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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作者:酬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哥哥,买花吗?”虞玉之在路口街边的拐角时,一道稚嫩的童声喊住他。


    女孩七岁左右的年纪,扎着个细细的双马尾,圆溜溜的黑眼珠,面容乖巧可爱。


    她面前摆着两箩筐的荷花,争先恐后地交叠,朵朵嫣红娇嫩,开得又大又漂亮,像载着夏末最后一抹盛色。


    虞玉之左右观察,“小朋友,就你一个人?没有大人吗?”


    隔壁的摊贩瞥了他一眼,“大人就在附近。”


    对方在打量自己,视线范围内又牢牢锁住小女孩,看起来是担起了看护的职责。


    虞玉之稍微放心,“原来如此。”


    “爷爷在对面给我买棒棒糖!”小女孩笑容灿烂,仰着头,“荔枝味的哦!”


    虞玉之半蹲下来,眼眸柔和如水,“小妹妹,花怎么卖啊?”


    小女孩嘴边有个小酒窝,额前的刘海被风吹向另一边,“哥哥是要买吗?”


    “你其实该叫我叔叔了。”虞玉之失笑,“嗯,要买。”


    小女孩左右环顾,蹬蹬地跑到箩筐前面,捡起一张塑封的“牌匾”,指了指上面的数字,“这样卖!”


    虞玉之仔细看了看,十五元一朵,两朵二十五元。


    “好,那你给我拿一朵。”


    小女孩“嗯嗯”两声,有点笨拙地从筐里拿出一朵荷花,有几片在下方荷叶点缀,最下面的根茎绑着粉色花纹的彩带纸,里面装了一点清水滋养。


    “叔叔,花!”小女孩很听话,虞玉之说要叫什么,她就叫什么。


    “谢谢。”虞玉之小心地接过。


    “付款码在哪?”虞玉之找了找口袋,没有带钱包,只能电子支付。


    小女孩抓了抓头发,嘴里念叨:“付款码……绿绿蓝蓝的付款码……”


    她原地转了个圈,发现踩在自己脚下。


    “找到了!这里!”


    小女孩的眼睛清澈明亮,虞玉之看得心脏柔软,“好,辛苦你了。”


    他打开手机,付了款,给小女孩看屏幕。


    小女孩没有看,只用力地朝虞玉之挥手,嗓音清甜,“漂亮哥哥,拜拜!”


    她忘记了对方的“叮嘱”,全凭意愿喊出自己想喊的称呼。


    虞玉之怀里抱着那一支荷花,沿原来的方向回家。


    “哥哥等等!!”


    小女孩的呼喊由远及近,虞玉之停住脚步。


    “怎么了?”他微微弯腰,柔声询问。


    小女孩瞬间扬起笑容,“哥哥,请你吃荔枝糖。”


    她掌心有一颗镭射包装的糖果,占据了小手大半的位置。


    虞玉之微笑,欣然接过糖果,“谢谢哦。”


    “不客气!”小女孩脆生生的说完,又小跑回去,嘴里还哼着小调。


    虞玉之看着自己手里的糖果,抿唇笑了笑,放进自己口袋。


    -


    最近的天气有点干,早晚的温差大,大概是秋天即将来临的预兆。


    虞玉之在超市买了一斤水晶梨,打算炖一盅冰糖雪梨水,滋阴润肺。


    他做饭的水平一般,很多时候只是为了饱腹,撑死就是不难吃。


    蒸一小锅白饭,水煮青菜放点盐,再拿出在超市买来的切好猪肉,清洗完好倒进去,水沸腾后合上玻璃盖,再闷点时间,就全部倒出碟子里,淋点酱油。


    虞玉之再把几勺白饭加进去,便是今天的晚餐了。


    嗡嗡嗡——手机在响。


    虞玉之曲着腿,正坐在地毯上选古筝碟,听到铃声,抬手往茶几摸索。


    没几下,摸到冰凉的手机屏幕,用拇指垫起手机一角,稍微使点劲儿,勾到掌心。


    他随意扫了眼屏幕,“师兄”两个字在闪烁。


    虞玉之没有犹豫,接通电话。


    “喂,师兄。”


    “嗯,小玉,你在家吗?”


    通话里的声音有点急促,带着些许气喘。


    “在啊,怎么了?”


