在秦荷诺的描述中。 秦荷诺觉得不太对。如果秦锦绣因为自己的描述而喜欢上景难秽，那么自己对于景难秽的情感又是怎么样呢？ 秦荷诺开始思考那个模糊的身影。 他想，自己大概也是喜欢他的。 但从秦荷诺长大些没找到景难秽后，就再也没见到他。 秦荷诺认为对于感情，一个模糊的形象并不能让他确认。自己对于他到底是雏鸟情节，还是真正的喜欢。 秦荷诺认为自己不应该这么草率的下结论。 所以他在等待，他在试探，他不断的思考着。 秦荷诺很喜欢画画，这是他当初和景难秽待在一起时找到的兴趣爱好。 他在秦家过得还不错，也没产生什么特殊的情感。他对于商业金融都不感兴趣，最终选择了A大的雕塑专业。他喜欢A大，A市是个好城市，不闷热、不潮湿。A大雕塑专业有他很倾慕的一位艺术家老师，学生住宿环境和校园环境都很被大家夸赞。 他对于自己在A大的生活非常期待。 秦荷诺想象过自己的大学生活，也想象过和景难秽再次遇见，但是没想到这两件事要是同时发生会怎么样。 秦荷诺比秦锦绣小了两岁。 秦锦绣早早的来到A大念书，也早早的看到了景难秽。 即使是在A大这样一个优秀者云集的地方，景难秽也是最突出的那个。 秦锦绣念的专业是金融管理。景难秽念的是电子工程。 更加耀眼的景难秽出现在他眼前，他发觉自己好像更加心动了。 秦锦绣想要去接近景难秽。抱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感，他没有将景难秽的下落告诉秦荷诺。 即使秦荷诺一直想要找到他。 景难秽倒是一如既往的淡淡的表情，秦锦绣想，他可能已经忘记秦荷诺了。 景难秽对于秦锦绣莫名想要接触他的行为感到不理解。 他的周围聚集了太多人，但没一个是他想见的那个人。他总是在期待，总是在等待。 他在期待秦荷诺长成了什么样子，他在期待秦荷诺见到他时的表情。 他接触过很多人，但秦荷诺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第7章 第 7 章 景难秽的大学生活也是一如既往的忙碌。他对于电子工程其实是完全陌生的。 所以有关的专业课程也需要从头开始学习。好在他学东西一向很快。 他身边总是聚集着很多的人。他总是人群里最显眼的存在。 分别的日子太久，久到景难秽的生活趋于平淡。 如果不是0408偶尔和他说起反派黑化值。景难秽都要以为一切不过是场梦。 黑化值时不时产生波动。数值上升时景难秽会担心他是不是受到欺负；数值下降时他又会猜测他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即使过去了漫长的年月，景难秽的情绪依旧被他牵动。 景难秽的情绪其实很多变，但他不想表露出来，于是面上是一贯的轻松和冷淡。 他偶尔也会想，为什么秦荷诺对他来说格外的特别。 也许是秦荷诺是第一个陪伴着他的人，也许是秦荷诺是第一个超越了社交距离的人，也许是秦荷诺是第一个他养大的孩子。 总之，无论什么，秦荷诺是特别的。 景难秽也会发呆思考两人重逢时的场景。 期待着、想象着，格外漫长的时间仿佛变得更加漫长了。 景难秽作为大四学生，还是前任院学生会的副主席，因为人手不够，被拉来新生登记处。 阳光格外刺眼，天气也很燥热。景难秽也难得的有些急躁。 对面的小棚就是金融专业的新生登记处。景难秽的目光时不时瞟过去。 景乐语也是今年的新生，擦着边考进A大，在计算机专业登记完就凑到景难秽这边来了。叽叽喳喳的喊“哥”。 一旁的现任副主席是景难秽带起来的，和他也还算熟悉，冲着景难秽一挑眉“学长，你弟弟啊？” 景难秽轻声“嗯”了一声，想到什么又补了句“我是被领养的。” 学弟眨眨眼，有些尴尬的“啊”了一声。 反倒是景乐语开始跳脚，急忙解释“养兄也是我哥！” 景难秽翻看登记表，没理会景乐语，和学弟说“还差十多个人，估计要明天才到了。” “一会我请学长吃饭吧。”又看到一旁的景乐语，“学长的弟弟也来吧。” 