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集团总部。
“林秘书。”
“林秘书好。”
“林秘书回来啦?”
林云书一一跟问好的同事们点头示意,带着郭声遥乘上专用电梯上了顶层。
顶层只设有董事长办公室和秘书处,出电梯右转,是秘书们办公的房间,一直往里走到底,厚重的实木门后,才是周屿的办公室。
此刻整层楼一片寂静,郭声遥小声道:“师父,老板还没回来,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顶着呢。”
“没事,”林云书活动了下酸涩的脖颈:“刚在车上眯了会儿,现在好多了。”
他手按在后颈,修长的手指微微将皮肤按得凹陷,扭头时颈侧的线条纤细柔韧,皮肤雪白。
他指节是淡淡的粉色,和他性格一样温温柔柔的,偶尔会有些冷,但从不对人发怒,也从不让人难堪。
郭声遥看着林云书,走廊灯光很好,林云书抬头时睫毛长长的落下,眼底淡青色的阴影一览无余。
一看就是最近都没休息好。
郭声遥蓦地有些心疼,觉得他们林秘书不该受人白眼被人欺负。
虽然现代社会里beta是最普通最容易被忽略的,但那又怎么了,这可是林秘书!
林秘书这么好的人,全天下没人配得上他。
从前郭声遥还觉得他们那个暴暴龙老板勉强够格,虽然脾气爆,但只要林秘书一顺毛,保管乖乖顺顺的,长得也帅,还很有钱。
但老周总偏要横插一脚给他“选妃”。
郭声遥陪着林云书一起见了三四个,体验了一番老周总奇葩的审美和生物多样性,现在连带着周屿都看不顺眼了。
“声遥?”林云书在她眼前晃了晃,见这小姑娘盯着他莫名其妙就发了痴,失笑道:“别出神了,去工作吧。”
他把后续工作安排下去,等郭声遥走了才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实木门。
这里其实也是他的办公室。
实木门后面积极大,别有洞天,林云书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和周屿的地盘通过一扇金属门连接在一起。
平时互不干扰,但任何人想要见到周屿,都得先从他这里过去。
身边终于没了人,林云书稍稍松了松紧绷整天的肩膀,疲倦地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单手解开领口的扣子。
刚迈进去一步,又忽而顿住。
办公室内,老周总背着手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体态发福,肩背浑厚,听到动静回头,锐利又浑浊的眼睛钉在林云书身上。
林云书屏息一瞬,知道这老家伙是来兴师问罪了。
他重又挺直脊背,集中起精神,转身合上门,恭敬地朝对面的老人鞠了一躬:“老周总。”
“你还知道叫我?”周兴德并未被他良好的态度感化分毫。
“代替我儿子去见我未来的儿媳妇,谁给你胆子!”
·
周屿结束完A市的论坛马不停蹄赶回公司,一路风风火火蹿上顶层。
一切无异,秘书们按部就班地工作。
周屿走路带风,敲响郭声遥面前的玻璃:“林秘书呢?”
郭声遥蹭地站起来,朝他鞠了一躬,行为很恭敬,表情却很不情愿。
周屿眉梢一挑:“带情绪上班?”
“不敢。”郭声遥闷声。
周屿于是打量起眼前这个小姑娘。
郭声遥,林云书带的第一个小徒弟。
当年校招,林云书刚跟着他跑完一个大项目,转头回来就病了,校招只去了一天,亲自捞回来这么一个独苗苗带在身边。
这小姑娘也是实心眼,林云书对她好,她也把林云书看得比眼珠子还要紧,周屿这个货真价实的顶头上司反而排到后面去了。
周屿琢磨了下,招手将她叫了出去。
“怎么回事,说吧。”
走廊四下无人,郭声遥警惕地望了望,这才开口:“老板,联姻是您的家事,我们没有资格置喙。”
她抬头,鼓起勇气:“但我师父您是知道的,他脾气最好了,这么多年从没发过火,再难的事也一声不吭就做了,他的人品您信得过吧?”
“当然。”周屿毫不犹豫。
林云书那脾气,确实是静,也倔,就像棉花成了精,想叫他任性发一次火比登天还难。
或许他的棉花里也藏着针,但还从没有人能碰一碰他的针尖。
“您信他这事儿就好办了,”郭声遥憋着一口气:“不是我想告状,实在是您那相亲对象太、太欺负人了。”
周屿没出声,示意她继续说。
“他瞧不上我师父,觉得跟他见面是掉价,这就算了,可他走路要我师父扶,吃东西要他亲自服侍,来来回回就把人当下人使唤!”