    “开一下门。”陈克稳住声音,“我在你家门口。”


    虞玉之愣了一秒,没思考太多,小跑到门口,“咔”,微凉的风从门外挤入,他拢了拢薄外套,想晚上的温度越来越低了,有点渗骨头。


    “师兄,进来吧。”虞玉之侧过身子,“你吃饭了没?”


    “没,你呢?”陈克踏入玄关,视线滑过鞋柜,又往客厅看过去。


    虞玉之觉得奇怪,自己后面有什么吗?


    “正准备吃,师兄吃了吗?”


    “还没。”陈克微微一笑,“好久没见面,想着来看看你,介意留师兄一顿饭?”


    虞玉之笑了笑,“介意肯定是不介意,但是你也知道,我做饭恐怕不太好吃。”


    “嗯,正好想吃清淡点。”


    虞玉之乐了,他这不是清淡,很多人都说过他做饭没味,比鸡肋还鸡肋,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难吃。


    反而师兄的厨艺不错,色香味俱全,颇得身边人的称赞。


    “确定不是难吃?”虞玉之返回原来的位置,找出喜欢的光碟,放入银灰色的DVD里。


    轻松活泼的《紫竹调》响起,旋律婉转柔和,像清晨欢腾的流水,悦耳明快。


    “不难吃。”陈克脱下早上因为展会特意穿的棕咖色西装外套,搭在沙发扶手,“我觉得挺养生的。”


    虞玉之莞尔,“好吧,谢谢师兄夸奖。”


    “但待会儿如果吃不下,也不用勉强,我这边没住在荒山野岭,外卖还是能叫的。”


    陈克跟着虞玉之来到饭桌,坐下来后看了眼碟子,“挺丰盛的。”


    “师兄,你别净睁眼说瞎话。”虞玉之笑骂一句,“对了,我刚好炖了些冰糖雪梨,喝吗?”


    陈克欣然同意,“好,你嗓子不舒服?”


    虞玉之在厨房捣弄,隔着一层磨砂玻璃,说话传来的声音有点模糊。


    “没有,就觉得干,想喝点润的。”


    陈克四处打量虞玉之的家装,试图从小物件里找出有关另一个人的蛛丝马迹——


    来之前,他情绪还不太冷静,一把火在心里烧得正旺,但在见到虞玉之后,到底散了个七八分。


    陈克在忧虑,在思索,是踌躇。


    他不知道自己的“质问”是否会激起师弟的逆反,或者再次使两人的关系如几年前般,彻彻底底地陷入冰点。


    因为师弟在有关那黄毛小子的事情上,格外失去理智,甚至到了昏头的地步。


    陈克深吸一口气:他要慢慢来,要旁敲侧击,要温声细语,千万、千万不能和师弟吵起来,甚至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知道了这件事。


    “师兄,喏,还温着。”虞玉之端出一碗冰糖梨水,“青菜肉片刚下锅,你再等几分钟。”


    陈克收敛好表情,含笑说道:“谢谢,还辛苦你又做一顿。”


    虞玉之斜睨一眼,“我这也算做一顿?你可别取笑我了。”


    “出了力就算,难道做饭还分三六九等,满汉全席才是一顿?”


    虞玉之撩了撩耳边的碎发,一根手指抵住太阳穴,歪过头,“好吧,我说不过你,反正是你吃。”


    陈克笑了,“对,是我吃。”


    “师兄今天是去参加什么活动吗?”


    虞玉之在门口时,见陈克西装的折领处,别了一枚柏针叶状的胸针,就知道对方刚参加了重要的会面或者交流会活动。


    陈克:“当地协会办的‘白瓷展’,夭夭他们是承接的主办方,顺便送了我一张赠票。”


    夭夭是陈克的大学好友,虞玉之也认识,闻言点点头,“哦,这样啊。展会内容怎么样?”


    陈克:“还不错,挺用心的,挖掘得很深。”


    虞玉之想到之前自己参加的某个“套皮展”,打着瓷器艺术展的名号,什么国内最全的百科书,实则雷声大雨点小,他是兴冲冲而去,积攒了失望而归。


    “滴滴滴!”