景乐语欢呼一声。 旁边雕塑专业新生登记处的是美院外联部部长，和景难秽带的学弟认识，拎着一大袋子雪糕来了，给他们一人一根雪糕，景乐语也有。 景难秽接过雪糕，说了声谢。 凉丝丝的雪糕驱散了热气。滑进胃里，让景难秽的急躁少了一分。 没事，还有一天呢。景难秽告诉自己。 雕塑系的外联部部长和学弟聊天，“我们院还有一半人没来呢，我们专业倒就差一个。” “叫秦荷诺，听说是金融大三那个秦锦绣的堂弟。” 景难秽听到名字愣了下。他想，雕塑吗？好像也不错。 秦荷诺画画很有天赋，他开始想象秦荷诺做雕塑时会怎么样了。 说实话。他其实是想象不出来秦荷诺长大后的样子的。他回忆里的秦荷诺一直都是八岁时的柔软模样。 但真正见到秦荷诺时，他又觉得很理所当然。 秦荷诺没在第一天卡着点来，反而是第二天的中午才来。 正午的蝉鸣实在吵闹。景难秽两口扒完面前的盒饭。 景难秽优雅的吃相往往让人忽略他吃的很快。所以当他将擦嘴的纸扔进只剩下料汁和调料的盒饭里时，学弟嘴里刚塞了一口饭，面前的盒饭还剩下小半份，“学长吃完了？” 景难秽利落的给盒饭打了个结，“嗯。我去扔垃圾。”想到什么又问了句“没什么忌口和过敏的吧？” 学弟摇摇头。 景难秽把盒饭扔进垃圾桶，脚下拐个弯又去了学校里的小超市。 路过卖零食的架子又顺手拿了两瓶酸奶。手下一顿，多拿了两瓶苹果味儿的。包装好看，白色的瓶子，画了绿色的苹果，上面明晃晃加大加粗居中印了“新品”二字。 又拿了个塑料袋，买了一袋雪糕和水。 回到新生登记处，分给大家。景难秽手里摩挲着白色的酸奶瓶子，心里痒痒的，问一旁雕塑专业的学弟，“你们那个新生还没到吗？” 雕塑专业的学弟接过水咕噜噜喝了两口，“还没。” 景难秽放心了。 景乐语要和他换手里的苹果味酸奶，景难秽难得没同意。 景乐语正吵着要喝苹果味儿的，就见他哥伸手一递，递给别人了。 秦荷诺拎着箱子来报道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从旁边伸出一节劲瘦的手臂。秦荷诺顺着去看，就看见景难秽了。 后边跟着的秦锦绣心脏重重一跳，也过去看景难秽的脸。 景难秽没什么生疏的感觉，从小棚子的阴影里走出来，露出那张等比放大，锐利漂亮的脸“签完到我送你去寝室。” 秦荷诺点点头，放开右手握着的箱子拉伸杆。 景难秽顺手接了。又把他背上的背包薅下来。手上还拿着那瓶酸奶。 站在秦荷诺身后，垂着眼看他填写信息。 秦荷诺变化很大，整个人长开了很多，身形挺拔。垂着眼认真填写信息，严肃时面无表情的脸，就连唇角都是和景难秽如出一辙的弧度。 0408在景难秽脑海里炸烟花，[宿主你心情很好嘛！] 景难秽听着脑海里闹腾的声音，勾了勾唇角，[嗯，我心情非常好。] 秦荷诺已经和景难秽差不多高了，直起腰来刚好能和他对视，“我填完了。” 眼睛也很亮，和之前一样。景难秽放软了声音，把酸奶瓶子贴上他的脸，“要喝这个还是水？” “这个就好。”秦荷诺接过。 景难秽性格温和，但表情一贯是冷淡的。 可对着秦荷诺，景难秽连表情也不想维持了，露出来轻柔的、温柔的眼神来。落在秦荷诺身上，让秦荷诺心里的怨气如同气泡糖果一般咕噜噜发散在水里，最后消失掉，只留下一杯甜滋滋带着些酸涩的气泡水。 秦荷诺拧开酸奶盖子，仰头喝了一口。是苹果味儿的，里面还有些爆珠和芦荟果肉，秦荷诺咬开爆珠，里面甜腻的味道冲开来，让本身就很甜的酸奶变得更甜了。 “不喜欢喝吗？”景难秽很了解秦荷诺……小时候的秦荷诺。对于现在的秦荷诺，他是不了解的。这让他难得的开始不安。 刻意回避的记忆又开始浮现。是秦荷诺红着眼眶被带走的场景。 即使秦荷诺就站在他面前，他又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景难秽的分离焦虑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加严重。 