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荷诺的情况和他有点像，却又不完全一样。
秦荷诺的亲生母亲够狠，对他也对自己。生下他就是为了管秦家要钱。
秦荷诺算是秦锦绣的堂弟，今天刚过五岁生日。他妈妈想领着他去秦家认亲，但他亲生父亲的原配找来了，给了一笔钱。
那原配处理了太多这样的事情，他亲生父亲到处留情，不知道有多少的私生子。
给了一大笔抚养费，就说让他妈妈别去秦家了。
他妈妈见钱确实很多，比她预想的多得多，就把秦荷诺一扔，自己拿着巨款跑路了。
秦荷诺的生日礼物、五岁的第一天，是被抛弃。
院长从房间里找来毛巾，宽大的毛巾裹着他，把他擦了又擦。
院长的腰不太好，蹲下有些费劲。
景难秽收起打量的目光，去接过院长手里的毛巾，“院长，我来吧。”
他对秦荷诺的初印象不太好，虽然对他的经历有些触动，但他不该麻烦院长。
院长为了给他擦头发，是半跪在地下的，下雨天本来就凉，地下就更冰。
景难秽接过毛巾，随意地在他脑袋上擦弄。捧起他的脸，又敷衍地在他脸上一抹，生生把他眼眶里蓄满将落的泪珠擦走。
秦荷诺本来被院长温柔的动作、疼惜的眼神触动，有些想哭，景难秽就过来了，一张冷着的、漂亮好看的脸凑过来，随意地擦弄。
秦荷诺又不想哭了。
他好凶，但很好看……但还是讨厌。
秦荷诺被他的动作作弄的有些不舒服，就紧紧皱眉。
景难秽给他擦完，就见毛巾里露出一张不满的小脸。
总归是小孩子，景难秽还是心软了，把毛巾往他身上一裹。
“院长，我带他去冲澡吧。”
景难秽总是淡淡的、沉稳的，很成熟，却也在默默关心照顾所有人，是很被大家喜爱、依赖的。
有景难秽带他，院长很放心，“去吧，我叫刘婶一块给他铺床，跟你一个房间可以吗？”
现在孤儿院翻新，大家不用再挤在一起，新房间是六人寝，景难秽是男生里刚好多出来的一个人，他自己住。
本来小孩们都吵着要和他住一间，但景难秽睡很早起的也早，空闲时间要么拼图要么看书，小孩们不喜欢这么早的时间睡觉，还很闹。景难秽也不是非要强迫小孩们和他一个作息，但孩子们不好意思吵他，跟他一块住了几天，吃饭的时候都东倒西歪的。
景难秽就自己一个人住了。
听到院长让他跟自己一个房间，景难秽第一反应是拒绝，他并不想逼迫一个小孩适应他的作息，也不想改变自己的作息。不过秦荷诺这么一个闷葫芦的别扭性格，跟自己一起住是比较好的。
他也就点头。“可以。”
院长问了他想住下铺，就去仓库取床上用品了。
景难秽拉着他手腕，带着人往上走。
“一楼是院长、吴叔和刘婶住的地方，还有仓库。有什么事可以找他们，小事儿的话找我就好。”
“二楼是洗漱和洗衣服的地方，左边洗漱洗澡，右边洗衣服。”
“三楼、四楼是男生住的地方，五楼是女生们住的地方，别上去。”
“然后一会等雨停了去食堂吃晚饭，宿舍楼后边、还有食堂前边有一些玩的地方。”
秦荷诺手腕还是很冰。他是被扔在孤儿院外几条街的地方，虽然是夏天，不过下雨，吹的风很凉，他又还很小。
景难秽叹了一口气，把人塞进洗澡间，又把自己洗衣服的盆拿来。“左边热水右边冷水，脏衣服放这里，找时间自己洗了。我去给你拿毛巾和衣服。”
总不能让秦荷诺一直穿着被浇透了的衣服，景难秽从衣柜里拿出一身自己的衣服。
景难秽上去的时候院长和刘婶才搬着床垫床单上来，景难秽就又接过手，把床铺好。
他动作很快，拿了衣服和毛巾下去的时候秦荷诺才犹豫着进去冲澡。
他敲敲门，把衣服和毛巾递过去。
露出来一节冻得青紫的手臂。
景难秽是再也怪不来这个孩子了。又爬了一层楼，拿出件外套和拖鞋挂在外面。
[宿主你还是很心软的嘛。]0408的机械音响起，不太能听出来情绪，不过景难秽觉得它带了些调侃意味。
[也还只是个小孩。]景难秽难免把自己放在了大人的角度，去照顾这些小孩，可能是关心成了习惯，他对小孩的态度都很好，毕竟很难对一个孩子撒手不管。
所以他很不理解秦荷诺的母亲，也更加讨厌自己的那位父亲。
可以承担欢愉的过程，也可以承受生育的痛苦，却偏偏尽不了养育的责任。尤其是他的父亲，欢愉他得到了，爱也得到了，金钱名利也都拥有，偏偏不敢承担后果。明明可以在任意的环节及时止损，却要小孩承担苦难，真是差劲的大人。