    厨房的电磁炉响起提示音,虞玉之立刻起身去厨房。


    陈克刚要说什么,嘴巴张了张,又闭上。


    “师兄,要不要给你煎个蛋?”虞玉之看着数十年如一日的厨艺,还是不大好意思,“至少吃起来没这么淡。”


    “不用,我也到了要养生的年纪,吃淡点好。”陈克摆摆手,“连高明都说三高快要找上他的门,前几天还叮嘱我要注意。”


    虞玉之吃惊,“啊,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我刚好在医院撞上他,顺嘴问了。”


    虞玉之注意力转移,蹙眉问:“师兄,你哪里不舒服?严重吗?”


    陈克轻笑,“小玉,你误会了,我是陪手下的员工去看病,他上班摔跤,摔出个工伤,工作室没人,只能我陪着过去了。”


    虞玉之微微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又问:“那高明情况如何?医生说平时注意点还是吃药控制?”


    “他还没到极限值,西药暂时是使不上劲儿,医生嘱咐他注意饮食,吃饱睡好,合理休息运动,也没说什么了。”


    “不过,他回头特意找了德高望重的老中医,抓了几副药,据说每天都会测量血压、血糖,数值降了不少。”


    虞玉之叹气,“岁月催人老啊。”


    陈克好笑,“你比我们小了快足足五岁,正是男人最黄金的年纪,不至于说老。”


    “你离四十还得多掰几根手指,就算真到了,也是四十一枝花。”


    虞玉之乜他一眼,“得了,高明喜欢把男人四十一枝花挂嘴边,师兄怎么也学他那套?哦,这还是他夸你的话。”


    陈克笑得愈欢,“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高明那家伙夸人还背后夸。”


    “就之前唱K那次。”虞玉之说,“哎,吃饭吧,师兄,我们聊着聊着都凉了。”


    “好。”


    陈克先喝了几口雪梨冰糖水,开始白饭配肉片,再加一口青菜。


    味道除了酱油和盐,倒是吃出点天然的本味。


    客厅的《紫竹调》到了尾声,间隔一会儿,换了另外一首。


    这首调子悠长平静,欢欣的溪水变成潺潺的流水,陈克凝神听了半晌,确定是一曲《小桥流水》。


    虞玉之吃得不紧不慢,但因为量不大,反而比陈克先收筷子。


    “吃饱了?”陈克问。


    虞玉之“嗯”了一声,“晚上不宜多食。”


    “那你还给我这么多?”陈克无奈,自己的碗里的饭足足是对方的几倍有余,青菜肉片也下了一大碟,“而且最应该饱食的中午,你吃得也是这个量吧。”


    虞玉之不吭声,模棱两可地说:“不是,肯定会多点。”


    “多一点还是多两点?”陈克挑眉。


    虞玉之白他一眼,“多三点。”


    陈克支着下巴笑,又随意地问:“哎,最近都在干嘛?我去了店铺几次都没见到你,郑喜说你在家休息,是太劳累了吗?”


    “是、是有点。”虞玉之心脏微跳,“郑喜还说什么了?”


    陈克疑惑地抬头,淡然地说:“没有说什么,怎么,怕他和我告状,知道你熬夜赶工?”


    虞玉之绷紧的指骨猛地落下,“师兄你别听郑喜胡说,我这一年都没熬夜赶工,当天事当天毕,实在结束不了,都是明天早起去弄的。”


    “嗯,不错,早睡早起,形成良好的循环。”陈克说,“如果这段时间劳累的话,你就在家好好休息。”


    虞玉之笑着说:“休够了,打算下个月去国内旅游一阵子,哪个地方空气好就多待十天半个月的,放松身心。”


    陈克扬眉,“下个月你要旅游?”


    虞玉之见对方讶异的模样,镇定地说:“嗯,其实也算旅居。”


    陈克指骨曲起,轻敲桌面,“咚咚”几声,敲得虞玉之心脏骤缩。


    “以前你也不大喜欢旅游,尤其坐车和飞机到处飞,现在居然会主动去旅居。”


    虞玉之压下心慌,面不改色地说:“可能觉醒这个阶段的天赋了吧。”


    “喝茶钓鱼山水游?”陈克打量片刻,开玩笑的说,“都说你还年轻,怎么总觉得自己老?”


    “心态到底及不上年轻人。”虞玉之也跟着笑,“哦对,我还得加个盘核桃。”


    陈克叹了一口气,“真可惜,本来想着下个月捎上你一起去看展,现在是没机会了。”


    虞玉之问:“下个月有什么大展吗?”


