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镜室空调的冷气混着廉价的香水味和发胶味，二三十个不同风格的男演员挤在一处，让本就不大的屋子更显得狭小。
大家争奇斗艳，竞争着这个大制作电影《殊途》的男四号——阿虎。
林野在其中显眼又不显眼，显眼的是他实在长得太出挑，剑眉浓密且眉峰锐利，双目深邃似寒星，轮廓如希腊雕塑，每一道线条都凝聚着力量感，再加上一米九四的身高，没人不会注意到他。
不怕得罪人的说，是鹤立鸡群。
但他是个新人，娱乐圈最不缺没背景的新人。
林野站在角落，像一头误闯瓷器店的幼狮，他局促的握着手中的人物小传，小臂肌肉绷得紧紧的。
“下一个，林野。”
林野迈步前行时，身后有人偷偷翻了几个白眼。他没有回头，镇定的走上前，等待着副导演的开始。
阿虎是个反派二把手，从外形看林野完美适配，但这个角色的高光时刻并不是打戏，而是对正派女主爱而不得的铁汉柔情。
一场演完，窸窣的嘲弄声暗暗响起。
“形象嘛倒是不错，就是这演技，实在是不敢恭维。”说话的是刚斩获金兰新人奖的影坛新秀，同时也是早就内定的男主——顾言。
副导演也附和道：“确实还差了一些，回去等消息吧。”
意料之中，林野低头想到了卧病在床的母亲和上学的妹妹，鼓起勇气把人物小传交给副导演，鞠躬道：“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努力演好。”
“好好，我会看的，回去吧。”副导演看也没看，敷衍的挥挥手。
其他演员看林野吃瘪，讥讽声更大了一些：“有的人虽说长得还凑合，但看着像个搬砖的土包子，还想来混娱乐圈，痴心妄想。”
林野不会生气，他就是个搬砖的，试不上戏还得回去继续搬砖，正当他收拾东西的时候试镜室的实木门被推开，一股更冷的风吹进来了。
吹过林野时，林野隐隐闻到了一股香气，很淡，但入侵了他的四肢百骸。
林野转身望过去，看到走进来的男人身穿黑色丝质衬衫，同色系的西裤垂顺感极佳，衬得他肤质如玉，身姿如竹。
而更引人瞩目的是那张脸，和林野的粗犷硬朗完全相反，是十分俊秀且矜贵的，乍一看感觉总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嘴角细微的向上的弧度，漾开了几分漫不经心的风流。
“陆总？”副导演蹭的起身，腰弯成虾米，“您怎么亲自来这？”
陆雪声——娱乐圈龙头公司星辉娱乐集团的总裁，同时也是这部电影的最大投资方。
听到这个名号，林野的心狠狠撞了一下，但凡了解一点娱乐圈的都有听过他，年少有为，五年时间一手捧出7个影帝后。但也手腕狠厉，曾对仅言语得罪他几句的当红顶流弄到一夜间查无此人，现年也不过才28岁。
我该走了，林野想，但他的脚就像被钉在地上一样，纹丝不动。
“我随便看看，你们继续。”陆雪声随和道。
此时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响起，其他人都叫陆总，只有他叫的是——“陆哥~”
顾言和林野一般高的个子，此刻语气像一条被遗弃的小狗，可怜巴巴，他小心翼翼搂上陆雪声的细腰，像伺候皇帝一样把人请到中间的位置。
傻子都看出来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了，但没有人看不起顾言，相反，大家都很羡慕。
陆雪声随手接了副导演的敬烟，漫不经心对顾言问道：“选的怎么样，想让谁和你搭戏？”
顾言讨好道：“他们演技都太差了，就选出一个还行的。”说着指了指其中一个其貌不扬的男演员。那个男演员有些受宠若惊，脸色发红，紧张中又含着跃跃欲试，这个机会实在难得。
“演一场试试。”陆雪声吐了口烟圈。
男演员用了毕生的功力，但他本就是顾言选出来不抢风头衬托他的，这样一来有些用力过猛显得油腻。
还没演完就被陆雪声直接打断：“很差。”
那男演员脸更红了，这是他来之不易的机会啊，他激动地直接冲上去求道：“陆总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您，我再来一次...”说着手就要往扒到陆雪声身上。
顾言和副导演吓得眼珠子都要掉出眼眶，顾言一拳就把他打开：“我去，你要干什么？疯了吗？”