“林云书都干了?”周屿反问。
“那不然呢,”郭声遥阴阳道:“人以后可就是董事长夫人了,谁敢忤逆,他甚至都想好了,以后和您有了宝宝让我师父去当月嫂!”
她越说越委屈,带上情绪:“您是没看见,当时我师父脸都白了!”
话音落下,周屿脸也黑了个透。
郭声遥意识到自己激动过头,竟然对着顶头上司嚷嚷起来,唰地泄了气:“对、对不起老板……”
周屿不知道在想什么,抱着胳膊,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手机屏。
郭声遥也没吭声,静静等待老板传达指使。
思考这么久,肯定在想怎么整治穆家那傻逼,郭声遥想着想着都开始热血沸腾。
只要老板下令了,她这状就不算白告。
“哪家?”
“啊?”郭声遥一懵。
“我问你,”周屿语气冷冷的:“今天见的哪家。”
“……”
郭声遥差点晕倒。
你大爷!
合着这甩手掌柜连自己的相亲对象是谁都不知道。
她稳着一口气,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祥誉地产,穆家。”
“行,我知道了。”周屿大手一挥,显然心中已有决断:“你回去吧——等等。”
郭声遥又转回来:“老板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说你师父当时听到那人发癔症要跟我生孩子,不高兴了?”
郭声遥:“?”
这暴龙又抽什么风?
她仔细回忆,当时林云书那个表情,算是不高兴吗?反正是有点难受,那也算吧……
她肯定地点了点头:“很不高兴。”
刹那间,周屿眉间的阴云散开了。
郭声遥:“??”
大老板再一挥手,轻快不少:“回吧。”
说完转身推开那扇厚重的实木门。
郭声遥:“???”
什么玩意儿?
怎么还阴转多云了呢?
她开始反思自己,难道是状没告好?
不应该啊,明明该说的都说尽了,情绪充沛言辞恳切,林秘书弱小无依的形象跃然嘴上啊。
·
周屿插兜往林秘书的办公室走。
这两间连在一起的办公室是他特意找人设计的,每次进出都能看见林秘书那张漂亮又冷淡的脸。
每天心情都能好不少。
那些不懂事作践林云书的人他自然有办法收拾,但更让他惊喜的是,林云书的反应。
林云书居然对他的事情有反应了!
这么想着,他连握住门把的手都充满柔情。
啪啦——!
门内突然传出一道尖锐的声响。
有人在里面摔杯子。
周屿手停住了,脸冷了下来。
“你是什么东西!”周兴德暴怒的声音穿透金属门:“敢骑在穆家少爷头上作威作福,你也不撒泡尿照照——”
咣!
门被重重踢开。
周兴德的叫骂戛然而止。
周屿倚在门边,视线扫过地上的一片狼藉。
周兴德砸了一只玻璃杯,碎片从林云书脚边擦过,一直溅到门口,碎碴遍地,可见用了多大力气。
“叫啊,”他抬起眼看向里面的老头:“刚不是骂得挺起劲吗,怎么不继续了?”
周兴德喉头一哽,看向周屿的眼里有了忌惮。
这些年自己这个儿子羽翼渐丰,已经快要将他在集团的权利彻底架空,临安集团是他的父亲,周屿的爷爷白手起家缔造出的奇迹。
老爷子在世时就嫌弃他这个儿子平庸无能,对孙子格外看重。
临死时居然直接越过他这个身强体壮的儿子,直接将集团整个交到了周屿手上。
这不仅让他里里外外变成了个透明人,更是明摆着的奇耻大辱,周兴德自始至终都咽不下这口气。
但事到如今他也不敢对着儿子硬刚,错开视线,想借此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可惜周屿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
他慢悠悠走进来,经过林云书身边时瞧了瞧那人的脸。
确实很白,嘴唇都没有血色。
心情更糟糕了。
“给你机会你又不说,哑巴了?”他把火撒周兴德身上。
这调调呛人又没礼貌。
林云书微微抬眼,果然看见周兴德气得脸都涨红了。
周屿却不管:“你不说我替你说。”他挡在林云书身前:“我秘书,我亲自请来的,我带在身边三年朝夕相处的。”
他弯腰,挑起一边眉毛注视自己憋屈的老爹:“您说我是什么东西?”