    “不是什么大展,你也知道,我又新带了一群研一新生,得让他们多多接触外面的世界——”陈克话语一顿,“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和带小孩没两样。”


    “我怕闲得慌,想问问你有没有空,有的话干脆一起,毕竟我们师兄弟之间,也很久没有好好联络感情了。”


    他说着,垂下眼帘,“前段时间,我去参加一个讲座,是朋友邀请的,说票太多发不完,其实就是空座不好看,非要点人数搭上去,我想反正也闲着,就去了。”


    “说的是有关生死的话题,本来我随便听听,权当打发无聊。没想到,有些话倒是挺戳心窝的。他说人生悠悠,大多时间都在受苦,经历磨难,是否有价值全凭自己判断。”


    “假设一个人足够幸运,长寿到八十,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不过二十载,除掉懵懂十年、成长十年、工作十年、家庭十年、吃睡十年、病痛十年,余下的二十年穿插其中,往往稍不注意便流去,怎么也找不回。”


    “不过,只要用点心,属于自己的时间是能自己找回的。”陈克笑笑,“小玉,你觉得该怎么找回?”


    虞玉之沉思,“做自己想做的事?”


    “小玉真聪明,说对了一半。”陈克喟叹般地夸赞,“属于自己的时间做些什么?无非是珍惜重要的人,完成重要的事,一切随心而走,无需忧虑过多。只要做到这几点,便能把忽略的、遗失的时间找回。”


    “我想了想,身边重要的人无非就是亲朋好友,而对我来说,像亲人那般需要珍重的,便是你和师父、师母。”


    虞玉之怔怔,一时间喉咙干涩、说不出话。


    “为什么这么看我?”陈克在他面前挥挥手,“不认识我了?”


    “没。”虞玉之掩饰地撇开头,“所以师兄是想和我多相处?”


    陈克微笑,“对,珍惜身边重要的人,希望师弟不要嫌我烦。”


    顿了顿,“我也要多回去看看师父和师母。”


    虞玉之:“嗯,你说得对。”


    “那下个月陪师兄多走几个展?”陈克靠近了一点,深邃的眼眸深深凝视着他。


    虞玉之呼吸微窒,漆黑的瞳孔就像漩涡,令他久久失神。


    他指尖蜷缩在一起,正要开口应下,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脸上,他猛地清醒,心脏漏跳一拍。


    “师、师兄?”


    陈克起身拿走虞玉之头顶的不明白色绒毛,随后展示在对方面前,“这是什么?”


    虞玉之眨眨眼,模糊的视野慢慢变得清晰,不确定地说:“这个应该是、地毯的棉毛?”


    陈克笑了,“你这是在地毯滚了一圈?还能留在头发里?”


    虞玉之抿唇,“不知道,可能阳台的风吹进来,棉毛四处乱飘。”


    陈克“哦”了声,指腹捻了捻,散散的棉毛变成细细的一条线。


    “怎么样?下个月要和师兄一起看展吗?”他想了想,“和你旅居也不冲突,捎带上我一起逛逛,带我看看新奇玩意儿,你做攻略没?”


    “还没……”虞玉之迟疑,对陈克的邀请有点纠结。


    不知为何,他没有一口答应,踌躇不定。


    陈克从他的沉默里得到答案,当即善解人意地说:“没事,小玉,我只是提个建议,不一定说非逼你接受。”


    他笑得轻松,“我也是心血来潮,你不用太有负担,不怕告诉你,其实我也没定展子目的地,纯粹在瞎想一通。”


    虞玉之低声说:“我最近想独自一人静静,调整下状态,和师兄在一起不是不好——”


    “嗯,师兄理解。”陈克轻巧地打断,又问,“一个人旅行,找回生活的状态,师兄支持你。”


    虞玉之彻底放松下来,“谢谢师兄,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再一起去。”


    陈克下巴搭在手背,摇头说:“那可能没机会了。”


    虞玉之不解,“为什么?”


    陈克一本正经地说:“这次想骗你和我一起带学生,下次说不准就没新学生要带,不用折腾这么大的劲,兜圈子邀请你玩了。”


    虞玉之哭笑不得,“真的假的?”


    陈克:“当然是真的。师兄从不骗你。”


    虞玉之:“撒谎,刚刚不是说要骗我带学生?”


