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凌晨的钟声回荡在空旷的十七楼,一缕凉风从床边溜进来,钻进了病床上青年的被窝。
好歹毒的风。
床上的人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可却像是进入了另一个梦境。他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在医院,为什么身体没有知觉,也记不起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他的脑海里回荡着那个人走之前对自己说的话……那道男声很清冷疏离,但语气里满是温情,好像他们有某种紧密的联系般……使他能感受到那道男声的主人是很难过的:“段世殷,醒过来……见我。”
那个梦太真实了,以至于他到现在也分不清那边才是梦境……
他慢慢起身,往病房里的卫生间走去。他脑袋昏昏沉沉的,于是赶忙用冷水洗了把脸。再次抬起头来,他顿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正对着自己笑着。这家医院一到晚上阴森森的,大概是住久了出现幻觉。段世殷佯装什么都没发现,又打算用冷水洗把脸。
“不许用凉水。”镜子里的“段世殷”对着他开口。
段世殷动作一顿,随后猛地抬头看向镜子。自己还在做梦吧?
“你不在做梦了,清醒一点。”那道清冷疏离的男声再次出现,而声音的源头正是那面镜子。
段世殷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但他发现自己对现实的感受更多一些,梦里的记忆就会减少一分。但他心里的直觉告诉他,镜子里的自己,和他那场大梦,一定脱不了干系。
“想知道我是谁?”镜子里的“段世殷”唇角微勾,他垂着眸子,眼神中透露着段世殷看不懂的情绪。
“嗯。”段世殷直视着那张脸,好似在判断这张脸的真实性。
“只有你想起来自己是谁了你才能真正明白我是谁,可惜,现在你对自己的一切几乎是一无所知吧。”“段世殷”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再抬眸时,眼眸里是和段世殷如出一辙的明亮。
“……你知道我应该怎么恢复的,对吗。”段世殷双手撑在洗手台边,眼神清明地望着镜子。
“没错,我也猜到你会问这个。”镜子里的声音轻松了起来,好似这一切都发生了无数次一样。段世殷本来还想再开口问些什么,但却先察觉到镜子里那个人正打量着他的身体。
他这才低头去看——也许是因为长久地沉睡而虚弱无力的身体,就像是靠着营养液输入维持的他的生命一般脆弱不堪。
“瘦的有些难看了。”段世殷喃喃自语。
“不要难过。”镜子里的人及时打断了他的话语。
段世殷呆了一下,他刚刚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情绪,这个人却先他一步说出了他的内心所想,这个人,好奇怪。他下意识想开口反驳自己没有难过,但却又被镜子里的人打断。
“回到正题,我知道你怎样恢复,但是你的恢复是有代价的。”
“什么代价。”段世殷平淡地问。
“很大的代价,但是你已经支付过代价了。”镜子里的人是笑着说的,但是段世殷就是知道,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好了,现在先去吃点东西吧,你刚刚醒,只能慢慢开始进食。喝完营养粥之后好好睡一觉,梦里,我们会再次重逢的,段世殷。”镜中人的声音慢慢变小,等段世殷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镜子已经恢复了正常。随着他顺着脸颊滑落的泪水,镜子里的自己也落下泪来。
他还以为是镜子里的那个人在哭,原来是自己。他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很难受,虽然他不清楚自己流泪的原因,但他也不想去想太多。
“营养粥……大半夜哪里来的……”段世殷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病房门口传来声音。
“小段先生,醒了吗?我是送粥的!”门外是清澈的女声,因该是护士。
段世殷打开门,借了粥之后还想问为什么知道他醒了,护士就开口说:“这是您十三分钟前吩咐的粥,实在抱歉迟了三分钟!”
段世殷不想问了,他已经不想去探究今天晚上奇怪的经历。他真的想赶快进入梦里,到底那个“自己”要搞什么名堂。
他接过粥道了谢后就回到病床上坐着喝起粥来。意外的好喝,很合自己的胃口。让他想起来小时候……小时候……当他仔细回想时,却发现自己始终记不起。像是拼图丢失了再也无法找到的一角,明明差一点好像就可以想起来了。
可能是粥太好喝了,有点想哭。
他把粥喝了个精光,然后靠在病床上打量四周。这是间很干净的病房,没什么东西,鲜艳的是床头柜上那本橙色牛皮材质笔记本。
这勾起了他的兴趣。他缓缓打开这个笔记本,空白的。好无趣啊,自己之前什么都没有记录过的吗,一点点信息都没有呢。
正打算合上本子,却看见第一页的正文内容浮现:
2026年,6月24日,凌晨一点零三。
我听了镜中人的话,我进入了那真实到让我恐惧的梦境……
看到这里,段世殷的脑袋昏昏沉沉地,不知为何,想努力清醒去看本子上记录的内容,可却模糊了视线。
此时,医院走廊,大荧幕上:2026年,6月24日,凌晨一点零三分零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