景难秽等在外面，隔着一道门和哗哗的流水声，隔间里传来抽噎的声音。脸上没什么表情，坐在一旁的长椅子上托腮看向窗外，浴室很空，只有流水的声音，景难秽想，雨好像更大了。
发呆的时间过得很快，雨早在不知道的时候停了，秦荷诺也终于整理好心情从隔间里走出来。
秦荷诺哭完过后神色照常，面上也没什么变化，景难秽颇有耐心地拉着他去吹头发。
“会用吗？”秦荷诺怯怯地摇头。
刚哭过的小孩再怎么装作若无其事，可情绪也难免低落，呼吸中都带了些瓮声瓮气的感觉。
景难秽又一次把毛巾裹在他头上，用腿踢过来一个凳子，“坐下。”
秦荷诺乖乖坐下。景难秽给他仔细地擦干头发。又把吹风机递给他看，“这样是热风，这样是大风。”
毛巾被他搭在肩上，拨弄秦荷诺头上细软的头发。
秦荷诺被风吹的眯着眼，他又觉得景难秽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了。
温柔、又好看，他喜欢。
带他洗澡，给他衣服穿，还给他吹头发。
微微低着头、垂着眼的样子好温柔，像他看见过的很好很好的妈妈。
他又想哭了。
他的妈妈也很好看，身上香香的，衣服冷但怀抱很让人安心。可是他的妈妈不要他了，妈妈喜欢钱，如果以后他也有很多很多钱的话，妈妈还会回来找他吗？
景难秽能看见他哭，不过手上动作没停，把他长长的刘海吹得乱糟糟的扎眼睛。
秦荷诺拨弄刘海的时候顺便偷偷的擦眼泪。
景难秽总是对自己的伤心闭口不提，也对别人遭受的苦难不够具有同情心，不过他还是给了秦荷诺糖果来安慰他。
毕竟他现在也算是自己所在意的孤儿院的一员了。
0408默默记录，它看得清楚，景难秽其实是很容易心软的一个人。
和它曾经接触过的岑寂不一样。岑寂是真正心死的人，他是会漠视一切的人，因为一切都曾漠视他。他说景难秽跟他学了些不好的东西。
不过现在看来完全没有。
可能岑寂确实给他很大影响，不过景难秽是心软又温柔的人，岑寂不要命的那股劲并没有传染给他。
0408觉得景难秽实在是很温柔的。
——
被景难秽照顾，还好几次差点在景难秽面前哭出来，在秦荷诺心里，他已经是很特别的存在了。
下楼时跟在景难秽身后，带了些撒娇和依赖的意味。
躲在景难秽身后和大家介绍了自己，“我叫秦荷诺。”
林峰带头鼓掌，声音最响亮。
景难秽要带的小孩又多了一个，好在大家都挺听话的。
当天晚上被秦荷诺扭捏的拉住衣角询问姓名。
“景难秽。”
景难秽的身体和上辈子一样，所以即使是有一点营养不良，也长得挺高的，秦荷诺年龄比他小，就只能稍微抬头问他，“是哪几个字啊？”
“景色的‘景’，困难的‘难’，污秽的‘秽’。”这几个字对还没识字的五岁小孩来说有些困难，景难秽顿了顿，“你可以随意叫我，和院长一样叫我‘小慧’，也可以和晴晴他们一样叫我‘哥哥’。”
秦荷诺不死心，“‘难’是男生的‘男’吗？‘秽’是智慧的那个很难写的‘慧’吗？”
“都不是。”景难秽并不想纠正，只跟他说不是。
“我只认识景色的‘景’。”秦荷诺见他没有不耐烦的神色，话也多了些，平常在家里没人会和他说话，“那我可以叫你小景哥哥吗？”
“可以。”除了秦荷诺之外，有些小孩跟他撒娇的时候也会这么叫他，他会在第一时间反应这些称呼并做出回应，不用再去适应新的称呼，他也就没有犹豫。
秦荷诺还是很可爱的一个小孩，也很黏他。
这个年龄段的小孩都有旺盛的探索欲，总是闲不下来，景难秽也不会特别去限制他们，只叮嘱不要弄坏东西，不要给院长添麻烦。
小孩子们都很乖，景难秽有时间慢慢地拼拼图。
秦荷诺是少有能够闲下来看他拼图的小孩。
很多黄色，小孩们会七嘴八舌的指挥景难秽。
他也都很好脾气的照着他们说的去做，不过眼见怎么拼都不对，他们也就放弃了。
景难秽拼好的拼图都乱了，他只一点一点重新拼。
秦荷诺只是看他拼，也不去打扰他。
只会在他拼图中途休息活动的时候问他，“这块可以放在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