    “没成功的谎言不算。”


    “啊,你明明是自爆……”


    陈克点头,“自爆也不算。”


    虞玉之品出点味儿来,“师兄,你就爱逗我。”


    陈克说:“不是逗你,师兄想你开心,最近是不是很烦闷?最提不起精神?很多事情乱糟糟的?”


    他意有所指,温声细语,“小玉,以前多糟糕的情况没能打倒你,现在这样的小事也一样。但无论如何,师兄都在你身边,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假的,如果复合了,他一定要拆开这两人。


    虞玉之指甲刮蹭了一下大理石桌面,明明没有声音,他耳膜却剧烈地震了震。


    师兄……什么意思?


    他有点迷茫,难道师兄知道自己还因为那次的意外思虑繁多,导致不敢和师兄、或者说无法和师兄回到原来的相处?


    不过后面的“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虞玉之神色变得些许微妙,复杂地望向陈克。


    陈克想到徐怀德那小子,就克制不住戾气。见师弟看着自己,他连忙抛开杂思,尽量放柔眼神,“小玉?怎么了?”


    “师兄,我……”虞玉之话说出口,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陈克鼓励他,“没关系,小玉,有什么事情和师兄说,我可以稍微提出点我的意……想法。”


    ——是不是觉得徐怀德求复合很烦,很恼怒,内心充斥着难以言说的纠结和无措,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来来来,快问师兄,师兄告诉你该怎么做!


    虞玉之被陈克热切的目光烫到,视线一点点游移。


    不、不会真是他想的那样吧?


    师兄以为自己一直纠结那次意外,是有别的想法?


    比如重新改变两人的关系什么……


    虞玉之又想到陈克刚才谈到的生死讲座,做重要的事、珍惜重要的人、一切随心而走。


    他眉心微跳,试探地问:“所以师兄,你的想法是……”


    陈克认真地说:“小玉,我想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想法。”


    虞玉之深吸一口气,“这是两个人的事。”


    陈克眉眼笼罩淡淡的愁绪,所以师弟不想他插手他和徐怀德的事?


    他沉默片刻,“好吧,但小玉,你要明白,我始终是尊重你的。”


    虞玉之眼神复杂,“那我可以听听师兄怎么想的吗?你觉得这样的关系……是保持原状好还是发生改变?”


    “保持原状……”最好!


    陈克紧急停住,放缓语气,“或许是一条行之有效的方法,但是,我们都知道,人有时候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思维……”


    他字字斟酌,努力表达出深刻理解而非一昧抵制的“开明”心态。当然,实际怎么想就是另一回事了。


    “发生改变能理解,毕竟曾经的感情做不得假,可保持原状也更简单、更容易,只是过程有点难熬。”


    ——不,他不能理解师弟为什么要和那垃圾玩意儿复合!


    虞玉之听得糊涂,这番话粗略想想没什么,但怎么细细思索就前后矛盾了?


    “我不懂,师兄。”他攥紧手,声音极轻。


    陈克哑然。


    不懂还是做不到?


    他不知道,他只心疼自己的师弟。


    两人僵持半晌,最后,陈克叹气,说:“小玉,听自己的心声,你……你做什么决定,最后师兄都给你兜底,好不好?”


    虞玉之视线慢慢飘开,听……自己的心声?


    他心里在说什么?


    虞玉之喉咙发涩,几乎是在诘问自己。


    ——为什么一直放不下那一晚的意外?


    ——不能接受和师兄上床?还是不能接受自己心底微弱的异动。


    虞玉之,你到底因为什么而放不下呢?


    “师兄……”虞玉之指尖微颤,冷不丁地倾身,死死抱住陈克,额头抵在他肩膀,“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毫无缘由地发慌,为这种奇怪的改变而慌。


    师兄弟这种长久而稳定的关系……真的能改变吗?


    那一丝悸动真的值得放大、捕捉吗?