在等待秦荷诺将东西咽下的过程中，景难秽对过去分别的日子又一次有了实感。 他不知道秦荷诺喜欢什么，甚至还在认为秦荷诺会报考金融专业。秦荷诺有了新的兴趣爱好，有了全新的经历，这都是景难秽没参与到的时光。 十二年。整整十二年。他们分离了整整十二年。 景难秽喉结滚了滚。再度重逢的喜悦被酸涩感代替。分离的漫长年月变成两人之间的沟壑，即使刻意忽视，却还是有难以言说的陌生感。 酸奶是以浓稠出名的一个牌子，里面又新添加了很多小料，秦荷诺费力嚼完咽下，“没有，我挺喜欢苹果味儿的。” 景难秽的焦虑被他一句话抚平，手攥紧他行李箱上的拉杆，“嗯，那就好。” 沉默，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两人之间蔓延。 “哥，你们认识？”景乐语打断奇怪的氛围。 秦荷诺目光移向他，也在等待景难秽开口。 “认识。我弟弟。”随后顿了顿，皱起眉仿佛想找到合适的说法。 秦荷诺接过话头，“之前一个、院的。” 秦荷诺不想单纯的那样定义那个短暂庇佑过他的地方。也皱起眉来。 景乐语“哦哦”两声，知道两人说的是景难秽来到他家之前的事情。意识到氛围不太对，挠挠头坐下了“哥你去吧，我帮你看一阵。” 景难秽拎着他的箱子往前走，“跟着我吧。” 秦锦绣咬咬牙也跟过去。 秦荷诺不认路，稍微落后景难秽一步。 秦锦绣凑过去和景难秽并肩，“怎么好意思麻烦学长，我们自己来吧。” 景难秽回他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这么多年麻烦你们照顾我弟弟了。” 秦荷诺走到景难秽身侧，用那瓶酸奶碰了碰他手腕。景难秽就转过头来，问他“怎么了？” 秦荷诺对于自己在景难秽心里的地位是不同感到开心。那杯情绪的气泡水里最后的酸涩感也消失不见了。虽然他认为自己已经长大了，但还是抿了抿唇，开口喊他，“小景哥哥。” 景难秽伸手去摸他的脑袋。秦荷诺微微低头，方便景难秽触碰。 景难秽揉了揉他的头，笑着“嗯”了一声。 两句话。景难秽就又回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 情绪被另一个人牵动，焦躁和生疏被胸腔中闷胀的感觉挤走。一如从前的又亮又好看的眼睛注视着他，景难秽在酸涩感满涨的胸腔中缓缓挤出一口气来。 过去的十二年仿佛就是为了此刻的重逢。 第8章 第 8 章 景难秽其实偷偷去过秦家，不过没能见到秦荷诺。 十二年间，每逢秦荷诺生日，他都会往秦家寄信。在秦荷诺十八岁生日时，还随信附上了一条蓝色蝴蝶项链。 秦家家大业大，即便在这个信息发达的时代，投递的简历和信件依然如雪片般纷至沓来。 他的信再也没有得到回应。 景难秽心里其实有许多埋怨。比如，我找过你很多次，却总是错过；比如，寄到秦家的信，从未收到回复；比如，你似乎从未主动寻找过我。 但这些怨言在见到秦荷诺的瞬间便烟消云散了。只要秦荷诺过得好，那便很好了。 想到这里，景难秽轻轻笑了起来。 “学长，实验成功了？这么高兴。”一旁跟着他做实验的学妹打趣道。 “还说呢，”景难秽摘下护目镜，“你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让你控制烙铁温度，每个焊点不能超过三秒，结果不是短路就是虚焊？出去可别说是我带的。” 学妹乖乖闭嘴，眼神飘忽地低下头。 “还有......”景难秽正要继续训话，被敲门声打断。 “哥。”秦荷诺站在门口。景难秽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下来：“下次记得把头发扎好，焊接时容易被烫到。” “我先走了，你收拾完也回去吧。记得复习实操笔记。” 学妹抱着热风枪缩在角落偷瞄。 秦荷诺朝她微微一笑。 景难秽和秦荷诺并肩走着：“今天军训结束了？” “嗯。” 