“周屿!”周兴德忍无可忍。
现在还有个秘书在场,他无法忍受儿子当着外人的面下自己面子,试图用身份压制:
“我可是你爸!”
“多稀奇呢?”周屿嗤笑。
“你!”周兴德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绕到周屿身边:“你说你脾气怎么就这么呛呢?我好心好意给联姻,找的那都是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你倒好,随便派个什么就去了,还胆敢冲撞人家,这就是你教出来的规矩吗!”
“对,是我教的。”
周屿直接顶回去:“我早就叫他该骂就骂该打就打,气死别人总比气死自己强,可他就是那么爱客气一性格,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个子比周兴德高出不少,垂眸一凝就让人打了个寒颤:
“他客气,倒是让你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你是哪根葱啊?”
“周屿!”
周兴德气得浑身血都往头顶蹿。
周屿说话一向是难听,这么多年了周兴德也习惯不了,捂着后脑勺指着周屿“你你你你”个没完。
周屿越过他,径直去林云书的办公桌上拿起内线电话。
周兴德一惊,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干什么?”
周屿瞥他一眼:“叫保安把你扔出去。”
“你敢!”
“你说我敢不敢?”
周兴德不吱声了。
他知道周屿是真的敢。
这小子从小就是一条管不住的疯狗。
小时候他想对周屿严加管教,棍棒底下出孝子,可他爷爷偏不让,非说就得这种性子才能震得住人。
他也是想着,这几年周屿接收集团,成熟不少,稳重不少,也会待人接物虚与委蛇了,这才敢自作主张给他张罗联姻,想着他总不至于在外让他下不来台。
周屿确实给了面子,联姻的人也见了,可他只不过是教训了一个秘书,这家伙就又疯了。
他根本没变!
一点都没变,还是一条见人就乱咬的疯狗!
两相僵持,周兴德败下阵来,扑过去打掉周屿手里的电话,指着他的鼻子咬牙切齿:
“逆子!”
说完怒不可遏地冲出办公室。
周屿勾起晃悠的电话线,将电话叩了回去,对着敞开的大门漫不经心喊:
“不知道关门吗,你的礼貌呢?”
几秒后,门外闪过一个怒气冲冲的身影,砰一声将门砸了回去。
林云书没忍住,扬起唇角。
周屿低头瞧他的脸,“笑了?”
微抿的唇角又马上收了回去。
周屿有些遗憾,林云书很少露出这种可爱的小表情,难得出现一次也是转瞬即逝。
他甚至一瞬间想把那老爹叫回来再骂一顿,看能不能逗林云书再笑一笑。
“你也是,他欺负你,你就不知道骂回去。”周屿说。
那再怎么说也是老周总,要是随便一个秘书都能呼来喝去,集团岂不乱了套。
林云书说:“老周总就是这个脾气。”
他声音很好听,又轻又柔娓娓道来,音色干净得像溪水。
周屿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但只要林云书开口,他就总是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听完。
“他好面子,”林云书说:“在这里关上门骂完就完了,可您让他觉得受了侮辱,出去还不知道又要搞出什么小动作。”
虽然都很好处理,但时不时就来这么一趟,总归麻烦。
“我替你撑腰,倒成了我的错。”周屿脱掉外套要往衣架上挂。
林云书失笑,摇摇头不再多说,弯腰去收拾地上那堆玻璃碎片。
周屿余光瞥见了,当即折返回来,随手把西服往椅子上一扔。
“你别碰了,”他抓着林云书的手腕将他拉起来:“回头我叫保洁来收拾。”
他觉得林云书最近凝血功能不太行,前几天还见他流鼻血止不住,偷偷躲进厕所里。
问就说是没休息好,周屿真要给他放假他又不肯,像是生怕休着休着就回不来了。
虽说拿底薪休长假,升职外派坐冷板凳都是赶人的常用手段,但周屿显然不会拿这些手段来对付林云书。
林秘书矜矜业业却总没有安全感,周屿为了让他放心,给了他全集团除自己以外最好的待遇,可他依旧诚惶诚恐。
周屿按着林云书在沙发上坐下,松开他的手腕,感到掌心都是凉的。
手也太冷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去倒了杯热水。
暴暴龙来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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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