    最后会不会变得……


    陈克一僵,怀里的人紧紧抱住自己,淡淡的绿檀香气充盈在鼻间,像清晨露珠坠落草地的瞬间,裹挟着清甜的梅子味,沁入心脾。


    他能感觉到敏感的脖颈被发丝轻轻掠过,炸开奇异的酥麻感,伴随着微不可闻的痒意,直抵心脏。


    “小玉……”陈克手臂僵在半空,最终慢慢落在他的后背。


    “我可能太缺乏勇气了……”虞玉之苦笑,“也可能是因为面对你,从小到大,我总是跟在你后面,不需要思考太多,知道我无论怎么做,你还是会拉着我走向正确的方向。”


    “这次也一样,你察觉到我的问题,然后……”他闭上眼,脸埋在陈克颈窝,呼吸有点急促。


    陈克低声安慰:“小玉,你别难过……”


    他来之前其实有一箩筐的话想讲,说不尽的大道理在脑海盘旋,但见到虞玉之纠结、难过的样子,心里痛骂徐怀德,心疼师弟被伤得如此之深。


    “不是难过,是茫然。”虞玉之微微抬起头,眼尾有点红痕。


    陈克心神微紧,指腹轻轻摩挲他的眼尾,“怎么还哭了?”


    虞玉之眼皮颤了颤,自己摸了摸,“没有吧,就是情绪上来了,鼻子一酸……反正不是想哭。”


    他朝陈克微微一笑,向来冰冷如霜的面容,乍然春风拂面,花开烂漫。


    陈克失神,喉咙紧了紧。


    他无端想起被刻意遗忘的那个晚上,对方也是微红着眼眶,在昏沉的视野里,喊着自己的名字。那些因它而起又被自己强行压制、封锁住的奇异念头,一点点恢复原状,甚至叫嚣着、宣告着其存在。


    “哦哦,好。”陈克努力移开视线,声音紧绷着。


    “师兄?你……”虞玉之不自觉蹙眉,伸手推了推对方,“你抱得我太用力,手臂勒住我很不舒服。”


    陈克如梦初醒,横在虞玉之腰间的手臂猛地松懈,尴尬一笑,“抱歉,师兄没有注意。”


    虞玉之坐回原位,摇摇头,“没事。”


    随后,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的氛围。


    虞玉之在发呆,两眼无神地盯着后面的花瓶,渐渐有了重影。


    陈克则低着头,手肘撑在桌面,两指按住太阳穴。


    他开始反思自己怎么又想起那次意外,连带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浮出。


    明明已经告诫过自己,别在胡思乱想,最好遗忘掉那场意外的所有,将师兄弟的关系回到正轨——


    陈克心情有点烦乱,不知不觉间,把手边的冰糖雪梨水喝完,嗓子甜腻得发齁。


    但奇异的,居然像残留了一点梅子味。


    是那股淡淡的绿檀味,在一个拥抱里,无端端的渗透进衣服、皮肤、毛细血管,在他嗅觉里留下灼烧似的印记。


    “我再给师兄添一碗冰糖雪梨水吧。”


    陈克回神,没听清虞玉之说什么,“什么?”


    虞玉之耐心地重复,“我看师兄喝完了冰糖雪梨水,我再给你添一点。”


    陈克咽了咽唾液,是甜甜的糖水味,嗓子眼像被冰糖沾住了似的,黏糊糊的。


    但他鬼使神差地应声,“好,再来一碗。”


    虞玉之起身,拿着陈克的空碗走向厨房。


    “我还加了点雪梨,你看看要不要试试?”虞玉之一顿,“我觉得煮熟的雪梨挺好吃的,不知道师兄——”


    陈克直接吃了几块,“我觉得不错。”


    虞玉之笑了笑,“那就好。”


    陈克埋头把这碗冰糖雪梨水喝完,说实话,有点腻了。


    虞玉之又问:“还要吗?”


    陈克望着那双眼睛,像被蛊惑一样,“要……”


    “刚好还有最后一碗。”虞玉之柔声说,“剩下的雪梨块都给你吧。”


    陈克有种被鬼上身的感觉,摸了摸鼻子,说了声“好,谢谢”,把这碗糖水一饮而尽,零碎的雪梨块也进了肚子。


    虞玉之含笑望着陈克,“看来师兄是喜欢冰糖雪梨水的。”


    “我……”陈克顿了顿,“喜欢的。”


    ……


    临走前,虞玉之送陈克出门,两人挥手告别后,虞玉之喊住了陈克。


    “嗯,怎么了?”陈克回头。


    虞玉之靠在门边,低低出声。


    “师兄……你再让我好好想想。”


    陈克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温和的眸子看向他,始终包容一切。


    “好,不急,慢慢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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