景难秽的日程并不算忙。为了带秦荷诺熟悉校园，他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在了下午五点之前。 天气很热，能把人晒得脱层皮。景难秽心疼秦荷诺，买来大堆小堆的防晒和护肤品往过送。 作为前任院学生会副主席，他人脉广泛，三天两头就给雕塑、计算机和电子信息工程三个专业送水送西瓜，连带队老师、学生和教官也都照顾到了。 幸好大三时跟着教授做的课题有专利费，否则他的积蓄还真经不起这样挥霍。 每天最炎热的下午一两点，景难秽总会准时出现。按照他这种批发式的采购方式，学校小超市今年特意多进了许多西瓜和盐汽水，赚得盆满钵满。 景难秽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他总是先把东西交给带队老师分发，只有在自己学院时才帮忙分配。分发时也不多话，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 直到某天，带队老师帮忙发水时，有同学大声喊了句“谢谢老师”，老师才惊讶地说明这些都是景难秽送的。 有人好奇景难秽为什么总给其他学院送东西。 第二天，景难秽就拎着一袋冰袋和冰凉贴出现在了雕塑专业的训练场。 他一来，教官就宣布原地休息，招手叫秦荷诺过去。 景难秽撕开冰凉贴的保护膜，轻轻贴在秦荷诺脸上。 每年新生入学后，校园表白墙总会被景难秽刷屏。今年多了一个热议话题： 景难秽和秦荷诺到底是什么关系？ 大家都知道景乐语是景难秽的弟弟。 但那个偶尔与景难秽某个神态特别相似的秦荷诺，却引发了各种猜测。 景难秽不是沉浸实验消息不灵通的那类。相反，他消息很灵通，人缘也很好。因此有人在论坛上询问景难秽为什么总来送东西的第二天，景难秽就亲自来了雕塑专业和计算机专业。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更何况半个月的军训，景难秽有时候一天要送两三趟东西。景难秽的光辉履历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教官和校长都仿佛对他们更加宽容一些。 景难秽除了“景神”这个中二的称呼，又多了一个“景哥”这种颇具江湖义气的称呼。毕竟这种绝世好哥谁不想要？ 而秦荷诺，景乐语又都算是景难秽带大的，学来了不少他身上那种从容淡定的感觉，本身的优秀和因为景难秽而好受了许多的军训，他俩也很受同学们欢迎。 但景难秽却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个“景难秽和秦荷诺到底什么关系？”的那个问题。 虽然景难秽和周围的人说秦荷诺是他弟弟，却好像没有什么依据。 秦荷诺是秦锦绣的堂弟，这件事人尽皆知。他们之间即使怎样，也都有血缘这条牢靠的纽带。景难秽和秦荷诺之间，只有短暂的三年相处。 即使和秦荷诺已经足够亲密，秦荷诺的黑化值早已经达到任务成功的标准，秦荷诺的生活也足够优越了。但景难秽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秦荷诺对于情感不是迟钝的人，他能够感觉到善意，也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情感。 他大概是真的喜欢上景难秽了。景难秽对于他的照顾也远与照顾弟弟妹妹的不同，只是他一直在逃避。 和景难秽重新相处的过程中，越多去接触，情感就越来越强烈。虽然他一直知道景难秽很优秀，但去了解他所获得的荣耀依然会对他产生倾慕崇拜的感觉。 所以当论坛上的问题愈演愈烈，同学问他的时候，他也只会回答，“我哥。” “我哥。”一个真实却又带着些欲盖弥彰般暧昧的称呼。 当事人秦荷诺的回答被po上了论坛。 