副导演连忙叫了保安把他控制住，陆雪声开玩笑道：“这个圈子找工作已经这么难了吗？别激动啊小伙子，下次有新戏第一个找你。”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演员完了，顾言甚至觉得，他自己也快完了。
“陆哥，抱歉我没想到。”
“没事儿，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想干什么，坐吧。”
顾言心事重重地坐下。
接着陆雪声的目光扫过全场，雷达般精准地落在林野身上，带着审视，像是经验丰富的猎人看到野兽进入他精心布置的陷阱中。
林野有些不知所措，不是害羞，是被那目光看的有点像被扒光衣服扔到人堆里，只能紧张地搓着那洗得发白的T恤毛边。
顾言脸都绿了，但他做不了什么，只能呆呆地看着陆雪声饶有兴味地一指：“他叫什么名字。”
还不等林野说话，副导演殷勤地答道：“他叫林野，只不过还是个新人呢，没演过戏。”
“新人好啊，谁还没个第一次呢，顾言就是第一次演戏就拿奖了。”
顾言没说话，只是一味怨毒地盯着林野。
林野总觉得自己像在试后宫戏，他被叫上来做了个自我介绍：“陆总好，副导演好，我叫林野，十九岁，没有演过戏，现在的工作是在建筑工地干一些杂工。”
原来真是搬砖的，众人想笑又不敢笑。
“真年轻啊。”陆雪声感慨道，又转头看向顾言，“比你还年轻两岁。”
顾言勉强笑了笑。
陆雪声看着林野喷张的胸肌，把T恤撑得满满当当，好奇问道：“之前练过？”
“小时候跟着我爸练过一点。”
陆雪声了然点头：“倒是天赋异禀。”
聊了几句后，林野又得到一次试戏机会，这次不是感情戏，而是一段打戏。这是他的擅长，一场下来和配戏演员打的酣畅淋漓，副导演都拍手叫好。
陆雪声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林野居然没觉得冒犯，反而是有一点兴奋。
顾言终于敢说了第一句话：“打戏不错，就是中看不中用，刚才的重头戏他不行。”
“你倒是会对别人品头论足了。”说着把烟按灭。
副导演解围道：“能力虽说有不足，但这孩子很用心，这是唯一一个给阿虎写人物小传的。”说着，拿出那张被随意放着的纸片，恭敬递给陆雪声。
陆雪声大概看了看，那字迹落笔有力，锋芒毕露，而且确实用心，便随意道：“行，就他吧。”
陆雪声起身，丝质衬衫在灯光下流转着暗光，走到林野面前。他比林野要矮半头左右，却自带压迫感，林野下意识屏住呼吸。
“林先生签公司了吗？”
“...没有”林野声音发哑。
“那看来我跟林先生有缘，跟我来吧。”说罢，陆雪声转身，林野又闻到了那道若有若无的冷香，像一把小钩子，勾的他连去干嘛都没问就跟着去了。
顾言气的头顶生烟，指甲紧紧扣在手心里，等两人走远了才敢发作，试镜室被他砸了个稀巴烂，副导演摸不准这人到底失没失宠也不敢真拦着。
“妈的，谁把他招进来的，存心跟我过不去是吗？”顾言气愤道。
“小顾，别生气，一个搬砖的土包子能成什么事。”副导演敷衍的拍了拍他的肩。
到了电梯间，林野还在大脑放空。
“想什么呢？”陆雪声问道。
“没什么。”林野挠挠头，不好意思笑笑，“想陆总您要我跟您去哪呢。”
陆雪声存心想捉弄他，不怀好意道：“我把顾言扔那儿带走你，你猜我要带你去哪？”
林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爆红，狭小的电梯间犹如设置成功的陷阱，初出茅庐的幼兽被困的死死的，出都出不去。他是刚才把脑子扔了吗，鬼使神差地就跟来了。二十秒地电梯运行时间仿佛让林野过了一生，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不接受潜规则。”
“不接受那你跟来做什么？”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陆雪声也忍不住笑出来：“想什么呢，走，是带你签约。”
“啊？哦”林野忙不迭跟上。
这是星辉大厦的顶层，独属于陆雪声办公，路过外间秘书室时，陆雪声吩咐道：“安娜，把艺人合约拿进来。”
“是，陆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