短短二字，被大家解读成了各种说法。两个人的关系和故事也有了各种各样的版本。 偶尔有些过分的人还会说，“亲哥哥和情哥哥还是有差别啊。” 这话传到景乐语耳朵里，景乐语比当事人反应还大。甚至于“情哥哥”这一类的词，景乐语遮遮掩掩不叫景难秽去看。 景难秽对于这种说法感到说不出的怪异。 秦荷诺未来应该会有一个相爱的伴侣，无论如何，这种传言对他来说是有负面影响的。 景难秽开始避免和秦荷诺进行亲密接触。 如同经典桥段一般的渐渐疏远。秦荷诺察觉到了。 虽然依旧会并肩，中间却隔开了距离。虽然也会来送东西，却不会隔着冰凉贴去捏他的脸。 热气腾腾的夏天，因为景难秽的疏远而变得更加让人心烦意乱。 秦荷诺不知道怎么去改变，总不能直说他的心思。 所以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七天小长假。 军训结束有一段时间，秦荷诺的肤色没怎么被影响，倒是景难秽被晒黑了些。 两人总有自己的生活，课程不一样，常常并不能每天见面。 景难秽是大四学生，实习、竞赛、和导师的课题、毕业论文等等一系列事情让他忙的焦头乱额，每天在学校里面来回跑，甚至偶尔在教学楼间狂奔。 明明说着要带秦荷诺熟悉校园，认识老师，可等景难秽闲下来和老师闲聊时，也总能听到秦荷诺的名字。 秦荷诺摆脱了原剧情里懦弱阴沉等一些糟糕恶劣的性格之后，终于散发出耀眼的光来。无需任何人，他自己就极快速的成长。 景难秽非常为他的优秀感到开心，其中夹杂着说不清的失落。 大学生的世界不只有学习、考试和竞赛。两人周围都或隐或现的围着一些追求者，女性、男性。 景难秽履历优秀到发光，但对于雕塑是一窍不通的。直到现在，他也不能自己完整的把拼图拼下。 秦锦绣出现他身边的次数增加，景难秽想注意不到都难。 “学长，这段怎么写？”秦锦绣笑眯眯的。 0408颇有感叹，［你好受欢迎。］ ［……］ “更专业的金融问题你应该去问李阳老师。”景难秽看向他手中捧着的笔记本屏幕。 ［你好冷酷无情。］0408捧心状。 ［……这个是大三才学的。我没必要费力去讲他之后会学的东西。］景难秽回。 秦荷诺凑过来喊了句“哥”。 景难秽看他，“上完课了？” “嗯。今天没有课了。”其实他那句喊的是秦锦绣，但景难秽回话太自然，秦荷诺就补了句“堂哥。” 秦锦绣对他笑笑，“嗯。” “我订了餐厅，带你去吃饭。学长要不一起吧？”秦锦绣没订餐厅，找了个借口。 景难秽按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我也订好了，车停在校外。” 秦荷诺眨眨眼睛，对秦锦绣说，“堂哥跟我们一起吧，哥订的菜都很好吃。” 景难秽只是表现的冷淡，并不是对情感感知冷淡。抬手摸摸秦荷诺的头。顺着他的话说“跟我们一起吧。我正好订了很多菜。” 在秦荷诺所划分的亲疏远近里，他更亲近他。景难秽感到开心。 景难秽在主驾，秦荷诺在副驾，三人等了一会儿景乐语。 景乐语一来就吵吵闹闹的和秦荷诺拌嘴。景难秽偶尔回几句。 秦锦绣在这样的氛围里插不进去话，只能微笑着附和。 到了地方，秦锦绣刻意走慢了一步，和停好车落后的景难秽并肩。 “他们关系挺好。”秦锦绣看着前面的两人。 景难秽也看向前面的两人。“嗯。” “你知道吗。我之前知道的那些事都是从秦荷诺哪里听来的。”秦锦绣露出来个温柔的笑。 景难秽垂眼看他，“是吗？” “你和我想象的一样又不太一样。”秦锦绣握紧拳头。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对你很感兴趣。我喜……” “要就餐了，请保持好心情吧。”景难秽打断他。 他想。仅仅是感兴趣吗？他想要的不只是这样的感情。 要更加浓烈，更加在意，更加让人感到欣喜。 他的目光聚焦在前面那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